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顺道取了花,鬼鬼祟祟的蹿进电梯,幸好没什么人——一个大男人捧着这花,俗!苏亦好你就是俗人。幼稚,女人都是幼稚狂。

家里无人,正好,把花放到茶几上,让她自己发现吧,这么递给她傻死了。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电话响了,“喂,陈明然,我晚上加班,晚点回去。”

加班?哪天加不好,今儿不过节吗?嘴上却说,“行,知道了。”

电视一下子索然无味,又加班,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是你加班就是我加班?相对吃个饭都这么难?

打开冰箱,剩菜也没有,老规矩,叫外卖吧。一个人吃着,越想越不是滋味,我这是个家吗?婚结了,证领了,可这家,像个家吗?越想越堵,撂了筷子不吃了。

唉,家。

苏亦好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多了,陈明然黑着灯躺在那里,听她换拖鞋、进房间、卫生间里的水响、吹风机的声音,又是脚步声,然后房间门关上了。

陈明然的心里空落落的,婚姻,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应该一加一等于一,但他们就是等于二,各跑各的二。

苏亦好一直加了两天班,第三天才发现了茶几上的花。

“哪来的花?”

“嗯。”

“你们开表彰会?”

陈明然的心沉了,“嗯。”为什么她不会想到是买给她的?

“都蔫了,你怎么不把它插起来?”

“扔了吧。”

“挺贵的,挺可惜的。”苏亦好望着花,一脸的惋惜。

“扔了吧。”

苏亦好看看花,一拍手,回屋里拿了报纸铺在地上,开始摘花瓣。

“你干什么?”

“扔了太可惜了,这样吧,我们用来做干花,装在瓶子里,家里也多个摆设。”

陈明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似乎默认了这是家,会想着加一件摆设,但也似乎默认了他与她无关。苏亦好,我是你老公,在你的生活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他真觉得,在苏亦好的认识里,这个家确实是家,但只是苏亦好的家,哪怕他离开了这里,苏亦好也不会有任何感触的。

苏亦好没有发觉,她仍旧在兴致勃勃的揪着花瓣,一片一片的摆在报纸上。

“花…是…我买给你的。”

“啊?”苏亦好抬起头,“你买给我干嘛?又不是开大会要应景儿,早知就该让你买盆栽了,买个绿萝或者一帆风顺都好养活,这花太容易败了。”陈明然也笨,这种捧花能保持几天?枯了就得扔,还是盆栽可以一直活下去,这一加一等于二的理科男怎么这么不会想呢?一拍手,回屋里拿了报纸铺在地上,开始摘花瓣。

“你干什么?”

“扔了太可惜了,这样吧,我们用来做干花,装在瓶子里,家里也多个摆设。”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这是他送给自己的花,得想办法保存起来。也好,不是没水分的东西就没有生命,干花做好了比鲜花要耐久。爱情,是不是也这样?婚姻,是不是也这样?

陈明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似乎默认了这是家,会想着加一件摆设,但也似乎默认了他与她无关。苏亦好,我是你老公,在你的生活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他真觉得,在苏亦好的认识里,这个家确实是家,但只是苏亦好的家,哪怕他离开了这里,苏亦好也不会有任何感触的。

苏亦好没有发觉,她仍旧在兴致勃勃的揪着花瓣,一片一片的摆在报纸上。

花瓣自从被铺上了报纸似乎就再也没有人理它,苏亦好把报纸排了一墙根,每当人走过,花瓣就随着飞的四处都是。陈明然实在看不过,把报纸拖到阳台上,苏亦好警觉的发现了。

“是你把报纸拖到阳台上的?”

“以为和你一样笨?阳光蒸发水份,早晒早干早收起来,天天四处飞。”

“陈明然,你根本不懂,做干花只能阴干,不能见太阳的,花瓣会变黄,既无色也无香,就不好看了,不信你看。”自己天天过去看看,就等着干。连装花的家什都准备好了,一个小鱼缸,毕竟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果然,花瓣昨天还是有模有样,今天就皱巴巴的,看着像垃圾。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别动。”

“那是我买的,我为什么不能动?”

