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真要和我们角抵是吧?”燕七问他。

“是啊,她白受了彩头,自然就要下场来试试,天下哪有白吃的宴席!”这人无理搅三分地道。

“你看,她脚崴了,这会子实在没法下场,不能缓缓?”燕七同他商量。

“嗬,刚才她踹我的时候怎么没见脚崴?”这人是真真的无赖。

“你那意思是非得让她崴着脚同你角抵?有意思吗?”燕七问。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这人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燕七活了两辈子,这样的人倒也真没少见,天下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没有。

古往今来,奇葩永远不少,可远观而若想亵玩请一定玩死丫焉。

“何必呢,”燕七随手扯起自个儿裙上挂着压裙摆的玉环绶拿在手里把玩,“你就是赢了,脸上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如你所言,谁生下来也不是注定受辱的,你想出了这口气,我们难道就不想把这口气出回来?大节下的,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彼此各退一步,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不好吗?”

“我若说不好呢?”这人挑衅地乜斜着燕七,只当这俩丫头是怕了他了,越发不肯放过。

“这样啊,看样子你不喜欢和人讲理,那我们也只好用不讲理的方式来应对了,”燕七指尖上勾着那块碧玉环佩,定睛望住这人,“由我来替她下场,你没意见吧?当然,你有意见也没用,因为我们也不大想同你讲理了。”

这人鼻子里冷哼一声,拿眼在燕七身上打量了几回,哧笑道:“你么?到时候挨了打可别哭!”

“虽然我不知道你能把我打成什么样,但我想我是可以把你打成这样的。”燕七手指一动,便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那又宽又厚的玉佩竟是生生让她仅用几根手指就捏成了碎块!而她这一张面瘫脸上的神情又起到了很好的“well,就是这么轻松”的视觉效果。

这人被吓着了,心里掂量了一下换作自己能否做到仅用一只手的手指就掰碎一块这么厚的玉佩,结论是做不到,臣妾真的做不到,这小胖子太特么恐怖了!这手上得有多大的劲儿啊!肉全吃到手上去了吗?!这要真是同她角抵,丫一只手就能捏碎人骨头啊!

燕七配合着他的思绪捏了捏拳,发出嘎叭嘎叭的骨头响,轻描淡写地道:“忘了说明,但也许你也能从我的身形上看出来,女子也有角抵社你总知道的吧?”

这人心中大惊:卧槽,莫非这小胖子是角抵社的?

女子有角抵社,这也不是燕七随口瞎编,事实上正史上的宋朝就有女人玩角抵,而且你猜怎么着,那些女子角抵时也像男人一样赤.裸着上身在东京最大的宣德门广场上进行表演和比赛呢,后来砸缸救人的那位著名史学家司马光就和宋仁宗说啦:“妇人们裸.露上身在大庭广众之下摔跤,实在不成体统啊不成体统!从今后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

So。不过他说他的,女子角抵运动仍然顽强发展了下来,甚而还出现了许多著名的角抵(相扑)手,比如黑四姐、嚣三娘等等。

正史尚且如此,眼下这个开放的时代就更是如此了,不但民间有女子角抵社,各个书院也同样有女子角抵,所以燕七这么一说,这人还真信了。

怎么办?!这人紧张起来,这小胖子应该没骗他,不是角抵社的她手上能有这么大劲儿?不是角抵社的她能这么胖?不是角抵社的她能一脸这么的淡定?不是角抵社的她能这么胖?

次奥,胖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好吗。

“你是离开还是跟我角抵啊,快说啊,我没什么耐心呢。”燕七说着,随手将手里一块碎玉丢出去,这人下意识地视线追随着这碎玉飞出去的方向,然后就看见旁边柳树上一只无辜的鸟儿被这玉打中,从树上扑啦啦地摔了下来,好在这胖丫头明显没有用力,那鸟儿摔了一半重新振作精神拍着翅膀飞跑了。

这人再受一回惊吓,明显撑不住了,突然“嚯嚯哈哈哈嚯嚯”地发出一声朗笑,道:“两位小姐,得罪得罪,在下方才不过是同二位开个玩笑罢了,大节下的也给大家添个乐呵,咱们点到即止、点到即止,哈哈哈嗬嗬,大家继续玩儿,继续玩儿,图个乐嘛!”说着冲着四周拱拱手,一派道骨仙风地拨开人群走了,衣服都没顾得上拿。

“小七你怎么做到的?!”武玥惊讶万分地瘸着腿冲过来,一副看外星胖子的神情看着燕七,“你会内功?你练过大力金刚指?你怎么做到的?深藏不露啊你!”

