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

“吱——!!!”

尖锐的刹车声自顾西曼身后传来,刹那间就震碎了顾西曼眼中、臣向北柔情微笑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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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臣向北的表情一瞬间紧绷、恐慌起来。下一秒,臣向北朝着她飞奔而来。

顾西曼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她霍得停下脚步,已经来不及了,浓厚的雾气中,车子的身影已经现出了轮廓,并且正迅速朝着她笼罩而来。

顾西曼惊愕地盯着那个正急速欺近自己的黑影——

车前的挡风玻璃折射的光刺入眼睛——

她的头脑一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身后一阵猛烈的推力袭上她的后背——

顾西曼被推出车道,眨眼间倾倒的身体砸在柏油马路上,同一时刻——

“——砰!”

一语成谶

顾西曼从移动大厅里出来,手里捏着刚买的sim卡。

她穿过大厅空旷处,停在了靠近玻璃墙的地方。

窗外,新年气氛浓厚的步行街道,路人的一声声欢言笑语被隔绝在玻璃墙体外,顾西曼感受不到,她也不想去感受。

她急忙换上新的sim卡。

然后推开玻璃门,边走出店门,边拨打万家的电话。

这回,她的电话终于没有被挂断。

她听着听筒里传出的漫长耐人的“嘟——嘟——”声,整颗心吊在嗓子眼。

终于,对方接起了电话,顾西曼没等对方开口,就已经憋足了一口气,赶紧把自己要说的话抢先说出:“万阿姨我求求您,能不能把万万住院的地址告诉…”

万阿姨半声都没吭,“啪!”一声直接撂下电话。

顾西曼这时刚走下店面门口的台阶,听着忙音讽刺人地响着,她突然间失去全身的力气,脚下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勇气与坚强土崩瓦解,理智滚到天边,顾西曼坐在台阶上,身上衣物蹭着脏污的地面,她撇了电话,抱住自己,曲在地上无声痛哭。

路人或好奇或观望,不少人停下片刻,看着这个与此刻欢乐气氛极不搭调的女孩子。

这时,一个身高倾长的男孩子,刚跑过步行街的十字拐角。

男孩子停下焦虑的脚步,四下望着,终于在看到狼狈万分的顾西曼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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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朝她走过去,他手中还拿着她的外套。

他来到她面前,鞋尖都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是没发现,低着头,陷在空白里出不来。

他叹气,想把她拉起来,把她拉出惶恐与空白,可转念一想,他没有这么做,只是俯身,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顾西曼这才惊慌地抬头,见到他离的很近的脸,眼中有什么闪过,很快,很破碎,碎的臣向北整个人一时间怔忪。

臣向北不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却忽然发现说什么都于事无补,除非他,能找到万佑礼。

有时他想自嘲地笑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么多天过去,各大医院都问了,军区医院也去了,医疗单位跑遍了,还是找不到一点消息。万家有些背景,大概知会了院方,他们查不到也属正常。

思考良久,臣向北终于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凌晨才睡的,回去再睡会儿,好不好?”

顾西曼却只是问他:“你找到万万了?他在哪里?”

眼中可怜的,希冀的光。甚至身体似乎也有了点力气,她站起来,抬眼看着臣向北,等到他的回答。

这抹光臣向北很熟悉,她这样的目光,曾属于他,曾令他暗暗心惊与悸动。

可惜她如今,这么看着他,却并非是为了他。

物是人非。

臣向北无奈摇头。

车祸后他们一起送万佑礼上的救护车,一起去的医院,看着万佑礼被推进手术室。可是一夜后醒来,万佑礼已经被万家转院去了其他地方。

这个女孩子自那时候起,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罪魁祸首是谁?

臣向北意识到,是他自己。

本来这个时候她该过着一个轻松的好年,唯一需要关心的只是准备出国的事,他四月份进巴黎美术学院进修,两个人,隔一道英吉利海峡,没有比这更值得令人惬意。如今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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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向北艰难地笑一下,如果笑容有重量,他希望她的心可以踏实一些。他说:“没事的,北京就这么大,就那么几家大医院。一定找得到的,你别担心。”

她却颓然垂下头。

如果,他死了…

每一晚黑涩梦境里,万佑礼那句玩笑话像是针尖麦芒,狠刺她的神经。

…我问你,如果我在车祸中死了,你要怎么办?…

…承认喜欢我,就有这么难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哭得多伤心?…

…我本来告诉自己,给你时间,让你忘记…忘记一些人…

…我以为我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你的心很爱撒谎的…

…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万佑礼,你这个混蛋!说了要好好在一起的,可你现在在哪里?在哪里?

顾西曼觉得自己像是笑了一下,不自觉的也不受控的就这样笑出来,却是慢慢哀愁,“如果,他死了,我…”

她不敢说下去,害怕真的要一语成谶。

她话到中途禁言,看着臣向北,改口道:“麻烦你了。”

臣向北错愕于她语气中的疏离,可是她这么疲惫,似乎每一天都紧绷着神经,他又能如何?臣向北不知不觉地就想要靠近一步,只是想要靠近而已,还未付诸行动,顾西曼却忽然神色一紧,脸上闪烁了一下,

臣向北看得分明,翛然后退半步,不咸不淡一句:“没事儿。走吧…”

转身要走,顾西曼倏忽在他身后开口:“你,还是回去吧。”

他不觉停下来,回头不解地看看还站在原地没动的顾西曼,“嗯?”

这女孩儿的嘴唇被她自己咬的一片惨白,臣向北都快要担心她会不会咬伤自己,他有些担忧,但是下一刻听见她对自己说:“大过年的,你陪我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你天天早出晚归的,你爸妈会觉得奇怪的。”

臣向北这一次没有忍住,他缓步走回去,站定在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要她抬头正视自己。

臣向北很细致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松开她。

他的手掌改而按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一揉她的头发,“今年冬天太冷了,我爸妈和子墨都被邀去美国过节。我…姐那儿。”

他终于肯在她面前,用这个称谓来称呼景阳,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有那么短短的一瞬的时间,臣向北心中升出一丝类似于希望的东西。

下一瞬间这样东西便消散了——

她没有听见他的话。

她还在想,万万,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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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曼整个寒假都没有回家,万佑礼之前有帮她订机票,可她很没用,她遗失了机票。

连给她机票的男孩子,都遗失了。

她在这里的情况也没有跟妈妈说,但这些事大概妈妈都是知道的,妈妈跟她说会回老家过年,和亲戚一起过年。

她说会和同学一起,错漏百出的解释妈妈也接受了,除了问她要在哪里过年,其他的,妈妈都没有问她。

真的是冷冬,冻得顾西曼心灰意冷。她几乎要忘了,她身边还陪着个她曾经无比想要的、曾经难受的割舍的、如今陪在她身边的男孩子。

自从所有医院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万佑礼的消息后,顾西曼就没有再住中心区的旅馆。她自己手头上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又不敢跟妈妈要。

顾西曼住进了臣向北在学校旁租的公寓。

除夕夜没有下雪,臣向北买了些吃的过来,他们两个人一起过除夕。臣向北自己也动手做了几个菜,成果有些糟糕,盘子端到西曼面前的时候,光看菜的卖相,顾西曼就极其隐秘地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