“你买的,赠给我了,自赠与行为发生时所有权转移。”

法律词语又来了,“看着不顺眼,按ctrl+z撤销好了。”一转身走了,苏亦好目瞪口呆,他还真以为生活是电脑。

吃饭时陈明然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没想到你对做干花还有点心得啊,哪儿练的?”

“以前做过。”

以前做过?“是吗?也是玫瑰?”

“不是,小时候上山采的野菊花,回来阴干的,色味俱在,一连保存了好几年,后来搬家才不得不扔掉。”一脸的惋惜。

原来如此!陈明然笑了。他很难形容苏亦好,可是,他就是觉得,苏亦好真的存在,生气、斗嘴,她都在,真实的在。

独立是错?

独立是错?婚姻是什么?十九岁的时候,苏亦好的一位亲密死党曾一针见血的作过如下精辟解释:“女因昏而婚”。由此可以推出,闪婚是什么?就是女人因急性、短暂性休克而导致的婚姻。该种婚姻的后遗症就是大小脑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适应那短暂缺氧所造成的对新情况、新局势的适应。

闪着激光婚的苏亦好目前就是这种情况。

她仍然在全力以赴她的工作,陈明然也是。都说现在的年青人幸福,可以自由的选择工作,不像过去大学毕业要分配,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去,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无论如何,都要呆到老。可是有没有人再去温习一下中学课本里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人的劳动可以产生剩余价值。在计划经济年代,剩余价值是全民积累,大家统统吃这些积累。而现在的剩余价值归股东,股东的英语叫shareholder,他们一share,小员工的全部价值就只有工资了——也像政治经济学说的,工资是劳动力的价格,而且,为了保住这个劳动力价格或使这个劳动力价格得到提升,要努力再努力、加班再加班。

苏亦好不知道别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只能是这样,像是上了轨道,目前没有变轨的能力和想法,对或不对,都只能这么跑,否则就是出轨。结了婚,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或者是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改变。

但陈明然有改变。屋子有人打扫、饭有人做、杂物有人买,生活,不就这些吗?或者,从生物学来看,男人们本来的特性是不擅长生活上的杂事,所以,他这方面的事很自然的会想到苏亦好。而女人们本来的特性是不大适合外面的或技术性的事情。可现代社会,女性的这个弱点似乎被湮没了,所以,陈明然的作用显然没有显现出来。

结婚这么长时间,苏亦好好像只有那次请陈明然来接她还被拒绝外,再也没有请陈明然帮过忙。真是,有他也可,无他也可。有事依旧和卓天李铮他们商量,有悄悄话,依旧是和林海薇说,陈明然有用吗?似乎没有。

陈明然想不到这一点,但他能想到的是却是上一次的哥们儿事件,他要代替他们在她生活里更重要——搞笑吗?在老婆眼里,自己和她的那些男朋友同等对待。从小骄傲到大,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存在?道理不是这么说的。

晚饭时陈明然一脸的疲惫,“累死我了,画了一天的拓扑图,头发都要掉光光了。”

苏亦好看他一米七八的个子,长大也挺壮,一口正宗的A市话,却学着南方人说“光光”觉得还真有几分滑稽。她忍住笑,“拓朴那玩意儿,还真是难弄,我看一看就眼晕。”

“你还知道拓朴?”陈明然夹着筷子问她,这个文科的女人,还真是挺有知识,他对于法律基本上是一点五窍的不通——通的那一点五窍是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知道不能随便侵入他人的网络、不能随便公布、复制别人的代码以及出国时不能带太多东西,否则就是走私等。

“早和你说我比你有文化。”其实她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知道人权。”陈明然头一扬,似是极神气的说。

苏亦好哈哈大笑,陈明然冷幽默绝对不是盖的,也没错,你能说人权不是法律词语?任何的权利,right,都要涉及到法律,或者无论是人定法还是自然法,无论是法律还是最普通的规则,都是一样,是law,right都受law来保护。

陈明然也笑了,喝了口汤,“哎,我怎么觉得我和你那些哥们儿没什么不同?”

“谁说的,不同啊。”

“哪里?”陈明然有点紧张。

“你是我注册的丈夫,他们是我不用注册的哥们儿。”苏亦好不在意的说。陈明然又泄气了。再鼓一鼓勇气,开始宣扬他的理论,“苏亦好,你要多向我靠拢,多依赖我。”

“为什么依赖你?”