“你想多了,我这块玉佩本来早就被我不小心摔裂纹儿了。”燕七把掌心托着的碎玉给她看,当然这会子已看不出什么来,却见崔晞伸手过来和她道:“给我吧。”燕七就放到他手里。

“裂了纹儿的玉你还戴啊?”武玥问着,然而问完就后悔了,她当然也知道燕七姐弟俩在燕府的尴尬地位,身边没爹没娘,祖母不愿管,伯母婶娘一个顾不上管一个根本就不管,谁还会关心你身上一块玉佩是好是坏啊,更别提有人想着给你换了新的去,他姐弟俩手头上又没有能使得动的大钱。

“回头我送你一块比这漂亮的!”武玥道。

“漂不漂亮的无所谓,送块比这大的就行。”燕七道。

武玥:“…我送你块玉砖得了。”

燕七:“这不害我呢么,砖上没打眼你让我怎么挂起来。”

武玥:“…你够啦!”

这厢正闲扯着,就听得那厢有人问:“那胖丫头,听说你要和人比角抵是不是?”

燕七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说话那人,便觉一道身影向着自己扑过来,紧接着眼一花,身体被人箍着一记三百六十一度大回旋,然后整个人就被放平在地,一张坏笑着的脸庞出现在上方,沙哑的老鸭嗓戛戛地说着话:“这叫回旋摔,服了没?”

“服。”燕七坐起身,当然没有被摔疼,元昶刚才简直就是直接托着她摆放到地上的,人这才叫力气。

武玥在旁边转着眼珠在燕七和元昶之间看来看去,她倒是知道元昶这么号人物,也认得这张脸,只是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认识,而且看上去好像还很熟的样子,什么情况?!

崔晞伸手去拉燕七起身,却被元昶一把攥住了手腕,带着几分敌意地斜视向他:“你是谁?别碰燕小胖!”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武玥瘸着腿向前跨了一步,距离近,八卦看得更清楚。

崔晞只拿眼扫了下元昶,也不去挣脱他的手,只管望向正从地上往起爬的燕七:“没伤着吧?”

“没,”燕七拍拍身上的草叶子,然后看向面前这两人,“你俩见面熟?手拉手关系这么好啊。”

元昶:“…”

飞快地甩开崔晞的胳膊,元昶瞪了燕七一眼:“你在这儿干嘛呢?这都是些男人在玩角抵,你来凑什么热闹!”

“热闹不就是凑起来的啊。”燕七见元昶穿着身劲装,黑缎子底上金线绣着一只硕大的海冬青,黑靴上沾着不少草叶子,“皇上今天不是在宫里请客宴亲戚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不耐烦参加那个,吃来吃去逛来逛去,年年都那点景,年年都那几样吃食,”元昶一脸不耐地摆着手,“跟我姐夫说了一声我就跑出来了,还不如到外头玩蹴鞠来呢,喏,我们就在那边踢,要不要去看看啊燕小胖?”

“我们要去游湖,你好好踢。”燕七道。

“你们?你跟谁啊?”元昶目光落在崔晞身上,见这人端地生了一副好相貌,眉如春山悠远清放,目似横波明澈滟潋,不笑的时候像山巅雪,孤清凉漠,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像万丈光,灿然温暖,再莫说他白玉般的皮肤墨一般的发,穿着件珊瑚红的刻丝轻袍,满衫都是暗纹绣的牡丹花,纵是再淡逸的水墨也晕染不出这样的清韵,纵是再细致的工笔也勾勒不成这样的明华。

元昶莫名地觉得不开心起来。

“我们三个,还有我家里那一帮,外带我大伯。”燕七道。

“我也去。”元昶赌气似地冒出一句。

“你不踢球啦?”燕七问。

“天天踢不嫌烦啊?!”元昶训她。

燕七:“…”

