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单亲家庭,被母亲一手带大,虽然家境不错,但性格很乖戾。她对我很好,一直很好,有时候对她很难拒绝,大概我太心软,或者因为那段时间我自己也寂寞,就和她在一起了。

曼曼是她买的,她说狗狗很难带,每天都要遛,她不在,我必须好好照顾它,我确实好好照顾曼曼了,我每天晚上都坚持遛狗。

后来我和任天真和平分手,最舍不得的竟然是曼曼。”

丁素听完后,长长叹了口气,道:“任天真真可怜。”

陈觅笑着问她:“她怎么可怜了?”

“她竟然比不过一只狗在你心里的地位。”

陈觅笑了开来,最终点点头,沉声说:“年纪大了,爱上一个人太难,爱上一只狗相对容易多了。”

他的话激发了丁素关于其他人其他事的联想,她也陷入了思考状态,迷茫道:“爱上一个人很难吗?爱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陈觅喝着啤酒,道:“看过的人和事多了,人就容易把自己的心锁起来,一来给它设立一个屏障防止它受伤,二来确实是极少东西能真正打动到它了。这样,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总是隔着太多,你都触不到别人的心,别人也同样打动不了你的心,交知心朋友都未必如意,何谈爱情?”

丁素似懂非懂的点头,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谢一燃笑着看她的样子。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陈觅忍不住道:“早点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G市,我送你去车站。”

丁素收回思绪,赶紧说:“啊?不用了,我们头儿和我一起去,他明天会来接我。”

良久,陈觅才沉声道了句:“哦,好。”

第二天,丁素起了个大早,怕声响太大吵醒陈觅,她把动作放得很轻。等她收拾好背包出门时,猛地听到后面的声音:“注意安全。”

丁素吓得差点要尖叫了。转头看陈觅,他倚在卧室通往客厅的墙边,穿着白色的贴身T恤,灰色的睡裤,头发略显凌乱,笑容却还是温暖和煦。

丁素朝他挥了挥手:“会的会的。”然后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觅仍然站在原地,清晨的阳光从偌大的阳台泻进来,照在他略显黯淡的脸上,许久许久。

丁素明显早到了。

在路口站了半天也没见到谢一燃的车,眼看着七点半要到了,丁素几乎认为谢一燃必迟到无疑的时候,巨大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车子停在丁素身边的时候,她伸手遮住了耳朵。

谢一燃打开车窗,朝她露齿一笑,道:“我准时吗?”

丁素勉强的笑了笑:“很准时。”

再次在坐副驾还是坐后座的问题上犯了难,怕自己太犹豫会被发现,丁素伸手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她想着,万一谢一燃真问起她为什么不坐副驾,她就说自己有背包。

车子启动,谢一燃什么都没有问起。

丁素自己在内心默默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自作多情真是件令人忧伤的事情。

G市距离S市很近,上了高速后,一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前,谢一燃戴上了墨镜,领着丁素直接去了主办方准备的酒店。起先丁素还纳闷开车过来的一路上谢一燃都不戴墨镜,为什么偏偏下车才戴。等她在酒店大堂看到众多挂着摄像机的媒体之后,她忽然明白了谢一燃的用意。

只是谢一燃太出众,即使戴了墨镜,仍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丁素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自己的言行都代表着工作室的面貌,于是她一路走在谢一燃身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办入住的时候,丁素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谢一燃办好入住后两人双双走向电梯,一路沉默得特别默契。

直到两人进电梯,然后出电梯,在同一个房间前停下——

丁素边插房卡边看向身边的谢一燃,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于是不确定的问了句:“这是你的房间?”问题刚问完,“嘀”的一声,房门打开,丁素确定了这是自己的房间。

谢一燃却已经大步走了进去,丁素怔在门口,听见他头也不回的说:“忘了告诉你,因为你用的是我的邀请名额,所以主办方没订你的房间。”

丁素果断的说:“那我去再开一间房。”

谢一燃继续头也不回:“我问过前台,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我去找别的酒店。”

谢一燃终于回头看她,淡淡道:“这是这家酒店仅有的三间套房之一,”话至此处,他伸手指了指里面的方向,说,“你可以住里面那间。”

丁素不确定的问:“里面是两间吗?”

“除了没有门之外,完全就是两间的构造。另外,别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在这里,永远不会有你担心害怕的事情发生。”说完,谢一燃继续头也不回的朝里面走去了。

丁素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丁素放好东西时已经九点多了,高峰论坛九点半开始。

从里面的房间走出去时,丁素惊讶的发现谢一燃正以一个十分……随意的方式趴在床上,他的T恤和牛仔裤中间已经渐渐分开大量距离,露出一大滩腰间景致。

丁素赶紧别开目光,轻声喊了句:“头儿。”

谢一燃的声音低沉暗哑:“……嗯。”

“你不去……不去会场了吗?”

