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吃了一点,不过现在有点饿了。”

熊橙收拾了一下桌子,把饭菜热了热,盛了一碗白米饭给贝翊宁,他安静地吃,然后竟然把贝思哲吃剩下的吃干净了。

“你看起来真的很饿。”

“今天工作很多,中午没来得及吃,下班之前吃了一包饼干,其他就没了。”

“怎么能这样?再忙也要定时吃三餐,否则会弄坏身体的。”

他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简单地说了一个好。

也许是暖黄的灯光映照,他的黑眸被洒上了一层璀璨,表情依旧安静,但眉眼平和还带着一点暖意。

就这样看着她,看得她耳廓一点点热起来。

她 挪开目光,一会后低下头,看着碗盘升起的袅袅热气,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场景,爸妈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围着圆桌吃饭,她急着写作业,熊晖急着看动画片,两人 匆匆吃完就走了,饭桌上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慢慢地吃。通常,爸爸会喝一点葡萄酒,妈妈很温柔地给他夹菜,听他叨叨地说单位里的琐事,两人可以面对面地吃 上一个多小时。

不记得哪本书说的,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碗饭,就是家的感觉。

此时此刻,就是这样。

“同居的事情。”他突然开口。

“嗯?”她回过神来。

“你放心,我从没有想过。”

她诚实回答:“我也是。”

“你喜欢我们现在相处的模式吗?”他又问。

“嗯,喜欢。”

“你愿不愿意一直和我这样下去,没有改变?”

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些不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放下碗和筷子,拿纸巾擦了擦手背:“你可以慢慢想。”

吃完后,熊橙正要起身,贝翊宁把她按住:“我去洗碗,你坐着休息。”

熊橙乖乖地坐下,等贝翊宁洗好碗走出来,叫她去客厅的沙发:“陪我看一会片子,等到八点我准时送你回去。”

她坐下后,他找出了放在柜子顶的糖罐(以防长蛀牙的贝思哲偷吃),打开后取了几颗水果糖,走过来递给她:“你爱吃的糖。”

熊橙笑着接过,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他播放了一部很老的片子,片名是《去年夏天在马里昂巴德》

讲述的是一个男子在一座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城市里回忆一段爱情故事,经典的黑白电影,沉肃清冷的调调,优雅缓慢的台词。

熊橙看得很认真,当手伸向玻璃几拿水杯的时候,手肘碰到了贝翊宁的身体,他低声说了句“小心点”。

影片播放到四十分钟,熊晖的来电打断了专注的氛围。

“姐,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家?”

“哦,我再过一会就回来了。”

“快一点,天色已经暗了。”

熊橙这才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夏天本来就是白日长,夜晚短,此刻天色暗下去表示真的不早了。

挂下电话,贝翊宁拿遥控按了暂停,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下楼的时候,他问了一句:“刚才的片子好看吗?”

“很文艺,很怀旧,我喜欢。”

“文艺,怀旧?”他略略疑惑,“原来你不觉得这是爱情片?”

她顿悟,原来他特地找了一本爱情片给她看,她还一直在想,究竟要从电影里看出什么宏伟又深刻的主题…看来是她多虑了。

下一秒,他拉过她的手,挪到自己的下颏,很轻地擦了一下,有些亲促狭的亲昵,然后拿下来,却一直没有松开,一点点地摩挲她的手指。

他们就这样手拉手地走出去,手拉手地上了车。

车子抵达熊橙的小区,还没到大门,熊橙就看见拿着手电筒的熊晖徘徊在门口。

显然,贝翊宁也看见了熊晖,若有所思:“你弟弟管你管得很紧?”

“其实还好,我们平常不太干涉对方的交友状况。”

“你的意思是,因为对象是我,他才特别不放心?”

“…”没错,是这个意思,不过她不能承认。

贝翊宁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默认了。

车子到了大门口,熊橙跳下床,熊晖依旧弯腰,微笑地对贝翊宁说话:“谢谢你送她回来。”

贝翊宁:“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不过,下一次可以尽量早一点让她回来吗?”熊晖的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

贝翊宁对视熊晖,轻描淡写:“现在不晚,才八点二十七分。”

“是吗?可能是我搞错了,我总觉得已经很晚了。”

熊橙赶紧拉了拉熊晖的胳膊,把他拖过来,笑着对贝翊宁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可以开车走了。

贝翊宁的车子离开后,熊橙对熊晖皱眉:“你干嘛和他说那些话?”

“我得提醒他,你不是一个人,家里还有一个男人,别以为你好唬弄。”

“谁唬弄我了?”

