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

江停一把掀开门帘,两个保镖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他面色严峻:“警察来了。”

“什么,什么?!”

“鬼哥呢?!”

“在前面,我们必须立刻撤走。”江停吩咐左边那个较矮些的手下:“你本地人熟悉路,现在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被警察包围起来了,注意隐蔽别被发现,看一眼就回来。”

那手下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不假思索地冲出了门。

“你,”江停转向右边比较壮实的保镖:“过来跟我把这几箱货搬进柴房藏起来,快!没时间了!”

保镖哪能让江停自己亲手去搬货,何况那么沉的木箱他搬也搬不动,连忙上前要接手。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果然江停失手将箱子摔在了地上,木板盖受力打开,被厚厚报纸包着的毒品七零八落摔了出来。

“我来我来,”保镖慌忙蹲下身去捡,急得汗都出来了,心想这主子还真跟鬼哥私底下说的一样,干啥啥不行还偏要逞能,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儿添乱?

江停知道他在嘀咕什么,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手伸进后腰,握住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柄。

“这一箱货大概多少啊?”

保镖手忙脚乱:“两公斤吧!”

“这么少?”江停漫不经心问。

“看着多,包着少!”

“为什么不多装点?”

保镖心说我怎么知道,老板就是这么吩咐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老板?

但江停问话又没人能置之不理,他只得一边将毒品快速塞回木箱,一边忍气吞声地回答:“当初杰哥规定我们这么办,箱子里再塞点大豆大米,好装车好过安检。再具体原因我们不好说,要不您自己去问问——”

声音戛然而止,保镖双眼暴凸。

江停站在他身后,一手死死按住他的嘴,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抹了他的咽喉。

大股大股鲜血喷射而出,生生溅满半面墙壁,将灰白色的毒品包装袋淋成了猩红。保镖全身痉挛,喉咙中不断发出血泡破裂的咯咯声,但都被江停有力的手死死按了回去,发不出一点动静。

十几秒后,保镖的腿最后蹬了几下,濒死挣扎猝然终止。

江停一松手,死尸咕咚倒地,双眼圆睁,至死都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被下了手。

江停掌心沾满鲜血,从桌上随便抽出抹布一擦,将脏毛巾丢在了尸体上。

他神情冷淡,睫毛垂落,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无关紧要的垃圾。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很快由远而近,江停握着刀一偏头——

刚才出去打探情况的保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以为这章结尾一定能见面的,谁知八千多字愣没见上,我也是绝望了下章一定能见面,泪崩

☆、第140章 Chapter 140

哗啦——

门帘突然被掀开, 刚才出去探路的矮个保镖箭步而入:“外面好像嗯?!”

尸体直勾勾瞪着他。

保镖唰然收住脚步,下意识要转身。但就在这瞬间,隐藏在门后的江停猝然上前, 一刀剁向他侧颈!

江停身边跟着的人都是阿杰亲自挑选出来的, 专业等级跟普通马仔不可同日而语, 电光石火之间保镖竟然感觉到厉风,猝然转身, 刀锋生生从侧颈上滑了过去!

血箭一飙而出,滋上门板。江停也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失了手, 刹那间保镖捂着脖子怒吼转身,当啷撞掉了匕首!

江停眉梢微跳, 顺手将尸体身上那条刚被他擦手的脏毛巾抽出来绕手一挽, 闪电般套住了保镖的脖子,一脚蹬在背心上, 把他踹得踉跄跪倒,紧接着双手交错狠勒。

咯吱——

保镖整张脸迅速涨红、发紫,颤抖着双手抓挠脖子上那条夺命索, 喉头爆发出了骨骼慢慢开始错位的恐怖声响。

江停双手十指皆尽变色,但面无表情, 越勒越紧。保镖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 只听门外又是唰拉一声——

“你!”贡阿驰一头闯进来,愕然失声怒喝:“住手!”

话音刚落,喀嚓!

