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辰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我。”

叶孤容嗤笑一声,“凭什么?”

“凭我爱你。”

“不到三个月的爱?"

“我那样说,是因为我当时还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从来没有主动爱上一个女孩,而那女孩还女孩还没有爱上我。”颜君的表情不无委屈。

“嗯… … ”叶孤容偏着头,故作沉吟,“好吧!这个理由成立,我暂时选择相信你。”

颜景辰如释重负,“正确的选择。”

叶孤容不由得微笑起来。

颜景辰欣慰之余也有些发懵,她相信自己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她完全不生气,似乎也不大对劲儿吧?他心里疑惑,但没表示出来,否则就是讨了便宜还卖乖。

叶孤容心里其实也有点儿疑惑,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颜景辰的风流劣迹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他自己也坦白过,至于说到引诱,那也是自己引诱他在先。使她不解的是,露西亚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寄东西又爆排闻的,她是希望自己知难而退?还是说,他们之间并不像颜景辰所说的那样仅仅是床伴?

如果她想要自己退出的话,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她目前很有点儿满足现状,并不打算和颜景辰分开。虽然这事让她心里不舒服,但她决心去经营一份感情,通常都不会草率地对待,她认为真爱一个人,即便有了矛盾,也该尽可地沟通,而不是动辄闹别扭发脾气——对此,罗素素同学曾经发表过截然不同的看法,她认为绝大多数男人喜欢的,不是那些会爱的女人,而是会做的女人,而上海女人的做是相当闻名,罗曾以此为标准,断言她不是正宗的上海女人。

想到这里,叶孤容不禁苦笑,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赶紧收住思绪。侧头见颜景辰一脸研究地盯看着自己,便问:“怎么?”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吗?”

叶孤容实话实话,“有点生气。”

“呃……”这一下,颜景辰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叶孤容微笑着转过话锋,“看在你说爱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颜景辰闻言喜形于色,立刻狼人变身,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她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更进一步,正色道:“我暂时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以后不跟你计较。你最好把这件事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我可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翻旧账的人。”

叶孤容说着微笑一下,颜景辰的表情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球。

她继续道:“还有,如果你有一天憋不住想要乱搞了,请务必提前知会我,那样我会感谢你的坦诚… … ”

颜景辰忽然打断她,“我现在就憋不住了。”

叶孤容一呆,“什么?”

“我说这个… … ”

他恶作剧般在她身上动了动,叶孤容的脸立刻就红了,心里好气又好笑,但依旧板着脸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边磨蹭着她的脚睬,边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其实是一个很严肃很传统的人。”

“你传统?”叶孤容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然!”颜君毫不脸红地说道,“我非常重视家庭,一旦决定结婚,无论将来怎样,都绝不离婚。”

“为什么?”叶孤容一愣。

“在我看来,一个婚姻失败的男人,绝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不论他的事业如何成功,也不论他的婚姻因何失败。”

叶孤容十分吃惊,怔一下才道:“可是,感情的事谁

说得准呢?有些事根本叫人无为力… … ”她忍不住想起自身。

颜景辰则十分武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人们做得不够好,就找出各种借口来搪塞,为自己辩解… … ”

叶孤容懒得和他争辩,合眼嘟嚷一句,“这样鬼才敢嫁给你!"

“嗯?"

“简直是终生囚禁嘛。”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太悲观了?”颜景辰受到打击了,“性趣”缺缺地停下来,睁眼瞪她,“中国人不都是崇尚白头偕老、长相厮守的吗?"

“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是以中国的婚姻观来要求自己的。”叶孤容的语气不无讽刺。

“果然——”他长叹。

“嗯?”这下换到叶孤容有疑问了。

“你果然很会翻旧账。”他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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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适当的运动并没有缓解叶孤容的感冒症状,到了晚上,她连嗓子都哑了,不知道是高烧的缘故,抑或是自打和聂易梵分手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心理生理上都需要大病一场。

颜景辰要带她去医院,她死活不去,他心疼的同时也不禁心虚,不由暗自检讨。第二天他便在家办公,方便照顾她。

叶孤容继续请假,老板许尘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由得重视起气半开玩笑地说要来探望她,吓得她赶紧表明自己真的只是感冒而已,却让颜景辰别扭了好一阵子。

及至下午,聂易梵又打电话来致谢,告知自己已无大碍,腿伤可出院调养定期检查,听到她的声音沙哑,内疚之下不免要多说几句。叶孤容礼尚往来,也请他多保重。

两人在电话里相互慰问关心,其实都是些礼貌性的客套,颜景辰在客厅里听见了,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这简直是情意绵绵的没完没了嘛。他再也坐不住了,倒一杯热水跑进房间,微笑道:“你该吃药了。”

叶孤容皱眉,“刚刚吃过了。”

颜景辰也故作皱眉, “是吗?那么就喝点水吧。你嗓子不好,多喝水,少说话……”

叶孤容识破他的小心思,佯怒地瞪着他。电话那头聂易梵听见了,沉默一下才问:“你们住一起?"

