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便跟着三哥去了他在前院的屋子,先翻翻他案头的邸报和兵书,又问这些日子在新房那边是不是很累,最后终于道:“三哥,爹还是向着娘的,也向着我们两个。”

“你呀!”三哥点了点枇杷的头说:“三哥心里都明白,不用你来安慰我。”

按王泽的说法,梅氏和守礼留下玉家,将来一定会与三哥成为相对的两方,而三哥身子又不好,所以枇杷已经下了决心,“如果守礼长大了,又向着梅氏,我一定会替娘和三哥出头的,不让你们被欺负。”

“我知道枇杷一定会替三哥作主,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三哥笑了笑又问:“枇杷,你是不是还想把梅氏赶走?”

枇杷点了点头,“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以后别再这样想了,爹和娘之所以留下梅氏,也不完全是因为面子什么的,他们都是心软的人,下不了狠手,我也一样。”

枇杷突然又想到了王泽的话,他的建议其实就是将梅氏除掉,原来三哥也这样想过!

果然三哥又说:“只把梅氏送走是没有用的,她一定还会想办法回来,而且将来守礼大了也迟早也会知道,那样反倒不美。”然后他告诫枇杷,“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我们就好好待她,也好好把守礼养大吧。”

枇杷原来一直以为王泽说的是对的,现在听了三哥的话,又觉得也很有道理,究其根源她其实也是个心软善良的女孩而已。

枇杷从三哥屋子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进了内院就见正屋的灯还没有熄,里面隐隐传出娘的声音,“晚上守礼一直跟着我睡,你就住梅氏那边吧。”

接着就听爹说:“梅氏,你回房去!”

梅氏娇滴滴地说:“我来服侍将军休息吧。”

“回去!”爹的声音大了起来,还夹着不耐烦。

随着一声门响,梅氏退了出来,见到枇杷马上问道:“大小姐,你怎么还没睡,在这里做什么?”

听她的语气,似乎枇杷正在院子里做什么坏事被抓住了似的。

玉进忠和杨夫人闻言也出来,“枇杷,有事吗?”

“没事,”枇杷道:“我刚从三哥那边回来,正好看到梅姨娘走出来。”

娘便嘱咐道:“没事就早点回去睡吧。”又向梅氏道:“你也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赶紧回房!”

玉进忠这次回家只住了一夜,第二天他便重新回了军械库,家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生活。

因为已经与母亲说明白了,枇杷再到闺学里就以练字为主,兼或学些自己喜欢的,无事时也不必到花园里消磨时间,空了去听雨轩看看,大多数时候就直接回了求仁堂。

这样她与王家小姐们接触的时间就更少了,不过她并不在意,自从听过大家背后笑话自己,枇杷已经决定只与十四娘来往了。

可是,在琴课之后,王十五娘却主动过来找枇杷说话,“昨天玉小姐一下课就回求仁堂了,我们办赏花会要请你都没来得及说。”

虽然不愿意理她们,但是对于王十五娘主动搭话,枇杷也不好太过冷淡,毕竟自己是客人,便笑着说:“我是粗俗之人,并不懂得赏花,偏巧家里事情多,就不过去了。”

“玉小姐太过谦了,谁不是俗人呢?只是我们王家菊花一向有些名气,所以年年都要办几回赏花会,我们女孩们也凑个热闹,借此机会请京中的闺秀们聚聚而已。”王十五娘笑得很真诚,哥哥王泽前些天特别告诉她要与玉小姐交好,并说别看玉家现在官职很低,但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就是他身为魏国公还要折节相交呢。

十五娘虽然高傲,但是对于哥哥的嘱托还是很认真听的,马上便想改变与玉小姐间不冷不淡的关系,但是她突然发现一同上课的玉家小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非常疏远了,甚至很难与她碰面。

是以,她今天特别做了准备才将玉小姐叫住。

枇杷当然也喜欢看花,她逃课的时候就常在花园看花,但是在王家她却一直没有看到菊花,再想到王家有一个特别大的花房,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大约菊花就在那里没有摆出来。

可是枇杷听了王十五娘的邀请第一反应却不是想到美丽的菊花,而是王家的小姐们会不会在赏花会上给自己设个圈套,让自己出丑或者怎么样。于是她更坚决地拒绝了,“你们聚吧,我也不算京城中的闺秀,又与大家不相识。”

