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那凤姑娘三人在拜完月老后,很快就回到了位于漓城另一头的暂住之处。

三人在大厅的老位子坐定后,一个灰衣仆人飞快地给三人上了茶,再行礼之后,便利索地退了下去。

紫衣青年气定神闲地坐在做工精良的红木太师椅上,优雅地啜了一小口温茶后,一边放下手里的杯子,一边听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盺,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该你来履行你的职责了。”

凤盺没有心思喝茶,咬咬下唇,毅然道:“二堂哥,我不嫁,也没法嫁。我无法跟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更不想重蹈……娘的覆辙。”说到最后,她眼中闪过一道纠结的光芒,贝齿咬得下唇几乎发白。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让我和眆跟着你来漓城,是在耍我们吗?”紫衣青年原本清冷平朗的声音陡然沉了一分,透着危险的味道。

“二少……堂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本以为只要这个梦蝶夫人不是一个像路姨娘那样的人,我也许能有勇气出嫁。可是直到我今天看到她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她顿了顿,随即语锋一转,“再说,嫉妒会改变一个女人,尤其是长年的嫉妒,就算这个梦蝶夫人今天善良如斯,你能保证几年后,她还是如此吗?就算先不说以后如何,我现在就觉得这梦蝶夫人似乎有点问题,当她被指责做错了一件事的时候,她并没有反驳,不是吗?”

紫衣青年故意沉默了一下,然后在静谧之后凉凉地反驳道:“谁能说自己没有做过错事?”他说话的语速极慢,字字冰珠,一颗一颗地落进听者的心口。

凤盺一时语结,却也不会就这么屈服,很快又道:“是不能,但是二堂哥你又能保证她不会变成第二个路姨娘吗?我实在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面对跟我一样的遭遇……”她说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微苦:哎,这到底是怎样一笔烂账。

她想着,突然瞟到对面的凤眆眼帘微垂,表情有些奇怪,于是身体微微前倾,急急地对他说道:“眆,你别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我知道。”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尔雅男子凤眆嘴角一扬,给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盺,你有资格抱怨的,你本是堂堂的凤族大小姐,却因为我娘和路姨娘做了整整十七年的……”

“眆,你别再说了。”凤盺难得大声地打断他,“别说得我好像那么可怜,我并不后悔这十七年来的人生,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正因为我不是凤族的大小姐,我才有机会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如果当初你能先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你的。我不想做凤家的小姐,我也不想嫁给那个该死的六王爷,反正凤四少这个身份你适应得这么好,你又何必把真相说出来。”这两个多月来,很多事情就像几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郁闷得几乎要生出心病来,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把很多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盺……”凤眆微皱眉头,表情复杂地看着凤盺,“可是夫人才是你的娘,我怎么能……”

“够了。”这时,主位上的紫衣青年突然冷冷地出口打断两人的对话,并转头看向右手边的凤盺,道:“凤盺,回望过去是弱者的行为,你现在只要记住你是凤家的大小姐就可以了。还有,你以为你不是凤家的大小姐,你就能有足够的自由吗?只要你是凤族的人,我想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六王爷乃人中龙凤,又手握重权,绝不会高攀了你。”

“是我高攀不起。”凤盺赌气地冷冷道,“况且,无论他六王爷有多好,他都是别的女人的男人,我凤盺要不起。”

“既然你那么介意那个梦蝶夫人,干脆让六王爷在大婚前把妾妃们都遣散了去。”紫衣青年淡漠无情地提议道,“反正你,从你在三叔母肚子中被指腹为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生是他龙家的人,死是他龙家的鬼。”

“我……”凤盺正欲再言,却听厅外传来一个平板熟悉的男音。

“二少爷,属下有事禀告。”

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凤盺无奈地闭了嘴,发泄似的将嘴唇抿得紧紧。

紫衣青年看了她一样,拔高音量道:“若仲,进来吧。”

仍旧一身灰衣的男子若仲踩着毫无声息的猫步走入大厅,行礼之后,禀告道:“二少爷,属下接到消息说,六王爷正在赶往漓城的路上。”

