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动宣告失败,很是无奈地抬眼瞅了瞅面前这个女人酡红的脸颊。

“你真的连姓都没有?”

他点头。

“你耍我呢吧?”

“这个问题你刚才已经问过了。”

西曼“切——!”了一声,尾音拖老长,说的同时还不忘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这一招是跟臣向北学的,用冷漠的眼,表示自己那延绵无绝期的鄙夷之情。他嘴角咧的更开,他几乎要拍拍她脑袋,可实际上却只是将手撑在了她坐的高脚椅的矮靠背上。

“如果没记错,我应该姓李。”

“李?”她拧眉思忖了片刻,“那…你就,叫,李子涵吧!”

他没有搭话。

“这名字很好听诶!李子涵,李子涵…”她一遍一遍念,越念越顺口,“…子涵,涵,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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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在车上打瞌睡,司机大哥叫了几遍他都没听到。

“小伙子!到了!”

直到司机吼了这么一嗓子,万佑礼耳朵一痛,这才醒过来,猛地睁开眼,探出车窗外,海润翠宫的巨幅招牌就在眼前。

他用力揉一揉困到酸涩的眼角,掏腰包付了车钱,开门下车,快步跑进酒店大厅。在电梯里的时候,他看了看铜镜中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再看看表,之后就倚在冰冷的金属壁上,一直盯着电梯里的电子屏,看着数字往上跳。

他今天好不容易早点睡,结果睡到一半就被好久没回家了的老爸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西曼一个女孩子去打工,这么晚回来,你都不知道去接一下她?”万佑礼一直以来都知道老爸疼西曼,甚至超过疼他这个儿子,所以他对老爸发的这通火也没觉得有多大惊小怪。

可是他觉得没必要,摸了摸鼻子,对着老爸一张冷硬的脸,无谓地撇撇嘴:“她不用我去接。”

他这老爸也50岁的人了,力气倒是蛮横的很,拽着万佑礼就往房门口走,“你这是什么话?啊?”

万佑礼觉得有点委屈,看了看站在老爸背后不远处的老妈,继而收回视线,“她有人接。”

老爸狐疑的看他,显然不信。这个儿子没心没肺到了一定境界了,说的话没多少可信度:“谁?”

“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抓了抓头发,态度不太好。

他从小就怕这个父亲,可被他这个历来严厉的父亲这么一问,他想到了一个此刻最不愿想到的人,语气不自觉的冲撞了点。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妈见势头不对,立刻上前来搭腔:“西曼的朋友每天都会去接她,不用我们家小礼子去。”

“朋友?”

“可不是?每天凌晨都听到西曼那个朋友摩托车驶到家门口的声音,吵得很,邻居都来抱怨过几次了。”

万父了然,兀自点点头:“她那朋友是男孩子?”

“什么样的人?”

“干什么的?一个学校的?”

“他在和西曼谈朋友?”

“这事儿西曼她妈知不知道?”

万母先是被问懵了,接下来醒过神来的时候,有些不满的回腔:“你管这么多干嘛?自己儿子不管,一回家就问西曼西曼西曼,到底谁跟你最亲?!我们欠了他们顾家还是怎么了?嗯?”

万父又板起脸来。万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语塞,只得绕过丈夫这个很可能会马上引爆的雷区,走到儿子面前,推一推儿子的肩:“小礼子,去睡觉。”

万佑礼哪还睡得着,面无表情的在面前的父母之间逡巡了一轮,转身回房里拿钱拿手机。

“去哪?”老妈拦住他问。

他瞥一眼老爸:“去接顾西曼。”

说完就走,边走边给唐毅打电话:“今天我去接顾西曼。”

“西曼不是跟你说了,我去接她就可以…”

万佑礼冷冷打断他:“你再说个‘不’字,以后朋友没得做。”

说完,他啪一声合上翻盖,甩手就把手机丢在了鞋柜上,转而蹲下身去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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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提醒万佑礼,他到了。西曼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是他送她来的,所以还算轻车熟路,找到了游泳馆。他推开玻璃围栏,进入员工区。

他四处看了看,结果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最后绕了半天,他才在吧台那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他狐疑地看了这西装笔挺的老外一眼,继而,视线一从这人身上移开,他就看到了歪在吧台台子上的顾西曼。

他走到顾西曼身边,推推她:“西曼?”