与其参加赏花会闹出什么事来,还不如多练练字,或者与阿鲁那再溜出去到外面转转呢。

“见了面不就相识了?”王十五娘上前拉住枇杷的手,“京中的名闺秀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到时候我介绍你与大家认识。”

枇杷被王十五娘拉住了,很是不舒服,而且王十五娘亲热的举止让她联想到了乐安公主,当时乐安公主就是这样友好而诚恳地向自己笑着,暗中却想着坑害自己的。

但是再拒绝也不大适宜,枇杷也努力笑着,“那好,我回去问问我娘再说。”到时候就说娘不让自己参加就行了。

“这是帖子,”王十五娘将一张精美的花帖递给枇杷,“你一定要按时到啊!”

枇杷点点头接过夹在自己的书中,以为王十五娘就会离开了,结果她却又坐了下来说起闲话。

王家的小姐们一向是以王十五娘马首是瞻的,所以大家也都同枇杷谈笑风生,一群女孩子们很快就热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十四娘终于有机会凑到枇杷身边了,悄声问她,“最近你一下课就走,我想和你说话都没有机会,你都在忙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枇杷并不是要瞒十四娘自己的事,而是她与十四娘完全是两类人,十四娘每日在王家弹弹琴、绣绣花就过得很开心,但是她却不能,于是便多了一些经历。

“我想绣些荷包,还等着你帮我挑挑花样呢?”

“我哪里会挑什么花样?”枇杷说完后突然醒悟到,其实十四娘要她帮忙挑花样是在间接问营州流行什么样子的花样,或者陈博喜欢什么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我平时不大留心,不过没关系的,我娘全都知道,我去问我娘,或者我一会儿带你去求仁堂,让我娘告诉你。”

王十四娘赶紧推她,“你小声些。”

枇杷马上降低了声音,可是这群女孩个个精明,哪里能放过她们,便都笑着问:“是什么事,让我们也听听。”

见王十四娘的脸已经羞红了,枇杷马上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娘有很多漂亮的绣花样子,我要拿给十四娘,你们也要吗?”

若论最精美的花样,自然还是在京城,谁会要营州的样子呢?所以枇杷也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王十五娘却道:“想来是极好的,给我一份吧。”

于是大家也都跟风道:“也给我一份。”

枇杷只得应了下来,回到家中给大家描花样。不过花样描起来还真费时间呢,特别是一些很复杂样子,于是枇杷只描了两份,一份给十四娘,一份交给王十五娘,让她们拿回去分给大家描。

接下来到赏花会前,王家小姐们与枇杷都很亲热,她们自然而然的神态风度让枇杷有时也会产生错觉,觉得她们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但是那一天在树后听到的话却时时提醒她,让她始终保持着适度的疏远。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好。

就在赏花会前一天,枇杷又遇到了王泽,确切地说是王泽将她叫到了听雨轩,“你明天是不是不打算过来赏花?”

是的,枇杷已经与阿鲁那约好了,借着王家小姐们赏花会停课的这一天到西市去看看,但是王泽怎么会知道?

“十五娘对我说你其实一直没答应参加赏花会,不管她有多真心邀请你。”

枇杷没有否认,“我怎么知道她的真心有多少是真的?再说我并不算京城中的闺秀,也不打算出她们多来往,过一两年我就要回营州了。”

“不管你是不是要回营州,你现在正在京城,难道就因为十五娘她们不懂事讽刺了你,你就要将整个京城的闺秀都排除在你的朋友之外吗?”王泽笑道:“京城中的女子一样有很优秀的,你会从她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的。”

“不,不是的,”枇杷摆手道:“不是不想多与朋友交往,我只是怕她们笑话我,大家闹得不愉快而已。”

“这一次,十五娘是真心想请参加赏花会,她们不会再笑你了。”

第65章 清河县主

枇杷突然醒悟道:“是你让十五娘给我送帖子的吧。”

王泽点点头,“十五娘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她能和你友好相处。”

怪不得王十五娘对自己的态度大变,原来是王泽参与到其中,枇杷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的,你不用这么费心。”

“十五娘若是能向你学得些胸襟气度就好了,”王泽笑道:“而且我也是希望你能与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多来往,增长见识。开拓视野。”