“你们的船呢?”元昶抻着脖子往湖上打量。

“还没来,等我大伯呢。”燕七抬头望向系有她那根绦子的柳树,然后就石化了。

见沿湖那一排的柳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在每棵上面都被人挂上了各色的丝绦,有系成花状的,有系成鸟状的,有系成中国结的,那一树树条条带带的,简直是满目琳琅。

“哎呀,怎么回事啊?”武玥也惊了,忙打发小厮过去揪住一个正往树上系绦子的人问。

小厮回来传达那人原话:“我看有人往树上系绦子,就跟着系着玩儿呗,没准儿是有什么讲究呢,跟着做准没错。”

燕七武玥崔晞:“…”

讲究你妹啊!你朝人民跟风跟得不要太丧心病狂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画舫

“没准儿以后每年的上巳节都会有人开始在柳树上系绦子了呢。”武玥乐道。

“谁第一个往上系的?真是闲得【哔哔】。”元昶哼道。

燕七:“…”

“怎么办啊?归墟湖堤这么长,堤边人这么多,燕伯父要怎么找咱们啊?”武玥问。

“湖上的人总比岸上的少,咱们找他不是更容易么,我大伯总会有法子让我们看到他的,”燕七兰花手向着湖中一指,“悟空,你看。”

远远的靠近堤岸的湖面上,一艘敞轩式的双层大画舫正缓缓地沿湖行进着,先不说其上的彩梁红柱与五色纱帘有多鲜亮,单只那舫顶上架着的一架足以盖住整个船顶的被做成燕子外形的大风筝就足以挣人眼球的了,惹得岸上游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惊呼遥指,赞叹不已。

此刻天上飞着的燕子风筝有不少,然而被做成这么大的却仅此一架,乌黑泛着亮的燕身,雪白的肚皮,惟妙惟肖的缩在腹下的双爪,灵俏修美的燕尾,却在头顶上奇奇怪怪地绘了一圈清新可爱的海棠花。

“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东风静、细柳垂金缕。望凤阙、非烟非雾。好时代、朝野多欢,遍九陌、太平箫鼓。…乍莺儿百啭断续,燕子飞来飞去。…近绿水、台榭映秋千,斗草聚、双双游女。…醉襟惹、乱花飞絮。…岁华到、三分佳处。…散翠烟、飞入槐府。…”

不知哪里有人唱曲儿,隔云隔水,绕柳绕岸。

几个人挤到岸边去,武玥脚也不瘸了,蹦着跳着冲那画舫甲板上立着的人招手,那人向着这边瞅了半天,然后和撑船的船工说了几句话,那舫就向着这厢划过来。

“来了来了!那人是谁?”武玥兴奋地问燕七。

“一枝。”燕七答道。

“一只?一只什么?”武玥纳闷。

“我大伯的长随。”燕七解释。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哪有把人论‘只’的,就算人家只是个长随,也不该这么轻践人啊。”武玥教育不礼貌的燕七,哪有说“那是一只我大伯的长随”这样的话的啊。

燕七无语:“这是他的名字,一枝。”

武玥:“…呵呵这名字可真怪…一只…”

画舫很快便划过来,很有技术地靠在岸边,燕七团伙就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下登了上去。

进得那四面皆敞的一层轩厅,见四下散放着海棠几、芭蕉椅,另有盆景香炉琴案画瓮,几名丫鬟模样的女孩子上来行礼,随后又各去煮茶的煮茶、布食的布食忙碌起来。

“老爷在上面。”一枝告诉燕七,一伙人就沿着楼梯往上去,武玥还特意在“一只”脸上盯了几眼,以图能从这张颇清俊的脸上计算出拥有这样一个名字的可怜的家伙的心理阴影面积。

二层的陈设与一层大同小异,临近敞窗的位置两个人正对坐了弈棋,其中一个脑袋又大又圆,五官看上去像是瞧乐子瞧得很开心的样子,头发打理得油光鉴人,外面穿了件春韭绿的袍子,崭新的千层底黑布靴,腰间还挂了块巴掌大的衔芝鹿纹玉佩。

