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依旧敞开着,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将桌子上的字条吹落到斑目的脚边。他弯腰拾起。

字条上有一句话。

干净漂亮的字体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长毛女曾经就是因为这句话而泪流满面的么?

[番外二:remember。]

发呆,是因为想念。

生气,是因为在乎。

哭泣,是因为不想失去。

Remember your eyes,

remember your heart,

remember your soul,

remember your smile.

四月里的天,虽已脱离了寒冬,可是晚风依旧携有些许寒意。樱花的花期甚短,从盛开到凋零不过十天的时间。这是樱花的花季,也是一场盛大离别的开幕式。

朽木宅的屋顶上,一个黑发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为赏月,不为观星,他低头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寻找失去的余温,又仿佛是在拼凑心中那些零散的回忆。

夜风再冷,比不过少年眼眸中的寒意。夜再寂静,比不过少年那颗跌入冰窖的心。

曾几何时,少年与一个女孩并肩坐在这里聊天。女孩有一双略带倔强的紫眸,只是每当弱者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后,原本固执的眼神中会出现零星的同情。没有一个人可以和那样性格的人交心,可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任何都会向她打开心扉。因为她的得过且过,因为她雷打不动的特有脾气。

曾几何时,女孩在和少年聊了一会儿天之后便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只是,曾经的那个女孩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夜,少年看着她的睡脸直到天明。他看着她宁和的睡脸怔怔出神,因为如此温和的表情在她醒来之后就会荡然无存。他不懂,为何一个女孩子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见人就扎的仙人掌。直到太阳当空高挂,直到女孩原先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少年才起身离开了屋顶。

冷风肆意吹散了少年的黑发,他抬眸看着空中的弯月。月光印入他的眼底,可是从他的眼眸中却找不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画纸,画中的少年正坐在窗台旁发呆,与整幅画面不符的,是少年头顶的刺猬和一旁空白处的小僵尸。虽然他至今都没有明白僵尸究竟是何生物。他将画纸翻到反面,落款的七个大字跳入眼帘:

仙人掌赠小刺猬。

忽然间,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可是女孩的声音依旧萦绕耳畔挥之不去

“嘿,僵尸小少爷这是在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么?”

“朽木白哉,收起你高傲的态度,闭上你伶牙俐齿的嘴,听我说。”

“孩子,做死神做成你这样不容易啊!”

“朽木白哉现在整个尸魂界,就剩下你还在我身边了。”

“我习惯用吵架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NE,朽木白哉,你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吵架,吵到白发苍苍好不好?”

“朽木白哉就像你很久以前说的。当有人离开的时候,选择忘记”

拿着画纸的手渐渐收紧。

忘记。

一夜之间,后院的樱花全部凋零。整夜的风,冷得他手不住地颤抖着。

那个女孩不懂,在这一切之后,她怎么可以劝他放手。女孩不明白,没有了她,他会突然间忘记怎么走下去。女孩不知,那一秒钟,他倔强后的不舍。

可是女孩清楚的知道,他会忘了她,如她所说得那样。他会变成朽木家最称职的当家,如她所想的那样。

因为,他是朽木白哉。而她,是千本樱景严。

就让一碗红豆承载彼此间所有的思念

“景严,这里已是春天。你那里呢?”

chapter 33

这是千本樱走后的第四十八届赏灯节。

节日过后,人群散去,显得整条大街分外冷清。黑发男子独自走在冷冷的大街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脚步停留在大街的中央,他回头。身后寂静一片,暗如深渊。黑眸里携有浅浅的失落感。再转身,走到街角的亭子边坐下。

一年一度的赏灯节,朽木白哉只许自己在这一刻想起曾经的少女。这不是刻意地等待,只是习以为常的希冀。

他背靠亭柱,凝视空中皎洁的月亮。轻眨几下眼眸自后,他微阖眼。长长的黑发披落于肩头,皮肤白皙如美瓷。他坐在那里,与周围的一切都不相搭调。

“大人。”一个温和的女声惊扰到了他。朽木白哉睁开双眸,转首看向身边的女孩。月光的照耀下,女孩那双紫色的眸子显得尤为水灵。他愣住。

“大人,睡在这里是会着凉的。”女孩的表情甚是柔和,她看着他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绯真。大人。”

