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微笑:“你当年都能给经得起,何况他历遍花丛,怎会经不起?乐儿看来挺实心眼的,也不会刻意要将他伤成怎样。”

他的眸光渐转暧昧:“他和楚宸没啥仇,不会像那一年你对我那般对他吧。”

苏影听他提起往事,已不由红了脸,侧了脸道:“我不是指这个……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柳沁笑意渐敛,叹道:“可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会知道?十几年了,还是这见鬼的脾气,不到逼不得已,再不肯把心事告诉我。”

苏影苦笑道:“我哪有啊……只不过楚宸的事,哪是你有兴趣知道的?”

柳沁敲着桌了,探究地望着他:“假如我告诉你,我很有兴趣知道呢?”

他对楚宸毫无兴趣,可对苏影的心事,却是半点也不想错过。相处十几年,还不能将他心底的一切挖出,也是他的失败了。

苏影抬眼看到柳沁的猜度,低低叹了一声,缓缓说道:“楚宸……身世很不幸……”

柳沁居然点点头:“嗯,是不幸,居然是个皇子。”

他也出身于那样冷血无情的帝王之家,对这一点倒也曾深有体会。

“而且先皇去世时,朝政异常混乱。”苏影低了头,慢慢将楚宸童年及少年时的遭遇一一说出,叹道:“他对这段往事从来不曾向人提起过,我也是在庆王府时,听了九公子和他从小服侍的太监偶尔提及,猜到了这些。他这一向待我都极好,其实……无非因为我是苏情的弟弟而已,当年那个将他从黑暗和屈辱中解救出来的苏情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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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偶们这书的封面,呵,一位读者亲帮做的,虽和文风不符,可很可爱。。。。。

不过偶后来发现趴在地上的那个(嗯,算是影吧),居然有对尖尖的耳朵!

滴汗,先这样吧,以后再改,啊啦啦,长尖耳朵的影,不会是给柳儿拉长的吧?无良地笑~~~~~

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他

柳沁半点笑意也挤不出了:“原来是因为阿情才对你……那么你说他会出事,是认为楚宸无法再次接受那样被强迫的屈辱?”

“不只如此。”苏影揉捏着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分析着他自己自乐儿被带走后,想了好久才想通的一些事:“对于楚宸而言,我和乐儿,只怕都延续着他心底深处对苏情哥哥的敬慕……或者说,把我们当成了某种虚幻的光明,让他心底不致那样冷,那样黑……那么,当他发现他寄予最大希望的光明,反过来伤害到他时,他会怎样?”

他问着柳沁:“他还能坚强下去吗?”

柳沁说不出话来,冰晶般的眸子,敛去了略嫌轻浮的不以为然,渐渐凝重。

坊那种感觉,他曾经历过。

一道火溪涌青下肚,被最爱的心上人误会着,甚至狠毒折磨,折磨到差点连生命信念都要失去。

那时的感觉,真可称得上生不如死。

仂楚宸虽是擅用心机,但论起性情的强悍,只怕比起他来要远远不及……

他提起自己的宝剑,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乐儿,我先去联络弟子们,这就去打听楚宸和乐儿的动静。”

这是他第一次舍得出门在外时离开苏影,顾不得猜忌是否会有人打他的主意了。

推开半掩的门扇时,门后传出一声闷哼,接着是一个颀长瘦巧的身影,向后踉跄而退。

柳沁定睛一看,已失声叫了起来:“乐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

他没有问下去。

苏小乐面色苍白,失魂落魄,显然是空手而返,只怕还听到了一些苏影本不打算告诉他的事……

苏影奔了出来,匆匆握了苏小乐的手,柔声道:“回来了?别着急,我们正安排附近的部众去找人,宸……楚宸不会出事。”

柳沁点头道:“我这就去找人,影,你陪着这孩子吧!”

他说着转身离去,心下却想着苏影握着乐儿的手,颇有些气闷。

嗯,他吃醋还真吃成习惯了,居然连苏小乐和苏影在一起都看不顺眼了……

也难怪哦,这般的如花美少年!

楚宸啊楚宸,你还真有福不会享呢!

