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加班的时候也常看星星!”

“为什么?”他不像是喜欢看星星的人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状似不耐烦地收拢衣角,抱她抱得更紧,陪她看着满天星辰。

因为,你就是一颗差点与我失之交臂的星星!

想念你时只要看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就会感到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故事第二十三辑

春末时节,空气愈渐燥热,正是阴霾天,厉羽羽坐在花园中,脚踏绿茵草坪,捧着有清热功效的摩洛哥桔茶优雅地浅饮几口。

“还没查到任何证据吗?”放下玻璃杯,厉羽羽跟坐在对面的秘书说道。

“目前查到的尚不足以让“戾鹰’覆灭。”秘书推高鼻梁上的眼镜,恭敬地说道。

“调集了那么多人手,竟然还查不到?”明灿如水的眼眸闪过失望,厉羽羽转动玻璃杯。“嘱咐他们再用心一些,半个月之内务必找到充足的证据。”

秘书点头示意了解,又问道:“先生那边?”

厉羽羽按住隐隐发痛的额头,疲惫地说道:“让他查吧,不要再给他设置任何的阻碍!”

“可是少爷…”

厉羽羽打断他。“有些事瞒不了一辈子,相信少爷也明白!你先去忙吧!”

风从湖面上携着湿气侵入花园,发丝挥动,拂过清冷的脸庞,厉羽羽神色忧郁地把玩着手里的铜灰色口琴,自言自语:“我想知道,在萧缙心里,是真相重要,还是我重要!”

重案大队办公室,萧缙抱着一摞案卷资料走进楚亦江的办公间,把手上的资料放到楚亦江办公桌上后坐下,翻开笔记本上的记录,逐条看完,整理好思绪后说道:“‘鹰帮’来往最密切的企业是五年前破产的‘华冠’集团,自‘华冠’破产,‘华冠’的老板周正福因失心疯被送进精神病院后,‘鹰帮’也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最终在今年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楚亦江皱皱眉头,的确是没太大用处的线索。

“说起来还真巧,收集了那么多纽约的旧报纸,我那大舅子与秦氏千金联姻的新闻和‘华冠’破产的新闻竟挤在同一张报纸上。”萧缙想到当时看到他们结婚的新闻竟然占了头条还觉得好笑,人家大悲,他们大喜。

“是吗?这么凑巧?”楚亦江若有所思地低语。

“什么?”萧缙没听清楚。

“没什么!”楚亦江摇头微笑。“厉氏的财势真不是一般啊,连结个婚都声势浩大!”

“也不是,厉家的人向来低调,厉羽乔才接手厉氏几年成果翻了几番,却很少接受新闻媒体采访,大概是因为他很爱秦茜吧,毕竟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所以才会诏告天下!”虽然他跟厉羽乔互看不顺眼,在外还是忍不住为他说几句好话,这就是护短吧,谁让他是小羽唯一的哥哥呢?

楚亦江看到萧缙脸上露出隐约的淡笑,心下了然,当初他跟水悠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一起后,时常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笑,本来萧缙和羽羽抛开身分背景的束缚终于走到一起,他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为什么心底总有些不安呢?

一定是自己多虑了,楚亦江拉回心思,继续跟萧缙谈论案情。“有关秦照华的查到什么没有?”

“‘华龙’地产原来是隶属秦氏企业,后来分离出来,由秦照华独立管理,通过当年的案卷记录,秦照华当年下手极其狠毒,即使是正当防卫,我也觉得不太正常,不过…”萧缙略微思索一下后,又接着说道:“关于他的女儿秦熙,从我刚查到的资料发现,她高中竟然和我同校,低我两届,具体的我还要找当年和她同班的学生了解!”

“那就快去查吧,时间紧迫,如果能通过当年的绑架案找到能先拘捕‘戾鹰’的证据,后两起枪杀案侦破起来就容易很多!”

“我知道,这些是我找到的相关资料,你先看一下,我要去城东一趟!”萧缙说完起身,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离开。

待萧缙走后,楚亦江翻阅着桌上大堆的陈年旧事,无用的资料被他剔除到一旁。一小时后,他的眉头蹙紧,随即拿起桌上的听筒,拨出电话:“我需要1998年4月份的出入境纪录!”

城东。

黑色Lexus停在一幢小楼前,青砖墙围住小院,老式的红漆大门经雨水冲刷,门上的漆剥落褪色,嫣红的九重葛从墙上探出头,萧缙下车按下门铃,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院门‘吱哑’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你好!请问余青在吗?”

