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站着的丫头连忙过去把这两样捡起来,并十分机灵地把文房四宝摆放在小十一的眼前,谁想才刚放好,这货一记无影脚又给掀下了炕。

“再折腾揍你!”燕子忱眼见老爷子越来越不开心,把眼向着儿子一瞪,“挑!挑一样你喜欢的,别的不许碰!”

“你嚷孩子做什么!”老太太护孙,闻言反把二儿子狠狠瞪了一回。

小十一委屈起来,瘪着嘴,回身就抱住了站在炕边的燕七:“挑姐姐。”

“不许挑姐姐!”燕子忱作势沉下脸。

“挑娘。”小十一指着二太太。

“只许挑炕上的。”燕子忱道。

“姐姐上炕。”小十一往炕上拉燕七。

“嘿你个臭小子——”燕子忱撸袖子就要上来跟儿子干架。

“你又兴头什么!”老太太忙扯住他,扭头和二太太道,“你来哄哄泷哥儿。”

二太太笑着上前来,把小十一揽在怀里拍了拍,而后放开他,指了指炕上:“这些东西里面你挑一样,然后一辈子都玩儿它,你想挑哪个?”

小十一还想挑燕七,燕七冲他摆手:“不能挑我,会玩儿坏。”

不能让姐姐坏掉啊,小十一只好点头,负着手勉为其难地站在一炕物件儿中间环视一圈,老太爷又在那里施眼色打暗示,小十一懒得理会他爷爷,负着手走了两步,将腰一弯,捡起脚下的物件儿,举高了给众人看:“玩儿这个!一辈子!”

那是一张弓,燕七亲手所造。

老太爷胡子抖了半天,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终究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燕子忱在后头翘了翘唇角。

这场迟了一年多的抓周会结束后众人各回各房,二房一家子就伴往坐夏居走,燕七怀里抱着小十一,小十一手里还握着那张弓。

“你个臭小子,”燕子忱走在旁边,笑呵呵地瞪着小儿子,“怎么不听你爷爷话,那套漂亮的文房四宝你不喜欢?”

小十一打着呵欠摇头,小肉胳膊一伸扒住燕七的脖子,直接头枕着燕七的肩就要入睡,手里的小弓却仍握得紧紧。

“怎么样,闺女,”燕子忱笑着瞟向燕七,“要不要收这个徒弟?”

“辈儿有点乱。”燕七道,但是——“当然,”她说,“我有预感,燕惊泷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箭手,并且会将山神的箭法发扬光大,世代相传。”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暂且这么多啦,明儿继续~么么大家!谢谢这么多的花样鼓励!!(づ^3^)づ

第397章 身世

燕七能跑能跳了的时候,武玥还只能继续苦逼地在家养骨伤, 因而在书院里五六七团伙现在只有六七作伴, 课间闲暇时两个人会去课室外逛上一逛, 赏赏景、聊聊日常。乐—文

“她最近迷上了吃斋念佛,在她房里弄了个小佛堂, 见天儿在里面闷着,孩子也不怎么管, 全丢给奶娘带, ”陆藕正说起家里的许姨娘, “陆莲身上有孕, 不便回来,使了人回来找她要银子使, 她也不肯给, 只管着了魔似的念佛。”

“陆莲怎还往娘家要银子呢?”燕七问。

“闵家如今过得不大好, ”陆藕淡淡地道,“自打闵贵妃失势、闵大人被降职,闵家人就一直忙着拿钱出来四处打点, 先头拿钱是想保命保官,后头拿钱是想东山再起,连闵二姑娘都险些被拿去换了前途——听说闵家是想把闵二姑娘嫁入涂家的,与位高权重的涂家联姻,好藉兵部尚书之力重回上层圈子,可惜被箭神拒婚了,闵大人如今都还在找门路,更顾不得闵家大郎,闵家大郎因着原配那件案子,在官圈中风评不好,只得转投商圈,结果误信了朋友,亏了一大笔钱——闵家现在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四处淘涣银子,闵家大郎便逼陆莲伸手往娘家要,陆莲前些日子厚着脸皮找我娘要,让宫嬷嬷给挡下了,她也知道她往日没行下春风,如今换不来秋雨,只得要到许姨娘头上,许姨娘这些年没少从我爹手上拿银子,不是自己攒下了就是给陆莲花了——她对亲生女儿自然是好的,可这一回却不知为了什么,一个子儿也不肯往外抠,若说是有了小的便忽视了大的,看着却也不像,小的她也一样不肯管。”

“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燕七道,“难道她是真的看破世情了?”

