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肥。”燕七道。

“早饭多吃些不妨事。”燕子恪夹了黄焖鸡柳放到燕七的碟子里。

“今儿不用去宫里啊?”燕七把鸡柳吃了。

“皇上中暑了,今儿不必去。”燕子恪道。

…这可怜的皇上到岛上避了半天暑还是没避开啊。

“晚上有消夏会,我带你去玩儿。”燕子恪道,看了看坐对面的燕九少爷,“们。”

燕九少爷已经习惯自己在大伯眼里的附赠品身份了。

“皇上中暑了还能办消夏会啊?”燕七问。

“礼部主持,为了招待外番使者,皇上不出席也不碍事,在京中时已经办过宴了。”燕子恪道,“届时外番使者也要表演,咱们坐前排。”

“听说有不穿上衣的舞女。”燕七道。

“小九不要去了。”燕子恪道。

燕九少爷:“…”

伯侄仨就在飞来阁里闲了一整天,燕九少爷窝在房间看书,燕子恪和燕七下围棋儿、吃零食、解九连环、对坐发呆。

夜幕降临的时候,伯侄仨换过衣衫,从飞来阁里出来,只带了一枝随从,慢慢地往消夏会会场行去。

舞女们当然得穿着上衣,燕九少爷当然也会被带着一起去。

消夏会的会场设在湖岛相接处,一半在湖面上,一半在岛岸上,岛岸上的场地用木板木柱架起来,湖面上则用的是曹操铁索连船的法子建起一个结实的平面,与岛岸上的场地连为一体,足有四个篮球场大的面积,岸上燃了几处篝火,湖中则浮起千百盏各种颜色纱制的河灯,仿佛七彩的舞台灯一般将整个场地点缀得如梦似幻。

在场地的四周置着数百套桌椅,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湖中船上,甚而附近地势较高的山石上都设有矮几蒲团,另还有数根如同路灯一般高的细铁柱子高高地竖起在周围,柱子的顶端亦燃着火把,将场地附近方圆百米照得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消夏会不算什么正式的宴会,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的娱乐项目,不硬性要求所有人都参加,想来就来,不愿来也不勉强。当然,大多数上岛的官家都是乐意凑这个热闹的,岛上的环境虽然惬意,但天天也要一样的办公侍君,终究还是很辛苦的,难得有这样的消遣,自是都愿来放松一二。

“想在岸上还是湖上?”燕子恪问燕七。

“都成。”燕七道。

“那就湖上吧,”燕子恪道,“看完我们就去游湖,晚上睡在船里,怎么样?”

“好。”燕七道。

伯侄俩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今晚的娱乐方向,燕九少爷无语地跟在后头,习惯了在他大伯面前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地位。

船是平船,不算大,只供放一张方桌四把椅子之地,燕家伯侄三个坐到桌旁,一枝坐在船头,还有一个撑船的船夫站在船尾撑篙,慢慢地将船撑离岛岸,绕到湖面上正对着场地的一边去,取了个视角最好的地方停下来,吹着湖风赏着河灯,等待着晚会开始。

到场的人渐渐多起来,有的选择了岸上的坐席,有的选择了湖中的船,又有专门的侍者划了轻便的小舟往来于船间端递着茶水果馔,官家们彼此打着招呼,找寻着最佳的观赏位置,因湖面是平面,处于后面的位置容易被前面的人挡住,来得晚的只好凑合着在后头找地方,也有那不自觉的会插到前面去,唯独燕家伯侄的这条船,大大方方地泊在最前排的最中央,没有一个人的船敢往前插。

直到晚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方有一条船慢慢地划过来,停在了燕家船的旁边,船上的人冲着燕子恪打招呼,燕七同燕九少爷起身行礼,一抬眼,燕七就看见了那船上人丛中立着的闵雪薇,仿如临江之仙般清姿出众地望着这厢,冲着燕七微微地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挑衅

“新交到的朋友?”燕子恪问燕七,这位的观察力一向都敏锐得很。

“嗯。”燕七点头。虽然这个朋友交得有点莫名其妙。

燕子恪也未多问,只管拿了自斟壶给自己倒酒喝,酒是榴花酒,应季的食物应季的酒,都是最为养生的东西。

“咚咚咚”地三声鼓响,满场里的喧嚣热闹登时静下来,便见一位穿着红色朝服的官员行至场地中央,先四下里行了个罗圈礼,而后方扬着声音开始说话,无非就是颂扬皇帝功德、祝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场面词,再之后便是欢迎外邦使者的客套话,以及恭祝众人今晚吃好玩好的结束语。