柳沁简直从心底泛出苦笑来。

苏影将苏小乐打量了一下,立刻到一旁取了温水来,拿布湿了,去擦拭他的脸。

苏小乐的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看来一路急奔,不知在哪里弄脏了脸,又被泪水冲下,才脏污了满脸,像个肮脏的野猫一般。

“爹爹,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苏小乐彷徨地望着苏影,盯着他的唇,只盼着苏影能吐出一句肯定的话来,确认他的一时任性,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误。

可苏影到底还是不会哄人。

他眉皱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下一次……别这样了!等找到楚宸,咱们好好和他道个歉。他心软,或者……也不会怪你。”

苏小乐沉默了好一会儿,迟疑着说道:“爹爹的意思,他可能会怪我,以后再也不理我?”

苏影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不要紧,找到他后,若他不理你了,你就随我回雪柳宫去,等隔个一年半载,看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去找他说些好话,必定就没事了。”

“一年半载?”苏小乐一阵阵的头晕眼花,忽然跳起来:“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他!”

苏影忍不住皱眉:“你现在还小,只知依赖着他;若你再大些,还不是要成家立室,生儿育女,难不成还和他纠缠不清?”

苏小乐瞪着苏影,一脸忿然地叫道:“为什么我要成家立室,生儿育女?也没见你成家立室的……你一直只和那个柳沁纠缠不清吧?”

苏影从不会拌嘴,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法用宝剑来说话,一时给问得瞠目结舌,半天才红了脸勉强辨道:“我不是有了你了么?……何况你雨……嗯,你妈妈也一直呆在我身边,我也算有家室啦!”

“我妈妈?我妈妈是谁呀?”

苏小乐离开雪柳宫时才不过五岁,却已记不得自己是不是有妈妈了。

苏影脸上发烫,却也着实不想把当日和叶纤痕的种种牵扯说出来,硬了头皮道:“嗯,你妈妈叫雨儿……她就住在雪柳宫,你不记得了吗?”

苏小乐闻言,倒也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常常抱着自己,暗想道:“是了,爹爹和那柳沁,必定与九儿林秋潇的情况相若,九儿可不是也讨了老婆么?”

却只是纳闷,柳沁那人,虽是没见过几次,可一看便知是个厉害角色,不可能如林秋潇那般潇洒大度,怎会容得父亲放个女人在房里?

当下也不好细问,只是强调地又说了一遍:“我不管,我一定要和楚宸在一起。”

苏影皱眉,但娇儿刚刚回到自己身边,又见他一脸的愁容,也不忍再加苛责,只是心下暗想着,若是楚宸不喜欢他,嗯,或者说,不喜欢他由后辈的角色变成爱人的角色,乐儿必定也是没法;这些心结,一时还是不能强求。

心念电转,他已向苏小乐温和道:“罢了,等咱们先将楚宸找回来再说吧!”

一提到失踪的楚宸,苏小乐的心都皱作了一团,忙不迭道:“好,我们这就找去……”

他握紧苏影的手,咬了唇道:“爹爹,楚宸必定不会出事。”

苏影默默望他一眼,点一点头,道:“嗯,不会出事……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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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赶一章出来,上街买东西去。汗哪,春节啊,忙啊!

冤家路窄

那一晚,楚宸将苏小乐引了出去,眼见他尚属少年的青涩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悄然将自己眼底的泪水在枕上擦了,勉强支起身体,披了衣,踉踉跄跄冲了出去。

那样深沉的夜,黑得无边无际,只有冷淡的天穹,稀疏洒了几颗星子,闪闪烁烁,辉芒清冷,仿若一只只嘲讽的眼。

嘲讽他自己么?

费尽心机,终于将自己喜爱的孩子留在了身边,视若亲生般小心守侯着长大,生怕他受一丝委屈,出半点差错。

坊终于,他长大了,成人了,给予自己的报答,却是让自己抬不起头来的污辱。

那个在自己身上温柔却强硬动作着的少年,似乎根本就忘了,被他当作玩物般按于身上的,是从小疼他抱他,将他抚养成人的父辈。

——尽管,他对于这少年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纯粹。

仂从苏小乐十岁起,他已意识到这种感情开始了某种程度上的变质,让他在对着苏小乐时,常想到苏情洒满阳光的笑容,和苏影孤漠却含情的眼眸。

他一心要拉开距离,让苏小乐对自己来说没那么危险的诱惑力。

他不会忘记,他是苏影的孩子,也和他自己的骨肉差不多。

却再不知,在那个尚未完全长成的少年心里,自己反而具有了更可怕的诱惑力。

这少年并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甚至可能根本没打算过克制自己的感情。

可是,他真的懂得,什么是感情么?而且根本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感情!