另一位却在这柳绿花红的日子穿了件弹墨刻丝袍,一身的清山浅水,宽大袖口处各有一尾悠游的团墨芙蓉鲤。黑发用象牙雕的兰草簪子绾起,腰间系一根水墨晕染的长绦,别人绦上挂玉,这位绦上却挂着一支犀管兔毫笔,笔尖竟还沾着墨,然而再仔细一看,这笔尖原来也是玉雕的,白玉尖上挑着墨玉,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大伯/燕伯父/嗯,乔大人/老乔。”几个孩子上前请安,七嘴八舌地叫人,最后一声是元昶的,乔乐梓被他叫成老乔也没生气,笑眯眯地应着。

“随便坐吧。”燕子恪道,转头一推棋盘,“孩子们来了,不玩了。”

乔乐梓直接无语:你特么刚才都快输了,正好逮着借口了是吧!

几个孩子个顶个儿的大方,闻言也不拘束,果然各去找座位就坐,武玥自是想同燕七坐一起,崔晞也习惯了身边有个胖团子在眼角里时时滚动着,元昶想着得时时能欺负到燕小胖才行,结果这船舱那么大,四个人却全都挤在了一堆坐,一枝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热。

元昶心里头不痛快,再瞅见乔乐梓望着他们这厢一个劲儿瞧乐子,就更不开心了,哼着声道:“老乔你今儿穿成这样,是要相亲去还是怎地?”

乔乐梓登时泪流满面:被这小子看出来了,老子今儿可不就是被远在千里之外原籍老家的老娘遥控指挥逼着出来相亲的么!逼婚信在一个月前就寄过来了,说什么三月三是相亲节,女孩子们春心动,务必于当日敲定未来媳妇人选,否则过年回家就只能从狗洞里进门——单身狗没尊严啊!

“咳。”乔乐梓很尴尬,正要顾左右而言它,却见元昶笑了一下,又道:“不若我给你介绍一位长得俊的姑娘。”说着竟向着崔晞一指,脸上带着坏笑带着挑衅还带着几分羞辱性的瞧不起,“这位眼下虽是女扮男装,但论相貌也是万里挑一的了,怎么样?”

乔乐梓是认识崔晞的,闻言就愣了,元昶这小子瞎闹什么呢?崔家小四爷得罪他了么?

实则谁都听出元昶这是故意羞辱崔晞来了,暗指他不像男人。

谁知崔晞却根本不恼,笑吟吟地倚着小几,手里捏着个杏脯正往嘴里放。

当事人不急,旁边的人却看不过去了,武玥向来最讲义气,崔晞既是燕七的朋友,又跟她和陆藕有过几面之缘,那也就是她们五六七组合的朋友了,再说她和元昶又不熟,理当站在崔晞这一边,因而武玥不满地瞪了元昶一眼,道:“你眼神不好么?难不成你在家里也总把自个儿哥哥认做姐姐?”

“你说什么?!”元昶恼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怎么样?!”武玥也不甘示弱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冷眼看着他,“原来你不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使。”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把你怎样!”元昶将拳头抬在胸前,捏得嘎叭直响。

“别以为你是男人我就不好意思动手!”武玥也将拳头抬在胸前,虽然也捏出了声响,但却比不得元昶的声音大且脆。

“闹什么,”燕七的声音插.进来,“谁吃桑葚儿?”

“我吃。”武玥脾气虽急,却也知道点到即止,就着燕七给过来的话茬儿就把方才这事放过了一边,何况她本就爱吃桑葚。

崔晞在旁边笑呵呵地和燕七道:“桑葚养颜,还可乌发,我教你个方子,回去让你家里厨子做给你吃。”

“快说快说,我也让我家厨子做给我娘吃,那天早上去给她请安,看见她长了一根白头发。”武玥忙道。

“桑葚榨汁,取黑大豆二两,大枣十两,先将黑大豆泡入桑椹汁,浸透发胀后蒸熟,再浸泡,再蒸,如此蒸浸五遍,将豆子晾干,研成粉末。红枣呢,蒸熟后去核,捣成枣泥,掺入黑豆粉中,做成饼再蒸,取出待凉后放入冰库。每日早饭食用或作零食吃皆可。”崔晞道。

“你等等你等等,我记一下!”武玥念念叨叨地背起了方子。

燕七在旁边边吃边听她背,看她背得差不多了,才和崔晞道:“回头你抄一份给我。”

崔晞笑着道了声“好”。

武玥:“…燕小七你故意的是吧!就等着我费劲乎乎的背完了才说这么一声是吧!”

