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人大声唱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大家同声应和,“人生得意须尽欢!”

一夜歌舞,清晨大家踏着路上的微霜回了城,与从人们见面,因先前有过约定,如果走散了大家在酒楼重见,现在只说夜间不小心走散了,又要了热汤喝了方各自回家。

第二天正是十五,上元节的正日子,也是一家团聚的时光,枇杷早就凭着与王泽的关系先订下了醉香楼最高层的一个包间,一家人吃酒说笑,又凭栏眺望京城风光,真是满街火树银花、到处熙熙攘攘,无限的繁荣富贵。

大家复又下楼,看灯猜谜,品尝汤圆。因在父母身边,枇杷越发的娇嗔,看好了什么,便指使爹替自己买来,玉将军一会儿给夫人挑灯笼,一会儿给女儿买小吃,还要把妻女猜得的灯谜答案送到设谜者面前领取彩头,忙得团团转,回头见妻子和小女依偎在一起看着他笑,亦开怀大笑。

玉守义与周昕虽与大家一处,但却离了几步远,且两个却时不时地低语,忽见枇杷挑了个雪白的兔子灯笑着跑过来,便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老虎面具向枇杷的灯上一扑,“我吃了你的兔子!”

“三哥真是坏极了!”枇杷将手的兔子灯塞向周姐姐的手中,“爹买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这只我给你,让三哥吃了我可不管!”

周姐姐接过来,向三哥一瞪眼,“我看你敢不敢吃!”

三哥这只老虎顿时没了虎威,枇杷就势抢了三哥的老虎面具,戴在脸上去爹和娘的面前笑语,“看我威风吗?”

然后便戴着面具到处逛,忽然看到青河郡主与王十六娘正在一处走了,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人多嘈杂拥挤,又见那二人似乎正在躲着人,便了然一笑,“这些日子天天玩,竟然怎么也没够?”遂不再管她们。

逛了半晌,三哥又说要去看踏歌,枇杷昨日去了,看看天色便说:“恐怕出了城午夜时分就回不来了,我就不去了。”又叫阿鲁那,“我看娘有些累了,你赶车送我娘去吧,我只在醉香楼,也无什么事。”

枇杷原先就与魏国公、临川王、王十五娘等人说定今晚要在一起饮酒赏灯,爹和娘倒也放心,娘上了车又道:“待我们回来时,再让阿鲁那接你回家。”

枇杷答应了,一人重新回了醉香楼。不料等了一会儿,过了午夜时分却一个人也没来。

正奇怪着,王泽身边的一个小厮和临川王身边的一个小内侍一同到了,向枇杷道:“魏国公和临川王突然有急事被招到了宫中,所以不能过来了。让我们向玉小姐说一声抱歉呢。”

先前王十五娘也说好要来的,枇杷又想到王十四娘过年后就会离京,再进京恐是遥遥无期,便也邀了她,现在王泽不来,王氏姐妹不比枇杷能自己出门,显然也不可能过来了。

“没关系,”枇杷笑着摆手道:“正事要紧,我们不过是玩闹,你们回去回禀魏国公和临川王,就说让他们忙吧,不必担心我。”

既然无人,枇杷便出了醉香楼,独自沿着东市慢慢向家里走去。先前看灯一直与众人在一起,现在只有一个人,倒是另一番风味,也更加用心去品味各色灯笼的美,又细心琢磨了几个灯谜,得了几样彩头,拿在手中亦是陶然自得。

缓步到了家门,见门前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不由心里奇怪,这时节京城里十停人倒有九停半在看灯,怎么会将车子停在此处?而那赶车人似乎稳稳地坐在车上,但他的影子似乎又蓄势待发,仿佛有什么急事一般。

而且枇杷又觉得那特别藏在门前灯影之外的身影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谁。她特别停下等了一下,如果赶车人认出自己,必然会上前说话。

不料那人一动未动,枇杷暗自一笑,可能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许不过是哪家的马车没有地方停放,便在这里暂时休息。

不过,进了自家大门时,她还是顺口问了一句,“你们知道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守门的人道:“刚刚过来的,说是来找游击将军,听说将军不在家,便在那里等着。”

“怎么不让进家里等?”

“我们也让过,只是不肯。”

枇杷突然想起了赶车人的身影像谁了,一个箭步跳了出去,来到马车边,叫了声“王淳,是你吗?”

