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面馆,贝思哲提出一起去附近逛一圈,他很清楚走出这条小巷,再往前几百米,穿过红绿灯,一个左拐就是城西最大的喷泉广场。

贝翊宁很难得地应允了,熊橙顾虑贝思哲刚受过伤的幼小心灵,也没有找借口离开。

三人漫步到了喷泉广场,人潮人海中一片霓虹闪耀,喷泉边正播放着轻松的蓝调音乐,贝思哲欢快地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串糖葫芦,并把其中一串递给熊橙。

熊橙接过后,正准备咬一口,听到贝翊宁冷不丁地对贝思哲说:“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只有九岁吗?”

熊橙立刻拿开糖葫芦,握在手里悠悠地转了一圈,心里在挣扎,该吃还是不该吃?

算了…管他呢,何必在意贝翊宁的有色眼光?

她这样想着,果断地咬下一颗在嘴里咀嚼,抬起眼皮看了看贝翊宁,他的眼神果然带着淡淡的鄙夷。

熊橙不怕死地将沾着自己口水的糖葫芦串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尝一个?”

贝翊宁用冷若冰霜的眼神告诉她答案,她“嗤”地一笑,收回了手:“忘记你不喜欢吃甜的了。”

贝思哲像是找到了同类,满足地依偎在熊橙身边啃糖葫芦。

其实今晚温度挺高的,吹到脸上的风都是热的,熊橙吃了几口甜的就觉得嘴巴发腻,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贝思哲。

贝思哲反问:“你不吃了吗?”

“天气太热了,刚吃完牛肉面再吃这个太腻了,其实应该来一碗李子糖水的,酸酸甜甜又凉爽,喝下去就很舒服。”

“李子糖水?”小吃货的眼睛一亮。

“用新鲜的李子做的糖水,颜色很漂亮。”

“我也想喝。”

熊橙温柔一笑:“没问题,有机会我做给你喝。”

“你还会做别的吗?”

“当然,冰糖水果羹,糖水小番茄,椰糖银耳糖水,腐竹鹑蛋糖水,芋头冬瓜糖水,这些我都会做。”

贝思哲的口水已经滴下来了,熊橙从包里取出纸巾盒,抽出一张帮他擦了擦,又报了几个糖水名称。

贝翊宁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全程冷场。

当提及“南北双杏会雪梨”,贝思哲仰着脑袋说:“爸爸肯定喜欢吃这个,因为他很喜欢吃梨。”

熊橙看了贝翊宁一眼,后者连回视都没有,她扬了扬眉,和贝思哲扯开话题。

等贝思哲把一颗颗的糖葫芦吞进肚子,整条舌头都红了,熊橙再次帮他擦了擦嘴巴,三人才慢慢地离开原地

走了几步,熊橙“啊”了一声,低头一看,是谁那么缺德?将碎了的玻璃片丢在人行道中央。

她今天穿了一双凉鞋,玻璃片扎进大脚趾的肉里,血渍浸润了整片指甲。

“爸爸,小熊流血了!你快帮她!”贝思哲夸张地要跳起来。

熊橙想说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自己来就好了,但意外的是贝翊宁已经上前一步,弯下腰认真地研究她的大脚趾,熊橙本能地想往后缩,他低斥一句“别乱动”,她停住。

后面的一幕在熊橙看来完全匪夷所思,贝翊宁屈尊蹲下,取出口袋的一条帕巾在她的出血点上压了压,几秒钟后松开,双指在她的大脚趾头上一按,然后弯了弯修长的指关节,将那片扎进肉里的小玻璃片取出来,丢开,再用帕巾按压她的出血点。

熊橙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表现出绅士风度的男人是贝翊宁。

贝思哲在旁边不停地说话:“爸爸不愧是万能爸爸,以前我也这样流血过,他很快就处理好了。”

熊橙终于向贝翊宁投以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

等贝翊宁松开手里的帕巾,视线还停留在她的大脚趾上,好似研究一个活标本。

“怎么了?”熊橙有些紧张。

“你的大脚趾一直是这样往外倾斜超过十五度?”贝翊宁的口吻很淡,目光无关事事。

“…对,我就喜欢这样斜着,很舒服。”

“脚趾外翻,这是先天性畸形。”

“…”

第19章

贝翊宁抬头的时候,黑眸在耀眼的夜景下流光四溢,熊橙对视他,片刻后说了谢谢。

当然贝翊宁不会还她一句不客气,他站起身,顺手将沾了血渍的帕巾丢到后头的一只公共垃圾箱,再兀自地往前了一段路,找到广场角落的某个感应水龙头,冲洗被弄脏的手。

贝思哲对熊橙说:“爸爸一直都有严重的洁癖。”

“看得出。”

“不过爸爸还是很帅的。”话锋陡然一转。

熊橙低头瞟了一眼贝思哲:“这是今晚的第几遍了?”

贝思哲竖起两个手指:“第二十二遍?”