这位官员讲完话退下去,紧接着便又上来一位绿衣宦官,尖着嗓子开始报幕,第一个节目是宫廷礼乐,做为欢迎外邦使者的迎宾曲,一众早早就位的宫廷乐队成员缓缓地奏响宴客乐章,优美大气的旋律响彻御岛夜晚的上空,早便准备好的烟花窜天而起,星幕下绽开五色缤纷的花朵,热烈欢腾的气氛一下子铺展开来,岸上湖上响起一片欢笑声与觥筹交错声。

礼乐过后是宫廷舞蹈,一群轻纱舞姬轻盈柔美地在这星夜烟花景中翩翩起舞,使得整个宴会又多了一层浪漫旖旎的气息,燕家三口看得都挺认真,旁边船上怎么说笑热闹,丝毫影响不到这条船上惬意平静的氛围。

舞蹈之后有人上去唱曲儿,有合唱有独唱,再之后是杂戏、弹唱、象生、戏法,伴着鼓乐之声,端地是热闹非凡。

演了将近一个时辰,见那宦官上去继续报幕:“…乌犁使者奉演舞蹈…”

场下刷刷刷,一片目光闪亮:终于等到了啊!谁要看那些个宫廷节目啊,一年年的早就看絮了好嘛!就等着不穿上衣的番邦美女献舞了呢!快快快!

在一帮老少爷们儿火辣辣目光的注视下,一群充满异域风情的外邦舞女风一般地卷上了台,虽然穿着上衣,但那薄如轻容的料子也掩不住多少春光,幸好关键部位都用大片的金饰挡住了,袖子只将将过肩,露着两条雪白滑嫩的胳膊,腕子上套着能闪瞎人眼的金手钏,手钏上还缀着几十枚细小的铃铛,一动就清脆脆地响,下身是开衩开到膝盖以上的纱裙,两根大白腿时隐时现,打着赤脚,脚腕上也是金钏铃铛,涂着鲜红的蔻丹,个个妖治妩媚、体态迷人,一上台便冲着四下的天.朝爷们儿大送秋波,这场面登时就让一些女眷沉下了脸。

旋律古怪节奏新奇的异域音乐响起,来自乌犁的舞娘们开始了她们狂野热烈的舞蹈,不同于中原优雅柔美的舞蹈风格,乌犁的舞蹈充满着力量、热情、火辣和原始的**召唤,那大开大合的动作里透着明显的暗示,那配合着舞蹈的神情眉目里尽情地抛洒着诱惑,如此直白如此**如此性感的舞蹈一下子让天.朝爷们儿们情绪大嗨起来,以前当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天.朝上邦什么稀罕物儿没见过呀?但是这种香艳场面吧,见多少次都不嫌多不嫌平淡无味啊!

这场舞直跳得满场气氛火爆躁动,结束时男人们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女人们则暗暗松了口气,嫌恶地瞪着那群小妖精叽叽咯咯地笑着退下台去,紧接着又是乌犁的舞蹈,这回上台的是一帮大汉,个个打着赤膊晾着胸毛,轮到天.朝爷们儿们嫌弃了,不过女人们也开心不起来——一个个五大三粗人熊似的,谁爱看啊!

乌犁男人们的舞蹈就更是狂野了,充斥着凶悍野蛮与残暴的气息,这哪儿是人在跳舞啊,分明就是野兽在狂欢啊!好些个女眷已经不能直视了,要么低了头要么将脸扭向了一边去。

燕七也把脸转开了,因为上头有个汉子老瞪着她,一边瞪着她一边吼,总感觉这位是把她当成了胖兔子的饿熊,随时都有可能扑下来一口吞了她。

一转脸,瞅见旁边船上闵雪薇也正向着她望过来,两人对上目光,闵雪薇便冲她微微笑了一笑,顺便举了举手中杯子——她竟然在喝酒,这位京都赫赫有名的淑女名媛,竟然在喝小酒,而且是面对着台上如此野蛮凶悍的一帮人熊,面不改色超脱依旧。

燕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杯,略一犹豫,旁边燕子恪已经递了他自个儿手中的酒杯过来塞在她的另一只手里,于是便也举起来冲着闵雪薇略一示意,两个人一起就口端了底儿。

