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小舅子腾腾腾地进来,一张脸比他拉得还黑,行个认罪大礼还险些把他御书房地面儿铺的金砖给跪碎了,唬得忙挥手:“快给朕滚起来!知不知道那是朕最喜欢的一块儿砖?!”

元昶没工夫听他无理取闹,一句话就问到龙脸上去:“我想娶燕子忱的女儿姐夫你有没有意见?!”

“哈?”皇上没想到开场白是这画风,好几天都没睡好的龙脑转得有点儿慢,“朕有毛意见朕对小丫头片子又不感兴趣。”

“元燕两家联姻权大势大,姐夫你不担心?”元昶直崩崩地问。

旁边服侍皇上的金贵儿听得直暗暗乍舌,这天底下敢这么把敏感问题直接问到皇上脸上的只怕只有这个坦(懒)坦(得)荡(用)荡(脑)的国舅爷了。

“你这么一说朕是挺担心的。”皇上嬉皮笑脸地道,“那你打算怎么着啊?出家为僧吗?”

“我自废一手,从此不能再入仕,免去你后顾之忧!”元昶沉着声道。

卧槽要不要这么拼啊?!真逼着小舅子把自个儿弄残了朕老丈人和媳妇不得疯啊!

“你且慢且慢且慢——啥啊就要废一手?!想和武家小二凑一对吗?!”皇上也是恼火,身边这些个人一说话就掺和上权势、关系,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既直又纯的小舅子能让他松快松快,如今却也是张口闭口都带着政治色彩,不开心!“说!你想怎么着?!想娶燕家小七朕给你赐婚,看谁敢多嘴!”

“不用你赐婚,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元昶闷声道。

“啧,敢情儿八字才有了你这一撇,人那一捺还没划下来呢?!”皇上恨小舅子不成钢,“笨啊你!霸王硬上弓不会啊?!要不要朕教你?嘿,朕跟你说,朕教你一招保证让那烈女也能变荡…”

“能不能正经点?!”元昶郁闷地往地上一蹲,“我就需要我爹我娘我姐我哥四个人的同意,你要是不介意元燕联姻,我就能把我哥说通。”

“朕说不介意谁能信?”皇上歪着嘴笑,嘴角里藏着谁也察觉不到的苦涩,“这么着吧,你姐那里朕去帮你说,燕家小七在综武决战中的表现她都听宫人讲了四遍了还没听腻,朕看她那里应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你家里另三位,你自个儿想办法,朕就算是皇上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朕唯一能帮到你的就是可以提供给你霸王硬上弓的七八个法子…”

元昶扔下皇上跑回家去了——当然得用跑的,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可惜,元老爹是位忠君爱国的好同志,生个儿子不为国献血为君捐精那生来干嘛?!游山玩水?老子家里不养废物闲汉!矛盾的是,元昶若要依老爹的话入武职,那就不能娶燕家女,燕子忱本就是掌重兵的,元昶将来若也掌兵,皇上能不多心?元昶的兄长也是将来入驻内阁的预备役,本就身为国戚,兄弟俩一文一武再在朝中担当重职,这就已经够招风的了,再拉上一个强力的亲家——君心难测啊!

元老娘却不管别的,只想要儿子一生平安顺遂,所以老公和大儿子一说此事不妥,就也跟着起哄附和,同大家齐心协力拘了小儿子在家,生怕一个不留神钻狗洞跑了,恨不能直接打断丫腿,在家里头留上一辈子。

眨眼就到了初四的早晨,辰时正燕七准时出发,同崔晞乘了小鹿号3.0版直出京城,向着邻城的方向行进。

清晨的朔风凛冽,好在阳光明澈,沉睡的大地上铺洒着薄金色,让这一趟的旅程显得安逸又从容。

出了城往邻城的方向去,东边是浩渺的湖水,西边是旷达的田野,四外不见人踪,天地一车独行。

悠悠哉地正凭窗望景,忽听得远远地身后有马蹄声急。燕七开了车窗探头回顾,远处黑黑的一个小点逐渐变大,大着大着就成了狂奔而来的一人一马,马上的人怒目圆睁,颇有些要活吞谁的样子。

“艾玛。”燕七关上窗,从车厢里出来,翻身上得车顶,勇敢地面对食人兽,“你搞定了啊?”

“我搞定个屁!”食人兽咆哮,“你还真敢不等我?!”