谢一燃的声音模糊不清:“……嗯。”

“那……那我先去了。”

谢一燃的声音濒临爆发:“……嗯。”

明明已经走出房间门,丁素的脚步还是飞快。

谢一燃怎么会了解她真正在担心害怕的是什么?

酒店会场门口围满了媒体,丁素就在媒体人员的缝隙中走到门口,就在她要进去的时候,一名别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了她:“请出示您的入场证。”

丁素心一惊,道:“我……我没有入场证啊。”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恭敬的说:“抱歉,没有入场证不能进去。”

这番对话才刚结束,就有记者把她挤到一边,有人对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姐,麻烦不要挡着我们取照。”

接着有人问:“谢一燃还没出现吗?”

有人答:“好像没看到。”

有人继续说:“今年真稀奇,他竟然会来。我们主编一听有他,真恨不得自己来啊。”

那些没进入会场的记者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丁素却已经不想旁听了。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壁挂电视正在对会场内的情况进行直播,最令她感到惊喜的是,那儿没有一个记者。

第一天上午的高峰论坛,丁素是在壁挂电视里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好吗?

☆、十八話

整场大会,丁素记得认真,两个半小时游戏界高端人士的轮番演讲,她一直在做笔记,有太多她不懂的内容和概念,她需要回去了解。谢一燃给她买的书都非常有用,在过去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在慢慢走进游戏这个行业——这令她有一种充电般的充实感。

上午的内容结束时,丁素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得腰酸背痛。

收拾好了东西,她起身要走,抬头就看见谢一燃正朝她走来。

她高兴的摆了摆手,说了句“嗨”。

谢一燃表情里却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走近她身边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问:“坐在外面看电视的感觉好吗?”

丁素的笑容瞬间收起,诚实道:“我……我没有入场证,工作人员不让我进。”

“没有入场证不会找我吗?”

丁素头垂得更低:“你……你在睡觉。”

谢一燃:“……”

许久没有等到谢一燃的回话,丁素忍不住小心的抬起头,正对上谢一燃清亮的目光,他好看的眼睛锁定她,那一瞬间他们挨得极近,丁素分明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小小的。

“去吃饭。”谢一燃严厉的表情在视线离开丁素的转身之际收回,换作那张最常见的淡然无波的脸。

会场外仍然围着众多媒体,谢一燃身上却像是带着磁场似的,所到之处自动有人让道。丁素走在他后面,总有种自己此时此刻正在走红地毯的错觉。

因为要保持目不斜视的冷静状态,丁素看不到周围人的目光,但她分明听到讨论声和相机“咔咔”声不停的响彻在耳边,媒体记者们都在兴奋地说着一个名字——谢一燃。

从酒店的直梯上九楼,是一个装修豪华的餐厅。谢一燃长腿阔步走在前面,丁素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过。

不远处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摆了摆手,丁素一眼望过去,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看到一个陌生人——陌生女人。

周寂和丁素打了个招呼,在谢一燃坐下之前,周寂礼貌的介绍身边的女子:“一燃,这是Never L的赵一杉。”

赵一杉化着精致的妆,周寂介绍完毕,她优雅的起身,一袭贴身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她微微带着笑意,朝谢一燃伸手道:“久闻谢先生大名,我是《永无岛》的品牌经理赵一杉,幸会。”

谢一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礼貌的伸手与之交握,同时道了句:“你好。”

然后,赵一杉的目光位移到丁素身上。丁素放下手中的材料,也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Funworks的丁素。”

周寂温声补了句:“她是谢大神的徒弟。”

赵一杉目光闪动,仿佛很意外似的,也和丁素握了握手。

丁素很快意识到自己和赵一杉的差距。

赵一杉不但举止优雅自如,言谈都很得体,关键是,周寂和谢一燃的谈话,她不仅能很适时而恰当的接话,她发表意见的时候都能让其他两位男士认真的倾听并表示赞同。

而丁素……整顿饭都没能接上一句话。其实不是她接不上话,而是她没办法将才新学的内容活学活用,她的反射弧变得很长,往往在大家谈完一个话题已经开启另一个话题之后,她才想起,在有些时候,她是可以接上话的。

她多想像赵一杉那样,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饭局结束后,周寂和谢一燃并肩走在前面,赵一杉和丁素则走在后面。小半段沉默过后,丁素感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然后她听见赵一杉说:“小姑娘不开心吗?”

被戳穿心事的丁素抬头看她,赵一杉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善意味,她甚至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她,又补了句:“你的表情很明显哦。”

丁素瞬间赧颜。好半天后她才接话:“我好像情绪控制能力很差,我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很羡慕你。”

赵一杉目光投向远方,笑得很苍凉:“羡慕我能说会道懂很多吗?”