陆藕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那么点像,现在的她诸事都不关心,与其说是淡然,倒不如说是麻木,以前那样爱美爱挑的一个人,现在穿衣服也不讲究了,丫头递什么就穿什么,吃食上也是如此,胡乱扒几口混饱肚子,而后就一头钻进了佛堂。”

“感觉以她那样的性子,实在不像能看破红尘的人。”燕七道。

“是啊,我就是觉得这一点很奇怪。”陆藕也道。

“总之她不出妖蛾子就是好事。”燕七道。

陆藕点点头,用捏着纱帕的手在颊边扇了扇,抬头看了看顶上树荫,道:“今年热得比往年早,这才五月中就已经有些热得受不得了,真羡慕你,待到了避暑期就又可以上御岛避暑了吧?”

“别急,过几年你也就可以了。”燕七道。

“…你又来!”陆藕拿帕子丢她,转而却又小声道,“那也不成,他是京都父母官,要坐镇衙门,又不能跟去御岛。”陆藕跟燕七总是能放得开些的,不似武玥在场时,那货没心没肺的,有时候直白得能让你脸上烧出个洞来。

“这有什么,你忘啦,我家在千岛湖上不也有个岛吗,”燕七道,“不用再等几年,不如今年你和阿玥就跟着我一起去岛上住它十天半个月的,怎么样?”

陆藕倒是有些动心了,笑道:“我得回去请示一下陆夫人,她老人家若首肯,我便去。”

“我给你个建议,到时候你就让人抬着阿玥去帮你求情,伯母一看那货脚都瘸了,可怜兮兮的,心一软许就同意了。”燕七道。

陆藕笑个不住,颇有几分憧憬:“咱们仨从小到大也没有一起住上过几日,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只怕也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以后都嫁了人,谁还再能在外面留宿?以后的家里不仅仅有丈夫,还有公婆呢。

“只要你和阿玥不急着嫁人,今年有机会,明年还有机会,后年可能仍有机会。”燕七道。

“说得你好像不用嫁人似的。”陆藕笑着瞥她。

“燕小九说我可以娶。”燕七道。

陆藕笑得不行:“那日我在街上见着小九了,仿佛个儿头又长高了些,不成想那张毒嘴还是一成不变,我看他和萧宸关系倒是不错,两个人时常一起逛街,我遇见过好几次。”

“咦?”燕小九那货还把人萧宸当劳役/跑腿/打手/保镖/奴隶使呢?还一起逛街…“他俩在哪儿逛啊?我怎么没见着?”

“我每日回家都路过那儿,就在郁木坊甘棠街,那里有个花鸟市场。”陆藕道。

…燕小九那孩子,还在查啊。

下午骑射社训练结束后,燕七就问萧宸:“一会儿又去和燕小九约啊?”

“…”萧宸默默点头。

“都查出啥来了?”燕七问。

“…”这么理直气壮地问到脸上来…“燕九费了很大的心思博取附近居民的信任,”萧宸如实道,“这是件需要时间的事,近来一直都在做这件事。”

“好吧,那你们加劲儿啊。”燕七鼓励道。

“你…”萧宸看着燕七,“不好奇?”

“你很好奇?”燕七也看着他。

萧宸点头,却是果断又坚定。

“你之所以好奇,只是因为萧大人对我的态度奇怪?”燕七问。

“我亦好奇…”萧宸目光沉凝,“我的身世。”

“…等等,你这样说萧大人会伤心的。”燕七看了他一阵,“你有证据吗?”

