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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头望着她,眉目沉静,眼睛犹如被雨水冲刷过般清亮怡人,她忽而觉得,那个少年仿佛又站在了她的面前,纯净如白纸的告诉她,他会守在外面。

她默然出神,然后就感觉到他的目光,犹如空气般无处不在。

她连忙低头“哦”了一声,转身往房间里走,走进门里又忽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转身对他说:“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

江洛文盯着她微红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定看出了她在害怕,不过她现在实在不想逞强。关上房门时,她看到他靠在门边闭目养神。

她看了一眼窗外,悄悄把门拉开了一条缝,拿毯子铺在地上坐下。窗外雷雨阵阵,她和他只有一门之隔,她知道有人在门外,荒郊野外的,也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对了,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轻声问。

门外,江洛文睁开眼睛,微微侧头,却是反问她:“对于你来说,香味是什么?”

纪念望着门缝外他俊秀的侧脸,恍然间回到了小时候被困在这里的那晚,少年一本正经的守在她的门外,静悄悄的夜里,小小的她嘴上说不害怕,可是心里却不断发颤。少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开始讲起了香水的历史。

静默的夜,少年娓娓道来,声音极其好听,似乎潜移默化的就让香味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是什么时候,她爱上了调香呢,是那时候吗…

“对于我来说,香味,即是回忆。”江洛文低沉的声音伴着雨声,有点像一首催眠的交响乐呢,宛如琴弦鸣奏,非常耐听。她愣了愣,他这么说,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谢谢指导,不过等到考核时,我会让你看到我对香味的理解。”

说完,她感觉到他的声音里有笑意,如同清泉般流入:“拭目以待。”

她静静的望着门缝外,能看见他俊朗修长的手和袖口的金丝图案,好像又想回到梦里了呢。

梦里,少年守在门外,而她在门内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入睡。

——“以后我会报答。”那时的她迷迷糊糊的说,“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骗得到你。”

少年听了,唇角微微扬起:“念念,晚安。”

念念之动

清晨,阳光如约而至。纪念醒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身上的薄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外套,而床旁边,是江洛文近在咫尺的睡颜…她几乎能看到他长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阳光洒进来,斑斓的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犹如一副隽永的画作。

他身上有浅淡的清香,沁人心扉。

似乎是听到了响动,江洛文忽然睁开了眼睛,她一愣,连忙有些做贼心虚的闭上眼,心下的第一想法居然是,惊动沉睡的老虎,一定没好下场…

没想到,她竟然感到有人帮她掖了掖被角,她悄悄睁开一条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他沉静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类似担忧的神情,一闪而过。

床畔,江洛文伸手捏了捏额角,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那双漂亮的眼睛下已经隐约能看到一层浅浅的的黑眼圈。

她一愣,难道昨晚他把她抱回了床上,自己却一直没有休息吗,难道他一直守着她?可是他会这么好心吗?但是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真的是这样…

正在出神间,纪念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愣愣的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她本想说点什么化解尴尬,却见他唇畔微扬,安安静静的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纪念不知为何,心突地一跳,忙红着脸移开目光。

“你昨晚…我…”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几个字,有些懊恼,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江洛文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明亮的眼睛落到她身上,而后利落的起身上床,一点一点俯身靠近她:“也不知昨晚是谁,自己开门梦游到我怀里说害怕,为避免有人缠上我,我这个小人,当然只好大发慈悲,把你抱到床上了。”

纪念感到他呼吸的吐纳轻轻喷在脸颊上,有些窘然,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多疑…

就在她退无可退,脸色燥热,准备绝地反击之时,他却停了下来,伸手拿起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说:“不早了,快起床。”

纪念一愣:“哈?”他神色平淡:“今天要考核。”

纪念立刻下床!她跑到客厅,又跑到厨房,手忙脚乱的找卫生间,江洛文看了她一眼,悠悠走到一道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向她示意,眼里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纪念看到他平缓的神色,也停了下来,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主考官啊,他都不急,她急什么?