颈骨生生绞折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保镖脖颈一歪,七窍流血,头颅以难以形容的角度一垂。

江停抽回毛巾,尸体就那么当着贡阿驰的面,软软地倒了下去。

并不宽敞的后堂一下多了两具新鲜尸体,空气凝固到窒息的地步,贡阿驰咬牙瞪着江停,一字一顿道:“是你——”

江停不答,只见对方手往腰间摸,立刻闪身扑上去夺地下那把匕首!

然而贡阿驰动作比他快,就在江停手指即将碰到刀柄的瞬间,一脚把匕首重重踢开,“叮当!”一声打着旋撞进了墙角!

江停捞了个空,但他动起手来有着与长相完全相反的悍利和狠辣,眼见贡阿驰要把后腰里的东西掏出来,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拔腿往屋外跑,而是狠狠将肩头撞了上去。

贡阿驰措手不及,怀里的土枪刚掏出来就被撞飞了,惯性让两人同时砸上垒起的木箱,冲力当即把那几个木板箱压得四分五裂,毒品袋撒了一地!

哗啦啦啦——

玻璃渣、碎木板、密封袋满地都是,江停滑出去两三米才撞上墙角,登时眼前发黑。

他咬牙摇摇晃晃爬起来,眼角余光瞥见土枪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箭步冲上去夺,但已经晚了。耳边风声呼啸而来,下一秒贡阿驰狂吼着扑上来把他一拳打翻,两人翻滚着压爆了好几包冰|毒碎块!

“是你把警察招来的!”贡阿驰像头被激怒的巨型公牛:“老子宰了你,宰了你——”

哗啦啦啦!

木板箱被压塌的声响从后堂传进前屋,正侃侃而谈的老张一愣,几个人同时觅声望去。

出什么事了?韩小梅心惊胆战用目光询问马翔。

马翔摇摇头,内心也颇为惊疑,刚斟酌着想开口发问,就看见村长他媳妇急匆匆走进来,脸上神色掩不住的惊慌,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径直走向村长小声说了几句。

就在这转瞬间,马翔眼睁睁看见村长脸色剧烈地一变。

——怎么回事?我们被发现了?后屋是不是还藏着他们的同伙?!

马翔心念电转,紧接着只见村长强行镇定下来,起身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俺们家的灶房塌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先喝茶,先喝茶。”说着就急急忙忙跟着他媳妇往外走。

一股无来由的心悸突然直上心头,马翔冲口而出:“等等!”

话音落地,村长却没停住,反而慌慌张张加快了脚步。

“站住!”

马翔咣当跳过茶几,将整张桌面带倒,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抓住了村长!

茶壶茶杯摔了满地,老张一个哆嗦站起来,只听那妇女霎时开始尖叫:“你干什么?你放开!放开!”

“住手!”韩小梅突然反应过来,箭步跨过满地碎片茶水,拦腰抱住了那个比她两个腰还粗的妇女,锅铲险险从马翔头上一呼而过。但马翔来不及惊出满身冷汗,一边往死里抓住不断挣扎大骂的村长,一边吼道:“老张快出去报警!快!!”

老张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匆匆忙忙扑出前屋,但没几秒又冲了回来:“前院锁住了!妈的!钥匙呢?!”

“妈的你们这群狗条子,一个都别想跑!”村长眼见败露,索性也不隐藏了,扯着嗓子就大吼起来:“鬼哥!鬼哥——!!”

嗡!五宏菱光飞下山路,落地时整个车身差点散架,然后马不停蹄地疾驰向前,将荒芜田埂前的木枝杂草碾成了齑粉。

“我正带侦察一组赶往‘钥匙’所在地,重复一遍我正带领侦查一组赶往‘钥匙’所在地。所有人注意,不准开警车不准拉警笛!包围突入保持警戒,全部上好消音|器,避免将附近贩毒团伙打草惊蛇。明白了没有?!”

步话机中传来齐声:“一组明白!”

“支援组明白!”

