若水闻言不顾身子笨重连忙跪下:“王妃数次有恩于奴婢,奴婢感激不尽,还求王妃再施恩一次,让奴婢见虹儿一面!奴婢知道王妃是个贤德大度的人,定会善待虹儿,可若水想见她一面,说上几句话,也就心甘了!”

凌意欣连忙扶她起来:“不是说了你有身子行动不便,还跪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若水泪流满面:“我与虹儿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除了我再无亲人,虽说能服侍王妃是她的福分,但奴婢想见她一面,听她亲口说一切都好就行了!若水身子日益笨重,更不能随意出府,若今日见不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求王妃成全!”

凌意欣连连感叹:“你们主仆如此情深,真让人感动!我怎忍心做恶人?横竖王爷今天不在府里,我就成全你吧!不过不许再磕头了!”

说完看了奉直一眼:“虹儿虽是丫头的身份,却是服侍王爷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好轻易见外男,公子就不用去了。她就在自己的屋里,让小丫头带你去吧,不敢耽搁太久了,仔细王爷回来!”

若水不敢多言,匆匆谢过就跟小丫头走了。七拐八绕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王府后园一个院门口,小丫头对管事太监交待几句就带若水和小蓝进去了。

若水有些奇怪,这院子虽然偏僻,看起来却很大,还有管事太监,以虹儿奴才的身份,就是瑞王再宠她,能住上这么大的地方吗?

进了院门才发现不是她想的那样,穿过门口的走廊,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房子,一直走到院子最后面,才在一间屋前停了下来。小丫头对若水说:“就是这了,姑娘自个进去了,奴婢在外等着!”

若水点点头,心情复杂地跨了进去,却看到一个瘦削的背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查觉到有人进来,那背影缓缓转过身,顿时愣住了!

若水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虹儿”

虹儿“哇”地一声抱着哭出来:“小姐!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咱们很难再见一面了!”

若水拍拍她的背,抽噎着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丢下你不管?我天天都想着你,想知道你在这边怎么样,只是身不由己!”

“小姐!你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样熬出来的!在这边吃穿用度尚可,可我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几乎都没出过这院子,和别人也无话可说,一日一日,非常难捱地苦熬岁月。若不是想起小姐一再告诉我要活下去,我真的都坚持不下去了!”

两人泪眼相视,若水含着泪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有多少不容易也要活下去,只要有机会我就来看你,听话,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可以试着和别人来往!”

说完心疼地看着虹儿瘦削的脸和身子,曾经圆润粉嫩的脸颊深深陷了下去,眼睛不复以前的灵气和清亮,看得出,她经过了极大的痛苦和挣扎。

“还说照顾好自己,你看看都瘦成啥样了!是不是瑞王府苛待你了?”

“不是,王妃待我们还说得过去,衣服首饰和茶饭都还好,不比侯府差。可是我却没有心思吃饭。刚来瑞王府的时候,我每日都在哭,根本就吃不下饭。后来想到小姐对我说这些都不是我的错,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就慢慢坚强起来。我知道你和公子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就努力地活下去,等着你带我离开这里那一天。”

若水泪水盈盈:“你一路跟着我来,却没有享半点福分,该受的不该受的苦都受了!原以为奶娘来了,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再不成,也能相依为命,安宁安宁地过日子,谁知就这一点要求都不被人容,总要把你我赶尽杀绝!害得你为了保护我落得如此田地!”

虹儿顿时满眼恨意,咬牙切齿地说:“害我之人我一生一世也会记着她的模样,我就不信上天真的不长眼!”

“你还不知道吧,仙儿已经死了!那天的事情虽不是她主谋的,但她却是最大的帮凶,她已经得了报应!”

虹儿听了仙儿一家离奇灭门的事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少了个祸根,不过凌意可工于心计,府里其他人也各怀心思,奶娘不是说了,帽儿胡同的事情不一定是凌意可做的,这暗处的人就更加可怕了,小姐一定千万小心!”