“这话说的,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把签名本给我看看。”燕七十分有态度。

“没有签名!”食人兽冲到近前,让马儿同马车并排跑,偏着头仰瞪着车顶上冷面石头心的破胖子。

“没签名你说个杰宝,回家吧你。”燕七不怕死地道。

食人兽恨不能将她连车带人一并吞了,红着不知已几天没睡的眼睛,却是只这么瞪着她,瞪着瞪着,眉也软了,眼也耷了,年轻的面庞上永远洋溢着的光彩也渐渐地黯淡下去,身下的马儿仿佛感染了主人的情绪,慢慢放缓了脚步,直到被马车一步步地拉开距离,直到这距离越来越远,远到隔上了一万个沧海桑田。

“爹,你想要儿子忠君为国,是图名还是为利?”

“什么狗屁话?!为父堂堂帝师,还需要什么名?!家中有丹书铁券,还需要什么利?!要你入仕,是让你为君为国尽己之力,功名不过粪土堆,人生百年,最悲哀莫过于‘无用’!”

“所以只要儿子做个对皇上对朝廷有用之人,爹是不是就允许儿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要不违法乱纪,只要能忠君为国,你想做什么为父都不拦你!”

“娘,您想让儿子以后日日都留在京中么?既不会远离,也不会有安危,还能让您天天见着面,每日里尽孝膝下让您开心?”

“当然想啊!小昶,娘宁可你做个寻常人,安安稳稳地度此一生…”

“哥,如果我终生不涉政、不掌权,你是否不再反对我娶燕子忱的女儿?”

“哦,行吧,只要爹容你后半辈子混吃等死。”

“那好,爹,娘,哥,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对自己后半辈子的安排——我,要开一家射箭馆,专教人射箭,为国家培养神箭手!爹,您既不在乎功名利禄,我便也可不去做官从军,流血流汗是为国出力,献才献人同样也是为国出力,您——允不允?”

“好,只要你能说到做到,为父这便允了你!”

“娘,射箭馆就开在京中,我白天去馆中教授学生,晚上回府陪您,您,允不允?”

“允!”

“哥,现在已是初四早上了,我要立刻去追我将来那间射箭馆的镇馆先生——新的箭神燕七小姐,你允不允?”

“哦,我看那姑娘未必对你有意。”

“少废话,别耽误我时间,我要迟了!她便是对我无意,我也不会放弃!你倒是允不允?!”

“她若无意,你便当休。在我看来,那姑娘绝非你死缠烂打便能改变心意之人,你最好明白此点。”

“…我明白,但现在不是当休的时候!”

“该不该休,一试便知。”

“怎么试?”

“如此这般吧啦吧啦吧,你且看那姑娘,倘若她当真对你毫无意思,必不会再回一下头,若是这样,我劝你立刻放下,转头回京;而若她能回头看你一眼,至少说明你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在有朝一日将她打动,届时若你不怕辛苦,大可继续穷追烂打到白头。”

“…这法子有用么?”

“呵呵,天下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再坚强的内心,也总会有那么一处是软的,当一个永不言败顽强如石的人在自己面前轰然崩塌,铁石心肠的自会继续铁石心肠,而但凡她有一丝松动,就不会不为此动容——她若回头,那一瞬,她必是柔软的。”

元昶停下马,望着燕七的马车渐行渐远。

她站在车顶上,背脊笔挺,笃定不移地望着她的前路。

她没有回头,她从不后悔,她决定了的事,绝少改变。

她终于将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一刻元昶觉得自己是真的要轰然崩塌了。

然后,在他视线的极限处,他看到她,回了回头。

——

元昶狠夹马腹,像一束冲破黎明的阳光,追逐着晨起的飞鸟。他追向她,竭力地扯起嗓子,以至于声音都开了叉儿,像极了少年时初识她时的那把公鸭嗓。

“——燕惊蛰!”元昶嘶吼。

燕七远远地回过头来看他。

“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元昶一厢吼着一厢纵马追向她。

“算啊。”燕七答他。

“答应过别人的事能不能做到?”元昶继续吼着问。

“能啊。”燕七说。

“那你记不记得你我刚认识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元昶吼。

“我的天,你这头心机熊对我打了什么伏笔?!”燕七问。

元昶撕扯着的声音开出了八条叉,条条却都清晰无比地钻进她的耳里:“你给了我一份藏头诗的检讨,害我被先生骂,我那时对你说‘这是你欠我的,总有到你该还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

“…妈呀。”

“记不记得?!”