“我…”萧宸垂了垂眼皮。

“啊,不方便说就不用说哈,我并不是很想知道。”燕七摇手。

萧宸抬起眼来,看向周围已变得空荡荡的靶场,夕阳的金晖让在它笼罩下的一切都闪着光,显得分外的不真实,一如他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

“自我知事时起,便知道家母一直在服药,”萧宸道,“家里人丁单薄,家母一直都想再要几个孩子,奈何似是身子不妥,自生了我之后就一直未能要上。去塞北之前,有一日我路过仁心堂,看到了家中下人在那里取药,取罢药离开后,我却无意间听到了老掌柜与伙计说的话。老掌柜言道,那家太太很是可怜,十八年了,促子药就没断过。”

说至此处,萧宸停下来,眼底落日的余晖正被夜幕的黑驱散。

十八年没有断过促子药。

萧宸今年还不到十八岁。

“我去问了那掌柜,”萧宸的声音却很平静,“他不肯透露病者的病情,于是我深夜潜入,拿到了家母的医案。家母的医案,的确是从十八年前开始,每月都要请仁心堂的郎中登门看诊,每月也都要去仁心堂取那独家配制的促子药,其后虽然随同家父去了外省,这么多年来仍然会付钱请仁心堂将药寄过去坚持服用,直到家父调回京中,家母也依旧不曾断药,直至现在。我仔细看了医案,十八年来,家母所服用的这味药,没有一个月间断。”

萧宸还不到十八岁,促子药是十八年前就开始服用的,一个月也没有间断,哪怕是在怀他生他的这么长时间里也没断,这怎么可能?唯一能解释的答案就是:萧宸不是萧太太所生。

“以你的性子,我想你一定会直接去问的吧。”燕七道。

“嗯,我去问了家父。”萧宸平静地道,“他说家母的确无法生育,而他又不想纳妾,于是,便从亲戚家将我过继到了萧家。”

燕七看着他,无从推知他对此于心中的感受。过继这样的事莫说古代,便是在现代也是常见现象,然而燕七不知道这对于当事人会有怎样的影响,就算是养恩大过生恩,但不是亲生父母的话,也许终究会觉得有些遗憾吧。

“而我再问家父,我那生父是谁,他却不肯再言。”萧宸看着燕七,“我原以为我是他亲生骨肉,而他对你所表现出之异常,是我好奇所在,而眼下,这似乎与我已没了任何关系,我所好奇的,由你换成了我自己,我想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是谁,就像燕九想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一般。”

“但你却一直还在帮他查,”燕七道,“为什么不去查自己的事呢?”

“也在查,有燕九帮忙。”萧宸道。

“啊,那么说你们现在已经组成了一个互助小组了?”燕七道。

“…”

“你的事有进展吗?”燕七问。

“燕九说,以家父的为人,绝不会是怕我去见生父母便隐瞒不说的,哪怕他们早已不在人世。”萧宸道,“而之所以不肯说,大概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不忍说,二是不能说。不忍说,也有两种可能,一是我的生父母早已过世,二是他们的为人或处境极为不堪。然而若是过世,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以家父对我的了解,足以知道这对我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若是后者,那也不像,为人不堪,并不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因为我已是家父的儿子,亦不会令我感到痛惜,因我对他们也并没有太多情感,处境不堪就更不会是,否则家父又怎么会不伸援手,又怎会怕我嫌弃生父母?是以燕九说,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能说’。”

燕七认真听着,这“不能说”的论调实在很有些熟悉,这个世界上好像有很多事都被“不能说”了,比如…三友洞?比如寿王谋反?比如步家惨遭灭门?

“过继乃收养同宗之子为后嗣,”萧宸垂下眸子,“而我查阅了萧家族谱,其上并无过继相关记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8章 新人

燕七一脚迈进坐夏居的院门,廊下杏黄纱灯笼早已亮成了一排, 穿过垂花门, 小十一负着手立在院子里玉树临风地望着她笑, 一张口却是高深莫测的语气:“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世界被秘密感染了吗?一时间好像每个人都有了一个既深又重的秘密, 相比起来,燕七这个穿越者的秘密反而成了最不像秘密的秘密。

“啥秘密?”燕七过去蹲到小十一面前。

小十一示意她附耳, 凑嘴到她耳边, 吹着奶香气, 幽玄神秘, 如此这般道了几句。

“…”燕七双目放空地站起身,叫立在旁边不远处的奶娘, “带这货回去换衣服, 他拉裤子里了。”

一路穿过燕小九的院子、她爹娘的院子, 回到位于第四进的自己的院子,绿鲤鱼在廊下假寐,待得燕七走得近了, 突然爆出一声驴叫,企图吓燕七一个后仰,奈何这位早就知道它这副尿性,眉毛都没动一根,径直推门进了屋。