枇杷知道王泽是真心为自己好的,便点头道:“我会去的。”

“这就对了。”王泽说着将一只小匣子交给她,“拿去用吧。”

枇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镶了宝石的首饰,金钗、耳坠、臂钏,还有一个五彩璎珞,华贵非常,赶紧将匣子合上还给了他,“我不要。”

王泽重新打开,将那华美的璎络拿出来比在枇杷面前道:“你戴这个一定非常漂亮。”

“我不戴也一样漂亮!”不知为什么,枇杷的心情变好了,她向王泽摆了摆手,“我先回家了,我娘会帮我准备衣服首饰的!”说着跑出了听雨轩。

路上,枇杷一直在想,自己在王家独来独往,也是有失偏狭,娘也一直说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自己怎么能因为王家的几位小姐就对整个京城的闺秀都失望了呢。

既然到了京城,自己正应该好好见识帝都的风采,结交新朋友,快乐地度过在长安的日子。

想通了这些,枇杷便开心地将自己收到的帖子拿给娘看,又问道:“娘,你说我穿哪一件衣服最好呢?还有首饰怎么配?”

杨夫人看枇杷笑意盈盈,也跟着她开心,正好守礼还睡着,就与枇杷到了她的厢房,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试着,又告诉她,“这时候赏花赏的应该是菊花了,所以衣服的颜色不要与菊花相同或者犯冲,而且王家的赏花会上应该会有很多贵人,也不要穿得太过抢眼,引起贵人的不快。”

说着挑出最新做的湘妃色衣服,“这件就很好,再看看首饰怎么配呢?”

又挑出来一支金簪、一对金耳坠、一对绞丝金镯让枇杷穿戴好,“不错,就是可惜家里没有镶宝的首饰。”

枇杷想起王泽要送她的那些首饰,上面镶着五彩的宝石,每个都有指甲大小,要配上她的衣服,一定会显得自己更漂亮,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那样贵重的东西她是不能随便要的。

看娘的神色却是有几分无可惜,便笑着说:“娘,我们家就是营州的军户,自然不用那些镶宝的首饰,一点也不实用。”

“其实家里还留了些金银,是给你三哥看病用的,只是委屈你了。”娘用手轻轻抚着枇杷的头发说:“好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再者,娘也想告诉你,我们虽然是营州来的,家里穷些,但也不要妄自菲薄,毕竟你爹是再正直不过的人,从没克扣过一钱的军饷,只凭着自己的军功当了武官,我们就是穷点也没什么丢人的。”

枇杷点头,又不免想到自己前些天刻意与王家的小姐们拉开距离,虽然是因为她们说自己的坏话,但其实也似乎有些不自信的原因呢。

现在想通了,自己的爹是战功累累的将军,娘是名门淑女,自己也曾立下军功,又算得上能干,长得非常美丽,为什么要不自信呢!

“娘,我为自己来自营州,是玉家的小姐感动自豪呢!”枇杷笑道:“就是有人自以为高人一等,我也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我到京城不是为了与谁比衣服首饰的,而是来长见识、学东西的!”

杨夫人欣慰地看着女儿,无怪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枇杷到了京城没多久,却懂得很多的道理,远比在营州时的见识要高多了。

到了赏花会的那天,枇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了花园水边的菱香洲,赏花会就在这里举行。王家的仆役们用了一个晚上将菱香洲处处装点上菊花,大片白黄二色的菊花摆在路边,而各色名贵的菊花则有专门的花架,高低错落,争妍头艳。

名花丛中,设了几处小憩之所,不只有茶点、果品,还放了笔墨、古琴等,又有一只大盘子,上面放了各色的菊花,供来人簪于发间。

枇杷刚挑了一朵与自己衣服颜色相似的菊花插在头间,就见王十五娘笑着走了过来,“玉小姐,我带你见见静娴长公主。”

静娴长公主正如王泽先前告诉她的样子,异常娇柔美丽,但她看人时眼中总带了些鄙夷的神色,使得她的美丽不免打了些折扣。听到眼前的不过是左千牛录中郎将的女儿,她只向枇杷略点了一下头,便转过身与几位贵女说话去了。