“好…好吧…记得。”她当时还嘴欠地补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来着…

“那好!现在就是你该还我的时候了!”元昶红着眼睛驾马追到近前。

“怎么还你呢?”燕七看着他。

“这辈子,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你敢不敢?!”元昶从马背上跃起来,向着车顶上的燕七扑过去。

“这样啊,那我试试吧。”燕七道。

眼见着这熊小子黑压压一片地从天而降兜头掉落,燕七连忙伸开双臂,迎着这史上最霸气侧漏的投怀送抱,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天高地远,沧海桑田。鲜衣怒马,锦绣华年。

最好的时候同最好的人在一起。

最好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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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完结!了!

从2015年7月14日落笔写下第一个字到今天,真像是经历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另一种人生。

胸口有太多的感慨想要说,可就如同大悲无泪大笑无声一般,千言万语百味杂陈汇到一起,反而只有轻轻地一口气呼出来,最想说的只有四个字:谢谢大家!

谢谢大家,陪我一起度过了这一段有欢笑有沮丧有低谷有感动的美好时光。

我再一次肯定,我之所以如此热爱写作,是因为有你们与我同在。

感谢善良温暖又可爱的你们赐予我的一切,写文,真是一件至极幸福的事!

锦绣这篇文到这里就正文结束了,后面还会有一些番外陆续奉上,但鉴于我是个番外渣,可能会比较难产,更新时间不能保证,大家可以试着一周过来看一下~

另外,此后我大概会修改一下前文的错字和自己不太满意的地方,以及慢慢补全文后配图,所以大家看到更新提示不必理会,一周上来看一次有没有番外就行了,或者可以关注我的微博,更新番外我会在微博放通知的~

最后,由衷地希望能和可爱的你们继续相约,记得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白头的!锦绣完结后我就要开始新文的攒稿了,希望开坑时还能和大家继续作伴,一起闲聊逗比,一起分享快乐,么么哒!

最最后,含泪地大吼一声——我爱你们!

第476章 番外一(1)旅行小日常

元昶第一次坐房车,哪儿哪儿都觉得新鲜, 好奇的金毛大狗似的蹲在那儿玩找暗格的游戏。燕七和崔晞则淡定地在榻上对坐喝茶, 听着金毛大狗时不时地汪出一句:“我去!这儿还有个暗格呢?!…嗬!这原来是个抽屉!——哎哟哎哟!燕小胖快帮我一把, 这开扇合不上了!”

等把小鹿号所有的秘密都发现了一遍, 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燕七在车上生起炉子热饭, 惯例还是出门前带的饺子,一人盛了一碗,围桌进食。元昶新鲜劲儿正浓, 饺子吃得也来劲, 每吃一个就瞄燕七一眼, 瞄着瞄着咧嘴傻笑起来, 只觉得此时此刻胸口满满地溢着的都是开心幸福。

“好了,吃完饭你就乖乖回京去啊。”燕七在这当口不怕死地道。

“…”元昶险没让嘴里的饺子噎着, “我揍你啊燕小胖!胖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只听说过活得不耐烦了, 胖得不耐烦是什么鬼…“那你这一路上可得乖乖听话啊,不许跟人打架,尤其是不能揍我, 做不到就赶你回京。”燕七郑重声明。

“你要不气我我能揍你?”元昶哼道, 却还是忍不住咧起嘴来笑, “行了行了,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为了不被燕七赶回京,元昶还真是说到做到, 一路上特别消停,每日里要么和燕七崔晞窝车厢里斗地主,要么就一个人坐到车厢顶上去吹冷风赏风景,夜里躺在小榻上,听着喜欢的人轻浅的呼吸声,望着玻璃窗外的星辰,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比眼下更美好的事了。

小鹿号在路上走了七八天,终于抵达临城,在约定好的客栈同燕子恪接暗号碰头,换一枝赶车,车上一大三小,奔着城外码头就去了。

虽说还未到正月十五,码头上的行客却已是不少,每年的二月二是节假日的尽头,这些为着生活忙碌的人们往往要提前从家中出来,在二月二之前赶回各自工作的地方,路途遥远的有时候甚至年初一就要动身,不辞万里地回家一趟,还不就是为着同家人吃上一顿团圆饭。

当朝的造船技术已是十分地发达,当这艘名为“顺风”号的巨大客船出现在燕七的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古人跪下磕几个响头了——船甲板以上的上层船舱就足有三层,每层数十间房,听说还有专门用来盛放旅客马车的舱,小鹿号直接拉上去,到站下船就能继续上车赶路,不能更方便。