“咳…”燕七没想到这酒还挺辣,榴花酒,夏日一般热烈。

燕子恪就在旁边托着下巴瞅着别处笑。

上头那帮人熊总算在把整个舞台跺塌之前跳完了舞,轰隆隆地下得台去,接着是乌犁的杂耍表演,再然后是角抵表演,就如闵红薇陆莲她们所说,这帮人带来的节目基本都是野蛮色彩浓重的东西,天.朝的优雅人士们看了一阵就不大乐意看了,在下头嗡嗡嗡地说笑喝酒,自得其乐起来。

许是天.朝人的轻视态度惹恼了乌犁人,一位乌犁的貌似领头者的家伙从台下蹿到了台上去,乌哩哇啦一通吼,倒是让下头正说笑的天.朝人士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半晌,谁也不知道这位人熊首领是尿急找不着厕所啊还是想家了忍不住吟了首诗。

半晌又从台下上去个人,这位倒是天.朝人,穿着青色朝服,官阶看上去不算高,面有难色地开口提声道:“这位乌犁六王子方才说,久闻我中原人士擅长骑射和角抵,今晚趁着这消夏盛会,想要让自己的手下同我中原高手切磋切磋技艺,也算是给大家助助酒兴,不知有哪位…肯上来同乌犁的使者过过招呢?”

呵呵。弹丸小国这是哪儿来的自信要挑战我天.朝上邦啊?

下头的天.朝大佬们淡淡一笑,没人理会。

乌犁六王子脸上挂不住了,横肉一抖,大步走到台子边缘,两只蒲扇大的手握住那路灯一样的顶端燃着火把用以照明的铁柱子,大喝一声,手上胳膊上青筋暴涨,竟是将这足有数百斤重的铁柱子给生生拔了起来!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这位便像得了定海神铁的黑熊精,抱着这铁柱子就舞将了起来,在台上抡了数个回转,直唬得那青服通译一屁股坐在了台面上半晌不敢起来,末了,乌犁六王子将这铁柱子擎着向前狠狠一探,径直指向了离台子最近、位置最正中的那条船上坐着的人,柱子顶端的火把几乎就要撩着那几人的发丝,而这百斤重的铁柱本身所挟带的力量与抡过去产生的劲风足以将人吓瘫吓躲吓得面如土色!

可让乌犁六王子倍感惊讶的是,这船上坐着的一大二小三个人,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根,表情都未变一下,刚才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是被吓僵了吗?可中间那个大的还端着盅子往嘴里灌酒呢!左边那个小男孩,还慢吞吞地白了他一眼,右边那个胖闺女,特么还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菠萝凑到柱头的火上想变着花样烤着吃呢?!这仨人是什么鬼啊?!

周围的天.朝大佬们先被这情形吓了一跳,然后一看船上那人是燕子恪,顿时也就释然了:这世上能把这条蛇精病吓到的事还从没出现过呢,六王子殿下你可以试试,让我们也期待一下。

六王子脸上更挂不住了,他在这儿上蹿下跳了半天没把对方吓住,倒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这会子再要收手,又该显得自己认怂了,一时倒成了骑虎难下,不由得胀紫了面皮瞪着燕子恪哇啦啦一通吼,青服通译赶紧爬起身凑过来听,然后连忙冲他摇手:这位是文官,没法儿跟你过招…找武官啊?武官都在旁边山上喝酒行令呢,一时半会儿顾不得这边…啥?说我们瞧不起你们?哎哟,你们屁大一个小国家还指望我们多瞧得起你们啊?——当然这话通译同志也只能在心里头吐槽,眼见这位六王子不依不饶地计较起来,通译只得一路小跑着去找自己领导问主意。

“那就张罗着让人上去同他们比划比划吧。”领导如是说。

皇上好面子啊,人都挑衅到脸上来了哪能不应战?

赶紧叫人去旁边那山上找那伙子武将。

旁边这山是人工堆起来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大石块,专供登高望远喝酒赏景用,文官们懒得爬山,就把地面和湖面的位置占了,武将们只好都跑到山石上去,看节目什么的没意思,不如喝酒行令,因而都正忙着猜拳拼酒,谁也没注意下头在干什么。

一时听说乌犁人要挑战,众武将轰然一笑,根本没当回事儿,随便指了几个壮实的手下就跟着下到台上去了,乌犁六王子也未立刻就亲自动手,亦指了自己的几个手下,双方在台上展开了角抵比试。

事实证明,轻视对手的结果往往是被对手狠狠打脸。

天.朝一方五战五败,被乌犁壮士揍了个惨不忍睹,其中还有两个被摔到骨折,最严重的一个直接昏迷过去不知生死。

天.朝大佬们怒了,有人道:“叫武长刀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那帮武夫还只顾着喝酒?天.朝人的脸都要被乌犁人打肿了!