“姑娘今儿回来得晚了,”煮雨烹云迎上前来,一个给燕七递巾子擦脸,一个递上家常的鞋子给她换鞋,“饭在灶上温着。泷哥儿今儿来了好几趟要找姐姐,中午还在炕上睡了一觉。有姑娘的两封信,都放在书房案子上了。”煮雨嘴快地汇报着。

燕七一行应着一行往书房走,趁着烹云去传饭的功夫先把信拆了,头一封是武玥的,这位最近迷上了和她二哥家的闺女厮混,每天都要大段大段地给燕七描述她的小侄女是如何睡觉如何吃奶和如何拉屎撒尿的,燕七觉得这位要是生在现代一定是朋友圈里的晒娃狂魔。

另一封来自元昶,浓墨重笔地痛斥燕七瞎出主意让他尝试人参枸杞王八肉馅儿的饺子,吃得他流了一天的鼻血,又说到他也可以做到用燕子飞弓七百步外取树上麻雀的鸟头了,明天准备挑战知了的虫头。

燕七把这两封信并排放到书案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世上不会被秘密左右的人少之又少,难得的是她身边足有两个。

锦绣书院的综武成绩在燕七缺席了数场的情况下一直保持在中上游,近两年新生代的崛起令综武圈子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传统强队紫阳、麒麟、冬雷和流云的实力仍遥遥领先于大多战队之外,其他书院的队伍因着加入了新的血液和老队员的离队而有了显著的提高或下降,往年的强队成绩垫底、往年的弱队所向披靡,这都已不再是让人惊讶的事,而在锦绣所属的这一赛区,局势基本就是群雄逐鹿大乱战,你赢我,我赢他,他赢你,稍有不慎可能就从上游落到下游,稍一咬牙可能就又能从下游抢占到临时头魁的宝座。

越是这样的局势越是难打,每一轮都是必争之局,综武队的队员们压力也是十分的大,因而对于燕七本轮的回归大家都抱以十分热烈的欢迎态度,连柯无苦的一张苦脸都绽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明天对阵雅峰,你可千万小心别再被弄断腿。”

“…我谢你了啊。”燕七无神脸。

“明天客场对雅峰,诸位,都说说看,我们要怎么打。”土曜日全队合练开始前,武珽主持战术讨论会,武长戈在这个时候通常不先发言,而是充分发挥队员们的主观能动性。

众人一时没有人敢轻率开口,个个陷入沉思。

“先让我们的细作说说今年的雅峰队较之去年有何变化吧。”武珽点了名队员,通常充任打探对手实力的细作的都是队中的替补队员或是对综武有狂热喜爱的粉丝,自愿为本书院综武队充当细作,因为几乎所有的场次都是在同一时间开赛,所以上场比赛的队员是没有办法去别的对手的现场观战的,不能亲眼看到对手的比赛,就没有办法充分了解对手的变化,这个时候只好派一些长年替补的队员或志愿者去别的场地上观战,并做好详尽的观战笔记,拿回来后就成了最有用的资料。

细作同学尽职尽责地取了笔记出来,这位是专盯雅峰的细作,每一场雅峰的比赛他都会去看,与此同时,队中还有别的细作,每人都有自己专盯的一支队伍,而不仅仅是锦绣有这样的细作部门,其他的书院同样也有。

“雅峰比之去年,变化极大,”细作非常专业地讲解起来,“首先他们继续沿用了往年喜欢高大强壮的队员的风格,今年新入队的队员在身高和力量上更具威胁性,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鲁家四兄弟,今年他们全都由外省回来,转学加入了雅峰队,并且一入队便是主力。”

“日——”

“娘的——”

“鲁家四兄弟?!”

“蛋!”