严峫松开步话机,两手抓着方向盘一个山路漂移,车轮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戛然停住,车窗外是一座三层水泥小楼。严峫一手握枪下了车,抬头只见前院大门竟然被铁将军牢牢把守,当即心中微沉。

这种村寨邻里关系近,一般不会大白天把院门锁那么紧,除非是长期没人在家,或者——

不想让里面的人出去。

马翔再没传出过任何短信,难道里面的人暴露了?!

远处山路上传来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正向这边迅速逼近,是侦查一组的援兵来了。

严峫沉吟半秒,退后助跑一跃上墙,就像矫健的花豹,侧手翻越落地,随即一手持枪,躬身贴墙,穿过空空荡荡的前院向紧闭的房门疾步而去——

鬼哥?

马翔在村长大吼出声的瞬间反应过来:“小心!后面有埋伏!”

他话音未落,村长媳妇就发起狂,反抓住韩小梅的手把她甩了出去!

韩小梅这身板就算经过了警院的特训也没用,俗话说一力顶十会,单枪匹马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是这等强悍泼妇的对手,当场咣当撞上了翻倒的茶几。那婆娘趁这个空隙扭身就跑出了屋,村长抻着脖子嘶喊:“快去叫鬼哥!叫鬼哥来帮忙干死这几个条子,快!——嗷!”

马翔飞起一脚那村长踹开,夺路冲向那婆娘想要拦住她搬救兵,突然脚脖子被村长忍痛拽住了,登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转眼那妇女已经尖叫着扑出了屋。

“艹,拦住她!”

“站住!”韩小梅忍痛一个鲤鱼打挺,拔腿狂奔了出去。

村长还要拦韩小梅,马翔血性大起,反身横踢把他踹倒,上去摁住就是左右开弓两记铁拳,打得村长眼冒金星耳孔流血,又随手抄起地上摔碎的茶缸盖子,大吼一声砸了下去!

锵!

村长头一偏,茶缸盖贴着他太阳穴砸碎在了地面上,当场四分五裂。

“我日你先人!!”村长暴怒嘶骂,掀翻马翔提拳就揍,冷不防上半身被巨力往前一推,差点喷出老血,原来是被老张抄起板凳腿从背后狠抽了一棍子,打得他险些把胃从喉咙里喷出来。

马翔:“干得漂亮!”

然而老张在基层干了一辈子,从没见过比醉汉打架更激烈血腥的警情,眼下这阵势已经把他惊呆了,混乱中竟然没接着乘胜追击。就那短短两秒发愣的时间,村长趁机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从堂屋沙发后掏出一物,疯狂地吼道:“妈的老子弄死你们这帮狗X——”

那竟然是一把削短了的猎|枪!

马翔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拧身把呆愣住的老张兜头扑倒。

砰!

第一声巨响,子弹穿过茶几打进地面,弹壳从马翔上臂飞划而过,飚射出血线。

砰!

第二声巨响,大门被猝然踹开,来人闪电般抬手一个点射,村长手臂中弹,土枪失手落地。

砰!

第三声是土枪走火,子弹紧贴着来人身侧打进了墙面!

马翔抬头一看,喜极而泣:“严哥!”

只见破门而入的赫然是严峫,下一刻,从他身后哗啦涌进了十多名便衣刑警,瞬间无数黑洞洞枪口举了起来:“举起手来!不许动!”

村长抱着流血不止的手在地上翻滚哀嚎,两名警察迅速上前踢走涉案枪支,搜身后把他拎了起来,堵着嘴押出去——怕他大喊惊动附近可能存在的贩毒团伙。又有人上来扶马翔验伤,但马翔一甩手根本顾不上:“严哥,他们在后面有埋伏!他老婆刚才跑出去搬救兵,韩小梅追出去了!”

严峫眉梢一跳,用眼神示意左右点了几个人:“你们跟我去看看。”

“是!”

“鬼哥!鬼——啊!滚开!你这贱丫头!滚开!!”