虹儿这才想起什么:“小姐,今日怎能出府?她们都不在吗?”

若水脸上浮起一丝甜蜜,垂下头轻轻的摸着肚子,虹儿这才看到她凸起的肚子,惊喜地看着她:“小姐,你又有身子了!”

若水点点头:“已经六个多月了,踢我的力气可大了!你再府里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这次不会有人来害你吧!我不在,你千万要小心,不可着了别人的道!公子尚无子嗣,这个孩子若能平安出生,你在侯府的地位就非比寻常,就是少奶奶也不敢在轻易欺负你!实在不行,就让奶娘跟着你吧!”

见她落到如此境地,却还处处想着自己,若水心里一热,摸摸她瘦削的脸,安慰她说:“公子尚无子嗣,老夫人和夫人比我们还心急,怕在侯府不安全,年未过完就把我送到了安国公府养胎直到现在,就住在夫人以前的闺房里,严妈和小蓝小绿随身跟着。

舅老太太和舅太太是极易相处的人,也许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吧,对我是真心的好,还专设了小厨房,指派了可靠的厨子,公子每隔几天来看一次,日子比侯府舒心多了,只可惜你不在我身边。如果我们能一起过上那种日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都是凌意可害的!小姐和我已经处处退让,吃喝穿戴还不如那几个陪嫁,就是公子来了也不敢十分招揽,总是推他去别处,就这她都不能相容,面上做出贤良模样,背后手段层出不穷,非要把我们逼到如此地步,虹儿一定会记得她所做过的一切,好好地活下去!”

虹儿欣慰地说:“只要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也不用再日夜为你提心吊胆了,我整天就怕你想不开呢!你放心,我和公子都不会扔下你不管。你不知道,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对公子瞒了这件事,说是瑞王爷和王妃看中你机灵讨喜,才提出带你来王府,你自己也心甘情愿,所以公子对你有些误会,但方便时我一定告诉他实情的!”

虹儿愣住了,叹了口气:“公子一定误会我去攀高枝了。算了,他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吧,只要小姐对我好就行。再说我已经是不贞洁的女人,谁还会要我?只要陪着小姐就好!”

“其实公子是个念旧的人,只是有些误会罢了。今天他和我一起来了,是王妃说你服侍了瑞王爷,不好轻易见外人,所以他才没进来。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所以你一定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我们相聚的一天!”

听到以后还能相聚,虹儿的眼里又有了光彩:“我一定等着,我还要和小姐一起照顾孩子长大成人呢!”

提起孩子,若水甜蜜地笑了,正待说话,带他来的小丫头进来了:“王妃派人催你们快点!”若水连忙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姑娘通融一下,我再说几句话马上就走!”

小丫头迟疑一下退了出去,若水四下打量一番虹儿的屋里,还好,虽然简陋一些,却也还整齐洁净,帐褥用具皆全,想到一排排的房子,不解地问:“这是什么院子?怎么这么偏僻?还有这么多的房子?”

虹儿凄然一笑:“这是瑞王爷的群芳院,专门住一些连通房丫头也不是的年轻美貌女子,有买来的贫家女、府里的丫头,还有青楼的清官儿,专门供瑞王爷取乐的!王爷性好色,怕被皇上知道斥责,不敢纳太多的妾室,就弄了这么个院子,总共养着三十多位女子,每日饱食终日,就等着瑞王的召唤,我就是其中一个!”

若水想起虹儿被蹂躏后的惨样,泪水又涌了出来:“瑞王又欺负你了?”

虹儿摇摇头:“小姐放心,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整日蓬头垢面,痴痴呆呆,没几天就骨瘦如柴没了人样,瑞王见了以后就再置之不理,今天如果不是你来,可能我都要被人忘了。我也是为了再见小姐一面,才挣扎着活到现在!我这样就很好了,最好一直不要被人想起,更不要被瑞王想起,等着有一天你来接我就行了!”