丁素诚恳的点头。

“这个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啊,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赵一杉坚定的说,“虽然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很投缘。有句话我最近常听到,很喜欢,今天送给你:‘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听完这句话再看向赵一杉时,丁素眼里盛满感激。

赵一杉和周寂把谢、丁二人送入电梯就一起走了。电梯里,丁素问:“头儿,我们先回房间吗?”

谢一燃“嗯”了一句。

电梯里两人依旧没有交谈。丁素脑子里盘旋着很多内容——包括上午大会中听到的新概念和赵一杉的言谈举止以及她对她的建言,这让她暂时失去了感官能力,一路都只是静静的跟着谢一燃的脚步。

跟着他出电梯、跟着他往前走、跟着他——谢一燃突然停了下来。

丁素以为到目的地了,抬头一看,却是酒店大堂转角处的一处咖啡厅,谢一燃已经径自坐上了吧椅,对着一脸桃心的咖啡店女服务生道:“一杯拿铁。”

丁素走了过去,就在谢一燃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谢一燃偏头问她:“喝什么?”

丁素抬头看了眼咖啡店的品类单,道:“港式奶茶吧。”

女服务生带着那脸桃心做咖啡去了。

“不高兴啊……”谢一燃突然说。

丁素诧异抬头,关切道:“头儿怎么了?”

谢一燃眼神朝她抬了抬:“说你呢。”

丁素很快否认:“我没有不高兴。”

谢一燃悠闲的玩着吧椅,悠闲的腔调悠闲的说:“从吃饭开始就一直不高兴呢。”

丁素心虚低头,仍然否认:“真的不是不高兴啊。”

谢一燃好半天没接话,就在丁素以为他是没兴趣再谈这个话题时,他突然说:“缺乏情绪控制能力,总让自己内心想的事情表露在脸上已经很笨了,比这件事还笨的是——在聪明人面前否认自己笨。”

丁素被这话说得抬起头来,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笨,不得不说,这个字对于丁素而言实在太打击了。

谢一燃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表情,道:“‘笨’这个字是不是太不好听了?那换‘傻’字会不会好一些?”

“……头儿,你有时候说话很伤人。”丁素直言。

“觉得别人的话伤人,一来是因为被说中了,二来,是自己内心不够强大、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丁素,你觉得你是哪种呢?”

两个答案都不想接受又暂时想不到其他好答案的丁素再次低下了头:“……”

看着丁素的样子,谢一燃的眉头慢慢皱起,缓缓道:“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丁素当然不想说,毕竟她不高兴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太弱,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弱比自己很弱这个事实还要令她觉得难堪。

“那我来猜一猜好不好?”

这个时候,女服务生送上了奶茶,谢一燃极绅士的将奶茶推至丁素面前,道:“你不开心和赵一杉有关吧?你是觉得她长得比你漂亮对吗?”说到这里,他还为表同情似的叹了口气:“哎,这种无法改变的事实确实容易令人忧伤呢。”

丁素羞愤:“才不是,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高兴。”

谢一燃眼带笑意,接过女服务生递过来的咖啡,垂眸认真的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举杯道:“你们女人不是很爱比这种肤浅的东西吗?”随即,轻轻喝过一口咖啡。

丁素羞愤不已:“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像她那样如数家珍似的谈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卑,我只是羡慕她有那样好的口才和谈吐,能够和像你和周老师那样优秀的人谈笑风生,我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在工作和能力上得到自己一直以来欣赏和崇拜的人对自己的赞赏……没有一点是因为长相这种事情。”

丁素一口气说完时,自己都震惊了。内心拼命需要隐藏的话竟然被他轻易的全数激了出来,此时她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只得飞快的摸起桌上的奶茶,暂时找到一件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

与她的激动完全相反的是,谢一燃则很安静的听完她的叙述,然后他云淡风轻的说:“这也值得让你不高兴啊……”

丁素喝着奶茶,没想到好的内容接话。

“过几年你也会和她一样,等你到她这个年纪,会比她更优秀。当然,这种情况出现的前提是……”

等了半天没等到“前提是什么”,丁素终于勇敢抬头去看自己的上司,后者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丁素讷讷的问:“是什么?”

谢一燃并没看她,分外认真的说:“要好好听你导师的话。”

丁素:“……”

“另外,你刚刚说,赵一杉得到你一直以来欣赏和崇拜的人……”话至此处,谢一燃的目光已经移向埋首喝奶茶喝得认真的丁素,目睹完红晕淹没她整张脸的过程后,他终于满足的收回了目光,并且停下了话头。

良久,他才仿佛漫不经心的继续说:“……他没有多赞赏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