村长老婆的尖叫远远传来,与此同时后堂,江停发力把贡阿驰掀翻起身,还没站稳就只觉脑后一拳袭来。

贡阿驰的胳膊比人大腿还粗,这一拳杀手足以把人颅脑生生打碎。刹那间江停头都没回,反手抓他手腕就是一记漂亮至极的过肩摔,杀手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加惯性,在巨响中把木箱压得四分五裂!

“我操!”贡阿驰痛得大骂,完全没想到江停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眼见他要去抓地上那把土枪,立刻一骨碌爬起来,从后拦腰抱住他整个人举起来,劈手往地上一摔。

轰!冲力让两人同时倒地,翻滚着撞上墙面,无数墙灰碎石簌簌而下。

贡阿驰愤恨至极:“你狗日的,你——”

扭打中江停被他一手肘砸在额角,鲜血登时哗地蒙住了视线。但江停出乎意料地抗打,剧痛中竟然还一声不吭,反手在地上摸索着抓住半个碎裂的玻璃酒瓶,一把扣在了贡阿驰头上!

鲜血混杂着碎玻璃屑汩汩喷涌,贡阿驰当头向后仰倒。江停趁隙勉强挣脱,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只听屋外传来脚步纷沓的喧杂,紧接着几道吼声同时响了起来:

“蹲下不准动!举起手来!”

“警察!”

韩小梅尖叫:“严哥!”

江停倏然一僵。

在他身后,满脸鲜血的贡阿驰摇摇晃晃站起来,猝不及防用手肘掐住了江停的脖子!

“”

江停眼前发黑,血液急速冲上头顶,但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贡阿驰整条胳膊肌肉隆起,狰狞可怖,那恶鬼般的力道还在一点点增加,让江停喉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氧气飞快抽空,耳膜轰轰作响。

但就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听见屋外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押下去,包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走”

那是严峫。

江停五指痉挛发抖,在地板上抓出了道道扭曲的白印。

“暂时没有发现埋伏,侦查一组将继续包围进行搜索。重复一遍侦查一组将继续包围进行搜索”

后院外面已经被层层包围,只有严峫带着几名刑警持枪突入进了院内。他松开步话机,贴在内墙根下打了个手势,刑警立刻会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猫腰疾步来到柴房下,利落地翻进窗,紧接着探头打出了一个示意有重大发现的暗号。

果然家庭式制毒作坊就在里面。

“派人看守现场,暂时不要挪动任何东西,避免引起注意。”严峫压低声音:“其余小组通报情况,有什么发现?”

频道中传来回复:“报告严队,二楼没人,暂时安全!”

“三楼发现吸毒工具及少量枪支毒品!暂时安全!”

严峫点点头,环视整个后院。

柴房、灶房、杂物间、菜棚鸡鸭棚,放眼望去凌乱不堪,简直处处都有可能藏人。一条沿着后楼修建的走廊尽头还有扇小门,应该是通往一楼后堂的,此刻门帘仿佛还在微微摇晃。

严峫视线落在上面,突然传来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悸。

“严哥?”马翔在他身后轻轻唤道。

严峫恍惚般向前走几步,站住了。

同一时间,后屋。

僵持一分一秒流逝,警察已经包围这里,时间不多了——贡阿驰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点。

他一条胳膊死死卡住江停脖颈,同时伸手竭力去够地上那把枪,情急中只想凭借江停这个人质再次逃脱天罗地网,但不知是否冥冥之中命运已定,那枪偏巧被卡在支离破碎的木板箱后,这个姿势他根本够不着枪柄。

“呼、呼”贡阿驰喘着粗气,从牙缝里迸出音来:“你他妈你他妈别想跑,就算下地狱老子也拖着你一起,老子拖着你一块死——”

咔!江停颈骨爆出轻响。

江停嘴唇半张着,似乎在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开合,好像在呼喊什么人,但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极度缺血缺氧造成的眩晕正侵吞他的意识,灵魂仿佛正渐渐挣脱痛苦,漂浮离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虚空中飞去。

哪怕再禅精竭虑如江停,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这里。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快得让人来不及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