门大敞开,一个23、4岁左右的女孩儿穿着卡通家居服,相貌普通的脸掀起一抹客气的笑容。“你好,我就是余青,请进!”说完,女孩儿侧身让他进门。

光线阴暗的客厅摆放着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余青打开日光灯,请萧缙到红木沙发上坐下,泡了杯绿茶递给他。

“打扰你很抱歉,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萧缙接过茶,礼貌地致歉。

“是关于秦熙的吗?”余青面对萧缙,随意地坐在地毯上。

“对,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她的具体情况?”萧缙吹散茶杯上的热气,浅啜一口。

“我对她的情况了解不多,她转到我们班只念了一个月就移民了。因为她是班上有名的富家女,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很少跟班上的同学接触。”余青盘起腿,眼光在萧缙全身上下巡梭。

“她在班上没有一个关系较好的同学?”萧缙头扭到一边,避开她放肆的目光。“她为什么移民你们知道吗?”

余青摇摇头。“她一直独来独往,我和她是同桌也很少讲话!至于为什么移民,这是全班都知道的啊,因为她爸爸被绑架后精神不怎么好,她陪她父亲到国外静养,好像是这样吧。”

“你们当时有没有留纪念照之类的?或者是,你记不记得她的一些特征?”

“没有,课外活动她从不参加,退学手续也是她家人来办理的,特征我也忘了,只记得她很漂亮,性格文静内向,这么多年了,模模糊糊的记忆就这么多。”余青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萧缙的侧脸。“你可以去学校查档案啊,档案上不是有她的学生照吗?”

萧缙垂下视线,档案早就去查过了,没有照片,没有详细的纪录,秦熙就像一个谜,找不出任何有关她的线索。“你们班还有谁跟她关系近一点的,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跟她来往稍微多一点的?”

“大概就是我了吧。”说着,余青的眼睛忽地一亮。手轻拍一下桌子:“哎,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高我们两届,当年要被直接保送进B大,后来被你拒绝又考入刑警学院的萧缙,对吧?我就说这名字好熟悉!”

萧缙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她刚刚一直打量他的原因。不过,他的名字有那么好听吗?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那么多人知道。“幸会!我们是校友!”

“哈,没想到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今天竟然上门拜访,真是令寒舍篷壁生辉啊!”余青调侃地笑道,向萧缙伸出右手。

萧缙轻握了一下,随之放开。“别无事了拿学长开涮!”

“是事实嘛,你当年名气就是那么大啊!对了,我看到报纸上说你结婚了是吧?还是厉氏的千金小姐!”当初媒体把萧缙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今天竟然有幸再见到真人,余青忍不住八卦一下。

萧缙嘴角无奈地抽动一下,还忘了一点,除了名字以外,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所有人对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就是他的婚姻。换成以前,他可能会变脸,经过那次大吵后,再遇到这种话题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了。“确有其事!”

“唉,我们班的无数少女该心碎了。”余青夸张地衰着一张脸,蓦地又似想起了什么,说道:“耶?如果你是萧缙,怎么会不认识秦熙?”

萧缙怔忡。“我怎么可能认识她?”

故事第二十四辑

余青睨萧缙一眼,见他神色俱是不解,想到他或许是真的不认识,可是…她歪着头,手托下颔,努力地回忆起当年那些模糊的记忆。“有天晚上下自习后,我和同学明明看到你跟她在巷子口聊天啊。”

“聊天?”萧缙彻底糊涂了,他怎么不记得曾和秦熙聊过天?

余青点头。“出校门往右二百米不是有个巷子吗?你们当时就站在那里,我记得当时你们说了几句话后,你就走了!”

萧缙皱眉,真的有这件事吗?他怎么没印象。“确实不记得了!”

余青笑笑,表示理解。“秦熙的存在感很薄弱,如果她不是有钱人的话,估计我们没人会注意到她!”

“我再好好想想!”萧缙舒展眉头,客气礼貌地一笑。“我该告辞了,抱歉占用你这么久的时间,如果你想起什么了,麻烦请打电话给我!”言毕,他略微欠身,走向门外。

车子汇入冗长的车流,萧缙握着方向盘冥思苦想,仍是没有头绪,在那个巷子口跟他说过话的人那么多,究竟是哪一个呢?不待他细想,仪表板上的手机响起,萧缙捞过手机,贴到耳边。彼端传来楚亦江的声音:“萧缙,你立刻回局一趟!”挂断电话,微有些懊恼地调转车头,今天又要让小羽等了!

