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分成两组。

另一个队员见小姑娘咬着牙齿,以为她怕,于是笑着安慰,“别担心,”他指指邀她加入的那个男生,也就是子墨口中哥哥不喜欢的那个人,“这小子是高手,小心点。”

她没说话,手臂伸长,“Givemefive.”

“小姑娘挺嚣张的嘛!”

队友斜睨她一眼,笑着同她击掌。

比赛开始。

西曼身高是绝对劣势,但胜在灵活度高,开球后,她第一个抢到球。

穿着帆布鞋还跳的这么高,其余五人开始对小姑娘另眼相看。马虎不得啊!本来还想着让让女孩子的众位男士都认真了起来。

“高手”半路抄截她,不客气地拦住西曼,想着这身高优势就足以压制住她行动了,却不料这小妞儿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嗔着笑了一下,趁他发愣的当口,球斜路叩击地面,再弹起,瞬间便从他□穿过。同时,她身体一侧,大步一跨,下一秒到达他身后,接住球。

直到身后传来篮球持续叩击木板的“啪啪”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调转方向追去。

还没出3分线,他就已追上她,要截她的球。却不料她使了个假动作,看准队友位置,出其不意地把球传出去。

队友接住球,投篮,得分。跑过来拍她肩:“小家伙!不错嘛!!”

西曼笑嘻嘻。她初中可是校女篮,要不是高中以后个头没怎么长,被体育部给刷下来了,她现在可绝对不止这个水平。

挥汗如雨的感觉很不赖,西曼卯起了劲儿打满场,15分钟结束,玩成一票的男生把毛巾丢给她,她也大方拿起来擦汗。

这时,一瓶矿泉水送到了她面前,她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发现臣向北。

“喝吧。”

他说,波澜不惊的脸。

她接过,碰到瓶子的一瞬,一股凉气直冲手心,真是冰!扭开盖子,灌一口水,沁凉的水润过喉咙,舒服。

她用胳膊擦嘴角,说谢谢。

他没再说话,坐到她旁边。

她胸口起伏,有些累,直喘气。臣向北觉得她每一声呼吸都敲在他心上,不太自在,看着场上的人上篮,有些心不在焉。

这人,很喜欢沉默。西曼瞥一眼臣向北冷冷的侧脸,这么想着。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少说话,少说话。

气氛真是冷。

“高手”走过来,对此地的低气压浑然不觉,视线只停在低着头的女孩身上,对女孩旁边淡漠却又嚣张的臣向北视而不见。

西曼看见一双篮球鞋走到自己面前,一抬头,便有毛巾落下来,盖她头上,阻隔了视线。

隔着毛巾,她听见爽朗的笑声。

西曼把毛巾扯下来,看到阳光灿烂的笑脸。

“美女,球打得不错嘛,叫什么名字啊?”

这厮,大方搭讪,西曼呵呵笑,“你先说。”

“我?呵呵,”他学她笑,“詹意杨。”

“顾西曼。”

他站着,她坐着,夕阳美好,青春的汗水味。

臣向北看这两人一眼,嚯地起身,抿紧的嘴唇微微松开,对顾西曼说:“走吧。”

“顾姐姐,你好厉害!”

“是吗?”

她摩挲小孩子柔顺的发顶。

“是啊!这样…这样…”他比划着投篮的动作,“那些人都没你厉害!”

顾西曼那个骄傲啊!他们那是让着她,这场比赛,和女孩儿玩乐的成分居多。

西曼心里自是知晓的,却并不说破。小孩把她当偶像,又肯跟她说话了,她何必破坏?

臣子墨和顾西曼,一大一小,一左一右,配合得极好,在人行道上互相传球玩儿。

臣向北那时买水回来,正见一个弹跳而起的纤巧身影。瘦细的脚踝,流线型的身体,骄傲地扬起的脖颈。指尖触及篮球那一刻,脸上绽开一个张扬而狡黠的笑。投篮得分时,吐着舌尖,冲着看台比出V手势。

他在暗,她在明,瞬间,美好的错觉。眼前这个顾西曼,完全是个陌生人。

此刻,错觉再度降临。

夕阳差不多隐到了天边,剩下的最后一片湛红与浮云一道,交织出漫天云霞。

臣向北走在后头,看着前边镀上一层霞光的两人,一时晃神,不自觉笑了出来,连自己都没发觉。

“哇哦!”

前边突然的一声惊呼换回他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

子墨球丢偏了,西曼没接住,看着球朝车道飞去,她小声惊呼,立刻跑过去,眼睛一直盯着球,根本不看路。

看着莽莽撞撞的顾西曼,耳边响起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臣向北心里骤然绷紧了一根弦——

一辆汽车,离她不到3米的距离,还在匀速前行。

西曼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可前倾的身体,根本收不住。

“小心!”

声音都没来得及冲出喉咙,条件反射地,他一个箭步向前,迅速拽住西曼手臂。拉扯的力道太猛,西曼还没看清眼前景况,就已经摔在地上。

她下意识环住他腰。失重跌倒时,整个小臂着地,沙砾瞬间划进皮肉,她“啊”的痛呼出声。

臣向北后肩胛狠狠叩在地上,刹那间,骨头发出闷闷的磨合声。他的手,紧紧扣住她后脑勺,她额头磕在他锁骨上,又是一阵麻痹。

他感觉到剧烈的心跳,自己的,似乎,还有她的,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衫,引起彼此胸腔里的共鸣。

一声一声,“扑通,扑通…”,捣进耳膜,他莫名其妙烦躁,支起上半身,看怀中的她:“没事吧?”

她蹙着眉摇头。

他松开她,她也松开他,两个人站起来。

到医院,该上药水的上药水,该包扎的包扎,该缝针的缝针。

西曼额头一大块纱布,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甚是滑稽。

“没事吧!”

他伤得轻,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等她。

“没事。”

“自己能回学校吗?”

她点点头。

他拦了辆出租车,她坐进去,他却没关门,手扳住车门门沿,探进半个身子,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那句:“真的,没事?”

他眉毛下撇,嘴角也微微耷拉着,西曼看着这样的臣向北,想笑,拼命忍住。

“真没事儿。师傅,开车吧。”

“等等。”

司机识趣,没有发动车子。

臣向北脸上没表情,西曼看着他打开包,找东西。翻了半天,弄出个皮夹。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臣向北塞了几张百元钞到她手里。

“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这女孩,此时的表情有些吓人。

“…”他斟酌了用词,“…医药费。”

“这点小伤,药都不用换。”她拒绝。

“拿着。”

这么霸道。

她手僵住,脸也僵住:“不用,算是我请小家伙吃的。”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他看了看她紧握成拳的手,“这些钱,以后你打车来教课的时候也可以用。”

西曼皱着眉,看着钱,想了很久,久到原本黑亮的眼睛变得大雾弥漫。

僵持良久,她眼一闭,暗暗吸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睁开眼,淡淡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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