乌犁六王子站在台上叉着腿仰天大笑:你们天.朝人原来都是软蛋!真是弱不禁风!我回去一定会把你们天.朝人的弱鸡表现讲给其他国家的人听的!哈哈哈哈!到时候!

——到时候难免没有那野心勃勃的家伙打起中原这块肥肉的主意。

看到你们中原四夷不稳战事连年,我们就开心了。

最好能顺便让燕子忱那王八蛋死在战争里。

如果不是那个王八蛋发明了什么燕子连弩,他们乌犁也不至于被他带着他那破燕家军打得不得不俯首称臣成了天.朝的附属国,年年季季地要往中原进贡献宝,这口气老子憋很久了!

“燕!子!忱!”六王子一开心,望天就吼了一嗓子出来。

“他在叫爹?”燕七问燕九少爷。

燕九少爷:“…”他姐这嘲讽放得是多么浑然天成啊。

没等天.朝真正的武将巨巨们从山上下来,六王子已经得意地准备对天.朝人展开第二轮凌虐了,向着台下一招手,唤上一位相貌妖冶的舞女来,一经翻译大家才知道,这位原来是乌犁的八公主,刚才和众舞女一并献艺来着,六王子说了:久闻你们中原女子从小学习骑射,我乌犁女子也是一样,尤其我这位八妹,自小习得一手好箭法,此次到你们中原来,一为献贡,二为顺便领教领教中原女人们的箭法,传闻你们中原的开国皇后就是骑射好手,想来她的女性子民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嗬,这蛮子连激将法都会!若是我们的女孩子没人上场应战的话,你们岂不是要嘲笑我开国皇后无能了?!

那八公主一挺傲人的胸脯,再用傲气的目光将场下众人一扫,红唇里叽哩咕噜吐出一大串话来,通译面色很尴尬,然而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得如实翻译:“这位八公主说…在他们乌犁,若是有一方挑战而另一方不敢应战的话,就要输掉彩头,否则会被所有人耻笑,若中原人不敢上来应战,那就请满足乌犁的要求,她说她…咳,正好缺个驸马,中原人不敢应战的话,她就要从今日的来宾中自己挑个驸马带走了…”

八公主这番大胆出格违背中原男人对女性约束标准的言论登时引发了中原男人们的反感和女人们的鄙视,而这位八公主才不管你中原人怎么想,此刻正冲着直对着台子的那条船上穿着星蓝丝衫的人抛媚眼儿,方才跳舞的时候她就瞅见他了,长得可真好,抢回去做驸马,她一定会一夜十次地好好爱他。

众人目光随着八公主的媚眼就落到了那人身上,然后一片侧目:卧槽你真会挑啊,赶紧把他带回乌犁去吧!从此后朝中少了一条大蛇精病,感觉整个朝堂气氛都会萌萌哒了!

蛇精病正端着小盅儿自饮自乐呢,得瑟什么!颜值高了不起啊?!

乌犁人碾压完了中原男人又想碾压中原女人,六王子八公主兄妹两个大马金刀地往台上一站,满脸傲慢地睥睨着场下众人。

这可不能忍啊!天.朝人的自尊受到了挑衅,然而人人肚里生了副九曲回肠的天.朝官员却都不肯让自家女眷去做第一只出头鸟——万一输了怎么办?万一被人说不稳重怎么办?万一被野蛮放浪的乌犁人羞辱调戏了怎么办?还是等等看吧,让别人家的先出面好了。

这么一等,半晌无人应。

“你们天.朝人总说女人是水,看来是说对了。”八公主语气轻蔑地用乌犁语道。

通译立刻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这是在嘲讽天.朝女人软弱可欺呢。

通译很恼火,台下这帮官油子,有好事的时候个个抢破头地往前挤,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又个个缩了起来装聋作哑!忍不住就把八公主的话意直接翻译给了这帮官油子听,看你们那一张张老脸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官油子们闻言冷笑,这样小儿科的激将法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

大家还在等,等着第一只忍不住的出头鸟打开这僵局。

于是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台下响起:“燕家七小姐不是擅射箭么?为何不上台与乌犁人一较高低?难道就任由着他们耻笑我天.朝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不让

众人循声望去,见某条船的船头立着那说话的女孩子,相貌甜美,脸上带着讥嘲地正望着燕子恪的那条船,不少人都认得这位,参政秦大人的千金秦执玉。

燕家七小姐是谁?燕子恪身边儿那小胖子吗?开什么玩笑!一看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吃货,秦执玉和她有仇啊?竟是要逼着她上台去丢人?