枇杷慢慢地退了下去,在没人处悄悄耸了耸眉毛,无怪王泽要躲着静娴长公主,她也不喜欢长公主。突然想到临川王,其实临川王身上也有一种非常明显的高人一等的感觉,但他对人却是真诚的友好,所以完全与静娴长公主不同。

同父异母的两个孩子尚且有这么大的差异,贵女们就更是各有不同了,固然有如静娴长公主般眼高于顶的,但也有善良平和的,枇杷很快结识了好几个热情大方的贵女,与大家在一处谈笑赏花。

忽然有一位穿着绯色圆领袍的大眼睛少年走过来拉住枇杷的手笑道:“你就是玉家小姐?”

枇杷冷不防被一个男子拉到了手,心里非常恼火,想也没想地一下子将那少年甩了出去,沉着脸道:“放尊重些。”

那少年被枇杷的力气带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却大声笑了起来,因是在赏花会上,枇杷本来是留了几分颜面的,没想到那少年竟然还在嘻笑,正要继续上前一脚踢出,却被王十五娘拦住,“玉小姐,这是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那不是应该是女子吗?枇杷怔住了。

“你把我当成男子了?”清河县主笑着过来,站到枇杷面前,将一只手叉在腰上,挺直了胸膛,“我看起来是不是玉树临风?”

其实她这个姿势正是女子通常的神态,不但没有显出男子气概,反倒有一种小女儿家的娇横。

枇杷自然也醒悟了眼前一身男装的少年其实是个女子,再细看之下对面的人皮肤细腻光滑,一双眼睛美丽动人,而且性子特别活泼爱笑,倒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以为你是轻薄少年呢。”自己以前在营州时常穿男装,倒没想到京城里也有女子穿男装,一时间便被唬住了。

王十五娘笑道:“玉小姐在营州是没见过吧,虽然早有律令不许女子穿男装,不许随意出门,但其实大家都免不了会偷偷穿了男装出去玩玩的,只是有家里兄长们带着不离大格就行。”

又有贵女笑着讲起了宫中逸事,“前两天我父亲到宫里,贵妃就穿着与皇上一样的男装,我父亲差一点就把她当皇上了。”

也有人讲起自己出门的见识,“我要买琴,琴铺送来的没一个好的,倒是我自己去了西市找到一把古琴,那声音再清越不过了,关键是那店家并不认得,只当成一般的琴摆在角落里。”

“夏天时我悄悄去东市吃了槐叶冷淘,不知怎么的,家里做的就是没有那个味道!”

看来说起外出的事,大家都很踊跃,王十五娘又小声向枇杷道:“过些天我们换了男装,再央哥哥带我们一起出去看看,那时你就知道了。”

原来这些贵女们表面看起来端庄稳重,其实也一样好玩的,只是枇杷总不能说自己在营州时基本都是男装出门,前些天也曾换了男装与阿鲁那偷偷跑出去过,便点头应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本来今天过来赏花不应该穿男装,只是我因一会要去马场,不耐烦再换衣服才这样过来。”清河县主对刚刚被误会的事不以为忤,已经再次拉起了枇杷的手,“走,我们到那边看花。”说着将枇杷带离了众人聚集之处。

避开众人后,清河县主就急切地问:“听说许繁梅在营州时一向与你交好,还想让你陪着她去突厥?”

枇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许繁梅正是乐安公主,当初为了和亲,皇上将他长姐永平公主与承恩侯的女儿封为公主,所以乐安其实并不是皇室女,而是皇上的外甥女。

京城中竟然还有人知道乐安公主与自己闹出的那一场龌龊!枇杷一向觉得自己行得端,倒不至于怕人说,但眼前的清河县主为什么会问起乐安公主呢,“县主与承恩侯许家是亲戚?”

“我就是承恩侯府的女儿,我叫许素梅,是许繁梅的妹妹。”

原来如此,这个叫许素梅的青河县主该不会是来为姐姐抱不平的?但是看神情却又没有一丝愠怒之色,枇杷只得微笑着道,“乐安公主确实有带我和亲的提议,但没有成行。”

清河县主听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枇杷半天,然后就哈哈笑了起来,“乐安一向诡计多端,却在你身上受了憋,当时她的模样一定很好玩,哈哈哈!”她越笑越开心,最后笑得弯下了腰。

枇杷瞧着她如此欢乐,真想提醒一下她,不管怎么样,乐安公主也是她的亲妹妹,就是做样子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明显啊!