“看你背得声情并茂的,我就没忍打断你。”燕七道。

“你坏死了你!崔四你看她!有人管没人管了?!”武玥叫道。

崔晞笑着道:“我看着挺好。”

“你俩一个鼻孔出气!”武玥道。

崔晞听了这话笑得反而挺开心:“是啊。”

元昶在旁边看着这仨笑笑闹闹,心里愈发不痛快,手一伸,一把将燕七从座位上薅起来,揪扯着往旁边无人的地方去,临着敞窗,压低声音哼着道:“燕小胖,姓崔的和你什么关系?!”

“我家和他家是通家之好。”燕七道。

“嘁,屁的通家之好,我看他对你没怀着好心思!”元昶继续哼道。

“你不看他就行了啊。”燕七道。

“…”特么重点是这个吗?!元昶气噎,“行,我不看他,这上面没意思,你跟我到下头玩儿去。”

“我还想…”燕七看了眼手里捏着的一嘟噜桑葚。

“吃什么吃!不减肥了?跟我走!”元昶粗暴地打断燕七的话,拽着胳膊就要往下走。

“好吧。”燕七道。

元昶:“…”

“小七你干什么去?”武玥眼瞅着自己的胖闺蜜就要被那个暴小子掳走,忙叫道。

没等燕七答话,元昶已经冷声应道:“关你什么事!”

“你倒是看看关不关我事!”武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就追了过去。

“呵,会两式花拳绣腿就以为自己是高手了,今儿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功夫!”元昶哼道。

武玥冲到面前起手便是一拳,被元昶轻松闪过,手里还不忘拽着燕七,武玥一边继续出招一边叫道:“小七闪开,别伤了你!”

你当我不想闪啊?燕七被元昶拽着来回扑腾,所幸这两人出手都还算有分寸,没有殃及到她这条胖池鱼。

乔乐梓在旁看得黑线满额,抽着嘴角和燕子恪道:“年轻人…可真是有朝气哈。”

燕子恪转头和站在他身后的一枝道:“去把七小姐带过来。”

一枝应了,走向那纠缠在一起的三人,就那么正正常常地走过来,正正常常地一伸手,拈住燕七的袖子,转身正正常常地就把燕七带出了拳风脚影。

元昶眉头一跳,偏脸看了眼一枝,见正恭谨地行礼冲着燕七道“得罪”。

燕七被带到燕子恪和乔乐梓的桌旁,方才的棋盘已经被撤了去,换上了茶果糕点,燕子恪从干果碟子里抓了把松子递到小胖手里,小胖手就捧着松子坐到旁边乖乖去嗑着吃起来。

投喂成功。

武玥和元昶已经沿着楼梯打到下面那层去了,燕七倒也不担心,凭元昶的功夫想要KO武玥还不是秒秒钟的事,能让她打到现在就说明元昶并没有动真格的,还算知道分寸。

崔晞坐过来和燕七一起嗑松子,边嗑边赏窗外湖景,此时的归墟湖上早已船舫遍布,乘大舫的尽为达官显贵,坐小船的则多是清客雅士,那舫中有设酒宴的,有排乐班的,有品诗画的,甚而还有携妓同乐的,那小船上亦有设了小几酒盏的,有吹箫弄弦的,有仰卧酣眠的,还有脱了鞋袜泡脚嬉水的…一时间湖中岸上对着热闹,天上白云彩鸢,水里青泥锦鲤,有鼓瑟笙歌,有甘酒香茶,有华服丽人,有素衫公子,有闲逸老者,有纯真幼童,端地是烟花三月,人间盛景。

“燕子恪你个王八蛋!”一艘飞速驰来的小船追上燕七他们所乘的这画舫时,听得船上有人仰头向着上头喊,“抢了老子的画舫!老子咒你今儿落水喝一肚子水草!”这人骂完便划拉着小船飞快地跑了。

乔乐梓一脑门黑线地从窗外收回大头来:“你这是抢的谁的画舫啊?”