乐儿!

或者他当初便错了,根本不该将他带走,害了苏影父子分离十年,终究也害了自己!

他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楚宸远望着嘲弄自己的星子,惨然的笑。

他的脸色,已是苍白一片,鼻翼也有细细的汗珠渗出。

而肩上,还有另一处他说不出口的地方,更是不断渗着温热的液体。

楚宸没有理会那伤势,也觉不出痛楚来,只觉心口一阵阵地僵硬着,似大包的泪水,凝结成了冰,堵塞在胸间。

抓着宝剑,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段路,他才想起抬起头来,仔细辨别一下方向。

他的脑中凌乱如麻,总算直觉地知道他应该往海边走,回到他的桃源岛中,以冀获得他从幼时便寻觅着的安宁和平静。

他终于在不多的几颗星子中辨出了北极星,才意识到,自己走岔道了,竟然行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无力倚住身畔的一株老槐,他喘两口气,自嘲地轻笑一声,再睁开眼,想要返身重新觅路时,却觉眼前一道寒光飞过,勉强侧头避开,举剑防卫时,眸光却已收缩。

身前不到一丈处,赫然站了一个高瘦的人影,垂着衣袖,脸色白得碜人,正是不夜天。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你的老情人庇护下呢!”不夜天开口便没好话,那笑容更是阴森嘲讽:“难不成给柳沁赶出来了?你那个小情人呢?给你老情人带回去了?呵,当年我就说了,你再怎么着也是白费心,有柳沁在,苏影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楚宸惨淡一笑,再也懒得跟这种人分辨什么,默默蕴起功力来,贯于左手,眼看不夜天一剑袭来,侧身闪过时,迅速划破了左手中指,向空中一弹,一抹蒙蒙的暗红血影,霎那铺展开来,转眼竟布满周围丈余的空气之中。

“血影迷魂?”不夜天知道这是楚宸从毒王那里学来的绝招,血光中颇有致命的绝毒,当下不敢强攻,疾向退了数步,等血雾散开再看时,楚宸已然不见。

“呵!”不夜天冷笑。

他以为,他能逃得了么?

血影迷魂为他争取的那么一点点时间,如果能让他逃出不夜天的掌握,可才真成了怪事了!

不夜天有把握,即便楚宸没有受伤,也逃不开去,何况他受伤不浅!

他迅速往通向海滨的方向,顷刻之间,已追出了两里路,居然没有见到楚宸。

方向错了?

楚宸在玩虚虚实实那套,奔向了最不可能去的相反方向?

不夜天微咪了眼,迅速往回奔去。

奔到方才交过手的老槐下时,他顿了顿身子,正要辨明方向,继续追击时,他忽然听到了很轻微的声音。

很轻微的“滴嗒”一声,似有液体从高处滴落。

他顿时笑了,然后飞起身来,跃上老槐树,猛地施力一踹。

一道月白色的人影,已从树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张嘴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真聪明,可不愧是我的好弟子呢!”不夜天的笑声,在那样阴冷的夜间,森怖得如同从地狱钻出。

他一脚踹在楚宸胸前,笑道:“你知道自己受了伤,走不远,索性不走,呆在原地等我找不到失望而回?可惜你伤口流出来的血,还是暴露了你!你说,这老天要灭你么?灭掉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蛋!”

楚宸只觉胸口越来越闷,已然无法呼吸,而眼前一阵阵地晕眩,连那星子都时大时小地晃荡着一般,自知伤势益发沉重,恐是在劫难逃,便越发地心灰意冷,闭了眼睛,由他慢慢施力,渐渐连鼻中都涌出血来。

正在瞑目等死之时,胸口忽然一轻,顿时气血一松,立时侧过身来,呛咳不已,吐出了大块的血沫。

不夜天放下脚,蹲下身来冷笑:“想死么?”