楚亦江把几张彩印的资料递给萧缙,担忧地立在他身旁说道:“这是刚从出入境管理处调出来的纪录,当年秦照华被绑架后,我就查到并无秦熙的出境纪录,然而,这几年来,我要调取那一月份的纪录却调取不到,今天有些反常,竟然很顺利地就拿到了!”

萧缙逐页翻阅,每个人的出入境时间,身份证明,还有证件照。蓦地,翻页的手滞住,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俏丽的容颜,乌黑若点漆的眸子,后脑挽着一个小小的发髻,多余的头发披肩而下,年代久远的证件照片,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他模糊的记忆…

“你的书包!”刚满十九岁的萧缙捡起被人踩踏过的灰色书包,递给面前涕泪纵横的女孩。

“谢谢!”接过书包,女孩礼貌地躬身致谢。

萧缙并不搭理,双手插进裤袋,绕过她径直走了。是什么人竟然没用成这样?被人撞倒了只知道坐在旁边哭,有人故意踩她的书包也不懂得制止。

墨蓝色的苍穹,几朵飘浮的云团随着萧缙的脚步缓慢地移动,路灯拖长了他的影子,随手把肩上的书包拽下来,懒懒地拎在手上。背后一个瘦弱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泪水早已收得一干二净,打小没被欺负过的人愿意给人欺负,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等人为她挺身而出,虽然他对她并不熟识!

等萧缙注意到背后那抹诡谲的身影时,已经走到巷子口,他倏然车转身,不客气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女孩低着头,声音又轻又细地说道:“我在等你回话!”

“回话?”萧缙愣住。

“我刚刚跟你说了谢谢!”女孩提醒。

她是不是脑子有病?萧缙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发顶,咬牙说了句:“不客气!”随即转身,加快步伐走开了。

那个女孩也许没再跟着他,也许跟了却跟丢了,总之,萧缙没再见过她!

手里的纸张微微抖动,萧缙木然地看着那张俏颜,一些并不深刻的记忆渐渐回炉,分散的片断就快要被串联起来…

“萧缙?”楚亦江担忧地叫他一声。

“啪!”串联的线索断了,那些片断又分散开去,萧缙茫然地望着楚亦江。“队长,我记不起来!”

“什么?”楚亦江的声音略高了些。

萧缙蓦地回神,垂下视线理清思绪后抬起深邃的黑眸。“你的意思是?”

楚亦江扫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道:“查案不能忽略任何的可能性!但也不能把任何一个可能性当成事实!”

“我该怎么做?”萧缙低声问道。

楚亦江拍拍他的肩。“顺其自然!”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后头这句话,他终究是没说出来。

萧缙伏首沉思,脑子里时不时地蹦出个想法—凑巧,凑巧长得像,凑巧秦熙入学前他家那位入境,凑巧秦照华被绑架后,他家那位又出境,凑巧有人帮他缴学费,凑巧…

那来那么多凑巧,她不是说她高中的时候生病了吗?她不是说他上大学才找到他吗?她不是说…她说的全是谎话…

心里又气又怕,急火攻心,萧缙脸憋得通红,拳头捏得死紧,关节‘格格’作响。把资料扔回桌上,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漫无目的地在外晃荡到夜幕深沉,等到心中的郁结之气散得差不多,确保自己不会跟怀孕的妻子吵架后,萧缙才回到家。

灯火照得卧室敞亮堂堂,露台上花木扶疏并不见厉羽羽的身影,萧缙打开书房的门,只有排列整齐的书,正待关门下楼去寻,视线却扫过桌面,旋身的脚步顿住,随即往前移动几步站在书桌前,拿起那把铜灰色的口琴,手指抚过表面的‘XJ’刻痕。怔了好半晌,他将琴凑到唇边,低沉悠扬的音律流畅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后来又被遗忘的音律,和这把铜灰色口琴—他的养父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给他的口琴!

“萧缙!”厉羽羽神色自若地站在门边,仿佛没看到他手中的口琴。

“哪儿来的?”萧缙朝她扬起口琴,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偷的!”厉羽羽抬手,掌心朝下,一条闪亮的银链垂直而下,链坠是一把银色的钥匙,她补充:“在你家!”

萧缙怔怔地望着她,微微掀唇问她:“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我趁你打球的时候从你外衣里拿了钥匙,让锁匠复制了一把!”厉羽羽与他对望着,眼神不闪不避。

“原来你真的是秦熙!”萧缙困惑而木讷地开口,眼前真是他的小羽吗?真是他那乖巧温顺的妻子?但是,他的小羽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也根本不会对他撒谎。“为什么骗我?你不是说我念高中时你生病了吗了?”

