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有颗蠢脑袋,放任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他却还不知道…他爱她…

西曼被他盯的发憷,正要斥责,忽然前头光影一闪,她抬眼瞥了瞥——前边的车子忽然急刹车,而他们的车还在全速前行,追尾在即。

万佑礼还在发呆,西曼已经从挡风玻璃那儿迅速撤回了视线,她瞪着大眼睛看他,却只来得及惊呼出声:“小心——!”

心痒难耐

突然撑开的安全气囊,“砰”的一声撞上西曼的头和胸腔,那种疼痛,瞬间要人窒息。西曼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万佑礼扑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时,他那恐慌的目光。

然后,她的视线倏然拉黑。

再醒来的时候首先嗅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胸口闷疼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她睡在急症室的床位上,“哗啦啦”,是帘子拉开的声音。

白大褂医生见这个女孩子转着眼珠胡乱看,问一句:“醒了?”

见西曼没回答,他对她说:“你没什么事,头上缝了几针,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

这个女孩子明显没在听他在讲什么,她还在到处看,看了看隔壁的空床位,又看看拉开的帘子外的走廊。

医生拿着医用手电筒走近她,“做一下检查你就可以…”

还没说完就见这个女孩子突然坐了起来,她起的急,一下子牵扯到不知什么地方,西曼疼起来,却准确抓住医生的手:“那个…那个和我一起送进来的人呢?他…他…”

这女孩是连环追尾事故的伤者,和她一起送进来的人挺多。医生想了想,西曼慌张地形容:“他,他高高瘦瘦的,头发短短,穿的很少,格子兜帽卫衣,好像,好像是黑的裤子…他,他…”

医生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么个男孩子,视线边投向走道另一头的急症室,边说:“他伤的比较重,在…”

又是没来得及说完,这女孩子已经蹦跶下床,朝着另一间急症室飞奔去。

西曼跑到门口就看到里头躺着的万佑礼。她看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就额头上包着纱布,眼看就是一副睡着的样子,西曼安下心来,步子也不自觉放轻放慢,缓缓踱过去。

到了床边,距离近,她似乎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装睡?她拍拍他。

没反应。

力道加重,推他肩膀,他依旧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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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她低吼。却在这时候发现,原来他的卫衣前襟浸着大片血迹,将红黑格子染的濡湿一片。

西曼的手僵在半空,好不容易醒过神来,颤颤巍巍的伸向他的胸口,可指尖就要触及那一大片的血迹时她又吓得缩回手。

她现在脑子空白一片,刚才看他的脸还没觉得有这么苍白,她不知不觉把手伸向他鼻尖下头。

没有呼吸。

西曼差点站不住,趔趄地后退半步,好不容易扶住了床位旁的支架才勉强站住。她鼻子一酸,手抖着移到他的脸上。

她感受得到他身体非温度,可是令她顿觉惶恐的是,他的体温似乎在流失。

倏然就失去一切力气,她颓然地靠着床沿,“万佑礼…万万,你,你起来…

你不要吓我!

你快…”

语无伦次地抓着他的胳膊,可是他的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似的,任她拽着,可她一松手,他的臂弯就垂落回床上。

“万万你不要吓我…你…你快起来。

你死了…你死了我就,就…你醒醒啊…”

他依旧死寂着一张脸,西曼再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一跌,就趴到他的胸膛上。

那些血印满她整个掌心。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迷茫时终于想起要去叫医生。对!医生!得去找医生!她胡乱抹一把不知何时就啪啦啪啦往下掉的泪水,撑起自己,转身要出去。

同一时间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道攫住。那股力量拉得她重新跌回万佑礼的胸膛上。

西曼朦胧泪眼一抬起就看到万佑礼的坏笑。

他还笑嘻嘻地跟她说:“瞧把你吓的!我早醒了,逗你玩呢!”