小丫头又进来催促了,若水无奈,往虹儿手里放了一个重重的荷包:“虽说这里吃喝不愁,这包银子你还是拿上防身吧,有事也能买得动人,我见你一次不容易,你记得要好好活下去,等着我来接你!”

两人不敢再耽误,匆匆分手了。若水回到前堂,还好,瑞王尚未回府,奉直不敢耽误,谢过瑞王妃就送若水回国公府了。

聘则为妻奔是妾第四卷归去来第一百七三章新人

两人坐在轿子里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若水终于忍不住了:“奉直,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虹儿吗?问都不问一句她现在怎么样?”

奉直转过头去,懊恼地说:“有什么可问的?人家心甘情愿去的,又不是谁辇她,堂堂的瑞王府比侯府要好许多倍,说不定将来还能进宫做娘娘!人家能舍得我们,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人家的?”

“奉直!”

若水眼泪都快下来了,差点说出实情,可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些,才缓缓地说:“虹儿和我一起长大,我深知她的性情,绝不是贪图富贵、无情无义之人,这么做必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

“若能给你我说,也就不算苦衷了!也许以后我们就知道了,只求公子不要怪她!”

过了一会儿,奉直忍不住地问:“她还好吗?”

“还好,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上,而且一直都没忘了我们!”

奉直叹了一口气:“只要她过得好就行,我不怪她!”两人默不作声回到了国公府,奉直安置好若水就回去了。

刚进了侯府的大门,就有小厮过来说:“老夫人吩咐,公子若回来速速过去。”

奉直以为老夫人要怪他整整一天都在陪若水,加上去了瑞王府后心情不大痛快,就满不在乎地过去了。

进了屋门愣了一下,娘和妻子都在,以为要对他进行三堂会审,顿时沉下了脸,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老夫人不理会奉直的脸色,笑吟吟地开口了:“奉直,你外祖两位老人家身子可好?”

奉直这才缓和了脸色:“外祖和外祖母身子越发硬朗,让我代问老太太好!我今日去了,他们兴致很高,非留我多说一会话不可,所以回来吃了!”

于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尽孝是应当的,回来迟了就迟了,你外祖父、祖母都极为疼你,你一年到头忙,难得现在还能趁看望云姨娘的机会多陪陪他们,他们既舍不得,你就多留会吧。”

“祖母、娘!你们别光顾着问外祖他老人家了,也该问问云姨娘和孩子可好!”凌意可看着奉直,笑嘻嘻地开口了。

奉直想起孩子蹬他的一脚,顿时满脸的幸福和怜爱,忍不住说:“云姨娘和孩子都好,他今天还蹬了我一脚,将来定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说完跪下给老夫人和夫人磕三个头:“云姨娘说她不便过来谢你们,让我替她磕三个头!”

凌意可心里一阵不快,一个妾室有资格让主子替她磕头谢恩吗?偏偏奉直就愿意做。

“让她养好身子就行,不必多礼。还是先说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吧!”

奉直不解地说:“什么事?”

“当然是喜事,昨个不是说了要纳卢家女子为妾?今早于管家已经情人说合了,议定了买资,后天就是吉日,纳她进门就行了。放心吧,她是排在云姨娘后面的!”

“后天,是不是太仓促了?”

于夫人嗔怪地说:“纳妾又不是娶妻,有什么仓促的,银子都予她们家了,再送几身衣裳首饰,派顶小轿抬进来就成了。偏院可儿今天已经带人布置好了,又不用宴宾客拜天地,到时在你们那院里置办一桌酒席,给你们两口子奉了茶就行了,第二天给老太太请安时带她过来,和主子们见个面!”

奉直点点头,淡淡地说:“你们看着办吧,我下去歇息了!”说完行了个礼就走了。

看他毫无兴趣的样子,于夫人摇摇头:“难得可儿费心张罗,他倒像不领情似的!”