“没有骗你,我回美国后就生病了!”厉羽羽垂下哀戚的视线。“但你高中的学费是我缴的!十二岁那年回来得太仓促,没等到你我就先回美国了,直到我满十六岁能独立了,才说服家人到你们学校念书!”

“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名字?”萧缙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一个迷宫里,没有出口,没有头绪,一种恐慌浮上心头。“为什么读了一个月又回美国?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口琴?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为什么?”

他步步欺近,捏起她的下巴。“说!为什么?”话语里字字狠厉,深邃的眸子却闪过哀求,千万不要说出他害怕的答案,千万不要!

“因为,我为了人身安全所以换名秦熙;因为,我被绑架,所以回了美国!”

萧缙身形一晃,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松,无力地垂到身侧。找到了迷宫出口,却是黑雾茫茫,他沉重地开口:“人是你杀的?”

厉羽羽面色如土,浑身哆嗦了一下,却很快平复下来。“是!”

“绑架你的是‘戾鹰’对不对?还有一个人因为你们的遮掩正在逍遥法外?对不对?”他后退两步,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如果是他的妻子,怎会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厉羽羽无畏地迎上他斥责的视线。

“为了你自己还有你们厉家的声誉就无视法律,找替身掩盖,用钱势逼迫政府,又让罪犯得以逍遥这么多年,甚至让我的同事死于罪犯枪下?”好像眼前的人是骇人的怪物一样,萧缙一退再退,已经退到窗边。

“是又如何?”厉羽羽眼里盈满浓重的阴郁,淡淡地瞅他一眼,别开了视线。

“是又如何?你问得出来?我是不是该庆幸死在枪下的不是我,而是我那无辜的同事?”他的眼里全是惊骇,还有深深的痛楚。“是又如何?你还有点良知就出庭作证,指证罪犯的犯罪事实!”

眼里的阴郁褪去,只剩下绝望,清丽的脸庞扬起一抹凄然的笑,终于知道结果了,对他来说真相更重要。“作证?我刚刚有说过什么吗?”

“你?”萧缙不敢置信,她竟然否认得一干二净。

“我怎样?萧缙,我们离婚吧!”脸上漾着讽刺的笑,眼角淌下一滴眼泪,明亮的灯光下,晶莹的泪闪烁着刺目的锋芒。“我终于可以不要你了!”

“砰!”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萧缙望着白色的木门,脑子里闹轰轰地,身体顺着窗户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他好像忘了,折断幸福的翅膀…

故事第二十五辑

夜色如一潭被风吹绉的秋水,迷迷朦朦,漾起黑色忧伤的涟漪,娇小的身影奔跑在红砖铺砌的路上,犹似黑幕下丢了归宿的白色魅影,东飘西荡,心神紊乱,兜得满怀的寂寞伤感。耳边的风声渐弱,厉羽羽奄奄地扶着路旁的树干,肺里的空气仿若被抽空,喉咙又腥又干。不能再跑了,也跑不动了,可是,也不能回头了!她心里想。

回头,他只会伤害她!

稀疏的树叶挡住月光,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眸中一汪深幽的潭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愁。

他何曾在意过她,十几年来,她尝试了多少种方法,耐心等待,默默守护,痴痴凝望,苦苦思念,却依然走不进他的心,就连一席之地都不肯施舍给她。

缓缓地撑起身体,沉重地走入朦胧的月辉之下,茕然的背影凋零萧索,她纠紧了十指,拧着衣角,不能哭…

哭了他也不会心痛!

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不远处的瀑布冰绫倒悬,凝成白练,飞流直下,水珠打在棕榈叶上,发出细碎地呜咽,她听到了,也许那只是她心底的声音,一声声哀伤的啜泣。

以后的路,就让自己,踽踽独行…

转身,她款款迈步,纤手抚过铁寒的椅背,绕到前面坐下,水雾袭拢而来,丝丝冰寒浸入肌肤的毛孔,入到骨髓,她抚摸着双臂…

是不是每个孤单的人都怕冷?

若不是,为什么初春时与他坐在这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就连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萧缙…

寒意蓦然消失,冻僵的肌肤瞬间活络起来,暖暖地,热热的,她抓住一只袖子,米色的卡其布外套,指腹触摸着硬硬的面料,是上次缠他逛步行街时,她硬要买给他的…

“小羽!”短促的一声轻唤,她未回应已被带入一个怀抱中揽紧。“对不起,对不起,小羽,我又忽略你了,不,不是忽略,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忽略你,不是!”