那赶车人果然将弓着的腰挺了起来,摘掉胡帽,低声道:“枇杷,你回家里吧,我找你三哥有事,再等一会儿也不要紧。”

枇杷哪里能进去,她早猜出有事情发生了,便气道:“我三哥陪着我爹娘去陇上看踏歌了,也不知还要几个时辰才回来,你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

第117章 车内有人

枇杷见王淳还在迟疑,又想到刚刚王泽和临川王双双失约,王氏姐妹也没有出来,心中越发确定了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想到自家进京一直受到王大人的关照,她义不容辞地将王家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又催促道:“有什么事快说,我也能帮忙的。”

“那你就帮我一个忙吧,”王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你帮我去魁星楼三楼天字号房将十六娘接出来送回我家里,交给祖母。”说着递给枇杷一把钥匙。

枇杷接了,正要过去,忽听车厢内咕咚咕咚几声闷响,觉得不对,转身拉住王淳的马,停住就要驶出的马车,打开车帘一看,原来车内竟然有一个被捆成粽子模样的人!

细看之下,那人正是青河郡主,枇杷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河先前就听到了枇杷的声音,只是她手脚被捆着,嘴也用布堵住了,遂将身子用力撞向车厢板来吸引枇杷注意,现在人已经失去平衡栽倒了,见枇杷打开车帘,瞪着一双大眼睛拼命向她呜咽着示意。

枇杷急忙伸手要将青河口中的布拿出来,却被王淳抬手拦住,“不可,只要放了她,她就大闹起来。现在京城已经调了左右千牛卫在搜查郡主。你帮我把十六娘送回家中就行,别的事你只做不知道。”

枇杷迟疑一下,还是挡回王淳的手,“不行,青河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王淳见枇杷虽然答应帮自己,但又不肯放弃青河,无可奈何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倒是她在害我。”

“既然如此,你们都听我的,”枇杷略一沉思,重新将车帘放下拉着马进了玉家,吩咐门人不许声张,直接将车赶到了厅堂门前,将青河县主抱了下来带进屋子,又示意王淳跟进来。

点了灯烛后,枇杷赶紧帮青河郡主解开绳索,一面解一面问:“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个都说说看?”

青河一等口中被堵的布拿了下来,马上大叫起来,“王淳这个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你竟敢绑我!”说着便向王淳扑去,可她的手脚被捆了一阵子已经麻木了,若不是枇杷手疾眼快扶住就差一点摔倒。

原来真是王淳捆的青河!枇杷马上也向王淳责备道:“你真够狠的,把青河捆成这样。”,绳子是枇杷解开的,每一条都入肉三分,让青河完全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但以枇杷对王淳的了解,他并不是会随便这样做的人,便问:“这是为什么?”

王淳冷冷一笑,下巴向青河的方向一点,“你问她。”

青河刚被枇杷扶住,这一会儿又向王淳扑了过去,“王淳,我饶不了你!”

枇杷仍然拦在前面,王淳却将她挡开,“你就让她过来!”

果然青河扑到王淳身前,原本高高挥起的手又放下了,声音也降了八度,“我哪里不好?你非不肯跟我私奔?”

私奔?枇杷脑子里轰地一声,她万万没有想到青河郡主竟然真打算私奔!然后她立即了悟这些天青河和十六一系列不同寻常的行为,甚至可以想见她们的计划,借着上元节大家出游的时机,十六娘将王淳骗出,然后青河和王淳私奔出京。

此前,枇杷一直是挡在青河前面的,并且用责备的目光看着王淳的。现在她突然觉得王淳也真够倒霉的,他确实是受害者。而青河,她太任性了,根本没有想到如果她和王淳真私奔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好在,王淳把青河郡主带了回来。

枇杷想既然事情没有真正发生,那么一切就好办了,“现在,你们都赶紧各自回家,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青河郡主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我连我娘和名声都不要了,就想跟着你,你竟然这样辜负我!我要回家告诉我娘!枇杷,你带我回家吧。”说着靠到枇杷的怀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别哭,别哭,”枇杷虽然觉得错在青河,但见青河一双眼睛早就肿得跟核桃差不多,脸上有一道渗出血的擦痕,又不知在哪里蹭得都是灰,再被眼泪冲成一道道的痕迹,平日里神采飞扬的郡主早已经不复存在,要多惨有多惨,就心软了,扶住她轻轻拍了拍,但还是正色劝告,“你以为你告诉你娘,你娘就会让你和王淳私奔了吗?”