于是她慢悠悠的洗漱完毕,走进客厅时,却发现餐桌上已经放着新鲜的早餐了,她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四处环顾了一下,发现这里装修完整,储备齐全,看来他好像真的经常来住。

转悠了一阵,身后传来关门声,是江洛文,他也整理好了。

她回身,只见他刚刚洗漱完毕,衬衫微有些凌乱,额前还沾着未干的水迹,轻轻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竟有点出水芙蓉的感觉…她不想这么形容,不过,遇到一个好看并且耐看的男人,有些奇怪的形容词,就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

他们吃完了早餐准备回去,纪念一出门就怔了一下,外面,花田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不堪设想。

算了,最多就是毁掉一双鞋子而已。她提了提裙子,正准备踏进去,突然间,面前就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江洛文蹲下身,把背给她,声音沉静而有力:“我背你。”

念念之动 (二)

看到他的背,她心底一跳,忽然间又想到了小时候在这里避雨的那天。

那天他们也是在废屋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发现花田里都是湿湿的泥,小纪念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女汉子,一提裙子就准备走过去,只是有些担心那个小少爷能不能应付…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江洛文竟然往她面前一蹲,对她说:“上来,我背你下去。”

她摇头说不用,他却固执地说:“你是女孩子,我的父亲教导过我,不能让女孩子受苦。”

果然是家教良好,他一定从小就被灌输这种绅士谦让的理念,话里完全没有一点余地。小纪念见拗不过他,便大大方方的趴上了他的背。

少年时期的江洛文有些瘦弱,把她背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但他的脚步很坚定,深一步浅一步的就往花田里走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他们穿梭在风信子里,那淡淡的花香瞬间充满了他们的整个世界,少年的鞋子沾满了泥却丝毫不在意,那样的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一个被捧在顶端的少爷。

所以后来再遇到他时,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个香味,甚至那些年…她总会梦到这样的画面。

那天,他背着她回到家,庄园里的人都急坏了,他的母亲看到纪念,很生气的对他说怎么能带着小妹妹在外面过了一夜不回家,有危险怎么办?然后就冷冷的让他去面壁。

纪念本想解释其实是自己跟出去的,可是江洛文却说:“是我的错,没照顾好念念,我认罚。”

后来纪念才知道,这是江洛文第一次被罚面壁,他却毫无怨言的不吃不喝面壁了一整天。

也许是因为愧疚不已,从那天之后,纪念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差不多变成了他的小跟屁虫,把每天早晨开得最新鲜最好的风信子都摘来给他。

那种情形就像,她拼命在和他搭讪,而他始终淡淡的,没什么改变。

直到有一天,她生病了,没有及时去送花。那天她在医院里昏昏沉沉的打着吊针,窗外又在下雨,母亲困倦得睡在了床边。

窗外忽然有声音,她抬头望去,就看到那个清秀漂亮的少年正站在窗外向她招手,她愣了一下,掀开被子过去打开窗子,趴上窗台,就看到少年冒雨站在她的窗外,浑身上下都是沾到的泥水,而手上,是一把盛放的风信子…

他眼眸纯净而坚定的站在小雨中,把手中的花给她:“送给你。”

“啊?”纪念不解的看着他,他送花给她做什么?

少年看到她的表情,以为她不要,手渐渐失落的垂下,“你每天早上都去摘风信子,我以为,你很喜欢…”

唉?小纪念笑了,他是有多迟钝啊,那明明就是摘来讨好他的啊!

不过,他是觉得她喜欢,才会冒雨送到医院的?

她反应过来,所以她的那些讨好,也并不是没有作用吧。

那时的她和他,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交集。

现在再次看到这一幕,纪念心头忽地一软,心底微微有些甜意,那种甜意就像有些枯萎的花苗,忽然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她没说什么,默默趴到了他的背上,这一次,他轻而易举的把她背了起来,背部再没有了少年时期的瘦弱感,而是宽大温厚的。

他们向花田走去,纪念低头去看他深深浅浅的脚步和沾满泥土的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顺手摘了一朵风信子拿到他面前给他闻:“新鲜吗?可以做香料吧。”

他侧头闻了闻,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居然有一丝轻快。

她也笑了,只觉得此刻的他,就像还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他们之间,比清水还要纯净。

久违了…江洛文。

重逢 (一)

下午,兰威香水部会议室。

纪念坐在后排,单手托着下巴望着台上的人,那是刚刚上去接受考核的一个实习生。而最前方,就是今天的主考官,兰威的首席调香师——江洛文。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正式而笔挺的西装,长腿交叠坐在台下。他目光静黑,双手交叉撑着下颌,微微沉思着,袖口的花纹闪耀着冷峻的光芒。

台上的人很是紧张,根本不敢直视主考官。

到底是首席。这番清秀俊朗的男人,一旦沉静下来,顿时就让人感到了那种压迫四方的气势。

方管家呈上了实习生的作品,他只是轻轻一过鼻间,便随手放在桌上,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香水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