老太太呵呵一笑:“好了好了,他不过面上不好承认罢了,可儿也下去吧,咱们就不拆散小两口了,没得招人嫌!再说了,也只有你服侍奉直我才最放心呢!”

第三胎下午,一顶不起眼的青涩小轿抬进了安靖侯府,一直抬到了福意居的偏院,一身崭新粉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卢静娴下了轿,被管事嬷嬷带进布置一新的屋子,指了两个小丫头服侍,就被晾在哪里了。

奉直早早起来去兵部当值,还没有回来,四个通房丫头陪凌意可坐着说话,很快一个管事嬷嬷进来了:“卢家女子到了,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已经安置在偏院,指两个丫头服侍,就等少奶奶发话了。”

“不用发话了,让她歇着吧,吩咐小丫头好好服侍,晚上公子回来了再摆酒席,以后可要叫卢姨娘了!”

嬷嬷应声退下,凌意可慢慢地端起茶盏,眼里有一丝怅然。

琴音看着她的神色,示意其他人退下,掩上门小心翼翼地问:“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如此贤良?好不容易我们的对头死的死,走的走,只剩咱们主仆几个,偏偏小姐又要给公子纳新人!这卢氏若不听话怎么办?”

凌意可摇摇头:“这院里只剩咱们主仆是暂时的,云氏不过是去国公府养胎了,临盆时就要回来,咱们都没有生养,不能生养的女人永远矮别人半截,我焉能眼看着她一个人坐大?总的来个身份相当的人分宠才行,那卢氏虽然家贫,却是,出身却又高过她。何况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对只有她一个有孕起了疑心,若新来的姨娘再不生养,她就是没做手脚也说不清了,公子也会疑心她的。”

琴音忙说:“小姐好心思!自从她有了身子,满府上下都当宝贝一般,若卢氏有孕,也免得她仗着孩子和公子的宠爱骑到我们头上去,若卢氏也不生养,她怎么也洗不脱这个嫌疑,说不定会被找借口逐出府去。”

凌意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深知我心,不过你放心,卢氏一定会听从我的安排,她的身份银子我可是用私房钱多给了二百两,还答应以后助她弟弟考取功名,她能不听我的吗?”

琴音连连夸奖,赞她好心思,凌意可轻轻一笑:“你去传她们进来,我有话要说。”

一众人鱼贯而入,凌意可面色威严地发话了:“今天公子就要纳卢姨娘为妾室了,以后小心服侍,不可怠慢了,更不可心生妒忌!”

晚上奉直回来后,凌意可吩咐摆好酒席去请卢静娴过来。

卢静娴一身清爽妩媚的粉色裙子,头发高高地盘起。白净小巧的瓜子脸,纤眉如烟,细细的眼睛秀气而温柔,虽然不是楚楚动人,柔弱恬淡的样子却让人感到十分舒心,再烦躁的心都能静下来。

如果若水是山涧清澈的小溪,这个女子就是一弯静柔的潭水,如果若水是晶莹温润的美玉,这个女子就是三月江南淡淡的烟柳。

奉直一愣,没有想凌意可井然物色了这等看起来舒心淡雅的女子,谁看了也不会反感。

凌意可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得意的同时也有几分怅然。

在嬷嬷的指引下,卢静娴缓缓走上前跪下磕头:“奴婢见过公子和少奶奶。”

言谈举止平和恭顺却并不低声下气。磕过头后,从丫头手里接了茶,红着脸递给奉直:“公子请用茶!”一不小心对上奉直的眼神立即羞得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有些撩人。

奉直接过,象征地喝了一口,丫头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算是承认了她的妾室地位。

凌意可接过茶喝了一口,亲切的拉住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妹妹身份与她们不一样,以后别再奴婢奴婢的了,咱么姐妹相称吧!”