“他大概还要多久能到?”紫衣青年饶有兴味的声音徐徐传来。

“没有意外的话,后天早上到中午之间。”若仲答道。

紫衣青年挥挥手示意若仲下去,然后对厅中的另外两人笑道:“看来这漓城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十九章 柳烟的恨

第二天,秋意小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王总管接到王爷要来的消息后,一下子变得神经兮兮,还逼着所有下人跟他一起发神经。不过托了这个福,这一次连平时一向没什么人理会的茜草苑都被好生打理了一番。

一时间,几乎整个别院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即期待又惶恐的情绪。

当岚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却和别人不太一样,她想的是,昨天早上她在寺庙里看的那个人果然是柳烟吧。如果说昨天她因为想不通柳烟为什么会出现而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那么今天她就百分之百确定柳烟的突然出现肯定是为了即将到此的六王爷。

已经五年了,没想到柳烟对六王爷还是这般执迷不悟,这到底是爱情的魅力,还是权势?岚西在心里感慨的同时,也琢磨着她也许该做点准备了——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的好。

这一天,梦蝶夫人没有再来拜访,岚西躲在茜草苑里教导一一很重要的一个常识:不是说见过两次的人就不是陌生人。

在岚西和叶荷轮番地口水轰炸中,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

用了晚膳后,累了一天的一一很早就睡下了,岚西见叶荷不断地打哈欠的疲倦样,便打发她早点回房休息去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沉沉睡去的一一和坐在自己床边借着床头柜上的烛光看书的岚西。偶尔,岚西会移开手上的书,看看小床上的一一有没有踢被子。

一时间,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只听到一一均匀的呼吸声,书页翻动的擦擦声,还有偶尔火苗在蜡烛上跳舞发出的滋滋声。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宁静得岚西才看了不到半本的书,就觉得睡意若有似无地爬了上来。她放下书,揉了揉眼睛,考虑着要不要做完眼保健操再睡,毕竟这是一个虽然有玻璃却没有近视眼镜的时代。岚西不想成为发明眼镜的人,只好努力地保护自己的眼睛,同时盼望着能有哪个穿越女或穿越种马快点把眼镜“发明”出来,省得她一直杯弓蛇影的。

岚西叹口气,正准备开始做眼保健操,突然眼角飘过某个地方,忍不住眯眼停驻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眼中闪过一道锐芒。

她不动声色地半垂下眼睑,伸手在烛火上摆动了几下,淡淡道:“屋外的朋友,若是不想进来,就请离开吧。”

屋外没有一点动静。

岚西无奈地一笑,粗噶的声音升高一分,道:“请相信我,我不是在试探。我看到你在窗纸上戳的洞了。”这么一个洞正对着她的视线,让她想装没看到也不行。

又是一段沉静,岚西正要再开口,却听门外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告诉我,是谁做了我最想做的事情,毁了你那个恶心的声音?”

岚西的身体微微一震,很快认出这个掩不住憎恶的声音属于柳烟。她咽了一下口水,无奈地问道:“柳烟,是你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裳的女子就出现在房门口。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妇,云鬓轻挽,瓜子脸上柳眉凤眼,肌肤胜雪,唇如红樱。月光流泻于她一身,让她的肌肤在在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虽然五年没见,但她似乎一点没有变,外表仍旧是那般娇俏,让人初看有种邻家妹妹的感觉。再一看,就会发现这个本应天真无邪的少女却有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

哎,她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岚西在心里叹气,樱唇轻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在恨我?”

“他居然为了你而不要我,我难道不该恨吗?”柳烟一边说,一边跨过了门槛。

岚西将对方看不到的左手轻轻地握住,平静地说:“柳烟,你错了。他不是为了我。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就算那一次,你针对的是另一个女人,他也会不要你。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做了什么。”

“你在教训我,你这个女人,居然敢教训我?”柳烟停下脚步,讥诮地笑了,表情中带着一丝扭曲,一丝疯狂。她倏地收起了笑,冷冷地看着岚西,又道,“岚西,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失去我的孩儿?”