不等那小胖子作出反应,秦执玉又提了声向着台上道了一句:“燕家七小姐可是燕子忱燕大人的亲闺女呢!”

台上的六王子听见了“燕子忱”三个字,忙问通译秦执玉在说什么,通译如实翻译了一遍,六王子和八公主的脸色就变了,四道目光利刃似地劈向燕七,八公主便向着她一指:“上来同我比箭!”

“想和她玩儿吗?”燕子恪正在下头问燕七。

“把她赢了的话不会引起什么两国争端吧?”燕七担心国际问题。

“放心,”她大伯宽慰她,“子忱在边疆顶着呢。”

“…”这是把她爹堵枪眼上去了。

台上的六王子见燕七坐着没动,不由一阵冷笑,用生硬的中原话高声道:“怪不得,燕子忱,没种,生不出儿子,女儿也,窝囊!”

八公主更是用手将燕子恪一指,挑着眉毛对燕七道:“不敢应战,就把你丈夫输给我!”把这俩人当成了老夫少妻。

“呵呵。”燕子恪神经兮兮地笑了一声。

“大伯想去乌犁吗?”他侄女木着个脸还逗他呢,一边问他一边慢吞吞地站起身。

“好好玩儿。”燕子恪举了举手中酒杯,“输了就送小九去乌犁。”

赠品·海外包邮·九:“…”

一众官员眼睁睁地看着燕子恪把自家的小胖侄女送到了台上去: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怎么比?”通译很为眼前这个拥有一位禽兽大伯的小胖子担心,替她问向八公主。

“比射箭啰,”八公主轻蔑地睨着燕七,胸脯一挺就收到了小胖子艳羡的目光,“这里没有靶子,不如就用活人来当靶子好了。”

“比杀人吗?”燕七问。

“噗——”通译喷了,小胖子你能不能不用“比吃肉吗”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不,用我们各自最亲近的人当靶子,远远地站到湖面的船上去,在头顶放上水果,从大到小,第一轮先放菠萝,第二轮放桃子,第三轮放草莓,射中水果的自然算过关,射空的算输,射到人的嘛…”八公主邪恶地勾着红唇一笑,“就自吞苦果喽!”

众人一听这规则,齐齐吸了口凉气:这果然是越鲜艳的蘑菇越有毒,越美丽的女人心越黑啊!用自己最亲近的人当靶子,这要真一失手,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但转念一想,小胖子最亲近的人现场来看不就是燕子恪吗?——好好好!这规则想的好,就比这个吧!开始开始!

八公主的话还没说完:“按照我们乌犁的规矩,比箭要有彩头,我看就这样好了,你若输了,你丈夫让我带回乌犁当驸马,我若输了,把我哥哥留下给你当丈夫,怎么样?”

专业卖哥一百年。

“我不要你哥哥,他太丑了。”燕七摇头。

“那,我们的男人你随便挑。”八公主一指台下站的那一排人熊。

还不如六王子呢。

“你若输了,”燕七说,“就和你们所有的乌犁人站在台上,面向北方,单膝跪地,高喊三声‘燕子忱是盖世英雄’,怎么样?”

八公主眸中利芒一闪,咬着牙道了声“好”。

双方达成协议,就有人飞快地奔去皇帝的行宫请旨用箭,在御岛上除了护卫军,任是谁都不允许携带武器上岛的,所以要比箭的话必须得先经过皇上的同意才行,否则就有行刺的嫌疑。

这当口已有人开始准备供活靶乘坐的船只,六王子倒是对他妹妹的箭法颇有信心,二话不说地上得船去,划向正对着台子的百米开外。

“你的活靶让谁去?”八公主问燕七,“不要让你的丈夫去,我怕你射到他。”说着便一脸轻蔑和挑衅的笑。

“备用丈夫行吗?”燕七问。

“行。”八公主点头。

“那我们俩就伙用你哥哥吧。”燕七道。

八公主:“…”

台下众人并不知道这俩人在上头正说什么,只迟迟不见燕七的活靶站出来上船,就又有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燕家七小姐最亲近的人不就是她那同胞兄弟燕家小九爷吗?都到了这个地步,可不要犯怂啊,燕子忱大人既是盖世英雄,身为他的儿女,又岂可不为我朝争这一口气呢?”