卢静娴推辞不过,恭敬地喊了一声“姐姐”。凌意可满意地点点头:“二房又添新人,是喜事一桩,吩咐下去,让奴才们来见过卢姨娘,都有赏银!”

一众奴才见过了新姨娘,领了赏银高高兴兴地下去,众人这才入席。

奉直见偌大的饭桌上只有她们三个,就命几个通房丫头也相陪,在凌意可的示意下,一杯接一杯地给他灌酒,酒至半醉,众人开始拿奉直和卢静娴的玩笑,卢静娴害羞,在凌意可的示意下先回屋做准备了。

奉直醉醺醺的一直被扶到了偏院,这个院子和若水以前的院子挨着,奉直迷迷糊糊地以为进了若水的院子。

屋子里布置一新,红烛摇曳,卢静娴早已除了簪环首饰,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妾室是没资格顶红盖头的,就那样低着头坐在帐子里。

丫头们给奉直解了巾帻、除了外衣,扶到帐子里,卢静娴害羞地低头坐着,奉直口齿不清地嘀咕着:“若水,坐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我!”

卢静娴一愣,“若水”,应该是个女人名字,她到底是谁,连忙站起来扶住奉直,奉直挥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然后紧紧抱住她,满身的酒气,说话越发含混不清,“若水,不要推我走开,我今晚就留下了!”

说完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卢静娴被他扑倒床上,重重的身子压着她,动不得分毫。

奉直喃喃地喊着若水,双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凌意可穿着淡绿色的肚兜,双眼睁得大大的靠在床头上,也许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聘则为妻奔是妾第四卷归去来第一百七四章旧人

天气越发热了,日子出人意料地平静,奉直酒醉未醒中要了卢姨娘的身子,却好像并不反感她,空闲时也会和知书达理的她一起吟诗作画,好像颇宠这个新妾。凌意可更是落尽了贤名,就连她未能生养也不算什么了,无论谁生了孩子,她都是嫡母。

只是,奉直怎么也无法对若水说出再纳新妾之事,一是张不开口,二是怕她受刺激不利胎儿。

若水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特别是偶尔躲闪的眼神,心里渐渐生了疑惑,那边怕是有了什么事吧,旁侧敲击几回,奉直仍是百般回避,就开始有了提防之心,可是她的身子日益笨重,无论府里发生什么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由他吧。

暑期渐渐将过,若水的身子已经很笨了,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要临盆,于夫人特带人来看望她。

也许因为孩子的原因吧,一向淡然的于夫人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慈爱,细细地打量若水一番,心里有了一些做女人的妒忌。

虽然身子已经很笨重,可若水的容颜却未减分毫,头发盘得高高的,露出洁白优美的脖颈,双唇已然红艳饱满,肌肤像玉一样光洁温润,因为快做母亲了,眼里熠熠生辉,一幅幸福满足的样子,新来的卢姨娘虽然也很招人喜爱,与奉直吟诗作对甚是相得,但时间长了新鲜劲过了,未必就能夺了若水的宠。

可是看到若水笨得走路都有些艰难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地说:“还好,你虽然身子很笨,却并未浮肿,颜色还和以前一样光鲜,看来舅老太太和舅太太为了照管你费了心思。

女人生养孩子是不容易,怀孕时还好一些,生的时候才鬼门关!虽然身子笨的走路累得慌,还是要多走走,生的时候少受些累!”

说完又一再叮咛要注意什么,若水一一应了。于夫人又说:“本应这会就接你回去,可老太太不放心,想让你再多住十几天,头胎都会迟几日生,不会那么快,你放心吧,舅太太说她随时注意着。”

于夫人还带了不少东西,大都是上好的补品,吩咐严妈带小丫头去放好,一再叮咛着:“这些都适合有身子的人吃,不会上虚火,你放心服用。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二房里地位最高的姨娘,住处也搬到了宽敞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回去后就可住进去,到时有了孩子,奶娘丫头都会不少,地方小了住不下,这是奉直的长子,我们都很重视!”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正待问,严妈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封套,狐疑地说:“这是刚才夫人带来的一个丫头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公子给姨娘的,让我亲手交与你,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公子不是前个刚来了吗,有什么话当面说不好?姨娘快看看是什么,可有什么要紧事?”