第二十章 下药

原来她还纠结在那件事中。岚西无奈地在心中想道,当年的事,她也从旁人的口中基本知道来龙去脉。柳烟若是为此而设计那个事件,那么真正的“岚西”未免是太可怜了一点。想着那个撞墙而亡的“岚西”,也因为她是现在的岚西,她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说道:“柳烟,你冷静一点,不是我逼你去跳舞的。”

“你逼了,你用你的舞姿诱惑他,你是用他来逼我去跳。”柳烟说着,眼中的怨恨越来越深,把原本俏丽的脸庞扭曲得有些可怕,“你这个女人心机深沉,你明明知道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面对激动的柳烟,岚西无语了,她觉得她和这个女人仿佛是活在两个空间的人,根本无法沟通。她叹了口气,道:“柳烟,如果我真的有深沉到这个地步的话,当年你又怎么会得逞?……五年了,既然你这么恨我,认定是我害了你,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找我?”

柳烟突然古怪地笑了,嘴角勾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死太容易了。我如果要杀你,五年前我就杀了,又何必来那一出?这些年来,我本想看着你和你的白痴儿子在这里自生自灭,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岚西忍不住问,因为对方对一一的侮辱,更用力地握住左拳,“难道就因为他要来了?”

“你不配见他,既然我都不能见他,你凭什么?”柳烟的唇畔噙着一抹笑,但眼神却愈来愈冷,“你不过是一双破鞋而已!”

岚西倒吸了口气,心中愤愤想道:谁都可以骂她,但惟有柳烟这个始作俑者没有资格!

她心里怒火中烧,但是表面上看来平静极了,仿佛没有受一丝影响,淡淡道:“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杀了你不是太便宜你了吗?况且我还想看看你要怎么养大你的白痴儿子呢。看着他慢慢长大,但心智却停滞不前,你这个做母亲的心情想必是很有趣吧。”她脸上的笑花蓦然开得更灿了,衬得她美丽的容颜越发艳丽,可惜却是一朵致命的毒花。

“所以……”

“我刚刚说了,你不配见他。”柳烟一边说,一边抬起右手,从乌发上拔出一根精致的梅花银钗,陶醉地看着那并不锐利的钗端,向前走了一步。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的好。”岚西想着柳烟心里变态的意图,便觉得发毛,提前揭了局。

“是吗?可惜我娘从小就说我这个人不听劝。”柳烟手执银钗,一步一步地向岚西靠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下药了。”岚西满脸无奈地说道,终于成功地让对方缓下了脚步,“我在你进来前往烛火里加了一些东西。你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吗?柳烟,不是只有你才懂得下药的。”

“你……”对方的媚眼半眯,似乎是在运气,然后很快地表情一变。

虽然将主动权握到了自己手中,但岚西唯恐对方狗急跳墙,不敢太过得意,平平道:“如果我心计够深,今天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一夜春宵’的滋味,让你从此自惭形秽,再也不敢去见那个你想见的人。但我不会,我的心没你狠,你走吧。”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岚西又补了一句,“还是你希望让我叫人绑了你去见他。”

“你……”柳烟的眉头一蹙,眼露凶光,咬牙道,“你会后悔的。”说完,她提气,矫健地跃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岚西的手指一动,指间多了一个纸包。她轻轻地用指甲抠破纸包,将其中的粉末撒到了火苗下方的烛油里,轻轻地自言自语:“听说运气的话,会加速药效的运行哦。”她把余下的空纸包放在火苗上灼烧,看着灰烬一点一点地生成,心想:这药藏五年,总算没有白藏。

第二十一章 六王爷来访

黑暗过去,黎明终究会来临。

柳烟离开后,岚西仿佛了了一桩心事一般,一夜好眠,直睡到早上一一在她耳边吵个不停。

之后,当秋意小筑的岚西和一一开始用早膳的时候,城西的凤盺姑娘和她的两位兄弟已经开始早膳后的铁观音。

这热茶还没吹冷,灰衣青年若仲又是毫无预警地突然出现了,禀告说:六王爷刚抵达了漓城,但是没直接去他自己的秋意小筑,却往这边来了。估计一盏茶到一炷香之间就会抵达。

若仲很快便下去了,没有看到凤盺因为这个消息俏脸一沉,眉头大皱,道:“二堂哥,眆,那我们要不要赶快离开?”