西曼花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看着他生动的表情,她忽然就懵了。万佑礼早料到她会是这反应,也预料到,等她彻底弄明白了,自己绝逃不掉她一顿打的,于是也就坐在病床上等着她来揍。

却不料,她忽然跌坐进一旁的靠椅里,嘤嘤啜啜地抽噎起来。

万佑礼腾地就从床上蹦起来,其实他胸口确实还是疼的,跳的动作大了点就钻心的疼,可她好像在哭,他也只得忍着疼,赶紧来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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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别哭啊!!你——”

紧接着她一拳头就过来了,正中他胸口,那个疼啊,万佑礼当即嗷嗷叫。

“你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她对他怒目而视,眼眶里还蓄着泪水,万佑礼就看到她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控诉般对着自己。

他捂着胸口坐下来,委屈地瞄一眼对面的姑娘,“我不是想等你说出那句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八点档里偶尔瞄到的剧情,“我不是想等你跟我说:你别死,你快起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跟你吵架,我…”

万佑礼记得电视剧里那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口一个:我爱你,我爱你——可他看顾西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就只说了个“我”,就没了下文。

西曼愤愤然抹一把泪:“神经病!”

万佑礼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神经病成了吧?”

他见她面色稍有缓和,咬了咬唇,以极低的声音呢问出口:“那么…如果…我,真的…”

万佑礼苦恼地抓抓头,站起来,没说下去。

他说话声音很低,但西曼还是听到了。

她呆在位子上许久,深呼吸无数次,这才跟着万佑礼走出急症室。

他们的车子被拉到交警大队去了,他们去领车,才知道车子损毁的挺严重,没法再开,这个时间,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万佑礼拖着疲惫的步子,拖着西曼的行李,在路灯下走,西曼跟在后头,他的身形明明很高,她却突然间觉得他的背影很瘦弱,如同…需要安慰。

跟着他逛了很久,再这么走下去也不知要到哪儿去,西曼喊住他:“我们去哪?”

他停下来,回头瞅瞅她,眼神那叫一个飘忽。

万佑礼也不回答她,就直直盯着,看得西曼发憷,她声音不自觉小下去许多:“都这么晚了,我们能去哪?”

万佑礼闻言翻口袋找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都已经碎了,大概是车祸的时候撞的。他又在兜里掏掏,摸出里头的钱包,数一数,信用卡现金都足够,想一想,说:“找旅馆住下吧,我还得打个电话回家。”

西曼默默点头,继续跟着他,他这时候倒是知道要慢下步子来等她,两个人并排走,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馆。

带着很重的当地口音的前台很抱歉地对他们说:就只有单人间了,问他们要不要住。

“怎么会?”

前台解释:这里离主干道近,堵在路上的人好多都跑到他们这里来住一晚。

万佑礼趴在柜台台面上好半天没动,然后支起身子就往外走。这里没有房间,找别家呗!

西曼却已经累的不愿再动,熠熠然叫住他:“要不咱们就住这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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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原本就是怕她不乐意和自己住一间房才要走的,她都这么说了,那就住下来呗!

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开暖气,万佑礼坐在床尾,蹬掉了鞋子,他双脚冰凉,鞋子里都是冰水。偏头看,顾西曼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也在抖她的鞋子。

他斜倚着,打内线电话叫服务员送一床被褥上来,挂了电话以后,万佑礼再联系家里。

老妈接的电话,焦急地问他们怎么还没到。他支支吾吾,说高速上在大塞车,勉强敷衍过去,老妈还要问,他赶紧寻了个借口挂上电话,他正长吁着一口气,猛一抬头就撞见顾西曼正看着自己。

她那小眼神…

万佑礼心中“啧啧”两声,说:“突然发现我是绝世大美男了?”

西曼愣了半秒,突然就站起来:“我去洗澡。”

万佑礼还等着她像往常一样对着自不量力的自己揶揄,可她竟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他有点匪夷所思,呆呆的目送她进浴室。

门缓慢关上。

很快就有水声从门内传来。

这是在放淋浴的水呢,还是浴缸的水?万佑礼有些想入非非,赶紧打住心中迤逦联想。他慌忙打开电视。

水声停了停。

她这是在,脱衣服?

万佑礼晃晃脑袋,不觉将电视机声音越开越大。

谢天谢地,水声很快再度响起,万佑礼舒一口气,趴在床头,被迫享受这震耳欲聋的音响效果。

好不容易他这颗乱跳的心脏安生了一阵,可忽然间,浴室里的水声再度消失,顾西曼的声音微弱地响:“万万…”

她的声音真的很小,就像细细的弦,“啵”一声,撩动心尖。

万佑礼身体僵着,手指在乱摁遥控的键。

“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