清河县主笑够了,终于停了下来,却依旧含笑问:“乐安是怎么骗你陪她一起和亲的?你是怎么拒绝她的?听说你父亲宁死拒绝乐安的要求?”

当年送公主和亲的郑宗早就回了京城,所以清河县主得知一些情况也是很自然的,但是枇杷觉得郑宗必然不可能将当时的详细情景如实道出,所以她也只简单解释道:“当时公主就直接命我陪她和亲,可是我爹是边城的将领,自然不会同意女儿和亲,就是主使郑大人也没有同意,毕竟和亲的人员是皇上御笔亲批的,不能随便更换。”

清河县主的大眼睛轻轻一转,笑道:“你是怕得罪我爹?没事的,我爹早就忘记这个女儿了,至于我娘,早就恨不得一辈子见不到她!”

第66章 从未想过

若是以前,枇杷少不得把乐安与陈婉设计坑坏自己并营州姐妹的事情一一道出,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被乐安公主骗得团团转的傻姑娘了,即使眼前的清河县主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但是枇杷却不可能将当时在营州节度使府上的情形如实讲出来,只是笑着说:“我家世代府兵,与突厥人血海深仇,自然不可能随公主和亲突厥。而且我们边城人生性直爽,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不能去自然就要说出来。”

清河县主又深深地看了枇杷两眼,却也不再逼问,只是笑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了,过几天我请你到公主府里玩。”

枇杷亦笑道:“我还没去过公主府呢,哪天一定去拜见县主。”

冷不防,临川王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你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

清河县主抢先道:“哪里有什么悄悄话,我不过问问玉小姐乐安从营州经过时怎么样,是不是清减了。”

“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就你还能关心乐安怎么样?”临川王冷笑道:“她一辈子留在突厥回不来你才高兴呢!”

清河县主看看临川王,一脸的无奈,“行了,临川,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也别在大家面前说啊,特别是千万不要告诉皇舅。”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临川王不耐烦地摆手,转过头来向枇杷道:“你知道清河马骑得特别好吗?她打起马球可以算得上京城第一呢!”

“马球是什么?”枇杷没听过。

“你居然不知道马球?”清河县主也吃惊极了。

“是啊,天宝年间皇上曾下令在军中推行马球的,营州军中没有打马球的吗?”临川王也奇怪地问。

“没有。”枇杷摇头,“营州军早晚操练,平日耕种,有突厥人来时还要打仗,从没见过打马球的。”

“刚刚你甩开我的手时,觉得你力气蛮大,而且又是营州军府来的,一定会骑马,”清河县主带了些失望道:“你竟然不会打马球?”

枇杷再次摇头,她连马球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呢?

“原本还想把你招到我们队里呢,这么着就先算了吧。”清河县主失落了一下又笑道:“不过,你这个朋友我还是交定了。”

临川王却建议道:“你可以教枇杷姐姐呀,她一定很快就学会的。”

“原来你叫枇杷呀,名字还真好听。”清河县主显然并不相信临川王的话,只是道:“你要是愿意学也行,不过并不容易,临川王打马球就不行。”

“枇杷姐姐可比我厉害多了,”临川王倒非常维护他的枇杷姐姐,想把枇杷曾射杀左贤王的事情说出,但是想到王泽的嘱咐,还是没有说,只道:“清河,你带枇杷姐姐试试就知道了。”

枇杷对于马球虽然陌生,但听着这个名字也觉得非常有趣,不免也起了好奇之心,便笑道:“清河县主,你们打马球时我可以去看一下吗?”

“那当然了,”清河县主一看就是马球迷,马上就将马球的规则向枇杷细细讲了起来,又道:“京城中女子打马球多是骑驴,那有什么趣,慢腾腾的,我最不喜欢,所以只要与我玩马球的,就一定要骑马,也不能胆子太小怕受伤。”

枇杷听着清河县主的介绍,便也明白打马球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又听了她最后一句话,也不免有些疑惑,不过是个玩意儿,怎么还能受伤呢?