“为什么?”戴着纱帽的紫衣青年看来明显是比凤盺镇定多了,仍旧慢条斯理地饮着茶,凉凉道,“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偷偷摸摸地躲他龙御风?”

“可是……”凤盺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堂哥坦然的举止,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表情又是倏然一变,咬了咬嘴唇,压抑地说道,“二堂哥,听到他要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不会是你通知他来漓城的吧?”看着这个一向性格诡秘难测的二堂哥,凤盺不由烦躁起来,心想: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难道她真的要任由他们摆布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管他龙御风有多出色,她才不稀罕呢!

她将视线下移,心头一片混乱,没有看到他对面的凤眆一改平日的温文,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而紫衣青年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坏,没有因为堂妹的挑衅有所动容,只是淡淡道:“我才不会做这么多余的事。盺,你以为只有我们凤家盯着他们龙家吗?恐怕从我们离开凤谷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行踪就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还……”凤盺忍不住瞠目看他,又很快平静下来,“所以,二堂哥,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

“也不尽然。”紫衣青年放下茶杯,道,“我知道他如果来漓城,一定会来见我们,却没想到他的心居然这么急。”他说着,突然抬起右手取下了遮着脸的纱帽,然后手腕一动,任那纱帽平平地往凤盺那里飞去,“接着。”

凤盺虽然奇怪他的举动,但还是接下了纱帽,面容之中掩不住疑惑。

“戴上。”紫衣青年简单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

凤盺习惯地服从了,可戴上之后又觉得窝囊极了。纱帽之下,她嘟起嘴,放任自己露出有些幼稚的表情。

而紫衣青年仿佛是穿透那白色的轻纱看到了她的表情似的,紧接着又道:“盺,从现在起,你决不能在六王爷前露出你的真面目,你只是我的远房堂妹小七,而不是凤盺。婚期还有三个月,你这个准王妃却跑到这里来,我们凤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凤盺抿着嘴唇,沉默了,凝重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门房匆匆地来报说:六王爷来访。他们没敢阻拦,所以王爷已经进了大门,正往这边过来。

紫衣青年第一个站起身来,清冷的声音中难得有一丝活力,不高不低却响彻厅堂:“走吧,我们出去恭迎王爷大驾。”

凤盺和凤眆跟着起了身,三人以紫衣青年为首一同迈出了大厅。

厅堂之外,视野一下子开阔。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长得极为精神,虽然周边围了一圈高墙,也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景致。

三人只要将视线沿着鹅卵石小径右移一些,就能看到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信步往这边走来。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相对有些干瘦的青衣小厮,左边是一名此处的仆人侧身为男子引路。

通过潇湘导购(://buy.xxsy.)前往淘宝网购买内衣,免费拿潇湘币看潇湘VIP小说

第二十二章 外人内人

紫衣青年三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与访客的距离只剩下两丈左右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而这时,访客的衣着和容貌也清晰地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只见他看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戴紫金镂花冠,着镶银边的蓝缎棉袍,精致的祥云刺绣从领口一直延续到衣袖,宽宽的银色腰带修饰得衣服极为合体,腰间悬了一块乳白的羊脂玉佩,足登蓝缎长靴,信步之间显得贵气十足。

他显然受尽了上天的眷宠,不但出身不凡,连长相也非常俊逸,五官如雕刻般立体分明,英挺的剑眉下一双深沉而高傲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就算不言不语,也散发出一股天生的不容人忽视的高贵气质。