青河县主听了不由一滞,哭声慢慢小了起来,“可如果我们私奔了,回来我娘又能怎么样?还不得让我们成亲?”

枇杷也不知道永平公主得知女儿私奔会怎么样,只她却懂得,“就算你们成亲了,但只要经过私奔总是很丢脸的事,你娘一定会不开心的。”就如枇杷吧,不管什么原因,也不可能宁愿让娘不开心而只顾着自己开心。

青河县主一向对枇杷的话还能听进几分,也知道她说的其实是对的,但心意倒底难平,便再次哭着问:“我哪里不好?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

“你当然很好了,要么我们怎么能成为好朋友呢?”枇杷说的是真心话,虽然青河有这样或那样的小毛病,可是她待人特别真诚,也对枇杷的脾气。她看了王淳一眼道:“他不喜欢你是因为没眼光,所以你也不必喜欢他!”

王淳喜欢的那个史小姐,简直就是个讨厌鬼好不好?以枇杷之见,史小姐比起青河差得远了!

但枇杷却又知道永平公主看不上王淳的出身,根本不同意青河嫁给王淳,所以她并不能劝王淳喜欢青河。

就在枇杷想到史小姐的时候,青河县主也是一样,她抹了抹眼泪说:“史小姐哪里配得上你,再说她不是回家去了吗?”这话却是对王淳说的。

自从进了屋子,王淳便未理青河,现在也是一样。

枇杷哪里知道王淳是怎么想的,抬眼看他虽然披了一件寻常车夫挡风遮雨所用的毡衣,但再粗陋的衣服也无损他的俊颜,又因不必再装成车夫的样子,他挺直了身子,就像一株雪松,傲雪而立。恰好他的表情也非常像浑身上下都挂着冰霜的雪松一样。

史小姐是因为被青河县主一巴掌打走的,王淳心里应该是不高兴的吧,所以他才一声不吭摆出这副表情。

但枇杷觉得现在的情况是,王淳不高兴倒不要紧,因为他毕竟是个理智的人,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最紧要的是要劝好晕了头的青河郡主!

青河县主太傻了,说什么也听不进,让枇杷根本无从劝起,只得又说:“现在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你们先都各自回家,将事情瞒下来,其余的事以后再说。”然后向王淳扫了一眼,示意他先走。

王淳没有动,叹声气道:“已经瞒不住了,你帮我把十六娘送回王家,告诉我祖父祖母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枇杷奇怪地问:“怎么就瞒不住了呢?”

“你想想左右千牛卫都出动了,能是永平公主的意思吗?”王淳道:“而且我们刚出城没多久,就有人出来追查,未免有些太快了,甚至我怀疑她们两个能顺利安排了这么多事情,说不定都有人暗中照应。”

枇杷蓦然醒悟过来,如果永平公主发现青河私奔了,只会悄悄派心腹之人出去暗中寻找,怎么会大张旗鼓地让左右千牛卫参与寻人呢?至于私奔之事,总要过上一天半天的才能发现,现在他们刚出城就被发现了,应该是被人盯上了。还有就是青河和王十六娘两个闺中少女,平日里又哪曾在外面做过事情,竟然将私奔一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也不大合常理。

在对这些蛛丝马迹的分析上,枇杷自认是比不了王淳的,立即就信了,又焦急地问:“那可如何是好?”突然又想到了王大人,“你先回去问问老大人怎么好?”

王淳苦笑一下,“我发现事情不对后就立即带了她们俩个回城,本就想无声无息地将人送回去,可是城中已经开始搜查,又有人嚷着要找郡主和一个少年,我也想过回家求助祖父,可是王家门外已经有人守在那里,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很多情况,瞒是瞒不过去了。”

“所以我只得先把十六娘送到魁星楼安置下来,再来找三哥,请他帮忙把十六娘送回家,将她解脱出来,”王淳道:“为今之计,我只有送青河郡主回公主府,将这件事情了结。”

“可是,既然你已经猜到事情的原由,怎么还要亲自去公主府,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但总比被左右千牛卫抓到要好,”王淳看着枇杷担心的目光,心里一软,温声安慰她,“没关系,公主未必完全被别人牵着走,也许还会有绝处重生的办法。”

但是枇杷已经知道这是王淳在安慰自己,这一会儿她已经认识到此番私奔之事的严重性了,可能已经涉及到京城里势力的角逐,青河此次恐怕真惹大祸了,现在已经不是小儿女间的事情,而是永平公主的对手借此兴风作浪,王淳此去凶多吉少。

如果王淳不去,他一样是被盯住了,有可能更加被动,那么会有什么好办法呢?