“夫妻之间总是互相依赖的嘛。”

苏亦好在心里呕了一下,“那依赖你什么?”

陈明然想了想,别的不敢说,似乎她不在行的做饭之类的他更糟,CPUsearch了一通,“你的电脑不坏?”“坏了我自己会修。”上学时全班四十多位同学加院里十几台电脑,她一个维护了一大半,小毛病她绝对富有经验。“你能有什么水平?以后我来修吧。”刚要反驳他几句,心想算了,都说女人是要依靠男人的,也罢,让他觉得依赖他一次,一口答应下来,“好。”

答应是这样答应的,可自己的电脑实在没坏,怎么办?苏亦好帮人修了无数次电脑,对Windows具有势不可挡的熟,左想右想,终于想出一个不大不小、可供陈明然展现一下才能的小问题。她的开机密码设在了主板上,windows的系统帐号则从来没设过。为了给陈明然提供身手的机会,她把默认的administrator改成了hh,果然,原来的桌面都不在了,陈明然的机会终于来了吧?

苏亦好把他叫过来把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还添上一脸的着急,“我桌面东西不少,不知道都有什么,怕万一丢了什么怎么办?”

陈明然挠挠头,“都在硬盘上,不会丢,你到时搜一下好了。”

苏亦好有些傻眼,不是让找他吗?找了他却是个懒汉办法。“不行啊,只记住内容,名字不记得了。”

陈明然无奈,他对硬件熟,对语言熟,对代码熟,对二进制熟,但对Windows本身真的不是特别熟。他试着在控制面板里删除帐户,2000下和XP下操作绝然不同,XP下只要该帐户是管理员帐户就不允许删除,捣鼓了一通,反过身来批评苏亦好,“你闲着改它干什么?”

苏亦好心里苦,还不是为了给你发挥特长?嘴上却说,“我只是想换个显示的图片,又觉得那个名字太长,不个性。”

“个性是要害死人的,你以为自己才二十出头?幼稚!”陈明然又点了几下,“为你的个性付出代价吧,不行。”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也用不着费力气。

无奈何,苏亦好只好说,“好吧,我知道了。”又小心翼翼的装作不懂的口气说,“要不,百度一下?”

陈明然想了想,“那你摆吧。”

苏亦好只好依言行事,网页出来了,她知道有,她以前给别人捣鼓过的,陈明然凑上来看看,转身怀疑盯着苏亦好,“你是不是早就会了?”

“没有,我是才百度的,你也看见了。”

陈明然的脸色有些难看,“苏亦好,你是故意让我难堪是吧?”如果一个对计算机不懂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求助百度?能看懂百度操作的人,又怎么会来求助于自己?

苏亦好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哪里知道陈明然不会啊。“陈明然,真不是,你看,运行命令行我就不会。”

陈明然盯着她咄咄逼人,“你敢说你不会?”

苏亦好低下头,嘴里嘟囔,“你那么聪明干嘛?”

“我要是连这个都让你骗了,我还混什么?苏亦好,你以为我有多么弱智?”

自己没那个意思,无非是想给他个出力的机会,讷讷的说,“陈明然,实话说,我真是为了让你表现一下。”是你自己非要吹嘘自己的计算机水平有多厉害的,早知谁用你?

陈明然的脸色缓和了些,若有所思的说,“看来你真的不需要我,苏亦好,你真的很能干。”转身走了。

苏亦好一个人站在那里,能干怎么了?不好?没有三头六臂,能当白骨精?难道独立居然是一种错?——错也得那样,明明健步如飞而非要给他根拐棍儿,会比正常需要拐根儿的人更别扭,非精神崩溃不可。况且,以别人为靠山,你首先要确定他靠得住,但他,自己靠得住吗?自己需要他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计算机,甚至,不是做饭。

月圆人不圆

月圆人不圆超市里的月饼满天飞,自动自觉的提醒着人们,中秋要到了。现在的节日,需要人提醒才能想起来,可想起来也就是花点钱买东西或打电话或发短信而已。即便像中秋这样的传统节日,也概莫能外。忙来忙去的现代人,不知道都在忙什么,或是忙到了什么。