说话之人就在燕家人所乘之船旁边的那条船上,鼓着一对眼睛正瞟着燕九少爷笑得故意,礼亲王寿宴上遭受到这货给的伤害,今晚可终于是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闵红薇鼻子里重重地喷出股气去。

闵雪薇幽凉地看了她一眼,直唬得闵红薇一个哆嗦,嗫嚅着不敢再吱声。

旁观的众人觉得这话倒也有理,人家八公主都把自己手足给豁出去了,你燕家姐弟俩也不能给我们天.朝丢份儿不是?

在众人无声胜有声的目光注视下,燕九少爷慢吞吞地站起了身,慢吞吞地往那小船上跨,跨上去后转过脸,慢吞吞地冲着那边的闵红薇比了一记中指。

去向皇上请旨的人回来了,抱来了两张弓两篓箭,还挟带了个人。

“燕小胖!怎么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给我乱惹妖蛾子?!”元昶怒冲冲地跳上台,恨不能把眼前这一坨狠狠揣兜里带走到远远的地方去,“昨儿对秦执玉动手,被她向我娘告了我一状,我娘刚才罚我禁足,不让我来参加消夏会,我这是偷溜出来的——你这蠢丫头干嘛要答应同蛮子比箭?!你知道下头这些人为何不让自家女眷出头么?赢了蛮子还罢了,若是输了,你便成了给朝廷脸上抹黑的罪人!你说你傻不傻?!”

“我赢了她不就好了。”燕七道。

“你——”元昶一噎,瞪着这语气淡然得近乎霸道的小胖子,“人外有人,你能保证赢得了她?”

“我会赢。”燕七道。

斗心机,比算计,玩手段,她可以认怂,可以退避,可以无视。

唯有射箭,定当不让!

提弓拎箭,站至台央,开箭步,立身形,举重若轻,气定神闲。

元昶立到台旁,定定地望住这个沉如海,稳如山的身影。

燕小胖,燕七。

一个多么不合常理的存在。

是谁教会的她神乎其技的箭法?

是谁养成的她百变不惊的个性?

她究竟曾经历过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妖精?

一声呼喝,台上对决中的二人首轮箭已出手,河灯明灭中纵贯百米夜空,两支箭夹着破空声直射湖中小船上两个活靶头顶上的菠萝,观战众人在黑夜背景的映衬下根本连箭的飞行轨道都没找见在哪儿,就只听得“噗”、“噗”两声响,在活靶附近负责报结果的人已是扯着嗓子喊道:“双方射中!平手!”

呼——众人一阵微讶:燕子恪家的小胖子还真行啊!在夜里射箭本就极难看准目标,更莫说这靶子的距离足有百米,对于臂力也是一项考验,更更莫说还要射中人头顶上的水果,这就不仅仅只考验你箭法的准头了,更考验的是你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充当活靶的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不能犹豫,不能手抖,不能分心,更不能有丝毫失误——难!太难了!

八公主倒没有因燕七的发挥而产生什么心理波动,因为在他们乌犁,箭法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乌犁是小国没错,但正因为小,他们才更自强,他们国家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能骑善射,他们的女孩子甚至练得比男人还刻苦,他们盼望着能有一天摆脱这个所谓天.朝上邦的压制,真正的自立自强称霸一方!

就从现在开始,给你们天.朝一个狠狠的耳光!八公主这么想着,目光透出凶狠,搭箭挽弓,第二箭射出!

“噗”、“噗”!

“双方射中!平手!”

——哗!这小胖子行啊!观战众人更惊讶了,第二轮射的是桃子,比菠萝小了一半还要多,这也能射中?!得了燕子忱的真传了啊!

