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被我出类拔萃的下饺子水准所震惊了?瞧瞧,一个都没破,圆满。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吗?”

“”

“水烧开后先加了点盐。”严峫食指在茶几上点了两下,居高临下道:“怎么样,不知道吧。”

江停差点脱口而出“难道速冻水饺不是一般都不会破的么?!”,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开口前一瞬间又忍住了:“我以为你从不进厨房。”

严峫不无得意:“但我会百度啊。我是学院派啊。”

江停心说就你还学院派,戏剧学院武打专业吧。

严峫一屁股坐在江停身边,唏哩呼噜吃他的老坛酸菜牛肉面。虽然肯定是速冻水饺口味更好,但严峫那有滋有味的模样,竟然把江停看得有点馋,忍不住从他碗里挑了一筷子方便面来吃了。

严峫没吭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严峫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才说:“笑你隔碗香,跟个小孩儿似的。”

还是吃人嘴软,江停一时没答上话来。

“看见有好吃的,你才肯给个好脸儿,还主动去洗碗。没有好吃的,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息。”严峫又挑了一筷子面条给他,说:“没事,明天保证带你去米其林餐厅,天塌下来都保证你能吃上大餐。”

“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高冷气息”的江停吃着饺子,半天也没想到有力的反驳方式,只能有点悻悻地道:“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人不能饿的道理了。”

“说得跟你今年多大似的,你就比我大两岁。两岁好吗?”严峫夹着筷子伸出两根手指:“再说咱们是警察,又不是运动员,公安系统里这个岁数还只能算小辈分。不信你看建宁除了吕局跟魏副局,还有谁跟你一样整天抱着个茶缸子,跟保温杯成了精似的。”

保温杯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了,稍不注意就要联想到严峫柜子里那个莫名其妙就越来越小的茶饼上,江停赶紧夹了两个水饺塞进严峫碗里:“说什么呢,吃你的去。”

严峫赶紧把碗端起来:“不要了不要了。”

“你饺子下太多了,我吃不下。”

“我也吃不下啊,我不控制食量怎么保持腹肌呢啊,这都大半个月没去过健身房了。”

江停说:“保持那玩意儿干嘛,放飞自我吧,你单不单身都跟腹肌没关系。”

结果严峫一听这话,极其自然又理所当然地接了句:“我单不单身难道不是看你吗?”

江停:“”

温暖安静的夏夜,汤面的热气袅袅飘散,两人肩并肩坐在米白色舒适的大沙发上,几乎挨在一起,江阳县那落水、中枪的一幕幕和抢救室外的恐慌惊惧,仿佛都成了很遥远以前的事情。

江停筷子上还夹着半个水饺,也不知道是该吃了还是放下,半晌才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跟抽风似的,一阵一阵的劲儿。”

“因为我对你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不讲究技巧,跟你对我说话可不一样。”严峫一笑,更凑近了,低声问:“搞个对象呗,江队?”

“”江停说:“不搞。”

“搞一个呗。”

“不搞。”

“你怎么这么不坦诚呢?”

江停无奈地端起碗扭过身,严峫还追着问:“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对我特别有好感啊?”

“我为什么要对你特别有好感?”

“因为我不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处对象的最优人选,你知道自然界动物择偶的规律吗?只有强大的雄性才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竞争中脱颖而出,占有最多的生存资源,为照顾家庭和后代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

江停一手端碗一手扶额,耐着性子听他扯淡,整个就是一篇歪理邪说。

“所以说至少在本省范围内我应该是个比较值得考虑的择偶对象,你对我有好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如果你不对我抱有好感的话,那达尔文物竞天择的理论就要被推翻了,我觉得这种反科学的可能性比较小”说着严峫自己也掌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好了我不扯淡了。处个对象呗,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行的话再说。”

江停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转回来面对严峫,郑重道:“严队。”

“嗯?”

“达尔文这条理论只针对自然繁衍,不包括同性搞基。”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严峫一拍他:“哎呀别那么狭隘,搞一搞又没什么!”