这种气质仿佛一种无形的气场将他与他人隔绝的同时,又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若是普通人恐怕都要怯于与他直视,但紫衣青年显然不是普通人,因此面对这个手握重权的六王爷,他不但不曾示弱,反而是笑了,还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一旁的凤盺不由吃惊地微微启唇,她以前不是没看过她的这位二堂兄笑,只是这家伙笑起来大都是带着讽刺的冷笑,或者事不关己的皮笑肉不笑,像此刻这般出现在别人脸上很正常的笑容在他脸上出现,不禁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一刻,她真庆幸,面纱挡住了她的表情和肌肤。

紫衣青年一面微笑,一面冲那与他差不多身高的六王爷龙御风抱拳道,“在下凤翎。”他的话音刚落,他左手边的凤眆便飞快而默契地接上,“凤眆。”然后是另一边的凤盺跟着抱拳,“七儿,”最后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参见六王爷。”

三人虽然没有屈膝,但还是微微地弯腰以示礼仪。

六王爷龙御风随意地抬手,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喉间溢出:“免礼。”说话的同时,他把三人看了一遍,目光明显在凤盺的纱帽上多停留了一会。

紫衣青年凤翎自然注意到了这点,歉然道:“王爷,舍妹的脸上出了疹子,因此只好以纱遮面,望王爷莫要见怪。”

“凤二少不必过于客气,本王岂是不讲理之人!”龙御风意味深长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凤翎身上,“人云:凤二少一向习惯以纱帽蒙面,可本王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不知是这传言有误,还是另有内情……”

“想不到王爷居然知道凤翎,凤翎真是荣幸之至。”凤翎仍旧笑着,仿佛没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道,“其实凤翎遮面不过是为了出门在外,行走方便罢了。王爷不是外人。”

两人沉沉地对视了一会,龙御风跟着说了一句:“本王自然不是外人,三个月之后,本王还要唤二少一声舅子呢。”

“王爷客气了,唤在下的名便是。”凤翎说着,伸手做请状,“王爷,里面请。”

龙御风没有异议地往前走去,跨过大厅的门槛,而凤家的三人也尾随他进了去。

之后,大厅的座位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六王爷理所当然地上了原本属于紫衣青年凤翎的主座,而凤翎则退到了原本凤盺的座位,凤盺自然是往门口方向又移过去一个座位。惟有凤眆还是老位子。

这庄子的仆人在王爷进来前早就把原本的茶给撤下了,等四人坐定之后,便又上了一轮新茶。

龙御风挑剔地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后,只装了个样子便没有再拿起茶杯。

待众人都放下茶杯后,龙御风突然道:“二少刚刚说本王不是外人,对吧?”

凤翎微笑地点头。

“这漓城是本王的属地,二少难得来此,却不曾通知本王,让本王不能尽地主之谊,岂不是把本王当作外人?”

第二十三章 王爷的客人

龙御风话语犀利,脸上却又看不出怒色,让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兴师问罪,还是玩笑而已。

“王爷此话严重了。”与他直视的凤翎并不见一点慌张,沉着地应对道,“在下此行来漓城乃是因舍妹之故,这女儿家脸皮薄,在下与舍弟为了配合舍妹也只好遮遮藏藏的,没想竟引来王爷如此误解,那在下就放胆直言了。舍妹早闻这漓城的月老庙灵验得很,心想已久,此番便缠着在下与舍弟同来漓城,也好对外有个借口。这本是女儿家之事,在下怎敢惊扰王爷。”

“那倒是本王多心了。”六王爷龙御风若有所思地定睛看了离他最远的凤盺一会儿,那不动声色的表情和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不出他是否相信了凤翎的说辞。

而被他看得不太舒服的凤盺则躲在面纱后紧紧地抿唇,虽然对堂兄的胡说八道颇有微词,却不敢反驳,毕竟真正的理由绝不比他刚才说的光彩。

“那凤姑娘来了漓城后,可曾去拜了月老,求了姻缘?”龙御风突然对她说道。

凤盺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后,将声音压低压粗道:“王爷见笑了。自然是去过了。”

“结果如何?”对方咄咄逼人地又问。

“看来是小女子的福缘尚不够。”凤盺平静却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微微欠身,“让王爷见笑了。”

“是吗?”龙御风若无其事地动了一下嘴角,仿佛是想笑,但又没有笑,“这求姻缘也要看日子,想必是姑娘没挑好日子,不如哪一天本王陪姑娘再去一次如何?”