若水不解地接过来,拆开一看,是一张薄绢,却是奶娘的笔迹,上面写着几行字:公子纳新妾,独孕惹猜疑,无嫡便立长,庶女靠边立。

若水愣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怪奉直这段时间来后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神色怪怪的样子,原来是有新人了,虽然说了不再在意,却还是一阵失落和怅然。

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下面的话似乎更有深意,正待琢磨,严妈看她神色不对,着急地问:“怎么了姨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若水淡淡地一笑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公子又纳了新姨娘,现在除了通房丫头,二房连我有两位姨娘了。公子纳妾,想是出身模样性情皆不差吧!”

严妈也愣住了:“公子纳了妾,为什么不明着说,还要给姨娘写信偷偷摸摸地送过来?”

“公子大概是张不开口吧,其实我不是小气的女子,公子身份不比寻常,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少奶奶是个贤良人,大概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有孕,为着二房人丁兴旺着想,才为公子纳妾吧。如今二房出了几次事,院子越发冷清,添新人冲冲也是应该的,我怎么会在意?”

严妈一想就明白了凌意可不过是气不过只有弱水一人有孕,自己和几个通房迟迟没有音讯,才会纳新人与若水争宠,连忙劝她:“老奴知道姑娘心思善良单纯,没有什么坏心眼,当然不会去妒忌新姨娘了。不过公子确实是真心待姨娘好,就是有了新人也不会忘了你,若再一举得男,别说纳再多的妾了,就是少奶奶也不敢欺你,夫人不是说了吗,你是二房姨娘里地位最高的。”

若水点点头:“奶娘说的是,若水自知本分,也不计较谁高谁低,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行,无论儿女足以傍身就行。”

严妈点点头正待说话,若水想起薄绢下面还有几句,似乎有深意,得细细琢磨,忙对她说:“我身子困得很,想睡一会。”

严妈连忙扶她上床,又细心地掩好帐子,拿了活坐在外面守着,绝不肯离开一步。

若水拿出薄绢,细细思索一番,终于看明白了。凌意可因为那么多女人只她一个有孕,为了分宠给奉直纳了新人,新人进门后如果只是她一个有孕,恐怕满府的都会起疑心了。若水原本还希望是个女儿,可是现在她深信奶娘一定会让她一举得男,好巩固地位,凌意可没有生养,她的孩子便是长子,这样既不惹嫌疑,又巩固了她的地位,想要女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明白了奶娘的心死后,若水更加佩服她了,有她谋划,自己就不那么孤立无援了,在这复杂的侯府中,她一定会想法设法保护好自己,为他们母子争取一席之地的。

至于奉直的新人,若水忍不住暗暗猜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肯定不输自己吧,纳她恐怕又是凌意可一手促成的,以后也定是凌意可的棋子而已,奉直如今新人在怀,还会像以前一样念着她吗?

以前不愿失了奉直的心,是为了心里的依恋和最初的情愫,现在却是安身立命之本,更不能被别人夺了去,若水有些烦躁,一下子揭开帐子。

“奶娘,若水如今是不是很丑?”

严妈呵呵地笑了:“姨娘是为公子的新妾烦心吧?你放心,你不过身子笨些,颜色却是更好了,昨天舅太太还夸你呢,等生了很快就会恢复。姨娘不知,两人之间若有了孩子,情分就很难割断,新姨娘再美也比不过去!”

若水不好意思地笑了:“奶娘说的是,不过公子若来了,不要在他面前提什么新姨娘了,装作不知就是了,没得他还以为我吃醋了!”

