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思哲在心里嘀咕我没有撒谎。

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贝翊宁平静地跟了一句:“她的脸确实不小。”

其余人:“…”

贝翊宁说完起身,双手插袋,对贝思哲说:“让奶奶好好午睡,我们回去吧。”

他们走后,素馨在房间里生闷气,阮羽萱端着温水和药片进来,喂她用下,想了想说:“素阿姨,您不用担心,依我看,贝大哥八成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样的感觉很强烈。”阮羽萱说,“上一回他和我说不用再帮他介绍对象了,我就隐隐有感觉了。”

“怎么能由着他胡来?他那么说一定是嫌谈恋爱麻烦。”素馨轻笑,目光却一点点深刻起来,“或者还是因为那个左又宜。”

“我觉得不是,如果当年他爱又宜姐,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拱手让人呢?而且那天他亲口对我承认,这事和又宜姐没关系。”

“那他也不能总和哲哲两个人过一辈子,先不提哲哲不是他亲生的,等哪一天哲哲知道亲生父亲的意外死亡和他脱不了干系…哲哲会恨他的。”

阮羽萱:“哲哲不会知道的,再说了是他们先不要哲哲的,如果没有贝大哥,哲哲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提及郗家二老,素馨一肚子的气,冷哼一声:“那个郗家不是好东西,左又宜也不是好东西,我一直就不喜欢她,女孩子没有女孩子的模样,野丫头一个,心还特别狠,拿那么尖锐的东西往翊宁的手上戳,现在那个疤还很深。”?

第27章

虽然贝思哲话说到一半就挂了电话,熊橙已经猜到贝翊宁在相亲,想起那天他淡漠,骄傲的一句“世界不只有你一个女人”,不由地觉得他的行动挺快,效率甚高。

说起来那天最后不了了之,她也没有多大的纠结。的确,她对他有心动,尤其是那个雨天,他抱她上车的那一刻,她很明确地有了那种恋爱感觉,只不过后续糟透了,他的态度,说出口的话让她没法接受。

她早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你挑衅一句“你敢和我试试看吗”,就立刻回嘴“试就试试,谁怕谁啊”,她二十四岁了,开始一段恋情之前,至少要搞清楚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

贝翊宁那个男人…她至今没有琢磨透过。

隔天,熊橙上半天班,下午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熊晖在学校准备月考,她回家也是一个人无聊,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出去逛逛。

熊橙转到了绿茵路,一家一家小铺子逛过去,左挑右选,只看中了一对创意调味罐和一双黑色的檀木筷,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到了绿茵路尽头,转个弯就是桃山路,这一片是湖景区,首先入眼的是H市知名的美术馆。

熊橙突然想起小凯说过,这个美术馆的设计师是贝翊宁,情不自禁地驻步细看了一会。

眼前这座四层的暗灰色美术馆不太高,甚至对比其他四层建筑显得有些矮,矮到远远望去和湖景区完全融合在一块;外观上,方锥和水平块互相穿插,在周围茂林修竹的掩映下,好似一座粉墙黛瓦的江南民居,头顶的全玻璃设计极却具现代感,看上去既矛盾又和谐。

熊橙走近美术馆的侧门,看见那不大不小的铭牌右下角题了贝翊宁三个字。

她暗暗诧异,虽然早知道贝翊宁是知名设计师,但总把他的名字和钢筋水泥,霸气嚣张的摩天大楼联系在一块,没想到这座平日路过扫一眼顷刻感觉心旷神怡的建筑是出自他手。

那么低调,谦和,柔软的风格,和他的性格很违和。

又也许,这是他性格的另一面?只是她无缘窥见?

此刻,她置身于竹林清风,在间隙投射下来的淡煦阳光下,安静思考,悠闲回忆。

也想到了另一件几乎要被遗忘的事情,很小的时候,妈妈问她长大后想嫁什么样的男人,她当时回答是建筑师,妈妈问为什么,她天真烂漫地回答,因为很拉风。

高三的时候,课间同学们谈起以后要从事什么行业,有人坚持说学建筑,当时的班主任听了诚心实意地劝诫:“学建筑很苦逼,一千个里出名的也就一两个,大部分人只能设计公共厕所。”

当时她觉得班主任说的很有道理,学建筑很不切实际,建筑师和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

谁会料到,多年以后,她会认识一个姓贝的设计师。

离开美术馆,熊橙在桃山路的一家甜品小栈吃了点心,读了一份周刊,十分悠闲地待到了太阳下山的一刻才离开。

回家的公车突然抛锚,熊橙下车后闷热口渴,冲过马路到对面的饮品店买喝的。

因为附近有一家电影院,来这里排队买饮品的情侣特别多,熊橙边排队边想,自己好像有三年没去过电影院了。

上一次看电影是和叶闻隽一起去的,看的是一部无聊的商业片,中途叶闻隽借口去方便溜了,熊橙坐着等了他很久,怕他掉进厕所,起身出去找他,却看见他站在走廊上和一位穿超短裙的女孩贴得很近,她立刻喊他的名字,他坦然自若地转过头,目露笑意,语气轻松地为她们介绍彼此,称对方是他一个兄弟的女朋友。