江停内心感觉其实有点混乱,不知道是好笑还是荒谬——或者说,正是因为严峫在满嘴跑马车的表面之下,透出了异常的严肃和认真,这番争论才显得格外好笑和荒谬。

他不知道是笑好还是不笑好,许久才只能说:“我以为你一直是喜欢贤妻良母型的”

“每个男人都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实际上这种事情就跟扔骰子一样,得真扔出了那个点儿,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

“你不觉得怪异吗?”

“开始是有点。”严峫顿了顿,说:“现在其实还好吧,我看警队里那些男的也并没有任何感觉,就看你的时候心跳会比较快。”

严峫这人嘴欠的时候其实还比较好对付,不理他就完了。但当他顶着这张确实下海一次五万起的脸,深邃的眉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你,直接了当把话敞开来说的时候,不仅是江停,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来都很难招架。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膝盖都几乎挨在一块儿。江停垂下视线避开严峫灼热的注视,却看见自己双手上还捧着装满水饺的碗——明明是西南地区夏天的夜晚,刹那间他却生出了好似北方夜里,两口子对坐在炕上说话的错觉。

“”江停用力一摇头,摆脱掉这种荒唐的感受,问:“你真觉得自己是认真的?”

严峫说:“我确实没有在开玩笑啊。”

“那这你也能接受?”江停冷冷道。

他放下碗,顺手从茶几上拿起电脑。这个笔记本严峫是专门用来连接电视看视频用的,密码就是他家门牌号,江停登陆进去打开视频网站,严峫只见他好像搜索到什么,随即点击播放,把电脑屏幕往他面前一转。

“先了解一下,”江停淡淡道,“这可能会改变你的想法。”

严峫低头一看,随即愣住了,全屏播放赫然是光溜溜俩男的,紧接着外放就响起了肆无忌惮的呻|吟。

——那竟是个相当露骨的毛片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下章确实是有个车轱辘的,但关注微博的人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连车轱辘都整车留着后文再开,这样就算以后被锁至少也是锁一章完事,不至于放眼山河遍地红。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长评,鞠躬~!!!

☆、第67章 Chapter 67

霎时严峫表情一片空白, 似乎都忘了如何反应,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电脑外放中浪荡不堪的声音格外清晰刺耳。

江停打量他仿佛惊呆了的表情, 少顷, 几不可闻地出了口气。

说不上来这口气是松出去的, 还是一声难以听闻的叹息。他舌根有点发苦,便把刚才那咬剩下来的半个饺子吃了, 所有复杂难以名状的感慨都随着那半个饺子咽了回去,随即轻轻放下了碗筷。

人呐——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随即严峫的声音响起来:“这男的身材不错啊。”

江停:“?”

严峫摸着下巴, 笑吟吟道:“但下面这个演员专业素质不太行,皮肤也不是很好, 表情有点矫揉造作, 脸跟你比的话就更差远了。总体来说摄像和后期都还凑合,总分一百的话可以打到七十五, 这个打分的作品放到我们扫黄大队也就是搁仓库里落灰的命,绝不会被全市局人人争相传看的。”

空气凝固半晌,江停终于问:“你说什么?”

严峫反问:“你没下过派出所吧?”

“”

“你要是像我一样在派出所干过四年, 那真是什么样的奇葩事情都能见识到,俩嫌疑人关所里大半夜干柴烈火搞起来的都有。更别提扫黄打非那阵子连锅端过多少叫鸡的, 叫鸭的, 男女鸡鸭一块儿叫的, 警察踹门冲进去一屋子男男女女光着屁股开轰趴的后来到了市局,那更不得了,最丰富最高清的网络资源全在隔壁扫黄大队, 偶尔发现剧情好或者主角特别漂亮的,大家都拿着硬盘去拷,比你这重口味的我都早不当回事儿了。”

说着严峫一笑,那弧度说不出的戏谑:

“倒是你,江队——你这么熟练就能搜出男男小电影来,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啊?”