锦绣们发出一片怒嚎和哀鸣。

“这四位是?”燕七代表自己和萧宸问。

“兵部武选清吏司鲁大人家的四胞孪生儿子,此前一直在外省上学,今年才转回京中。”武珽道,“因着一胞四胎,当初生下来时个个身孱体弱,险些没能养活,于是从小习武用以强身健体,鲁大人更是四处延请武学名师为这四人教授武艺,倒也颇为见效,这四人如今不仅身高马大,更有一身横练的功夫,据说在他们十一二岁的时候,这四人曾徒手干死一头成了年的棕熊。”

“我嘞个去,”燕七也忍不住咋舌了,一头成年棕熊啊,身高两米八,体重八百公斤,爪子尖长十五厘米,一爪子轻轻照脸乎过来直接你就只剩后脑勺了,而徒手干死如此可怕家伙的人竟还是四个未入学的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队长其实我腿伤还没好。”燕七道。

武珽直接无视她,让细作继续往下说。

“因着鲁氏四兄弟的加入,雅峰队今年自打开赛以来还未逢过败绩,”细作说至此处也不由慨叹着摇头,“而根据这四兄弟加入以后形成的风格,雅峰的阵地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精巧繁杂的机关,多以开阔简单的城廓式阵地为主,但值得注意的一处是,这些城廓式阵地的入口十分狭窄,一次只容一人通过,而往往对手方一进入城廓就会遭到雅峰的人强力攻击,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之所以采取这样的阵式,一是由于雅峰队的风格所致,”武珽接了话道,“雅峰队一直以来的风格就是硬冲硬撞正面对抗,以力服人以勇博胜,这样的风格不适用狭小的场地和复杂的机关,二是为了限制以配合见长的队伍的发挥,城廓只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直接拆散了对手的配合和接应,造成雅峰所喜欢的一对一的局面,而如果是一对一的话,雅峰的实力几乎可以跻身全京前六,就是我们遇到这样的战术也是落在下风的。”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一个哆嗦,雅峰如今已不是两年前的雅峰了,三年前的雅峰曾经主客场双灭锦绣,两年前的雅峰被锦绣扳回两局,而再之后…锦绣就再也没胜过雅峰,今年他们变得更加强大,剑锋直指综武霸主紫阳战队,像锦绣这样的中上游队伍,他们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对于雅峰队的这一战术,诸位可有好的对策?”武珽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见没人吱声,便指向燕七,“小七来说说吧。”

“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只能暂时放弃一味前冲,把雅峰队员引到楚河汉界处,然后用配合打败他们。”燕七道。

“那岂不正中了雅峰的下怀?”有队员道,“雅峰就是喜欢这种没有阻挡的面对面、硬碰硬的方式啊!”

“那不是正好?”接话的是燕四少爷,“面对面、硬碰硬,我们也不怕啊!”

“…”只有你这个二楞子不怕吧…面对面谁能挡得住雅峰那帮人熊啊!

“你们都在怕什么?!”燕四少爷叫道,“把他们引到楚河汉界,我七妹直接一招‘战力无敌五箭连珠杀敌成渣式’就可以干掉对手至少五个人,剩下的我们单靠人数就能干掉啊!”说着一把搭住站在他旁边的他七妹的肩,充满信任、哥儿俩好地在她肩窝里凿了一拳,“是不是七妹!”

“吭——咔咳咳咳…”燕七抹了把嘴角的自己的唾沫星子,“四哥你也别太指望我,对方都是高手,不可能站在那儿等着我来射,到时候还是得随机应便。”

武珽笑了一声,众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过去,听得他道:“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怂字作祟,很难相信我们是曾经战胜过紫阳的队伍。明日对阵雅峰,依然保持冲势,谁若退缩,后面的比赛可以不必再上场了。下面是战术安排:皓白与我打前锋,两炮随后,五兵明日都带上箭,既然拼功夫拼不过雅峰,便尽量以远攻来多夺取对手身上的分数,两马殿后。现在开始分队练习,重点演练彼此配合,小七有一点说得不错,面对个人实力突出的对手,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打配合。”

雅峰队的主场对于每个客队来说都不啻于魔鬼主场,有人说主队风格决定主场观众的风格,这话也是有一定的道理,雅峰队的粉丝风格和他们的主队基本一致,粗野,狂放,野蛮,很多客场作战的队伍往往还未开战就先在气势上被压了一头,这其中的功臣就是雅峰队粉丝的应援。