陈明然早接到家里的电话,让他中秋回去吃饭。年年如此,他住在北边,他家住在南边,A市大,不堵车的话,普通速度行驶大约要五十多分钟。他平日也不常回去,但过节另当别论,可今年…。他犹豫着她怎么办。

按说已经认识,不,结婚五个多月了,无论如何,也是该带她回去见见了。平日各忙各的,谁也没提起。他总觉得自己和她有距离,这种距离让他很难受,让他无法按照他的心意想说什么就说。两个人有点别扭,可他又不知别扭在什么地方。后悔,早知就该结婚第二天就带她回家,现在这么搁下来,再提,就是个事儿,可是个事儿也得提。

晚饭,“苏亦好,要到八月十五了。”

“嗯。”

看她一脸的淡然,陈明然忽然又没了话,等等吧,太仓促了,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几方面都没有准备。不知怎么开口说,说什么?说带她回家还是说自己回家?两句话都难开口。陈明然也不知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苏亦好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为难,心里了然,向来不愿给人添麻烦,也不愿意让人视作麻烦,主动说,“你不回家过十五?”

“唔。”心里不好受。

“去吧,正好明天我们公司有活动。”苏亦好撒谎,她不过是给他个借口让两个人都下得来而已。

“唔。”

中秋到了,公司放假半天,苏亦好磨蹭着不想回去,呆在办公室上网溜达。隐身上了QQ和MSN,一溜儿灰,也是,和她同龄的,基本都结婚了,谁还理她?正准备下线,忽然发现新上线个人,定睛一瞧,她的研究生同学,豆豆。

“干嘛呢?”

“能干嘛?数报表。”豆豆毕业去了深圳一家证券公司,做投行,据说去年的收入是二十几万。都说投行是迅速成为钻石王老五的完美行业,一点不错,收入高,就是忙,忙的没空谈恋爱,不当王老五当什么?

“行啊,男朋友也有了,数点钱,早日归山相夫教子。”

“妈妈的,投行真不是女人干的,打飞的打的我呀,落地还觉得自己在天上,宁可像你们一样安逸的坐着。”

“都一样,我们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日子吧,过就是了。”

“你还没有找到标的?”

“标的?什么意思。”

“哈哈,就是LG。”

想一想,“不对哈,豆豆,婚姻是标的,LG是对方当事人。”

“也对啊,我那点法律知识基本全还回去了,做投行用着的不多。”

“一样,都是混饭吃的家什。今儿十五,你不早点收?”

“收什么收?还蹲在山沟里呢,这IPO项目也不知前景如何,回头让发审委给我毙了,我就哭了,都蹲这儿快半年了。”

“CPA考出来没有?”

“考个P,天天忙的头朝后,还有心思看它?”

“是啊,不考,不知职业成长性在哪儿。考,也不知职业成长性在哪儿。日子不知怎么过合适。”

屏幕上弹出了个眼泪横飞的表情,“都不容易啊。”

“别哭了,我们不算差的了,CPI上升、PPI上升,经济指数下滑,看看股市,原来只担心通胀,现在开始担心衰退了。多少失业的,咱好多了。”

“其实我们的失业压力和他们是一样的重,虚拟经济总是比实体经济更容易受冲击。”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儿,越说越觉得前途灰暗,恨不得立刻从写字楼里跳下去。苏亦好转了话题,“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豆豆和她男朋友都是回族,两个人自幼儿园就认识,青梅竹马。

“是,要不是从小就把他的脸印在我脑子里,我真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儿了。好在我们自中学就一南一北的分开,否则,一般人还真熬不住。”中学时他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南方,豆豆家仍然守着新疆,大学时他在天津,她在西安,这对儿牛郎织女也不是盖的。“等我攒够了钱,我就退休,回家教孩子去。天天骑着飞机飞,人家还羡慕我们,这远离生活的失重,谁懂呀。”