“”江停在越来越激烈的外放中一言不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额角线条有点紧,似乎在强行压制自己抽动的眼角。

严峫笑意更加深了,慢条斯理地把电脑屏幕转向他,同时凑到近前,几乎贴着江停的脸颊,含笑问:

“——我的阅片感想说完了,你的呢?”

江停终于伸出手,似乎想重重关上笔记本。

但他指尖刚沾上显示器,还没来得及用力,手就被严峫一把抓住了。江停边挣脱边向后仰去,严峫也随之向前倾身,沙发让两人都失去了平衡,同时倒在了柔软的靠垫中。

啪一声电脑合拢,那令人坐如针毡的激情声响终于戛然而止,客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江停面朝上仰躺,严峫半压在他身上,两人仅隔着几寸距离,彼此对视着。

这安静似乎比刚才嗯嗯啊啊一通乱叫的声响更让人尴尬,但严峫不觉得。他左右手肘分别抵在江停耳边,把江停热烘烘地压在沙发深处,用目光一点点描绘他的头发、额角、眼睫、鼻梁乃至嘴唇,良久后才低下头去,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相贴了,他却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江停一动都不动,全身肌肉绷得很紧。

他能感觉到严峫的肌肉渐渐发硬,带来不容忽视的热度和压力。

“就亲一下,”严峫轻声道,抓起江停的手向下探,绅士地停在了腹部,指引他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触碰自己腹肌上仍然还很鲜明狰狞的刀口。

江停指尖就像触电似的一抖。

“或者你亲我也行,”严峫尾音里含着笑意,说:“如果你不介意老坛酸菜味儿的话。”

江停稍微向沙发靠背那一侧扭过头,但因为很挤的原因,这个动作还没完成就被严峫强行捕捉到了,低头亲吻在了那平日里总是很冷淡抿着的嘴唇上。

“”

跟江阳县医院里那个带着狠劲的吻不同,这次的亲吻缠绵温暖,就像唇舌在心平气和地互相嬉戏,充分享受彼此的温度。

严峫搁在沙发上的手伸进江停后脑,随着那个吻加深的幅度,手指一点点摩挲他刚洗完吹净、还非常干燥柔软的黑发,仿佛通过这个小动作传递出了一种隐忍而耐心的,深切的情愫。

时光在缱绻中旋转上升,和着灯光轻盈舞蹈,穿过五光十色的玻璃窗,向更远处浩瀚安静的夜空飞去。

“江停”严峫低声唤道。

“”

“你就是挺喜欢我的对吧?当初在KTV见到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对吧?”

江停还是不吱声,面颊绷得很紧。

好像只要稍微放松,情绪就会像开闸般倾泻出来似的。

严峫无声地笑起来,脸一偏就亲到了他冰凉的下巴,嘴唇贴合着颔骨线条向脖颈延伸,亲亲密密地落到侧颈甚至咽喉。在亲吻到锁骨深凹部位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江停猛地抽出手,指腹出乎意料地热,有点仓促地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么互相紧贴的姿态,推拒又不像推拒,迎合也不是迎合,倒给人一种互相纠缠、难以分割的错觉。

“你在想什么呢?”严峫笑着含混地问。

“”江停终于开了口,嘴唇被亲得发红,声音细微略哑:“你生日快到了吧,要不送你个东西?”

“哦?送我什么?”

“充气娃娃,大号的。”

严峫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失声而笑。

江停发力想推开他,严峫却不愿意起身。两下挣扎间,严峫背心都掀了起来,堆积在江停肩膀上的雪白浴衣褶子也滑了下去,暖融融的皮肤互相摩擦,同时从他们两人的神经末梢传递到心底更深的地方去。

“再亲一个嘛。”

“不。”

“就亲一个。”

“不。”

“我平时办案子真的特别辛苦”

“辛苦就早点休息。”

“那一起休息呗”

江停想下沙发,但严峫老推他搡他。小小的打闹在有限的空间里持续了好半天,严峫终于不乏遗憾地妥协了:“那你起码——”

江停终于逮到空隙,使力把严峫推得半起,自己也从桎梏中撑起了上半身。

严峫的位置比江停高,这时候恰好低着头,突然顺着他滑落下去的衣襟瞥见了什么,视线倏而一凝!