不会吧?凤盺的眼角因为对方的提议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多谢王爷,……”她正欲婉言拒绝,凤翎却在这时巧妙地截走了她的话。

“那岂不是麻烦王爷了。”凤翎笑容满面地说,原本清冷的声音仿佛也在那笑容的影响下暖了一些,平和了一些,依旧悦耳,却仿佛少了什么。

“怎么会麻烦?”龙御风这一次终于放纵地勾起了唇角,用并不高昂却又能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本王又不是外人。”

凤盺闻言,忍不住眼角又抽搐了一下,再一次肯定:她才不要嫁给这种男人,有几个难搞的堂兄已经够了,再找一个差不多水平的丈夫,那不是存心不让自己好过吗?想到这里,她的眼睑慢慢地放了下来,右手紧紧地在客厅里的三个男人看不到的角度握成了拳。

“那凤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凤翎客气地冲主座上的男子抱拳。

龙御风惯于上位,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凤翎的恭敬。厅堂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看来随意地将这厅堂打量了一番,然后突然道:“这地方简陋得很,不如二少和令弟令妹随本王去本王的别院秋意小筑小住一阵如何?”

凤盺面纱后的脸顿时因为这句话变得更黑了,她嘴唇一动,再次欲拒绝之时,又是凤翎抢在她前面说道:“那凤翎就却之不恭了。”

他的态度坚定,似乎没有一丝为难,一下子阻断了凤盺原本的决心。她不敢在众人面前去下这位二堂哥的面子,只得把话都吞了回去。

这一刻,凤翎、凤眆和凤盺三人的秋意小筑之行成了定局。

---------------我是转换地方的分割线-------------

秋意小筑是个小地方,就算岚西的消息再落后,她也很快就知道了王爷驾临的事,同时她也知道王爷带回了三位姓凤的客人。从叶荷粗略的描述中,她知道那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长相俊美,而那个女子头戴纱帽。

岚西自然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她之前曾见过两次的两男一女,只是奇怪为什么她见到的三人中戴纱帽的是男子,来到王府的三人中戴纱帽的却是女子。可惜她暂时得不到答案,叶荷并没有亲眼见过别院的贵客,她只是从厨房的厨娘和丫鬟口中听了一些杂乱又夸大了几分的闲话而已。

对于这三人的身份,岚西也没有纠结太久,毕竟他们是不是她曾见过的三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定亲的事不可改变,柳烟突然出现的事更不可改变。

=================

上个礼拜太忙了。。还赶了一趟杭州,累死我了。。停更了那么久真是抱歉,从本周起恢复正常更新。。

第二十四章 试毒

想着那个面容扭曲、心中充满愤恨的柳烟,岚西决定就算多此一举也要多做一件事。

她让叶荷去城里买了一包银针,又偷偷抱来了养在厨房里防老鼠的狸花猫。然后他们的每一顿饭,每一样菜,甚至是水,她都要不耐其烦地先用银针试一遍,再让那只略胖的狸花猫把每样都吃上一遍,一盏茶后,确认猫儿无恙,她才敢放心地让一一食用。

她第一次这么做时,叶荷觉得新鲜没有说什么,但两次三次以后,叶荷疲累了。一旦跟吃的有关,平日里还算乖巧的一一就会特别的不好对付,每顿饭都要死命拦着如同幼虎出闸般的男孩一直到岚西试完毒,实在太考验叶荷的精力了,因此她在一个晚上终于耐不住开了口:“主子,你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难道你怕梦蝶夫人对你和小少爷暗下毒手?王爷在此,我想梦蝶夫人总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叶荷。”岚西一面弯腰喂地上的小胖猫吃了一块鱼肉,一面淡淡说道,“小心一点总是没错,人吃过一次亏也就罢了,如果两次都败在同一个地方,那就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笨了。”她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原本清澈澄净的眼眸微微一黯,然后突然道,“叶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看到柳烟了?”