不过对于锦绣队员来说这可怕的主场氛围倒不算什么,因为比雅峰主场更可怕的是宿敌玉树队的主场,连玉树的主场大家都能扛过来,雅峰的主场氛围也就没有那么的可怕了。

两支参赛队伍出场阵容在比赛开始前一个时辰就要报上去,其中包括主力出场阵容和替补人员名单,一旦报上去后就不允许再修改,哪怕你场上主力在开场前突然有一多半都不能上场,那也不允许再临时添人上去,规则就是规则。

仿佛在震天的野兽狂吼声中,锦绣队员们踏上了客场挑战雅峰队的战场,“干死锦绣!”“大卸八块!”“让他们吃.屎喝尿去吧!”——诸如此类的呐喊辱骂声铺天盖地地向着双方队员扑压过来,对于雅峰队来说这是动力,对于锦绣队当然就是压力了。

两队照例在楚河汉界处听裁判宣读比赛规则——事实上哪怕站在第一位的双方队长也难以听清裁判嘴里都说了什么,场边观众的喧嚣声实在是太大了,并且双方也没有什么闲心去管裁判的例行公事,都只顾着由头盔露出眼睛之处互相瞪视对方,企图用挑衅扰乱队手的情绪。

燕七在对手的队伍里找了找那鲁氏四胞胎,四个人在队里是兵担当,站在队尾,个头目测在一米八五以上,那胳膊能抵得上燕七的腿,然而这四人虽看上去既高又壮,周身却是一派精干灵活的气度,这从小到大苦练功夫可不是白练的,沉重笨拙、尾大不掉这样的壮汉常有的毛病还是不要指望会出现在这四个人的身上了。

身形一模一样的四胞胎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像一堵坚实的铜墙,不言不动便能给人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这压迫感远比那些作野兽般嚎叫的观众所带来的要强得多。

锦绣队员们默默跟着队长回到自己的阵地,听着他们的队长做着赛前动员,事实上队长嘴里都说了什么,大家也都没能听进耳去,固然队伍曾经战胜过紫阳队,那也不过是投机取巧勉强过关罢了,至少紫阳队是靠力量与技术相结合称霸的,可眼前这支雅峰队…天知道他们野性勃发时会不会把对手肋骨打断啊?!

脑中一片空白的众人喊完“锦绣必胜”后就机械般地准备往阵地外面冲了,燕七刚把箭抽出来,肩膀就被武珽搭住了,听他在耳边道:“这场你要多担着点了,小七,这帮家伙们都已经吓住了,指望不上,你和萧宸尽量多替那几个兵分担着些,有没有问题?”

“虽不敢说完全没问题,不过我会尽力的,放心。”燕七道。

武珽笑着拍拍她,头盔上露出的双眼里却是别有深意,冲出阵地前和她道了一句:“你尽管上,有人替你兜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9章 层次

冲出阵地,狂吼声由四周的观众席上袭卷直下, 连地皮上的尘沙都似乎被掀了起来, 仲夏略显燥热的风让人心情更为浮躁, 几个锦绣兵恨不能举起金刚伞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罩在伞下。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夫夫仍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再之后是两个炮, 两个马没有着急,小跑着跟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我已经做好被打骨折的准备了。”兵甲边跑边悲观地道。

“我跟你说, 不是我吓唬你, 前一阵子马大人家请宴, 鲁家四兄弟也去了, 后来一帮子人在那儿喝酒打赌,我他娘的亲眼看见那哥儿四个中的一个轻轻松松地就把一根生铁棍给掰弯了!”兵乙咂着嘴摇着头, “你想, 这要是人大腿落他手里, 嘎叭一声儿…”

“——别他娘的说了!我尿都快吓出来了!”兵甲手一哆嗦金刚伞险些掉了。

“真的哎!我在兰亭队有个熟人,上一场他们跟雅峰打,说队里的车碰上了鲁氏四兄弟中的一个, 一拳就给怼得吐了血,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下不来地呢!”兵丙语气发寒地道。

“我日我日我日——这特娘的到底是人还是兽啊!”几个兵倒吸冷气。

“哥儿几个自求多福吧。”兵丁忧郁地道,“这场比赛结束时我们这些人不知道谁才能好生生地走下场去,谁又将是被担架抬下去的那个…”

“闭嘴!”

“快滚!”

“少说丧气话!”