叶孤容两颊发烫,硬着头皮应一声,“嗯。”

他便没有说话。

叶孤容客套一下赶紧挂机。颜景辰已经缠到身上了,睁一双漆黑眼睛看她,“什么事要说这么久?"

“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不怕。”他低头亲吻她的手指。

“我说真的,唉,你的手机响了… … ”

“管他呢。”他含糊应一声,顺着胳膊吻上来。

叶孤容真的怕了他,连忙阻止他, “快去工作吧。”

颜景辰心疼她身体不适,亲吻一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没精打采地办公去了。

叶孤容睡了一会儿又给电话吵醒了,这一次是罗素素原来是这两天没见她上MSN,打电话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得知她重感冒,便说晚上来看她,她迷迷糊糊就答应了下来。

直到六点多,颜景辰前来将她摇醒吃晚饭,她洗完脸才起约了罗素素。

然后,她又想起自己和颜景辰同居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罗素素。然后,她就苦恼了。

按照罗素素的脾气,势必要对她的隐瞒一顿臭骂。

罗曾经垂询过她与颜君的情况,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绕了过去。那时他们之间确实只是普通朋友,后来关系突飞猛进,她隐瞒不说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尚未做好让颜景辰进入自己交际圈的打算,再往深里追究,她是对他没有信心,对自已也没有信心。

颜景辰见她定定对着镜子发呆,便走过来自身后拥抱她,将头偎到她脸上亲吻一下,戏谑道:“很漂亮啦。”

叶孤容努力微笑一下,沉吟道:“我约了罗素素吃晚饭。”

颜景辰眨一下眼,戏道:“你囊中羞涩,连请客的钱都没了吗?何必愁眉苦脸?”

叶孤容皱眉:“你确定不需要回避吗?"

颜景辰一怔:“我为什么要回避?"

“你是她的老板,似乎不太好吧?”

“下班后就不存在什么老饭员工,她不至于这么拘谨吧?”

“她就是这么拘谨。”

颜景辰不说话了,沉默一下才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单独去吃?”

叶孤容自觉这个理由也十分可笑,心里犹豫不决,看着他的表情又很不忍,便握着他的手笑道:“就让她拘谨去吧。”

颜景辰这才绽开笑容,但笑意浅浅,淡若烟云。

叶孤容也是一阵尴尬,好在手机铃声适时解救了她

罗素素携其男友已经到站,打趣地询问她是否病得起不了床。她忙着答应立刻下楼。

罗素素猛地看见颜景辰,确实吓了一跳,素来口才流利的她愣了好一会才干巴巴来一句:“总裁好。”

颜景辰因为被叶孤容搞得心里不快,便自车座上微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罗素素眼见总裁大人为她充当司机,实在是难得的待遇啊!但是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她便镇定下来了,一双眼睛盯牢前面的叶孤容,恨不能射出飞刀将其射杀。

叶孤容挟病自重,对于她夹风带雨的问候,借着嗓子不适为由,含糊其辞地打哈哈,笑得分外虚弱。罗素素如何不知她的伎俩,气恼之余也实在好奇,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何地步。

待到餐馆,叶孤容因为感冒,胃口不好,吃得甚少。颜景辰依旧郁闷,吃得也不多。罗素素因为总裁在座,到底有些放不开。王宇阳完全成为陪衬,吃得最欢。席间,罗素素基本上没得到想要的讯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了。饭后稍坐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颜景辰因为家里感冒药所剩不多,驱车带她去医院,让医生给她挂了一小瓶吊针,方才转道回家。中间罗素素发了两条打探八卦的消息,她因颜君就坐在身边,没有回复。

叶孤容对医院的排斥几乎是本能的,一回家就泡热水澡。颜景辰至电脑跟前查看邮件,斟酌回复。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起身过去一看,是罗素素,想了想便接起来,尚不及说话,那边已经很不淑女地吼起来,“老实交代,你跟姓颜的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真有你的啊,一个晚上都装聋作哑… … ”

颜景辰只得咳嗽一声,“抱歉,容容在洗澡!"

电话那头立刻安静了,沉默一下,便听一声惨叫,电话挂断了。

罗素素的窘状可想而知。

颜景辰勾一下嘴角,苦笑。

叶孤容已经在浴室叫起来,“是谁打来的?”