“柳烟夫人?”叶荷忍不住瞠目结舌,有些不安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又回到岚西身上,“主子,她,她有没有……”

“放心。”岚西慢慢地直起了腰,同时把地上的狸花猫抱到了自己膝上,“我现在好好在这里,她自然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点都没变,不,也许她心中的怨恨更深了……叶荷,这些天不要随便出茜草苑,帮我一起看着一一。”

叶荷看了看怀中对着满桌的食物流口水的一一,无奈又心怀忧虑地说:“主子,你担心她会对小少爷不利?”

“总要防着点不是吗?”岚西无奈地勾了一下右边的嘴角,声音中掩不住凝重,“既然当年她能做出那么疯狂而极端的事,又有谁能保证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她会不会失控地做出更可怕的事?再者,当年的她也许还会顾忌王爷,唯恐王爷知道她的行事,而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她无奈地太息,丰润的嘴唇微嘟,“哎,古人说,穷寇莫追,可我呢,却是穷寇追我。”

“主子。”叶荷看着岚西皱眉的表情,有些迟疑地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要不要告诉王爷?”

岚西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把王爷扯进来,况且,就算王爷帮得了我们一时,也帮不了一世。柳烟对王爷的感情很深,她恨的就是王爷因为我把她撵出了王府,如果我真的接受王爷的庇护,很可能反而刺激到柳烟,让她不顾一切地做出玉石俱焚的行为来。”她一边说,一边借着逗猫的姿势半垂下眼帘,心中还有一番没说出口的计较:其实就算她告诉王爷,她也没有信心王爷会为了她和一一对付柳烟。虽然她不曾亲眼见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王爷和柳烟是如何相处的,但根据她后来从旁人的口中拼凑来看,柳烟对王爷至少是有些不同的存在。当今皇上登基时,那一年六王爷才十二岁,但他还是因为重重的忌讳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柳烟便是王爷府中管家的女儿,算来他们也算青梅竹马了,更别说她后来还成了他的女人。虽然柳烟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是考虑到梦蝶夫人和原本的“岚西”都是皇帝送给他皇弟的美人,那么严格说来,只有柳烟是王爷自己选的女人。王爷对柳烟看似无情,但他毕竟是放过了她。有时候岚西忍不住会假设一下,如果当年的受害者是柳烟,加害者是岚西,那么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第二十五章 王爷有请

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想到他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眸,岚西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是她九成九地相信,如果以前的“岚西”是加害者的话,那么自己的遭遇肯定会比柳烟惨上几倍。这种时候,她便会安慰地告诉自己:这么看来老天爷不算太坏,至少他没有把她丢到一个更恐怖的立场中,至少他给她的第一个男人不算太烂,至少他还给了她一一。想到一一,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虽然一一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有了亲人,也让她的人生有了新的重心。

这时,她膝盖上的狸花猫喵呜地叫了一声,她低头看看精神十足地向她讨东西吃的猫儿,却是对叶荷道:“叶荷,放开一一吧,这些菜应该没有问题。”

叶荷如释重负地把一一放在了桌边为他特制的红木高椅上,然后退开。

从头到尾,一一那双黑亮的凤眼一直灼灼地盯着放在桌面中心的红烧狮子头,因此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往中间那烧得红光油亮的大肉丸抓去。

岚西毫不留情地用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一一放肆的小手,在那软嫩的手背上留下一条微红的印痕。

一一吃痛地收回手,放在嘴边呼了呼,侧过脸斜眼瞄向母亲,只见他乌溜溜的凤眼中闪着水光,粉嫩的嘴唇微嘟,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眼神中却写满了无限委屈。

岚西不由地心一软,看着这样的一一,她常常会认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可问题他不是。她咬了咬嘴唇,再一次地让自己硬起心肠,声音中故意带上微微的冷意:“一一,你忘了娘给你说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