“没有起码,”江停吃力地坐起来:“快去睡,晚安。”

刹那间严峫发不出声来,大脑像是冻住了,五脏六腑被沉重冰块坠得急剧下坠。就在那不超过两秒钟的僵持中,江停已经一手撑在茶几边缘,把自己跟拔萝卜似的费劲拔了出去,险些撞翻那台烫手山芋一样的电脑,赶紧趔趄着避开,然后绕过沙发,仓惶钻进了自己的客卧。

咔哒。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仿佛某个开关,严峫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

“呼,呼”

他都没发现自己在喘气,慢慢翻身坐在了沙发上,猛烈搏动的心脏终于从喉咙口落回胸腔。他不由自主地想:“我刚才没表现出异样吧?”

——应该没有,或者说就算有,那种状态下注意力不集中的江停也难以发现。

严峫闭上眼睛,却无法压抑住急促起伏的胸膛,短短几分钟前的画面犹如情景回放般重新闪现在大脑中——那是江停顺着手臂滑落的衣襟,乃至一寸寸线条分明的肩窝。

深陷处有个因为太小而很容易忽略,但确实非常清晰的红点。

那是一颗痣。

建宁市公安局。

“谁让你出院的?谁批准你回建宁的?三十多年过得太顺皮太痒了对吧?江阳县公安领导没人能挡得住你这么个王八羔子是不是?!”

吕局捧着他的本体——白瓷大茶缸,笑呵呵地走在最前,对身后的狂轰滥炸充耳不闻。中间是脸红脖子粗的魏副局,时不时回头怒骂,好几次险些把咯吱窝底下的文件夹抓起来甩出去。最后的严峫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向上扬,目光放空,以完全不care的表情迎接唾沫星子一齐乱飞的狂风骤雨。

“无组织无纪律!枉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你还给我这副表情,啊?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我就不敢告诉你爹妈,你爹妈就抄不起皮带打不动你了是不是?!别给我一脸二五八万的!有胆你就给我点反应?!”

话音刚落,严峫突然站定脚步,一捂腹部。

魏副局:“”

“啊!好痛,快来人救命,啊——快叫急救车,我不行了”

一帮刑警轰隆隆穿过走廊,七手八脚架起满面苍白的严副队:“队长!你怎么了队长!”“坚持住,白色的明天还在等着我们!”“求求你睁开眼睛啊队长!别离开我们!”

严峫颤颤巍巍:“我的党费,枕头底下二百五十块”

“好的队长!我们一定为你转交给组织,继承你的遗志继续前进!”

魏副局活像生吞了一整个咸鸭蛋,面部表情不断抽搐,眼睁睁看着那帮大小伙子把严峫架起来,飞快地溜了。

“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我说老魏啊,”吕局笑眯眯劝他,一脸大彻大悟般的心平气和:“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他们年轻人主意都大得很,越管越有逆反心理,我们这样的老头子还能怎么办吗?再说你讲他们无发无天,你看看我。”

吕局得意地捋了把泛白的头发:“知道我的头发为什么比你多吗?”

魏副局:“”

“因为这种破事我从来都懒得操心。”吕局语重心长道:“走吧。”

魏副局眼皮一个劲地跳,只得无奈地跟着吕局走了。

严峫被一路簇拥到法医室门口,打发了那帮精力过剩的刑警,正巧碰见苟利穿着白大褂、拎着保温桶,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来,“——哟,老严?干啥来了,请吃饭?”

走廊外面还有人,严峫不欲说得太清楚,含混地应了声:“还惦记着吃,你妈千里迢迢给送来的爱心午餐还不够你吃的?”

苟主任单身到现在,那纯粹是被他妈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