第118章 好笑之事

就在枇杷与王淳商量的时候,青河郡主被晾在一旁。毕竟出身显贵,见惯争权夺势,她很快也听懂了事情的严重程度,猛然站了起来,向王淳道:“我现在就回公主府,向大家说明错事都是我自己做的,绝不牵连你!”

王淳依旧不理她。

枇杷便上前道:“现在不是牵连不牵连的事了,也不是你去说一声就没事了,我们必须想出办法将事情平息。”

青河不语了,她亦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淳这时说:“夜长梦多,我们也不适合在玉家停留时间过长,赶紧走吧。”他虽然看也没看一眼青河,但显然这句话是向青河说的。

青河早已经不是刚刚怒火冲天的模样了,她低头顺眉、老老实实地跟着王淳向外走,显见已经非常后悔了。

王家与玉家是通家之好,青河是自己的好朋友,枇杷不可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她一把拉住青河,“等等,我有办法了!”

说着枇杷便拉着青河跑到了自己的屋子,“赶紧洗洗脸,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公主府。”先给青河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自己也马上换了一件与王淳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的男装。既然已经有人知道青河与一个青年男子私奔了,那么就来个李代桃僵!

两人火速整理好,枇杷又替青河在脸上施了些粉黛,口中还不住地叮嘱她,“回到公主府,你只说一直与我在一起就行了。”

青河看枇杷穿了男装,也明白她的意思,也放松起来,“这样王公子就没事了!”

“你要是真顾他,以后就别做这样的事了!”枇杷瞪她一眼,“王淳将来还要参加科举,名声对他也很重要。”

“我知道了,”青河抱住枇杷,高兴地跳了起来,“枇杷,你真好!”

青河也是特别在意真情真意的人,枇杷对她也板不起脸了,不由得一笑,“记住,无论是谁问,你都要咬定今晚午夜后我们俩在一起!”

青河保证,“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口的!”

“那好,我们去公主府!”枇杷带着青河出来,见王淳已经满脸焦急,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是要快走,但不是你,是我和青河!”枇杷说着让青河上了车,自己拉住马车向外面走去。

王淳看枇杷一身男装,岂能猜不到她的意思,马上上前拦住,“这件乌糟事你不要介入!”

枇杷推开他,“只有我顶替你去公主府,才能将事情完全压下来,而且还能保全你们俩人的名声。你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王淳当然明白,但是枇杷是不是能够顺利过关,眼下的公主府到底是什么情形都是未知数,他哪里能放心枇杷呢?遂坚决地挡住枇杷不让她过去。

这时青河郡主打开车帘,探出头低声说:“让枇杷陪我去吧,你还要参加科举,名声不能有碍。枇杷陪我回去,我一定让我娘保住枇杷无事的。”

枇杷亦道:“我也不只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青河,你就别拦着了。”

王淳躇踌一番,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只得不情愿地让开了,“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一定没事。”枇杷一笑,跳上马车的前辕,扬起马鞭,却又想起一件事,从袖子里拿出刚刚王淳交给自己的钥匙,“十六娘那里你自己去吧。”然后就驾着马车向永平公主府驶去。

走出没多远,枇杷就发现到处都有左右千牛卫的军士们举着火把拦住路上行人搜查,她并不躲开,只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被拦住时只简单说:“我是送青河郡主回公主府的!”

拦住枇杷的那几个军士惊喜万分,“我们找到青河郡主了!”又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郡主回来了?”便拥着马车进了公主府。

一路上,枇杷一直被人打量着,她还听到几个军士窃窃私语,“不是说郡主与一个少年私奔了吗?怎么他们又回来了?”

“这少年是谁?”

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将女儿许给他?”