“太伟大了。”燕七觉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泰坦尼克号的杰克,恨不能立刻跳上船头去找肉丝小姐,不过鉴于旅客众多,她还是只能跟着燕子恪先生老老实实地排队等上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行五人穿得都很平民,燕七并且再次做了男装的打扮,和元昶一枝光荣地成为了燕大大和崔大大的壮劳力,一人背着俩大大的旅行包,手里还扯着带轱辘的拉杆箱。

元昶从家里出来的急,只背了个装衣服的小包袱,好在银票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几个人在临城碰头后燕七带着他上街把日常用物都买齐全了,高高兴兴地跟着上了船。

房间在二楼,位于船头,合共三间,燕子恪一枝主仆一间,元昶崔晞一间,燕七独霸一间,这一趟的河上旅程要很久很久,这三间房也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几乎相当于一个短期的住家,燕七进房打量了打量,见哪儿哪儿都挺干净,打扫擦拭得一尘不染,住起来也蛮舒心,想想也是,跟着讲究的燕先生,住宿条件能差了?

正安置行李,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伴着开心的汪汪声:“燕小胖!我来找你玩儿了!”

“进来吧,门没插。”燕七道,这货现在可算是没有一点负担了,原有的那股子少年明朗的劲儿又回归了本初,走到哪儿都是那么热烈。

热烈的明朗少年摇着尾巴进来,大马金刀地往燕七才刚铺好自带的小碎花床单上一坐,仰着脸笑嘻嘻地看着站在床边正给枕头套枕套的她:“活得挺讲究啊你,出门在外还带这么多套儿,不累啊你?”

“我是女孩子啊,当然要讲究一些啦。”燕七继续给枕头戴套。

“你哪一点像女孩子了我说?”元昶坏笑着在她脸上瞅了半天,“除了没长胡子。”

“…不要气我啊,生气容易长胡子知道吗。”燕七回他一记无语脸。

元昶坏笑了几声,顺嘴问她:“对了,燕九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

“他这个寒假被萧大人包下了。”燕七道。萧天航是姐弟俩正经的血亲,如今身世真相大白,萧天航压抑了好久的亲情再也按捺不住,和燕家人商量了,对外宣称将燕七和燕九少爷认了干闺女干儿子,硬是要把燕小九拎去萧府住上一段时间,以好生地交流交流这迟来了十几年的舅甥感情。

“萧宸呢?”元昶觑着眼继续问。

萧宸是真真正正的皇家血脉,庄王伏诛后好像也没了什么负担,现在天天跟燕小九表兄弟俩混在一起,要么一起读书,要么自个儿练箭,偶尔还应武珽之邀出门参加综武社成员的小聚,虽然也曾流露过想和燕七一起出门游历的意向,但看了看头上已有了一两根白发的萧天航,想了想始终未能如愿怀胎的萧夫人,这个念头最终还是作罢了。

“你看,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就你跑出来各种浪,赶紧回京去吧。”燕七说。

“我将来又不做官,”元昶向后一仰,双手支在厚厚软软的褥子上,“就算我做官也不是要做文官,而若论武,我现在还需要学吗?”

“如此得瑟为哪般啊为哪般。”燕七把套好的枕头摆回床上,刚要转身,却发现挪不了步,低头一瞅,见元昶的两只大脚丫子不知几时悄么叽儿地潜到了她的脚旁,脚尖一勾就把她的一只脚给铐了住。

“小胖。”这位仰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像只癞皮狗。

“嗯。”燕七看着他耍赖皮,“啥事?”

“没事,就叫你一声。”癞皮狗咧着嘴,眼睛里带着星星,一闪一闪地望在她的脸上。

燕七动不了步,只好原地立正也回望他,四目相对,视线胶着,周遭渐渐安静,空气渐渐香甜,望着望着,元昶的耳尖慢慢红起来,干咳了一声放开脚,目光挪开,四处乱扫,嘴里含混地道:“那啥,你换上女装也不妨事,有我在呢,还怕什么麻烦…”

燕七的凝视**起效,一边应着一边转头去取柜子里的被子,被子也是船上提供的,这个就更不能直接贴身盖了,正好揪上元昶和她一起套被罩,元昶开心得不行——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干家务活,多像小两口啊是不是?