在侯府那种地方,在凌意可的手里,未必新人就笑得出来,而她这个旧人也绝不会再哭。

于夫人看过若水,就过来找母亲了。韩老太太看见女儿先是一喜,又叹了一口气,一改在孙辈面前的慈爱,面色沉重地说:“不是我赶若水走,想出这些日子,我很喜欢这丫头。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接回去,满府上下已经谣言纷纷了,说什么侯府闹鬼,专抓刚出生的小孩子,所以奉直的妾室才来外祖家生养!”

于夫人为难地说:“我知道云氏在这里养胎给娘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是无可奈何呀,奉直年届弱冠,一院子的女人,只有云氏有了身子,侯府人心不齐,生怕被算计了去,所以才送到这边来。按说现在快临盆,应该接回去,我婆婆早上还说了,麻烦你们时间太长了,可就怕到这关键时候功亏一篑,所以还请娘再麻烦些时日。”

“麻烦我倒不怕,已经都来了八个月了,外松内紧防的跟铁桶似的,这边不会再出什么漏子,我年纪打了倒还罢了,你嫂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又不敢在这孩子面前流露出来,我们若现怯了,她就更慌神了!不过你和老太太都说了,就再留些时日吧,等孩子平安出声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于夫人连连点头:“我知道娘和嫂子费心了,等明年就把奉贤嫁过来服侍你们,也慢慢学着管家,替你和嫂子担待点,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心性机灵纯良,还是个旺夫旺子的命呢!”

“这点我和你嫂子都很感激,难得你替侄儿考虑得这么周到。不过奉直那房也怪了,愣是只有云氏一人有孕,起先我还怀疑她,现在看来不是,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依傍,连院门也极少出,就是想做手脚也没那本事,而且她离开这么长时间了,她们不是还没怀上吗?”

“当初我们也怀疑她,送她过来一是养胎,二也是有这个原因,想查查是不是她。不过人心难测,说不定云家来人找女儿,为了帮她在府里安排人暗中相助也说不定,她自己未必知道。奉直新纳的姨娘进门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喜讯传出,若再这样,云氏或者是云家真的洗不清嫌疑了!”

韩老太太点点头:“这件事先放下,等她生了再说,说不定这个孩子一出世,屁股后面弟妹一大串,这种事情有的是,先顾好这个吧!”

聘则为妻奔是妾第四卷归去来第一百七五章惊险

若水临盆日近,身边随时跟着两个产婆以防万一,可她却觉得自己的整个孕期过得太平静太舒适了,舒适道令人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却又非常担心有什么事发生,孩子再过十几天就要临盆,若再出什么差错,这一次真的就无法承受了,严妈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以为她担心不能平安分娩,就不停地安慰着。

侯府也提前收拾好地方,选好了可靠的奶娘嬷嬷丫头,提前住进若水的新居等待主子回来。

奉直以此为借口,每日找时间过来陪她,很快里产期只有十多天了,安靖侯府终于要接若水回家了,于夫人不放心,一大早带着青姨娘和奉直亲自来接。

衣物用具收拾了一大堆,一群人辞别了国公府,赶往侯府,三顶轿子,于夫人在前,青姨娘在后,若水被安排在中间,奴才们随侍左右,奶娘和小蓝小绿则左右跟着若水的轿子不敢松懈。

奉直骑着马慢慢走在若水旁边,若水撩起帘子东张西望,不时对奉直一笑,美丽的脸上有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哎呦,公子,他又踢我了,力气越来越大了!”

奉直哈哈大笑:“等他生下来,我打他的小屁股!”

严妈闻言喜上眉梢:“力气大了好,说明是个小公子!”

小蓝和小绿连忙逗她:“非要是个小公子吗?小小姐不行吗?”