枇杷心中不解,又想这些贵女们身份高贵,如果真的受伤恐怕就会是大事,可见参与打马球这种活动还是要谨慎,又听清河县主已经转而问临川王道:“我们来赏花,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找王大哥的,今天大家作诗请王大哥品评,我便陪着王大哥来了。”

“魏国公过来了?”清河县主听了马上容光焕发,也顾不再管枇杷,便道:“我正要去看看她们作了什么诗。”说着就飞快地走了。

临川王看着清河县主的背影拍拍手道:“好了,清河也走了,只剩下我们正可以说话。”

其实他们并不熟,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枇杷在心里早已经看清临川王与自己亲近就是被她射杀左贤王之事所迷惑,与少年营她的拥戴者一般,于是便很严肃地问道:“你每天都射三百箭了吗?”

“我不是让王大哥告诉你那天晚上我的胳膊就肿了吗?”

“可是我也让王大哥告诉你,胳膊肿了也没关系,还要继续练,过几天就会好了。”

“枇杷姐姐,你真这么狠心?”临川王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以为是王大哥听错了呢。”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听错了!”枇杷认真地告诉他,“我学箭的时候胳膊也肿得很厉害,可是我一天也没间断,继续练下去就好了。”

“你肯定没有我肿得厉害!”临川王将他的一张小胖脸皱了起来,双手比划着,“我的胳膊肿得这么粗,连吃饭都不能自己拿筷子,更不用说射箭了。”

其实枇杷练箭时胳膊也肿得老粗,但是临川王毕竟是皇子,她想想说:“那你每天少练一点吧。”

“嗯,”临川王点头同意,“我怎么也不可能每天射到三百箭。”

“那你最近每天练多少次呢?”

“噢!就是少了些嘛!”

枇杷还是很认真地追问道:“少了些是多少?”

“就是少了点。”

“你还是说你每天能练多少箭吧?”

“唔,大概,可能,也就是,”临川王吱唔了一会儿,但在枇杷的目光下只得说了,“前几天也就是十箭左右吧,这几天没练了。”

枇杷虽然也曾认为临川王很难练成上佳的箭术,但是见他这样敷衍也未免失望,“随你吧,但这样肯定练不成的。”

这个结论临川王早就得出了,现在他嘻皮笑脸地道:“我们就别提射箭的事了!我是不可能练成连珠箭了,以后再有突厥人来,我就躲在王大哥和枇杷姐姐后面。”

枇杷本是有些恨临川王实在不争气的,但是看他讨好自己的样子所有的气又都消散了,比起静娴长公主,临川王已经非常好了。而且他毕竟是王爷,天生就与旁人不同,只得道:“我又不能一直在京城,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躲到魏国公府里好了”。

“在京城里我就找王大哥,要是出了京城,我就去营州找枇杷姐姐,你们都不会不管我的。”临川王理所当然地说着,又向枇杷追问道:“是不是,枇杷姐姐?”

枇杷诚恳地回答:“你若是去营州,我一定会照料你的!”

“我就知道枇杷姐姐与王大哥一样,都是好人,”临川王似乎觉得自己的将来已经有了保障,便笑得非常灿烂,“我们去赏花吧”。

枇杷从到了菱香洲就一直被王十五娘介绍与贵女们相识,然后又寒暄,连花都没有认真看,听了临川王的建议也笑道:“既然是赏花会,就正应该去赏花。”两人说着将菱香洲各处的菊花看了一遍。

各处看花的人并不多,枇杷与临川王最后回到了菱香洲中心的观菡榭,见大家将这里围得里外三层,听王泽点评诗文,便远远地站住了,临川王突然问:“枇杷姐姐,你也喜欢王大哥吗?”

看到王泽被一大群的贵女们围在中间,温文尔雅地与大家笑谈,与在听雨轩中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一般无二,枇杷的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的不快。她不知道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王泽,事实上枇杷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让临川王这样一问,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带了些生硬地回道:“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我为什么还喜欢!”

“正是,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王大哥了,枇杷姐姐你就不要再喜欢他了。”临川王转而失落地说:“我还是皇子呢,可是就没有人喜欢我!你看清河,听到王大哥来了,转身就跑了。”

“你才多大,竟然吃起王大哥的醋了?”枇杷转眼见临川王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倒把自己那点隐约的不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