战战兢兢地,队伍很快冲到了雅峰的阵地前,四个兵有志一同地放慢了速度,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的队长副队长以大无畏的精神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接着是大无畏的柯无苦,再接着是全队最爷们儿的燕安安,这位临进城门前还转回头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勇敢点啊,我在里头等你们!”

…勇敢点…是说说就行的事吗?!四兵现在只想跪下来害怕得抱头痛哭,耳里听见又有人说了一声:“走。”抬眼一看是萧宸,萧宸现在是队里的兵担当,似乎不好意思甩开他们几个先行进入,于是就在旁边耿直地看着他们,眼睛里全是“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

“走走走!”

“拼了拼了!”

“紫阳队我们都干趴下了,还能怕他们!”

“说不准他们块头太大冲着冲着就把自己腿压断了呢!”

四兵相互打着气,跟着萧宸进入了雅峰队的阵地。

“加把劲儿!勇敢点!”燕四少爷在后头挥拳,他和另一马要守在城门外,防止被雅峰队的趁虚而出。

雅峰队的阵地正如细作提供的资料中一样,是由一个一个大小城廓构成的,虽然新的规则规定了同一种阵地不能重复使用三次,但只要将城廓的布局方式变一变就不算是“同一种阵地”了,大同小异也不违反规则。

每一个城廓之间都是横纵交错的宽敞的甬道,但握有帅印的雅峰帅肯定不会停留在这样的甬道之上,必然是在哪一个城廓里,于是他们的对手要想取得胜利就只能被迫进入这一个个的城廓中寻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次就能找到雅峰帅,运气不好的话,在城廓里遇到雅峰队其他的队员,那就只好硬拼到底了。

锦绣四兵挨挨挤挤地跟在萧宸身后,单兵作战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是雅峰的对手,而且赛前的战术布置,武珽也要求他们四个尽量不要分散,四个人打一个或许还能有些胜算。

四兵握紧手中金刚伞,跟着萧宸鱼贯进入一个城廓大门,正瞅见燕安安同志把个雅峰马瞬杀在当场,这效率也是神了,转过头来还冲他们伸手比出了两根手指,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这个城廓里只有一个雅峰马,燕七跟着兵们跑出来寻找下一目标。

“不如往深处去,雅峰帅兴许就躲在最里面的城廓。”兵甲提议。几个人怕归怕,但一旦真正到了赛场上,终究是胜负心占据了上峰。

“万一他们反其道而行呢?搞不准就在最大最明显的城廓里。”兵乙提出异议。

“我觉得是在最小的最偏僻的城廓里。”兵丙道。

“远逸你说呢?”兵丁问萧宸。

萧宸:“我…”

燕七:“听你的,我们往深处去吧!”

萧宸:“…”

一伙人声势浩大地往深处去,左拐右绕兜兜转转,在观众席上铺天盖地的嘘声中泰然自若地结伴前行。

就这样一直在甬道上走下去吧,兵们心想,走到天荒地老,永远不会遇到雅峰的人熊们,多好!人熊们这会子想必还傻傻地在城廓中枯守着呢吧!哼哼哼,等着去吧!真把我们当守株待兔里的兔子等了吗?!嘿嘿,我们可没有那么——卧槽!那是什么?!那那那——

拐过一道城墙,出现在甬道另一端的是雅峰队四兵两车两相!

“轰——”地一声,场边观众的喧嚣声在此刻达到顶点,磅礴的声浪掀得地动山摇,锦绣兵的大脑在此刻“嗡”地一片空白,一个“跑”字尚未出口,便见嗖嗖两道乌光已呈流星之势由自家的炮担当和兵担当手中飚出,直取对方冲在最前的两车,那两车一个疾闪一个挥刀,竟是双双避过了心口五分区,使得两箭只射中躯干,各失一分,并且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两车的速度,依旧以最快的速度野牛一般向着这厢冲来!

“——跑!”锦绣兵吼了一嗓子——己方六人拼对方八人?!开玩笑!四个人齐刷刷地掉头就跑,而萧宸和燕七的箭却并没有停下,且退且发,利箭如疾喷的水柱般连成串地射向那两个悍车,这么一比却是分出了高低——燕七的箭比萧宸的箭更快更准!从锦绣兵吼出“跑”字到齐齐转身迈出第一步的功夫,燕七已是连发五箭,箭箭中的,任是雅峰车挡避得再快也快不过燕七的手,一箭一分,如同扒衣服般瞬间就将雅峰车身上的分扒了个精光,而最后一箭是奔着萧宸的目标去的——燕七的速度足比萧宸快了一箭,他的第五箭尚未射出,燕七的第五箭已然射到,不到三秒钟的功夫,两名雅峰车已是被风卷残云,当场变成了两具“枯尸”!