一行人说说笑笑,侯府拐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要到了,若水这才略略心安。

到了十字路口,于夫人的轿子在最前面,刚刚转过弯去,突然一只受惊的马冲过人群狂奔而来,直冲若水的轿子,轿夫惊慌失措,抬起轿子就跑,却被四处逃散的人群碰撞的寸步难行,眼看马厩要踏上若水的轿子,奴才丫头一片惊叫,奉直飞快跃下马背,使劲全身力气把轿子推到一边,人群四散逃开,马从来不及躲开的奉直身上踏了过去。

于夫人失声尖叫朝奉直奔过来,若水在翻到的轿子痛苦地喊了一声,一旁的严妈和产婆醒悟过来,顾不上管奉直,把她从翻到的轿子里拖了出来,若水捂着肚子满头冷汗,痛苦地呻吟着,看见满脸是血的奉直,想扑过去,却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被一帮人搀扶着痛苦地呻吟起来。

青姨娘手脚发软地从轿子里爬出来,却不知道该顾谁,于夫人跪在地上抱着奉直哭得肝肠寸断,而若水的样子明明就是要临盆,她努力地镇定自己,现在这场面只能靠自己了。

“严妈,你们快把云姨娘扶进轿子抬回去,哪都不要去,直接抬到老太太的院子!丫头们先把夫人扶起来,赶紧去请大夫给公子诊治!”

很快兵分几路,严妈和产婆丫头们照看若水,两个小厮去请大夫,还有几个人呢回府速去找来担架或门板抬奉直,侯府就在前面,先把大家发落回去再说。

然后她过去拉住于夫人苦劝:“夫人先别哭了!公子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咱们先回府再说,在这里成何体统!”于夫人点点头,却抱着奉直不肯松手,依旧哀哀地哭着。

严妈正欲把若水扶进轿子,她已经疼得站不起来,满头的冷汗,扶着轿杆蜷成一团,大声地呻吟起来,严妈蓦然发现,她的裙子上一大片血污,顿时吓得喊起来:“夫人,云姨娘要生了!”

“糊涂,前面就是侯府,还不快抬回去,难道把孩子生到大街上!”

严妈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把抽搐成一团连声惨叫的若水塞进轿子,飞快地朝侯府抬去,轿子被胡乱挣扎的若水弄得七倒八歪,没等走到门口,一声尖叫过后,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若水怜爱地看着身旁熟睡的儿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惊心动魄地出生在了轿子里,离产期还有十多天。

奉直更是有惊无险,马蹄只踏到了他的肩上,虽然青肿不堪,痛得睡不着觉,总算没有性命之忧,他幸运躲过了一劫,满脸的血迹是因为有人把马臀扎了一个血窟窿,马从身上跨过去的那一刻,血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于夫人以为他生命垂危才痛不欲生。

不过这些与可爱的儿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看到亲生骨肉的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忽然觉得他和若水之间多了什么不可分割的东西,比和凌意可在一起更像一家人了。

孩子意外出生,若水就被安置到了新的院子,比原先的院子宽敞的多,房子也多了不少,奶娘丫头早就等着服侍新主子了。

她成了于家的有功之臣,如愿以偿生下了奉直的长子,老夫人和夫人一天三趟地过来看孙子,凌意可更是处处表现出嫡母的风范,对奉直照顾得无微不至,对若水母子也是时时探视,百般关心。

可是到底是谁想出如此毒计害她?那天若不是奉直出手快,她们母子定会性命难保。可叹她为了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刚一有孕,就被送去国公府养胎,在两边府里没出事,却有人设计在路上要她的命,就说她孕期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原来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妾,值得他们如此费心吗?这件事难道也是凌意可做的?她有那么狠毒吗?

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起名叫展翼,小名翼儿,自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若水心里柔软的像一泓春水,仿佛有了永远无法割舍的温暖和依靠,所有的委屈折磨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只要亲眼看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行。可是想到那天的事情,就感到透骨的凉意,这府里还是有人想害她们母子,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必须步步为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