“庄王的。”燕子恪道。

“…”乔乐梓一口老血喷出来,庄王,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生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玩,没见十四岁上就把长子给玩儿出来了么!上巳节最是该玩儿的日子,你把人画舫给抢了,人能不划拉着个小船追着你骂吗?!…话说这庄王也够二的啊,怎么亲自划着船才追呢?——这不是重点!燕子恪你活腻歪啦去抢庄王的画舫?!

“怪道今儿在宫里没见着他,还骗我姐夫说他身上不舒服!”说话的是元昶,不知几时回到了二层,坐到燕七和崔晞那张桌旁,拿了燕七面前的杯子灌了口茶。

燕七探了探头,见武玥也正从楼梯处上来,脸上有些忿忿,但也没见多炸毛,这才放了心,武玥走过来,坐到桌子另一边,燕七忙给她杯里倒上水,四个人团团将桌子围了,又挤在了一处。

乔乐梓这才明白了,敢情儿庄王为了今儿能跑出来玩儿,连宫里年年都要举办的上巳节活动都称病不去参加了,燕子恪这蛇精病看穿他这一手,抢了他提前租下的画舫,他也不敢明着再抢回来,否则皇帝面前不好交待啊,虽然皇帝恐怕早知道他是假称病,也由着他到外面玩儿吧,但你总得收敛着些、隐蔽着些吧,否则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皇帝再疼你这个不学无术毫无野心的亲弟弟你也得给皇帝一个能睁一眼闭一眼的机会啊。

所以庄王也只敢划着小船追过来骂骂,骂完还得赶紧跑,免得被别人发现,今儿湖上可有不少的官员及家眷都来玩了,让人认出来事小,有那居心叵测的再借题发挥一下,挑拨一下兄弟君臣的关系,那可就恶心了。

“往年这个时候也没见你租过画舫游湖,今儿是怎么了?”还租一这么大的,上下两层能盛百十来号人的舫上现就这么几个,其中四个还非得挤成一撮儿。乔乐梓不由怀疑起蛇精病的动机来。

蛇精病说了句甜到任性的话:“开心就好。”

让你哄孩子呢?!乔乐梓暗暗翻个白眼,大头扭到一边,就瞅见旁边桌上那小胖丫头手里正拿着个开口笑芝麻球香喷喷地啃呢。

作者有话要说:【 锦绣小剧场 】

燕子恪:爹,我买了四个小厮,以后做我的长随。

老太爷:好,一套四个,正正好。起名了吗?

燕子恪:起了,分别叫做一枝、两枝、来顺、四枝。

老太爷:…

燕子恪,卒。

今日三更完毕,感觉到甜味儿了吗?

晚安大家~

【 灵魂画手画展 】

今晚灵魂画手Aqua同学又为我们带来了第二幅大作!简直可爱得没sei啦!!

第70章 表演

画舫沿着湖岸划了老半天,才终于看见岸上早早就等在那里的燕二姑娘和何先生,将舫靠岸,这两人又带着一帮家下上来,舫里头才算又热闹了些。

两方人厮见过,燕二姑娘便坐到了另一边去,何先生与她同坐,慢慢地吃着茶,窗外有好景,却美不过窗前的人,有一眼没一眼地向着那厢望,偶尔同燕二姑娘聊几句“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对酒追欢莫负春”等诗句,燕二姑娘淡淡的,却也回以“有情无意且休论,莫向酒杯容易散”等语。

在燕二姑娘这儿讨了几回没趣,何先生改变了目标,柿子要捡胖的捏,就她了。

“七小姐今日这一身衣服很是漂亮,美中不足便是少了块压裙的玉,”何先生倒是眼尖,望着坐在不远地方的燕七微笑,“配这裙子的花式,我那里倒有一块海棠坠子,绿玉的,颜色也极搭。”

“可我这裙子您穿不了啊。”燕七很有些为难地道。

“——噗!”舫里一群人齐齐仰天吐出口老血。

何先生险些疯了:谁踏马的想要你的破裙子啊!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傻?!你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吗?!你你你你——你踏马是谁生出来的怪胎啊?!