熊橙叹气:“你再向我推销你爸,我就不和你玩了。”

贝思哲闭上了嘴巴。

熊橙看着夜色下他一张白白净净和馒头一样的脸,感悟一个事实,这孩子的长相和贝翊宁是两种风格,从眼睛,鼻子,嘴唇到下巴…没有一点神似的。

难道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的身世算很凄楚,亲生父母不在身边,在学校没有朋友,还有一个贝翊宁这样奇葩另类的监护人,当真令人同情。

她的心软得和棉花糖一样,正欲伸手摸摸他的脸,他却郑重地亮声:“其实你不需要自卑,我觉得你不错,勉强的话可以配上爸爸。”

“…”

贝翊宁回来的时候一身风光月霁,尤其是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在夜光的映照下似乎会发亮。

熊橙和他对看一眼,默默无言。

“玩的够久了,现在回家了。”贝翊宁对贝思哲下了命令。

贝思哲意犹未尽地看着熊橙,熊橙赞同地点了点头。

贝翊宁开车送熊橙回去,一路上,贝思哲又和熊橙窃窃私语了很久,透过后视镜,贝翊宁看见他们亲密的姿态,贝思哲仰着脑袋在熊橙耳朵边说话,熊橙低下头,很耐心地听他说话,时不时地一笑。

“爸爸在偷看你。”贝思哲在熊橙的耳畔嘟囔了一句。

“嗯?”熊橙看了一眼贝翊宁,他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按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安静专注地等红灯,何来偷看?

“就是刚才,一共偷看了七次。”贝思哲小声说。

熊橙看着神神叨叨的小鬼头,想了想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贝思哲用手摸了摸熊橙光溜溜的脸,诚实地摇头:“没有啊。”

熊橙无奈一笑:“那就行了。”

车子到了熊橙的小区门口,熊橙跳下车,隔着车窗和贝思哲拜拜,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撞见下楼倒垃圾的熊晖。

熊晖一脸惊讶:“姐,那个胖胖的小朋友是谁?”

熊橙和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这么说来他是你的忘年交?还有他那个爸爸,你这段时间常和他们来往?”

熊橙没有否认。

熊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家老姐:“姐,我的确很希望你尽快找个对象,但你千万别找有孩子的男人,多吃力不讨好啊,以后有你累的。”

“谁说我要和他爸爸处对象?完全没有的事。对了,你年纪不大,怎么摆出一副居委会大妈的姿态?”

“是吗?”熊晖的两只眼睛犹如一对探照灯,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慢慢地说,“三年以来,这可是头一回,有男人开车送你回来,你下车的时候还笑得特别开心。”

“笑得开心就是恋爱了?我平时也常笑啊,你别多想了。”熊橙无意和熊晖继续这个话题,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

熊晖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再慢慢跟上去。

上楼回屋后,熊晖还有些不依不饶的,反复询问,熊橙的耳朵烫烫的,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没有的事,你怎么就不相信?”

熊晖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冰可乐,咽下一口后说:“那你敢不敢发誓,以后不会找有孩子的男人?”

熊橙思考了一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蹦出一个自信十足的“敢”。

“果然是这样。”熊晖十分失望地看着她,“你肯定和那个小朋友的爸爸有什么,你们已经手拉手了吗?”

电光火石间,熊橙的脑海窜过一幕,那天她重心不稳地倒向贝翊宁,而他及时伸手牢牢地挡住她某部位。

这似乎比手拉手更严重。

当然,关于这点绝不能告诉第三人。

熊橙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熊晖突地将可乐罐重重地放在玻璃几上,一脸怒容:“下次再让我看见那个男人,我一定要上去警告他,少打我姐的注意,这也不照照镜子,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好意思和黄花闺女处对象?”

后面的几天,熊橙的心情有点复杂,具体因为什么变得复杂她也不知道。

其实生活还是老样子,她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地工作,按照顾客的吩咐,在艾朵的后厨房烹饪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准点上班,准点下班。

贝家父子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贵客尚至如倒是又来了艾朵两次,其中一次,他提出和熊橙见面,等熊橙来到他面前,他似笑非笑:“熊小姐,其实你和贝大设计师关系挺好的吧?”

“啊?”

尚至如很娴熟地晃了晃手里握的一支郁金香型玻璃杯,从容地说:“前天晚上的酒会,我有幸和他碰上了,简单地聊了几句,还提及了你。”

“我?”熊橙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谈资。

尚至如的神情依旧和蔼友善,眼眸却让人有点难以揣测,淡淡地品了一口酒后笑道:“也没说什么。”

熊橙识相地不再多问。

尚 至如没有告诉熊橙在前天酒会上发生的小插曲。当晚他依旧单身赴约,赶到现场就看见了几位熟悉的朋友,走过去热络,发现贝翊宁在其中,他主动打招呼,贝翊宁 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和那几个熟悉的朋友相谈甚欢,朋友们不免又老话重提,要给他物色一个德貌双全的伴侣,他正要婉拒,站在一边,全程冷场的贝翊宁 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尚先生是难得的深情人,至今对发妻恋恋不忘。”

尚至如有些意外贝翊宁会主动提及这个,微笑地点了点头,直接承认:“自从内人去世后,我对这方面看淡了,也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暂时没有打算重觅人生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