“那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绯真的紫眸内略带伤感,“我在找妹妹,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找妹妹。

朽木白哉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曾经在现世不顾一切替小言找姐姐的少女。

“你妹妹长什么样子?我派人帮你一起找。”

又一年四月。

朽木白哉坐在后院的石凳上一言不发,飘落的樱花瓣掉在他的手背上,他便凝神看着花瓣,似乎是在久久地发呆。

一件外套忽然披在了他的肩头,随即女人温柔的声音传来,“白哉大人,今天在大宅休息么?”

“嗯。”朽木白哉单手握住绯真冰冷的手掌,“绯真。”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白哉大人,为什么后院里只唯独留下这一棵樱花树呢?”绯真伸手拿起石桌上的樱花瓣,“您喜欢樱花这个植物么?”

朽木微微点头,“只是樱花花季太短。”他看着绯真的眼眸,目光很淡然。

绯真微笑着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明天还要去找妹妹么?”

“嗯。”

“我陪你一起去,明天。”

“谢谢白哉大人。”绯真这才重新抬起头,朽木看着她的脸,眼神与方才略有不同。

朽木宅内,朽木白哉坐在书房里安静地看着书。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照在他的侧脸上。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绯真端着一杯茶走到他身边坐下。

“白哉大人,休息一会儿吧。”

朽木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绯真的眼神甚是温柔。绯真拿起桌上的一幅画,淡笑了一下,“这是白哉大人少年的时候么?”

他微愣,原本温柔的眼神里隐隐露出些许寒意,“嗯。”

“那仙人掌和小刺猬又是什么?”

“绯真,大夫今天又来替你复诊过么?”朽木喝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

“是的白哉大人,来过了。”绯真领悟了他的“不愿提起”,乖巧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书房里寂静一片,绯真静静地端详着手中的画纸,思绪飞得很远。忽然间,她抬头对上朽木的黑眸,浅笑,“和白哉大人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朽木白哉迎娶绯真五年后。

初梅绽放的季节。

绯真躺在床铺上,脸色极为苍白。朽木跪坐在一旁,伸手握住绯真的左手。

“白哉大人,请您一定要找到我的妹妹啊,并且在找到她之后,请一定不要告诉她我是她的姐姐。”

“对你的身体不好,不要说话了。”他微弯腰,眉头微皱。

“不,请不要告诉她,请以您的力量一定要保护好她我把妹妹抛弃了”紫眸里噙着泪水,光是哭泣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愧疚感。

“绯真”

“我没有资格让她叫我姐姐,所以,我希望她能称呼您为哥哥。”

朽木侧过身,看着后院的梅树道,“有一朵花开了,快看。”

“到最后还是这样的任性,真是对不起白哉大人,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你了,可是我怕造成你的困扰白哉大人,您还记得一年前您发烧的那次么?您在病好之后问我是否有说什么胡话,我对您说没有,其实那时我撒了谎”

“白哉大人,您只说了两个字,您说‘景严’。我想或许这个人和您一直搁在书房里的画有关吧?NE,白哉大人,您每次凝视我的眼眸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好想认识那个一直住在白哉大人您心里的人。”

“绯真”

泪眼轻眨,绯真微笑,“我都懂。其实我真想早点认识白哉大人,在您还是那个束发少年的时候认识您,那该多好谢谢白哉大人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帮助我寻找妹妹,不能报答白哉大人的这份恩情真是对不起”紫眸最终合上,泪珠从眼角滑落。

朽木白哉紧握绯真渐渐失去温度的左手,垂首。他看着绯真紧闭的双眼淡淡道,“欠了恩情的人,是我。”

重见光明

待我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依旧是老奶奶。一切亦如我刚穿越到尸魂界的那刻。只不过这次一次我没有跳起身指着老奶奶喊:我不信佛,更不信王母娘娘长你这样。

我慢慢坐起身,看着老奶奶微笑,“王母娘娘近来可安好?”