“如果不是我打电话提醒你,你是不是打算更晚回家?”

“熊晖,我今年二十四岁,不是十四岁,你是我弟弟,又不是爸爸。”

“正因为爸爸不在了,我才代替他监督你的感情生活。”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熊橙不领情,加快脚步往前走。

熊晖在她身后提声:“是谁之前说我交了女朋友忘了姐姐,现在又是谁交了男朋友忘了弟弟?”

熊橙止步,转过身来,看着越来越高的熊晖,路灯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长,长得有点忧伤,她有点五味杂陈。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会,熊橙才听到一个轻而压抑的声音:“如果他对你是认真的,他愿意娶你,那我什么话都没有,不过,你觉得这现实吗?”

*

等待红灯的时间总是很漫长。

贝翊宁的手机响起,他接起。

“贝大设计师,是我。”郝玫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最近有时间吗,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你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不过需要当面和你说,电话里头说不方便。”

“那算了,你不用告诉我。”他欲挂下电话。

“等等。”郝玫加快了语速,“那我就直说了,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就好。其实呢,对你来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婆婆又住院了,你上次汇来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手头很紧,你能不能慷慨解囊,再借我一些,当然我可以打欠条…”

“我记得上一次和你说清楚了,那是最后一次。”贝翊宁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不是突发情况嘛,我也没料到啊,老人家说发病就发病了,一住院就花钱如流水,欸,老话说得好,穷人生不起病,我也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来向你开口的。”

“你山穷水尽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冷声。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吟后,郝玫又笑了:“行了,当我没说过,我以后也不提借钱的事了,不过呢,我挺想念贝思哲的,作为他的干妈总有权利看一看自己的干儿子吧。”

贝翊宁没急着说话。

“他 刚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想那时候他才那么小一点,现在已经那么大了,日子过得真快,如果又宜地下有知,你把他养大成人,将功赎罪,她也一定会感到欣 慰的。话说回来,你可害的她不轻啊,如果不是你,郗明哲不会死得那么惨,她也不会生完孩子还郁郁寡欢,最后跟着郗明哲去了,对吧?她给孩子取名思哲,代表 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你到今天为止还欠着她呢,不会不清楚吧?”

“我欠谁不欠谁和你无关,但我没欠过你的,你没资格对我说教,更别拿贝思哲来威胁我,这很无聊。”贝翊宁的黑眸凝视前方的霓虹,声音很低,却给人一种切实的扼喉感,“你想做什么可以试试看,但记住后果自负。”

第39章

“你愿不愿意一直和我这样下去,没有改变?”

这是贝翊宁亲口说的,也是熊橙亲耳听见的,他说出口的瞬间她有些恍惚,但过后想起这句话,不会不清楚他的意思就是,他愿意和她保持目前的关系,但不会进一步去维持、稳固这个关系。

这段关系的最初,用他的话说是“我想和你试试看,什么叫做喜欢”,她答应了,也知道他们的开始不以结婚为前提,因此面对熊晖的诘问,她保持了沉默。

她心知肚明,自己和他一样享受目前的状态,没有考虑未来。

这是放纵吗?也许是的,她很久没有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件事,在此之前,她甚至打算在三十岁的时候,规规矩矩地找一个其貌不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理解她,陪伴她的男人结婚,不需要鲜花和钻戒,也不奢求浪漫华美,只要能陪她过平实、温暖的日子就够了。

但贝翊宁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和心绪,她承认自己被他蛊惑了,主动去掩饰一些内心深处的东西。

一辈子的现世安稳和当下的快乐,哪个更重要?其实也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至少,她现在对他有感觉,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这种感情不到爱的程度,却又不仅仅是喜欢。

熊晖的话说得没错,他没想过娶她,她也没敢想过有嫁给他的那一天。

*

后面的日子熊橙忙起来了,或许是因为暑假的关系,来艾朵的小情侣多了不少,有几天甚至午休的时候她都在后厨忙碌。

相反,贝翊宁的工作似乎清闲了许多,有时间会带贝思哲来艾朵用餐,吃完后顺便接熊橙回家。当然贝思哲总会提出去哪里逛逛,等约会结束,贝翊宁开车送熊橙回家,小家伙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告别:“小熊,明天见。”

她越来越感觉和他们在一起很快乐,这样的快乐很久违。

某个下午,熊橙结束夜班,躺在床上打盹,突然接到了贝翊宁的电话。

“你一个人在家?”

“嗯,熊晖和朋友去游泳了,晚上也不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