她身体扭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打扰到了睡眠,眉心坏脾气的蹙起。

万佑礼回头,怀疑地瞥了眼这外国人,然后回神把西曼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嗯,这姑娘应该没吃什么亏。他想,然后把西曼攥在手里的那只高脚杯抽了出来。

接下来,他第三次回过身去看那外国人。

那外国人这时也正在看他。

对视片刻,万佑礼不客气地抬起手,指着他说:“YOU…”说了一个单词,万佑礼就说不下去了。

他这才懊恼自己英文烂,可又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这外国来,想来想去,只能略微拔高了声线说:“你灌醉她的?”

那个人耸耸肩,示意自己听不懂他说的。

万佑礼懊恼地咬住下唇,折回去掺起一滩烂泥的顾西曼,把她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随后一脚高一脚低的扶着顾西曼往他刚才的来路走。

面前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两个走廊,第一个走廊上的电梯直通酒店一层大厅,另一个则是通向酒店套房的直达电梯。

万佑礼搀着西曼走出第二道门没多久,就有一个身影从第一道门外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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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小小的一瓶醒酒药,他可谓大费周章。

他跑回到客房,找到roomservice的服务员,服务员找到客服部的人,客服部的人把醒酒药送到他手里…绕了这么一圈,他这才弄来了醒酒药。

随即,他搭乘直达电梯上到游泳区这边。

可他跑回到吧台时,却已经没有了那女孩儿的身影了。他怕她醉糊涂了,甚至在吧台底下找了一遍,都仍旧没有看到他。

他这才转头问助理:“她人呢?”

助理用下巴点一点面前两扇门中的一扇:“被人接走了。”

他的逆鳞

顾西曼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龇牙咧嘴的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最后却只能是重重地跌回去。幸好床够软,她没跌疼。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帮她坐起来。

然后西曼就见万佑礼的脸在自己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房间里开了空调,她身上盖着蚕丝被,凉凉滑滑的被子眼看就要从肩上溜下,西曼赶紧拉住被角。

“你怎么在我房间?”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跟烧着了似的,干哑刺痛。

他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直起身子看了她半晌,这才怪声怪气地反问道:“顾西曼,长大了啊?也学会宿醉了啊?”

她懒得搭理他,下床,穿拖鞋,她的脚步有些虚,所以也就走得慢,万佑礼一把就抓住她。

“干嘛?”“我爸现在在外面吃早饭,你不会想就这样出去见他吧?”西曼听见万叔叔竟然回家了,讶异的看看万佑礼,万佑礼很严肃很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接着,西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还是一身侍应的装扮,领结歪到了一边,领口扭开了几粒扣子,马甲也是胡乱地挂在脖子上,裤子更是皱巴巴。

她赶紧奔到厕所去照镜子,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整张脸都肿起来了,嘴巴和眼睛肿的尤其严重,下嘴唇还破了一块,破损处还有一个牙印,难不成是她自己咬自己?

她努力回想,可惜脑子里仍旧一团浆糊。她也懒得想了,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然后奔回睡房,拉开衣柜,找衣服换上。

万佑礼自然知道,这世界上顾西曼最怕两个人,一是顾阿姨,一是他爸。看着她这样急匆匆的样子,他心情好极了,笑了出来,却不自知。

可渐渐的,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慢慢慢慢收回了,他颤抖着嘴唇:“西…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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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衬衫扣子怎么这么多?!

西曼愤愤地想,她忙着解扣子都还嫌来不及,哪还有空搭理万佑礼,没好气地吼一句:“干嘛?”

万佑礼被她这么一吼,硬生生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背影。

完了…

他想。

别看…

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