苏亦好对着屏幕苦笑,她没有豆豆累,可她也觉得累。读研前还年轻,对跳槽充满热情,现在越来越懒得动。每次跳的环境都一样,都是工作,没有本质区别,只有工资的多少罢了。其实很厌烦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选择,越来越茫然。有选择未必就是件好事,选择多了,总是容易让人找不到北。现代人一个比一个潇洒,可是真正来说,回望时,几个人说,我就是有收获的?都是上班罢了。苏亦好其实有一种恐慌,不知道自己老了会不会失业,不知道自己过了三十五岁会是怎么样子。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恐慌,但她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恐慌。每次一想起这个,她几乎就是要抓狂起来。她非常讨厌这个想法,可忍不住总在想,非常怕老,不是在意容貌的失去,而是在于生存的威胁。她不想回家抱孩子,她不想把全部都依赖在别人身上,她需要主宰自己的生活。

这些想法,纠扯的苏亦好很茫然。她似乎特别怕被别人控制,以至于对于生活,对于任何人,她都有三分的戒心。她不想在公司里再待下去了,她想换个工作,比如公务员,理想一些的,是大学老师。她后悔上学时没能争取一下,那时她是那么的不屑。有的时候,苏亦好也想,自己是不是沾上了暮气,也许,真的是老了。

关了电脑走出大厦,保安和她客气的打招呼,她也客气的祝他中秋快乐。一个人站在地铁口,太阳还在天上,才四点多吧。哪里去?

以前的中秋都是和林海薇一起过的,今年她算是结了婚的,找她未免不合适,可不找她,自己又去哪儿?还是打个电话吧。

“喂,好好?”

“哪儿呢?”听筒里传来嘈杂之音。

“马大宝回来了,我们在逛超市呢。”

“哟,夫妻团聚啊,恭喜恭喜,我没别的事儿,就是祝你中秋快乐。”

那头哈哈笑,对旁边说,“好好祝我们中秋快乐,”然后听马大宝的声音说,“我也祝她中秋快乐。”苏亦好赶紧喂喂了两声,“刺儿薇,我告诉你,别说漏嘴啊。”

林海薇还真差点说了,听她的话,又闭了嘴,不敢说什么,两个人拜拜。

又剩自己了。握着手机,脑子里过滤还有谁可找。她和卓天李铮再好,也绝不会和他们一起过节,他们都知道,也从来不在过节时打电话。如果看待苏亦好对同性异性朋友的关系,用一个恰当的比喻,她平日喜欢听男歌手的歌,但最能触动她心弦的,基本上全出自女歌手。苏亦好本质上是一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有的特质,她都有,某些方面甚至更强。

踌躇的站了一会儿,看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或笑语晏晏,或脚步匆匆,很热闹。低头看看脚下的影子,她动,影子也动。她不动,风吹了她的头发,影子也还在动。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慢慢悠悠晃进超市。

超市里人山人海,哪里都一堆人,卖烧鸡和卖熟牛肉的柜台前居然排起了队。四处都是喧闹声,这是生活的气息。买了袋饺子,又买了些水果,拎着回家。家里果然没人,把饺子扔进锅里,人倒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翻找复找,没有好看的。新闻,广告,还是新闻,还是广告,再等,就是无聊的晚会,还是无聊的晚会,中国的娱乐节目既不能娱乐人,也不能感动人,不知有什么看的。把饺子吃了,手机不断的响,都是些格式化的短信,现在的人,太省事了,礼节拜到,内容却是拿来主义——也是,恭喜发财也不是原创。

索性关了机,耳朵清静。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响,苏亦好一动不动,响呗,又不是找我的。

苏亦好打开电脑,CD早已经不流行了,人们都是看DVD和比DVD更高级的东西。现在DVD机也不用了,有了电脑,一切省事。可电脑的音响总是不大好,无所谓,现代人的一切都是快餐,有调就行,谁探访你细微的感情呢?自己的婚姻又何尝不是,各人有各人独立的生活,谁管你呢?

点开,循环播放,《Heyjude》在空旷的黑屋子里流了出来:HeyJude,don’tmakeitbad,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thenyoucanstart,tomakeitbetter.

她不大听外文歌,但她喜欢这首,似乎是一个人走过沧桑,回头淡看,记忆升起,然后再一一抹去,她觉得这首歌就是为天下所有孤单的人写的。别以为嫁了人你就不孤单了,相反,更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