枇杷心中暗笑,又低声与青河隔着帘子将王淳与青河出城前后发生的事情再详细核对了一遍,以应付公主府上的对证。

当枇杷和青河公主到了公主府,就见府门外聚满了人,大家都在低声谈论着青河郡主私奔的事,还听到有人鬼鬼遂遂地说着王淳的名字,现在见了扶着青河郡主走进府的枇杷,一道道的目光射了过来。

“看,这就是与青河私奔的少年!”

“就是王家那个孩子?”

“不对,这不是王淳,是谁家的少年呢?”

枇杷入京时间虽然不长,但经过马球赛,她已经颇有些名气了,果然便有人认出了她,惊疑地叫了起来,“这不是玉家的那个女孩子吗?就是马球打得特别好的那个!”

枇杷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正是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那人尴尬地一笑,“噢,听说郡主找不到了,大家便关心地看看。”

于是枇杷便向青河道:“我们偷偷出去玩摔了一跤,本来就够丢人的了,原想悄悄回来,没想到还是让大家都知道了。”

青河亦配合道:“恐怕我娘知道了会教训我的。”

看热闹的自然也有好心人,“没关系,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只要不是私奔,上元节时女孩们偷偷出去玩也算不了什么,顶多被家里的长辈骂上几句也就算了。

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惊疑不定,但是面对两个少女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不管怎么样,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两个少女同行,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当她们走进公主府的正殿时,就见灯火辉煌,手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了几十支,殿内满是等待的人们。永平公主听到通报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陪在青河郡主身边的枇杷。

枇杷清晰地感觉到永平公主看到自己后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缓缓地坐了下来,向青河色厉内荏地道:“天天玩不够,终于闹出事来了吧!连皇上都知道你走丢了。”

青河这一天经历的已经足够多了,先是满怀柔情蜜意地准备私奔,然后如愿以偿地与王淳一同出了城,接着被王淳捆着押了回来,再就是发现原来他们私奔的事被人发现了,小心地躲藏着,最后又偶然遇到枇杷,枇杷想出了办法将她带回了公主府。

如今见到母亲,青河鼻子一酸,就扑到永平公主的怀里大哭起来,“娘,我错了,我再不了!”

永平也抚摸着青河的头,掉下了眼泪,“我听人说你偷偷出城去玩走失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现在人回来了就好。”

因青河脸上有一道渗出血的擦痕,永平公主心疼极了,捧着细看,又叫人拿了药膏,“赶紧回去洗洗擦上,别落下了疤。”

就有嬷嬷要带青河下去,却被一个白面无须的人拦住了,“永平公主,青河郡主突然丢了,就连皇上都惊动了,又有人看到她和一个少年在一起出现在城外,是不是有什么不才之事亦很难说,现在你总不能就这样将郡主送进内室就算了!”

永平公主放下青河,站得直直的向那人骂道:“你个奴才!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天天在皇上耳边说我们娘俩的坏话,青河一个小孩子跟朋友们出去玩一玩也能让你编出瞎话来!”

枇杷恍然醒悟,原来这个白面无须的人就是田令攸!果然是皇上身边的宠宦,竟然敢当众与永平公主对着干。

这时田令攸已经笑着又开口了,“公主不必骂我,我也是受皇上嘱托才过来的,总要问清与郡主一起出城的少年是谁?他们为什么又带了不少的首饰衣服出城?而且还在城门偷偷准备了两匹快马?”

说完便向枇杷厉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少年?你与青河郡主约好了私奔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现在只有如实说出来,我还可以做主饶你一命!”

永平公主一声冷笑,“私奔?她们私奔了!哼!真好笑!”

“哈哈哈!她们俩私奔?笑死人了!”临川王正坐在永平公主身边,笑得弯下了腰。

枇杷茫然无措地向田令攸说:“我不是少年郎,我青河郡主是好朋友。我们不是私奔,而是想瞒着大人出城玩,所以才偷偷在城外备了马。出门时确实拿了些首饰和衣服,是备用和赏人的。”

不过我们在城外骑马的时候,青河的马被袢了一下,从马上摔了下来,所以我们的衣服和东西都丢了,青河的脸上也擦伤了一块。”

“我帮她看伤时,我的马也跑丢了,”枇杷做出难堪的样子低下头,“我们只好在城外买了一辆车,先回到我家重新收拾一下再回公主府,没想到路上遇到有人在找我们,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这段谎话是结合青河和王淳的实际经历编出来的,青河事先果真准备好了两匹快马、从家中挑了一堆首饰和几件衣服,只是马被王淳放了,东西扔到了城外,现在都已经找不回来了,而且王淳果真买了一辆马车将青河和十六娘带回京城。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在上元夜里发生的,就是有人看到又能有多清晰?枇杷坚持与青河在一起的人就是自己,说起王淳和自己,年龄相仿,身高相仿,又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有谁能真正辩得一清二楚!