楚宸,你休想逃开

楚宸闭了眼睛,颤抖的十指渐渐发力,深深抠入地中,并不回答。

不夜天“啪”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再次发问:“想不想死?不想死,即刻带我去找医王!”

幅巾萎落地上,黑发散乱披下,迅速被吐出鲜血浸染。

楚宸生性好洁,努力向一侧偏了偏头,将长发拖离血污,才缓缓道:“哦……好,我带你去!”

坊不夜天对那医王动心已久,当年将医王在幽冥城中留了十几年,尚未能打动她的心,自知再难入她的眼,但只想着这十年医王与毒王相偎相伴,亲亲我我,心下总是极为羞恼;待及这日给楚宸打斗时提及,更是如万蚁齐啮,难受得不堪。

本来他对找医王之事也不十分上心,如此一来,便又改变了主意,绝对不想便宜了毒王,又让医王这般趁心如意,只留了他一人自作多情,痛苦不已。故而等楚宸稳稳落在手中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医王下落。

但楚宸如此爽快地答应带他去找医王,却又让他疑惑起来。

仂“我警告你,楚宸!少打歪主意!否则,你死了,只怕也不会死得痛快!”

不夜天抬起楚宸的下巴,然后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脸:“虽然你生得赖,可惜你是男子,这样狐媚子的模样,只能哄哄那心慈手软的苏影罢了,我可不感兴趣!若是发现你弄半点的阴谋诡计,我可以让你……死上十天十夜还不断气!”

楚宸晒笑,眸中平淡如水:“不夜天,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你很像么?”

不夜天怔了怔,道:“哪里像?”

“都很自私,都很怕死。”楚宸坦然地将江湖人最忌讳的“怕死”挂在嘴边,唇边讥嘲冷冷:“所以,如果你能确保我带你去见医王后能放了我,我会带你去的!”

“真的么?”不夜天锐利的指甲在楚宸面庞划过,留下两道鲜红的血迹,犹自笑道:“可我向你做下的保证,你相信么?”

“不信。”楚宸回答得很快:“可如果你和医王毒王交手,我可以脱身的机会自然能大些。”

“啪!啪!啪!”

不夜天鼓着掌,笑道:“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先不杀你,给你自己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从我手中逃脱而去的机会!”

一般来说,人们的笑容总比其他表情让人舒服,至少可以让人颇具安全感;但不夜天这时挂出的阴白森冷的笑容,却足以将人置于冰水之中,冰寒到无法呼吸。

三天之后,不夜天已经到达了崂山深处。

楚宸披头散发,又身受重伤,在马上颠了一路,早已面无人色,迹近昏迷。

不夜天不知药王等人的确切隐居地址,叫了楚宸两声,见他颤动着双睫,却半昏迷一般,似根本不曾听到他说话一般,遂将他扔下马来,拖了他受伤的胳膊,径自拎到一处山泉边,将他的头压入泉水之中。

胳膊处的裂痛,加上冷水的刺激,终于逼得楚宸睁开眼来。

他摸着自己再度裂开的伤口,以及拖了一路的污血,慢慢露齿而笑:“已经到了啊!”

不夜天抬一抬头,四处是山石嶙峋,悬崖山壁,则密布了青青的山藤,开着紫色的小花,幽香阵阵,却绝无半丝人迹。

“在哪里?”他疑惑着问。

楚宸勉强站起,指住前方一处满是藤萝的山壁,说道:“那里有一个山洞,通向一处深谷,就是我师父他们的隐居之处了。不过,现在那山洞给藤蔓挡住了。”

不夜天半信半疑,依旧将楚宸当作木头人一般,径拖向那处山壁,然后小心拔开藤萝,向内探看时,果然见到一处山穴,十分窄小,仅容一人通过。

而山穴四周,均是碧蓝色的妖异光芒,让人不得不和以绝毒狠虐闻名于世的毒王联系起来。

毒王没有理由毫无陷阱地留那么个出路,容人随意进出。

不夜天又笑了笑,低头望着如绵羊般软在自己手掌之中的楚宸,说道:“这是你师父的洞府,少不得,还得请你帮引下路了!”

楚宸眸中忽然涣出惊慌之色,失声叫道:“不要啊!”

不夜天更是断定其中必有陷阱,一声冷笑,猛地将楚宸推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