他在她耳边絮絮低语,她的鼻尖触到熟悉的皂香味,还有淡淡的汗味,他运动过了,是跑着来找她的吧!可是,她已经不会感动了,在他的逻辑里,她总是被事后想起的那一个。“不重要了!”她挣脱出来,脂粉未施的丽颜凝结上一层冰霜,幽黑的碧潭凝视着那张懊悔的俊脸,曾经让她魂牵梦萦多年的脸庞。“不重要了,萧缙,我从来不需要你的道歉,只需要在你这里…”她指着他的左胸。“这里…”她指着他的额头。“还有这里…”她的指腹刷过他的眼睑。“有我就行,因为我一直把你放在这些地方,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熟悉你,可是,你在意么?在意过我么?”

被她冷漠疏离的神情吓坏,他急急地握紧她的手。“小羽,对不…我在意,真的在意,我只是急坏了,我应该先关心你的,可该死的我却忘了要问你缘由,忘了问你当时有没有…”

“是啊,你急坏了,什么都忘了,却记得要我出庭作证,甚至将你同事的死也归结到我身上。萧缙,若厉家要干涉到底,你以为真有那么容易查出真相么?大哥是当年的案件负责人,这么多年,他查到任何线索了么?我放任你去查案,放任你知道真相,只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查到真相后在意的是我当年的遭遇,在意我的苦衷,结果,你让我失望了。”她试图抽出被握的手,却被抓得更紧,徒劳一阵后只得放弃,也握不了多久了,就随他高兴吧。

“听我说,小羽,我只是不能一下子消化所有的事,我不知道上高中的时候你曾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你有我家的钥匙,我更不知道莫名其妙丢失的口琴是被你拿走了,甚至不知道你曾经被绑架过…”他的眉头深锁,清俊的面孔浮现浓浓的忧虑。“当我知道一切后,我已经忘了前面你所说的,只记得你最后你所说的事情,所以,我就…该死,我真的错了,小羽,我太急躁,伤了你的心,对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告诉我…”他的左手移到她的后颈,右手轻柔地抚过她白玉无暇的脸庞,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的肌肤,心下一阵慌乱。“告诉我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好不好?让我知道…”

冰冷的水雾湿透她的发丝,一缕乌黑的发绺蜿蜒地粘在她的玉颈上,曾经柔情脉脉注视他的眼眸变得清冷疏离,细看还有一抹挣扎,挣扎着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不知者无罪,他或许没错,心里这样为他辩解。天知道,她还想为他辩解,为他吃了那么多苦,一句不知道就是理由吗?从前她可以耐心地等,不在意他的忽视,她想一点一滴地渗进他的生活,他的内心,但现在,他有过誓言,承诺守护她和孩子一生,难道她还要像从前一样谅解吗?如果冷漠就是理由,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冷漠?

“没必要了,萧缙,你问得太晚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她脱下他的外套放在他的膝上,决然地站起身。“如果你一开始问我,我会告诉你,现在,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她跨前一步,又回头,淡漠地说道:“你希望我指证‘戾鹰’,我答应你,明天我会跟你去做笔录,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付出!”言毕,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头做什么?让他继续给她伤害么?让他一次次地给她失望又让她绝望么?

脚步凌乱地走上台阶,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已经把她推入黑暗当中。如果说以前她是自愿地为他坠入黑暗,现在,就是他松手,任她掉入黑暗当中。

她垂头辩认模糊的台阶,干涸的泪腺已然流不出眼泪。萧缙,我知你要的是一个乖巧柔顺的妻子,可惜,我不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变了,那段阴影下存活的日子,那段在疯狂中度过的日子,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光亮,如今,光亮熄灭了…

爱恨都变得不重要了…

纤瘦的身影步履紊乱地在夜色下行走,萧缙低头看着空空落落的双手,有什么东西磕到坚硬的石头上,碎了…呼吸为之一窒,胸口好似被几千把榔头猛力地锤中,他抬眸,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背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他自厌的在心底冷嘲,从来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又怎会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他拥有的是她对他刻入骨髓的爱,对他无怨无悔的付出,为他多少年的守候等待…

有着他们回忆的公园,高中到大学的学资,用心准备的早餐,亲自下厨洗衣,母亲的墓碑,他们的孩子,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付出…他统统失去了!

她说,我们离婚吧!

她说,我不要你了!

她说,现在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