就在枇杷说话之间,早有人一面听一面笑了起来,又有人在田令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田令攸的神色猛然变了,然后他一直盯着枇杷看着,让枇杷只觉得他的眼光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可是她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不管满屋子的人谁问什么,都一一回答,一点漏洞也挑不出。

“哈哈!你们这两个孩子也实在是太淘气了!又打扮成这个样子,也无怪把你们当成一对私奔的小鸳鸯!”齐国公夫人笑着走上前,将枇杷拉到自己身边,“小孩子不懂事,别再为难孩子了!哈哈!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好笑!”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笑了起来,“果真是一件好玩的事!”

“是好笑!”又有说:“我白担心了一个晚上,现在要回去补个觉了。”

只一会儿功夫,公主府内外的人们就都知道,青河郡主与玉小姐想瞒着家人出城玩,结果因为一人穿着男装,便被人当成一对儿小鸳鸯。

第119章 那人是谁

青河郡主和王淳私奔的事就这样被掩盖住了。

永平公主让人将青河送回房去,又向田令攸道:“请走吧,一会儿我要去见皇上,把今天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田令攸沉着脸走了。

枇杷借机向永平公主道别,“都是我的错,陪青河出城玩,结果弄出这样的事。我家里也不知道呢,我便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青河。”

永平公主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她自己并不是遵守礼教的人,但不管怎么出格,都是暗地里的。即使是皇家最尊贵的公主,表面上的规矩也要守的。而青河虽然是她的爱女,但是论起身份来,不过是郡主,如果传出私奔的名声人就毁了,更何况田令攸等人正要以此在皇上面前攻击自己,就连她的地位都要大受影响。

而青河与王淳私奔的事情,田令攸已经拿出足够多的证据,她只是强撑着没有承认而已。其实永平公主心里非常清楚,青河恐怕果真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如今玉小姐想出法子把一桩天大的丑闻变成小女孩子不懂事淘气闯祸,正是救了她们母女二人。她心里实在是感激,但在大家面前依旧淡淡的,“我自是知道都是青河的主意,她一向是最淘气的,倒也不至于要怪你。青河受伤又得了你的照顾才回来,我还是感谢你的。只是今天我也乏了,改天再说吧。”

“青河是我的好朋友,我照顾她是应该的。”枇杷施了一礼,又与殿内几个相识的夫人打过招呼,又向临川王和他身边的王泽轻轻眨眨眼离开了。

还没走出公主府。就听临川王在后面喊着“枇杷姐姐!枇杷姐姐!”追了上来。

枇杷停住脚步,回身一看,原来不只是临川王,王泽也出来了,便笑问:“你们也要回去了?”

“正是,”临川王与枇杷并行,出了公主府前后看了看,见只有自己三人,便小声问:“枇杷姐姐,你是不是说谎了,明明我们约好去醉香楼了,你怎么会与青河出城玩呢?”

王泽也在盯着她的眼睛在看。

这其实是枇杷所有谎话中最大的漏洞,在准备顶替王淳送青河郡主回来的时候,枇杷就想到了,为避免被人对出来,便也做了准备,“其实青河本来是想与王十六娘一起出城玩的,可是王十六娘事到临头又不敢出城了。你们不能赴约后我正好遇到青河,我们就悄悄一起出去了。”

“是这样啊!”临川王相信了,“刚刚我就想问,只是不敢问,怕你们真是说谎被发现,那可就了不得了。听说皇上不知怎么知道了,非要来查问一番,如果查出什么了,青河的郡主之位肯定不保。”

“郡主的封号不保其实不算什么,永平公主担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王泽微笑着说:“王爷,你刚就说困极了,现在已经无事了,赶紧回宫睡吧。”

临川王果真打了一个大哈欠,“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带着一群人走了。

枇杷也觉得很累,刚刚面对田令攸等人的问迅时,她的心弦绷得紧紧的,现在一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出的汗已经打湿了内衣,现在风一吹,不禁哆嗦一下,“还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