直到他们分手后的某天,熊橙收到了一条陌生号发来的短信:“听说你和叶闻隽分手了,正巧,我最近也打算和他分了,说实在他除了器大活好技术深之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熊橙震惊地反问你是谁,对方回复:“我们见过,上回在电影院,你出来的时候我和他已经在洗手间亲热了一回。”

那件事让熊橙对电影院有了阴影,后面的三年她一次也没有跨进电影院一步。

但今天,熊橙突然来了兴致,想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

周末的电影院人山人海,热门电影的票已经一张不剩,幸好有一部冷门的文艺电影,上座率不高,熊橙成功地买到了一张票。

坐在十七号放映厅倒数第二排的中间,熊橙一边喝饮料一边看大屏幕。

电影剧情果真如评论所说的一样,极其沉闷,前二十分钟基本都是长镜头,台词甚少,熊橙打了个哈欠。

黑暗中,有人走出去,也有人走进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停过。

当剧情进展到深夜,整个放映厅没有了一丝光线,熊橙耳畔听到一声低咳,下一秒,屏幕上天亮了,小镇的河面雾气腾腾,一只水鸟划过,叫声划破静谧,她转过头,惊讶地看见贝翊宁就坐在她后排的位置上。

她愣住的同时,他垂下眼眸,不带情绪起伏地打了个招呼:“真巧。”

“你怎么一个人来看电影?”熊橙问。

他松开交叠在双膝上的手,反问:“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来看电影?”

“我的意思是…你也喜欢看文艺片?”

“不怎么喜欢。”他掸了掸膝头上不存在的灰,补充了一句,“我是来打发时间的。”

“哦。”熊橙默默转过身,目光继续投向屏幕,却感觉芒背在刺。

片刻后,余光看见一个黑压压的身影逼近,然后贝翊宁就落座她身边的空位。

“你怎么坐到我边上来了?”熊橙意外。

“你这里的视线比较好。”

“…”

两人继续看电影,一个面色冷淡,一个面色不安。

熊橙没心思再关注剧情发展了,侧头问他:“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电影院看文艺片的?”

“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闲的人。”

贝翊宁不置可否,一会后转移了话题:“那你怎么一个人来看电影了?”

“我回家是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这里自娱自乐。”

他又不说话了,十分安静地专注在屏幕上的剧情上,待她误以为他非常痴迷这部电影,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轻轻靠近了他,手指迅速地在他眼前一晃,他没有反应,她立刻想起他好像是某类睡着了就叫不醒星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不会睡死在电影院里吧?

“贝翊宁。”她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你睡着了?”

他果真没有反应。

她又靠近了他一点,手在他鼻尖不停地晃,担忧道:“真的睡过去了?”

顷刻,她的手腕被攥住,他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我还以为是一只苍蝇。”

“…”

“你好像很喜欢打扰我睡觉。”

“谁让你上次睡得那么死,连地震都叫不醒,我怕等会电影结束了,你还醒不来。”

“睡眠有深有浅,个人习惯不同。”

“那你继续睡吧,我不大惊小怪了。”

“迟了,已经被你吵醒了。”

“好吧,是我打扰你了。”熊橙有点内疚,转而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还不松开我的手?”

他攥着她的手腕,顺势把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大腿上,已经超过二十秒了。

暗光中,他垂眸看着被自己扣住的柔软,没有选择立刻松开。

熊橙有点陌生怪异的感觉,又一次提醒:“你还没松开我的手。”

“我知道。”他声音很低,低得让她有些听不清楚,“你急什么。”

“嗯?”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的手背,指腹一寸寸地在她皮肤上滑行,似乎把玩得正在兴头上。

当他的指尖轻扣她的无名指,她的心随着那个节奏又加快起来。

气氛很诡异。

一分钟后,他停止了摸索,但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按在自己大腿上,想了想说:“你的手很柔软。”

她正想说什么,他及时开口:“我再睡一会,你不用叫醒我,时间到了我自己会醒的。”

说完,他闭上眼睛,握着她的手,面色自若地睡了。

她瞠目结舌,也没有其他法子,任由他握着了。

屏幕上的一道光映照过来,打亮他长长的睫毛,俊挺的鼻和削薄的唇,整张勾人魂魄的脸映入她的瞳孔。一瞬间,她有点摸不透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同一时间,朱柔婉打电话给素馨,声音十分委屈:“素阿姨,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贝大哥怎么还没出现?我打他电话他关机,快急死了,只好冒昧来打扰您了。”

素馨惊讶:“他没出现?不会吧,我亲手把两张电影票给他了,是七点整的那场,他答应去的。”

“是啊,我从六点半就在国光电影院门口等了…”

“国光?怎么会是国光电影院?应该是新光电影院。”

“…”

*

电影结束,熊橙悄悄地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他突地睁开眼睛,专注地回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