“轰——”

“哗——”

场边的观众彻底癫狂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惊叹于锦绣炮和锦绣兵怪物般的发挥还是该更加卖力地辱骂他们给他们制造更大的压力——一番连自己都不知道代表了什么意义的狂吼过后,观众们重新找回了理智,群情激昂地冲着那两名已阵亡的雅峰车怒吼:“死什么死!冲上去继续干!干死锦绣!杀掉那个炮!杀掉那个卒!”

理智一点啊你们!锦绣兵们边暗骂边撒丫子狂逃——这一点他们经验十足,对阵紫阳队不就是这么干的?实力不济就靠逃跑多争取些时间,等着他们最信赖的队长前来救他们,在此之前大家要做的就是尽量逃得时间更长些,尽量保存革命的火种。

而燕七和萧宸也没有恋战,箭法再强,在这样没有遮挡之处的笔直甬道上二对六也是胜算不大——尤其对方那四个兵——鲁氏四兄弟还都有一身强悍的横练功夫,手里更是一人一块大盾牌挡着专为了克制锦绣的炮,硬碰硬实是下下策,于是在射杀对方两车之后两人立刻抽身,拔脚就跑。

“咱们分头跑,”燕七边跑边和萧宸道,“分散一下他们的火力,然后找机会解决一个是一个。”

“好。”萧宸看了她一眼,“你小心。”

“必须的。”燕七也怕被人熊逮着揍骨折啊。

两人跑至一处岔路,立刻一左一右分头而行。燕七放开步子飞奔,边跑边寻找武珽或是孔回桥的身影,雅峰大部分主力都在刚才遇到了,那么城廓里的人相对就少,武珽和孔回桥如果没有遇到雅峰剩下的人的话,此时应该也还在进出各个城廓搜寻雅峰帅,只要遇到二人中的一个她就可以配合着反守为攻。

然而不等燕七找到武珽和孔回桥,身后的脚步声却已是越来越近,抽空回了回头,燕七就瞅见鲁氏四兄弟齐刷刷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WTF?!她有这么拉仇恨吗?!你们只是四胞胎不是连体婴好嘛!认真点打比赛啊不要这样形影不离秀手足情好嘛!

燕七举弓想来个回头射,无奈她只要一回头那哥儿四个就用盾牌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雅峰的盾是特制的,既大又宽,能把他们人熊似的身形全部遮挡起来,且盾牌在眼睛的位置还会开一道缝,便于举盾的人从缝中观察前方的形势,燕七本想把箭从这缝中射过去,但仔细一看这缝里还衔接了铁丝网,正是为了防止对手拿这缝作文章的,想得还真是周全。

鲁氏四兄弟跑得很快,身高腿长步子大,加上又练过功夫,那跑起来已经不像是跑了,跟飞也差不了多少,距离燕七也是越来越近,燕七在拐弯处一记疾转,原计划着一拐过来便蹬墙跳起,由高处射击追上来的四兄弟,这么做虽然有可能击中其一,但最终怕也难逃被击杀的命运,不过也总比被追上以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遭活活打死得好,谁知才一转过来就觉眼前一花,燕七反应迅疾地向着旁边一偏身,待定睛看时才见是本队的一个兵,从另一条路狂奔至此,险些和她撞个满怀,结果她躲开了,这兵却没来得及刹住脚,一气儿冲出来向着燕七的来路拐过去,不到须臾便听到一声痛呼,紧接着全场观众就是一阵疯狂欢呼。

燕七没有多留,有这位伟大的兵队友挡了对方一挡,她又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继续往前跑,心中却在奇怪这几个兵是怎么给跑散的,不是说好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吗?

一念未毕,便见前面转弯处转过来锦绣的另外两个兵,跑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瞅见燕七迎面过来,拼命冲她摆手:“别往这儿跑!别往这儿跑!有敌情!有敌情!已经死了一个了!赶紧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