“我带了两套备用的,给你一套,也去换上吧。”燕七取出一套藏蓝底绣黄色小鸡的床上三件套给元昶看。

“…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用这么娘娘腔的东西!”元昶一边嫌弃脸一边就接过去了…这可是燕小胖用过的贴身之物呢,嘿嘿嘿嘿。

“走吧,去你的房间,我帮你套上。”燕七带着元昶从房里出来,推门进了隔壁他和崔晞的房间,见崔晞正懒洋洋地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支着下巴望外看风景,听见两人进来,转过头展颜向着燕七笑。

“感觉怎么样啊?”燕七问崔晞,这位大大身体条件不是很好,燕七怕他乘船时间长了会晕船。

“还好,这船很稳。”崔晞当然知道燕七担心的是什么,言笑晏晏的以使她放心,“这么着从船上赏风景,与马车上又有不同,倒是很新鲜,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乘船出过远门。”

“别说你了,元小昶不也是?两个土豹子正好谁也笑话不着谁。”燕七走过去打开崔晞的行李箱,这位比谁都挑剔环境,燕七也得给人把三件套招呼上。

“说的好像你乘船远行过似的。”元昶抱着自己的蓝底小黄鸡三件套坐到崔晞对面的椅子上去排号等。

“我当然乘船旅游过啊,只不过彼船非此船,我没在船上过过夜倒是真的。”燕七先给崔晞的床铺戴套,这一层的房间都是两人间,两张床分置左右两边,头顶那面墙上嵌着窗,窗根一桌两椅,脚头的方向一边是柜子一边是梳洗架和马桶,相当简洁的房间,这在船上算得是二等舱,三等舱在一楼,一间屋四张床,还是上下铺,房间是一样的大,但挤得人多,明显档次要低上一些,而三楼则是一等舱,据说房间都是套房,布置也很奢华,若按着燕子恪原先的行事作风必然是要买一等舱的票的——这位先生可是最爱享受的,然而现在因距着京都较近,恐行事太张扬被人认出来,只得选了二等舱住。

“看把你能的,还乘船旅游过呢!”元昶道,却没有细问,因为知道这大概会涉及燕七和他师父的过去。

崔晞过去帮着燕七一起套被罩,人比人气死人,人家这位手巧的很,三两下就把被子套得齐齐整整,不像才刚元昶帮着燕七套被罩时,俩人被翻红浪搅云覆雨粗喘吁吁香汗淋漓才勉强完事儿。

“瞎想啥呢,到你了。”燕七和元昶道。

“该带个丫头来给你用。”元昶心疼女朋友。

“所以你以为你是怎么被允许跟来的?”燕七说。

“…”元昶反应了一下,“我揍你燕小胖!”

“吓唬谁呢,你以为我不会怕啊!”燕七正气凛然道。

元昶: “…”

说说笑笑地收拾罢,三人一起去了隔壁燕子恪的房间。

燕子恪的床上三件套比元昶的还可爱,天蓝色的底子上飞着一蓬一蓬的蒲公英,三五只小猫挥着爪子想要扑住玩耍…

元昶头顶一串省略号地看了这蛇精病一眼。

“呵呵,坐。”蛇精病解甲归田后明显爱笑多了,虽然这笑还是他那特有的皮笑肉不笑式…

房间里统共一桌两椅,蛇精病伯侄各抢了一把椅子坐,元昶崔晞只得坐床上,一枝出门去要热水,拎回来给大家泡顶尖儿的金骏眉喝。

“出个远门还带这么好的茶,你也够讲究的。”元昶说燕子恪。

“于我来说,出门也似回家,”燕子恪笑呵呵地道,“天大地大,处处是家。”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大伯家里做客知道吗,”他侄女在旁边帮腔,“我大伯家的这条船你们看着怎么样?岸上都是净室啊,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用。”

元昶:“…”

燕子恪呵呵笑着给他心爱的侄女投喂了一块小巧精致的龙须酥。

元昶:这特么不只带着茶,连龙须酥这种易碎的点心都带着呢,这真的是在出门旅游吗?还能更丧心病狂点吗?!

“不要在那儿腹诽了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儿?”燕七问他。

女朋友给的当然要吃,元昶伸出手去,却先是一把抹掉她嘴角的点心渣儿,这才接过她递来的点心。

燕七也给崔晞和一枝各分了一块,一大四小坐在屋里吃吃喝喝,顺带赏着窗外尚显料峭的风景。

“第一站是武定城,城内倒没什么好逛的,却是城外河两岸的山颇值得一赏。”燕子恪给他侄女儿介绍。

“那敢情儿好,我们正好可以站在船上赏风景,看岸上两山排闼送青来。”燕七道。

“嗬,你还会背诗呢。”元昶从她手里抢过茶杯灌了两口。

“好歹我也是四年级的学生啊,再开春儿就五年级了,唐诗我都能背二百多首呢,你能背多少?敢不敢比?就问你敢不敢?”