他隔着门板道:“罗素素。”

“哦,她说什么?"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叶孤容没声音了。

颜景辰多少明白她的意思,虽然难过,但一时也无速效良药.罗马建成非一日之功,信任亦是如此。

第十四章 别来无恙

有关那个MP3,颜景辰把它重新寄回给了露西亚,随件没有附言,只是将自己的英文名字写得银钩铁划,气势惊人。她收到后,立刻打电话来道歉,表示一切到此为止。这件事于是告一段落。

麦克同学前几天去了香港,看报刊新闻上面说,似乎正与某知名娱乐公司洽谈合作,照片上,该君笑得春风得意,眼带相桃花。

叶孤容这一次的感冒来势凶猛,干脆休息一个礼拜,根据往日的经验,只要到健身房运动运动,总会有点起色,每天在家也实在无聊,还干扰颜景辰办公。这天下午,她自健身房回来着手打扫房间,忽然想起来那个MP3 ,便问哪里去了。

颜景辰在看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我寄给她了。”

叶孤容料不到他这么孩子气,心里想笑,脸上却死死绷着示意自己余怒未息,“哦,她有什么反应?”

他答非所问地长叹一声,道:“都照你的吩咐,处理干净了!”

叶孤容不领情地撇撇嘴,“听这语气似乎很委屈吗!”

颜景辰自文件里抬头佯怒地瞪她一眼,继续看文件。她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还是不打扰他工作了,这几天陪着自己,想必耽搁很多公事。她在房间里做清洁,听他在客厅里讲电话,不觉就哼起歌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景辰忽然提出要去拜见她的父母,把她吓了一跳,久久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冷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按照惯例,男女朋友交往不都是应该见见双方父母的吗?”

叶孤容心知回避不了这个问题,便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颜景辰看着她,“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叶孤容沉默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实际上,经过聂易梵这件事,我很难再用全部的热情去爱一个人,你真的不介意吗?”

颜景辰闻言难过之极,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可是由她亲口说出来,感觉格外锥心,静默半晌才苦笑道:“你这是要让我知难而退吗?”

叶孤容几乎不敢看他,“我只是觉得对你很不公平,景辰,你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人……”

颜景辰飞快打断她,“你这样说,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了。容容,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能不能明确一下我们的关系。我希望有一天,遇到你的同事熟人,你可以大人方方地跟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他停下来,黝黑双目看牢她,“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叶孤容的手依旧被他握着,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她心里也替他难过,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像他爱她那样的爱着他,更加觉得酸楚难当。但是,曾经八年的感情,那样笃定十足的人和事都会变卦,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爱得不够深,不够投入。聂易梵这件事已经在亲友中成为谈资,叶妈妈又是非常要强好面子的人。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老也不争气。换言之,她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除非两人立刻结婚。可是结婚面临的问题更多,爱情或许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绝对是两个家庭的事,颜景辰在中国的任期只有五年,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她不愿也不想离开上海——当然,现在考虑这些问题似乎为时过早了,但这些都是逃避不了的现实啊。

她大脑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刚刚有点好转的头疼似乎又加重了,忍不住伸手按住太阳穴。颜景辰看着她的表情,一颗心如坠冰窖,慢慢松开了握着的手,她感觉到了,急忙反握住他的手,“景辰——”

话刚出口,眼泪就落下来,泪光盈盈的样子,看得他立刻心软,拿起纸巾替她擦泪,却不说话。她的眼泪就更汹涌了,吸引了周遭许多异样眼光。颜景辰坐过来抱住她,万分无奈地叹息,“明明我才是受伤的那个吗,你哭什么。”

叶孤容心里也很不好意思,但泪水控制不住,不知是因为生病多日的缘故,还是因为知道有人宠着自己,便有意无意地脆弱起来。有些事情离我们一步之遥,偏偏自己就是看不到。

恋爱中的人患得患失、犹犹疑疑的,情绪全被对方左右,忽喜忽悲,往往也把自己搞糊涂了。诗人们说,云深不知处,只缘身在此山中,用来形容爱情倒也很贴切。

颜景辰这一文,不但没有得到她的答复,反而把她给问哭了,外人看来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换做以前,他是绝没有这份耐心的,但凡有哪个女人带些怨气,他立刻拂袖而去,何曾想过也有今日,原来命运在这里等着他呢。借用一句电影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一夜,叶孤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却做起噩梦,直到颜景辰前来将她唤醒,才发觉全身湿透,额头鼻尖竟是汗珠。

室内幽暗,淡淡的月色透窗而入,他坐在窗前,俯身看她,一双眼睛深邃黑亮,身上的白衬衫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大概尚在工作中。叶孤容伸臂抱住他,有些虚弱的轻喘,呼吸他身上温暖的男性气息。

“做噩梦了?“

“嗯。“

他轻叹一声,“我去倒杯热水。”

叶孤容不放手,“不渴。”

颜景辰只是抱住她,在床上躺下来,身上的骨头一阵咯咯作响,想必是在客厅里坐得太久了。叶孤容松开手,心疼地看着他,问道:“景辰,你有没有想过,五年后,你会在哪里?”

颜景辰沉默一下,略带疲惫地说:“没想过,希望那时仍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