——燕子忱的真传吗?有意思!这是燕子忱的女儿呢!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一想,大家的情绪不由高涨起来,尤其是第三轮就要射草莓了,草莓啊!那么小一个东西,就是大白天站在百米开外都不容易看清呢,更莫说在晚上用箭来射了!搞不好这一轮得有人见血——给小胖子当靶架的那是燕子忱的儿子吧?好家伙,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事儿可就大了!自己女儿把自己儿子给射死了——丢了天.朝的脸面不说,还断了种,这可是人间大悲剧啊!燕子忱,到时候且看你怎么办!

——这场比试可太有看点了!

气氛一时躁起来,场面却静得吓人,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准备见证一个奇迹亦或是悲剧的发生,这当口有人特意看向那条船上的燕子恪,见正歪着头,一手支着下巴,定定地望着台上已搭好箭的他的胖侄女。

他的胖侄女此刻的眼中却没有他,黝黑的眸子里只有箭尖,只有箭轨,只有箭靶。

那么小的一颗草莓,隔着百米长的夜,隔着河灯映乱的湖波,怎样才能看得准、射得中?

至少也要先调整好呼吸、稳定下情绪、默习遍要领,而后等湖波最静、靶船最稳的那一瞬再…

燕七却已经率先出手,漆黑长箭雪白箭翎在夜空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啪”地一声击得燕九少爷头顶上那颗草莓四碎纷飞,红色的果肉在空中绽成一朵曼陀罗花,瞬开瞬落,刹那惊艳。

没有人知道燕九少爷站在那里,几次三番地眼睁睁看着他同胞姐姐手里冰冷的长箭冲着自己头顶呼啸而来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很可能他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将那一箭钉入他的天灵盖,他会不会恐惧?会不会怨恨?会不会早已心神俱裂无法动弹?

猜测中,众人就看见燕子忱的儿子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探入怀中,掏了块帕子出来,擦了擦脑袋顶上的头发,然后颇为嫌弃地把帕子扔进了湖里,再然后双手往袖里一拢,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妥妥地重新站好了。

“…”众人一阵哑然,搞不清这孩子是反应迟钝还是真的胆气十足。

先出手并且精准命中目标的燕七,把压力丢给了尚未出手的八公主,八公主这一次比前两次更慎重了些,举着弓瞄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放箭,箭尖擦着六王子的头皮掠过,草莓被射得稀烂,红色的汁液溅在六王子的脑门上,慢慢流了下来。

“噢——”乌犁的人熊和舞女们一片大吼欢呼,为他们牛逼的公主感到骄傲,为他们勇敢的王子感到自豪。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八公主这一箭其实是险而又险地划着六王子的头皮飞过去的,六王子感觉到头顶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幸好乌犁人喜欢披散着蓬松的头发,就算射伤了头皮也可以掩盖。

六王子不动声色,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叫嚣着给燕七施加压力,三轮比试双方打成平手,必然还要再加一轮决出胜负的。

“再加一轮要怎么比?”通译问八公主。

没等八公主开口,站在台子后面的元昶不干了,喝了一声道:“问她做什么?!前三轮是她定的规则,这一轮该燕小…燕七小姐来定了!你他娘的是哪边的?!信不信我打你啊?!”

通译委屈啊——谁让人家八公主气场太强啊!不由自主地就以她为主了啊…话说回来,这小胖小姐怎么这么蔫嘟啊?人家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啊?一点意见都不提的啊?

下头众人闻得元昶之言也都纷纷附和,自家人当然要向着自家人,于是强烈要求加赛的这一轮由燕家七小姐定规则。

“这样啊,”燕七想了想,“那就射铜钱儿吧,还顶脑袋上。”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这小胖子四八四sǎ?!让她定规则是为了让她趁机定一个自己擅长的、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啊!她特么的反而还给自己提升难度呢?!铜钱儿啊!草莓好歹还是醒目的红色,泥马铜钱儿的话大晚上的扔路上都不见得能看得见啊!你特么还要射!你特么还要隔着百米距离射!你特么还要让人顶在脑袋上隔着百米距离射!你特么还要让你亲弟弟顶在脑袋上隔着百米距离射!人家究竟是不是你亲手足啊?!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个小疯胖子了啊?!

元昶在旁边默默地盯着燕七,眼睛里目光复杂,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丫头究竟是欣赏还是…嫉妒。

她真的有这么强吗?强到让他都觉得有些吃力。

如果她真的射得中,那他该怎么办?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可元昶忽然害怕知道答案。

他不敢去细究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在期盼着什么。

可他还是一字一字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的内心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