元昶气得哭笑不得,他就是再学渣也不能连唐诗都背不过,他爹可是帝师!他哥可是翰林院的掌院院士!唐诗三百首他五岁的时候就被那二位连打带骂着全都背过了好吗!

“哎呀,想小九了,那孩子三岁的时候只用了一天就把唐诗三百首全都背过了,唉。”元昶就听见燕七那货说道。

“…”——故意的!这货必须是故意的!她就知道他心里正想什么呢!太欠揍了!还口口声声的要求他不许欺负她,汪的!明明一直是他在被欺负好嘛!

元昶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第二更在下午四点,第三更在晚上八点~

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大家了,特别想你们(づ^3^)づ

第477章 番外一(2)旅行小日常

说说笑笑的就到了晚饭时候,顺风号在河面上平稳地行驶着, 冬日天黑得早, 却也不影响这艘巨轮在夜间航行, 此时此刻所有的房间都已点亮了灯, 使得这高三层的客舱看上去灯火通明, 热闹非凡, 新鲜的旅程冲淡了离乡的轻愁,甲板上飞散着的更多的是欢声笑语,商贾在忙着交朋结友, 文人正自高谈阔论, 行旅更喜凭栏赏景, 妇人则漫步缱绻, 时不时还有三五幼童在甲板上追逐打闹玩笑不已。

这情形令元昶和崔晞这两位自小生在金屋玉栋里的少爷看得稀奇不止,元昶虽然当过兵, 但那也是直接去的军营, 兵和普通老百姓还是不大一样的,于是眼前这副民生百态图就让这两位少爷感到十分地新鲜,在第一层船舱所设的饭厅里吃饭的时候, 两个人总会时不时地被周围发生的大事小情吸引去注意力。

“果然还是要常出门见识见识才好啊, 放暑假的时候定要把燕小九也卷巴出来。”燕七在旁边和燕子恪道。

“如若小九愿意, 可以不必急于出仕, 抽出几年的时间四处走走,于他也是有益的,何况他入学本就比旁人早。”燕子恪道。

“那么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幻影旅团的规模又要扩大了。”燕七道, “说不定我还能把阿玥拐出来,小藕就不指望了,乔大人肯定是不依的。阿玥出来的话说不定武五也会跟着出来,然后呢还有萧宸、我四哥…算了,我们还是把整个锦绣都带上吧。”

“呵呵呵。”燕子恪笑着给她夹了块肉,他知道她在担心他孤独寂寞,于是温声低笑,“放心,安安,放心。”

燕七扭头和一枝道:“一先生,刚才我说的这些人你都熟悉吧?往后只你和大伯俩人时,你可以试着扮扮这个、演演那个,还能显得你们人多点,怎么样?”

一枝:“…”七小姐你够了,为了不让主子感到寂寞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这厢正说着话,就听得饭厅门口一阵喧闹,见走进来一大伙子五大三粗的壮汉,簇拥着两三名正自高声说笑的华服男子,进门后打量了一圈饭厅,却见已经没有了空位,目光便带上了几分侵略性,睃巡来睃巡去,视线就锁定在了燕子恪这一桌,其中一名华服男子向着壮汉们一打眼色,便有几个向着这厢走了过来。

“这位,”壮汉之一先向着燕子恪一抱拳——任谁也能一眼看得出燕子恪是这伙人里当家作主的,“这个饭厅里位子有些紧张,我看几位差不多要吃完了,不知能否让个地儿给哥儿几个坐坐?”

元昶就觉得纳闷儿,饭厅里有好几张大桌都比自己几个占的地方大,怎么人就偏偏找到燕子恪头上来了呢?这位不会是个招祸体质吧?还是因为太神经了别人也都看不惯他?

随后细想了一下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燕大蛇精挑的地方好,这位子正临着大窗,离着炉子也近,既能烤火又能赏景。

“哦,”蛇精病说,转头看向燕七,“安安可吃好了?”

“好了。”燕七道。

燕子恪目光又扫向元昶和崔晞,崔晞早便撂了筷子,元昶手里还捏着一根鸡腿呢,见燕子恪明显是打算低调行事,便将鸡腿丢回盘子里:“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走罢。”燕子恪一边起身一边接过燕七递来的帕子擦嘴,众人一起撤出座位。

“也给我一条,我也擦嘴。”元昶坏笑着伸手找燕七要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