老奶奶亦微笑,“好着呢。”

然后我便风中凌乱了一下。

“孩子,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我以为最短还要过四十年呢。”

“我睡了多久?”

“六十年整。”

我惊恐地看着身边的老奶奶。有一句话憋着在胸口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老奶奶,您早该到了归西的年龄了吧?

远远地,我看到了一个正在门口啃西瓜的白发小屁孩。不用想,这肯定是老奶奶新领养的“男宠”。我指了指那个小破孩的背影问道,“你孙子?”

“他和另一个女孩是我十年前领养的。”

于是我环顾四周,“那个女孩子呢?”

“已经真央毕业去了护庭十三队了。”

诶?老奶奶这次领养的俩屁孩子还是有灵压的?我呈大字型躺倒在床铺上,接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睡那么久,我居然没变智障。”

“小白,到奶奶这里来。”老奶奶冲门口吆喝了一声。那个屁孩子最后啃了俩口西瓜跑进了房间。他站在床铺前,扭头把西瓜子吐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诶?她醒了?”小屁孩眨眼。

老奶奶拿过身边的报名表格递给屁孩子,“明天和姐姐一起去报考真央。”

“不要!”屁孩子拒绝得那叫一个快,狠,准。

“可是小桃很希望你能和她一样进入护庭十三队。”老奶奶持续微笑,一点都没有被屁孩子气到的样子,她似乎对这场劝说仗运筹帷幄。

结果屁孩子还真就接过表格,没有再抗议。看来这个小桃对屁孩子的影响力十足。

“千本樱,明天到真央的时候,你直接领一张报考的表格就可以了。”

我愕然瞪大眼睛,猛地坐起身,“为毛?”

为毛我还要读一次真央?为毛为毛?

老奶奶拍拍我的头顶说,“这是你唯一可以进入瀞灵庭的方式。六十年来,瀞灵庭的规矩改了不少。再说,你已经读过真央,要毕业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吧?”

“我不要再读真央了!”我站起身,表达我革命的决心。不过也是站起身之后才发现,那个屁孩子还真是个屁孩子,只到我的肩膀。“屁孩子,你叫什么名?”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把揪住他的脸颊,“喂。”

他吃痛,一记巴掌拍掉了我的手爪,“日番谷冬狮郎。”

日番谷冬狮郎?

“人长那么短,名字倒蛮长的嘛。”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十字路口出现在他的额头上。我继续回头革命,“我不要再读一次真央,死都不要再去!”

老奶奶无奈地皱起眉头,“难道千本樱想用开后门的方式进去么?”

两手握拳,满眼泪光看着天花板,“我爱读书!”

屁孩子微皱眉看了我一眼,随后双手叉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嗯,怎么说呢,这个孩子感觉有点熟悉。

“千本樱。”老奶奶的口吻忽然变得很严肃,“你告诉我,等你回到瀞灵庭之后,你会最先去看谁?”

我微愣,看着她直眨眼。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更何况你这一离开就是六十年。如果瀞灵庭里的一切都变了,甚至变到你无法理解的地步,你会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老奶奶的问题,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更大的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可以让我到达无法理解的地步?

我再次在原地蹦三蹦,活络了一下胫骨,却在手腕处瞥见一根黑色的带子。我把那玩意儿放在眼前眨巴了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朽木白哉的发带。

——千本樱,你告诉我,等你回到瀞灵庭之后,你会最先去看谁?

夜风嗖嗖地刮过脸庞,直到现在,我的意识才能算是正式清醒,身体也不如刚苏醒后那么无力了。

黑色的发带紧紧地系在手腕处,这是六十年前的人留下的六十年前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这个六十年是静止的,一切宛若昨天一般鲜活地印在脑海里。

那朽木白哉呢?

对他来说,这个流动着的六十年,过得怎么样呢?

世间万物都是瞬息万变的。

那小僵尸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啪——

忽然一个小巴掌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眉头一抽,回头。不见人影。

“下面。”

我低头,一个巴掌大的小孩子正用极为不爽的眼神看着我。这小孩的脸我熟悉,这不是我之前那个可爱的刀魂么?不过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穿着樱花般的衣服,而这次穿得却是黑色的斗篷。

“十月樱?”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