何先生尴尬地僵在座位上,生怕大家以为她真的是在找借口想kiang那胖丫头的破裙子,好在大家都是正常胎,除了对何先生的遭遇深表同情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何先生连正题还没步入就被燕七“一句杀”结束了本次聊天,悻悻地闭了嘴,捏着茶盅45度忧伤地望向窗外,临风暗诉起清愁来。

窗外的湖上,大小船只越来越多,其中两艘大画舫最为引人注目,舫头挂的大旗上,一面红底金线绣着个大大的“绣”字,一面水蓝底银线绣着个大大的“月”字,正是锦绣书院与霁月书院乐艺社成员们所分乘的大画舫,两院每年上巳节在归墟湖上进行的“上巳竞艺会”已成为了一项传统,至今将近百年历史,每一年的竞艺会上都会有那么几个艺惊四座的姑娘大出风头,自此后一飞冲天,典型的例子就是当今的皇后与宠冠六宫的闵贵妃,当年都曾在本项赛事上夺得过魁首。

很多人花大价钱在今天雇船游湖,多半都是为了围观这项赛事来的,万一这里头将来又能出个贵妃王妃呢?好歹咱们也算是见证了一位传奇名媛的成长进化史不是?

于是这会子距赛项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两舫周围就已经围满了准备看热闹的船只。

“咱们再不过去就抢不着好地方了吧?”武玥有些担心,悄声和燕七道。

“不妨事。”燕七一点不着急。

元昶在旁向燕七拍着胸脯道:“放心,要是没地方我就带着你‘飞’过去,直接上锦绣书院的舫上去看!”说完瞟了眼崔晞,脸上神情分明是“我能带她装X带她飞你能吗你能吗?”

崔晞压根儿不恼,只管笑吟吟地看着他,看着看着把元昶看得不自在起来,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画舫沿着湖堤又行了一阵,接上了燕家长房的几个孩子,大家都答应了去给燕五姑娘加油的,定好了时间就都在岸边等着。

人接齐了画舫才往湖中心划去,锦绣书院和霁月书院的两艘画舫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用粗铁链固定住,船头搭起木板来,轻车熟路地造出一个方方正正宽宽敞敞的竞技台,铺上厚厚的花毡,装点上彩绸鲜花,燃起如梦似幻的华帏凤翥香,那香味妩媚甘甜,使得观众们还未见到那些将要参赛的女孩子就先已陶陶然了。

两舫的周围现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后面的船若想挤进去简直难如登天,武玥正要问燕七这下怎么办,就见这画舫船头杆子上忽地展起了一面乌黑大旗,旗上偌大的殷红狂草,只有一个几欲凌霄而去的“燕”字。

那围观的众船一时间就像被孙猴子施了分水诀,刷地就向着两旁分了开去,登时便让出了一条直通比赛画舫的畅行大道。

“哇——”武玥惊呆了,“好厉害!怎么做到的?他们为什么会避开?”

乔乐梓在旁心道你那是没仔细听,你仔细听那些船里的人指定都在惊呼“雅蔑蝶蛇精病来啦快闪开”这样的话。

实则当然不是这个缘故,盖因那面绣了燕字的大旗,它特么是皇上亲赐的!那字还是皇上亲写的!燕子恪这没下限的把它往船头一挂,谁特么敢不避让啊?!围观群众里官眷的船占多数,但凡京官没人不认得这面旗,官眷的船一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出于从众心理可不也就跟着动了吗,燕子恪这骚包如此作为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也不知是为了取悦谁,莫非是那位被他家小胖小姐一句话堵郁闷的姓何的那位姑娘?啧啧,这货终于又要纳妾了吗?这是要逼死单身狗的节奏啊,现在把他推下湖还来得及吗?

长房几个孩子正因着眼前情形而倍感兴奋自豪,何先生收了眼底清愁,难以自抑地换上了满心的仰慕与倾心,你说他骚包也好,装13也罢,可太多女人免疫不了的,还不就是这样的一种虚荣?

“如果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只这么一想,就觉得整个人都飘上了云霄去。

哪个女人不想被男人这样时时念着想着宠着哄着取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