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她在他那个位子,也会有一样的选择,她也是那样的家庭出来的,知道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娶谁不是一辈子,何不找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呢?而她也曾经,为了自己的利益,嫁给了一个,原本就不应该去爱的男人。所以她没什么好指责的。

她很欣慰,她没有觉得心痛的感觉,她的心还是她自己的,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遗憾他终究也是这样的男人,明知道,苏流郁有可能是抓走小虫的罪魁祸首,却仍旧要娶这一个工具。

但是反过来想,她还不是一样,明知道那个误会让他对她有了恨意,但是却固执的不去解释。

下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默默的回去,差点走过了站,有人在旁边推搡,说你下车吗,不下车别堵在门口,她这才反应过来,忙下了车,但是下车的时候,手那么一顿,家里的钥匙,掉进了下水道里,她蹲下去,看着里面,水流冲走了钥匙,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她咬牙,忽然抬起头来,往回走去,从路上打了个车,说,“送我去沈氏集体大厦。”

来到他的公司的时候,她问前台小姐,“沈总可在总部?”

“沈总因为要去西雅图订婚,这几天休假了。”

“这样…”

她走出大厦,又打了车,往他的住处走去。

他住的地方有门禁卡,她没有卡片,不能进去,在那里转了一圈,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很早,不到七点钟,天已经暗了下来,她看了看时间,终于叹了口气,她该回去做饭,没错,她该回去。

她打定了注意,走了两步,却忽然看见,一辆车远远的开了过来,黑色的车,在夜色里,显得如同一个幽灵一样,静静的前行。

车停下来,他看见了她,他下了车,走过来,看着容颜,“容…容经理?有事?”

她张口,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说,“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说。”

她说,“我跟容擎,什么也没有。”她低头,终于说了出来。

他的俊脸,在悠然的夜色中,停了停,一双眼睛,黝黑的精亮,看着她,幽深斜长的眼睛,流光溢彩,看着她,宛如流动的夜色一般,静静的流淌下来,清澈的映出她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说什么。

她觉得这样一句,是不是太唐突了,于是补充,“我心里不会有容擎,一辈子也不会有,我只是,不想你误会下去,既然根本就没有的,干吗要被别人误会…”她低下头,被他看的,有些想逃跑。

他却忽然看了看后面,眼神深邃起来,望着她,静静的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没事,我先进去了。”

她点头,有些茫然的。

而他再没有想要逗留的意思,就那么从她身边擦了过去,进了里面。

她的脚好像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能动。

夜色慢慢的静谧下来,许久,她才忽的一笑,转身,拿着包,往外走去。

她是傻吗,本来就只是想要告诉他一声而已,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一直误会,或许订婚后,她在不会跟他见面,而这个误会,就要一直持续一辈子,她不想这样,所以才会来。

终于,路上,徐瑛露给她打电话,问她大家在外面吃东西,要不要一起去,她挥手打了车,一面上车,一面对着电话说,“好啊,我去,在哪里。”

那一个晚上,跟几个同事一起玩,他们向来玩的很疯,在包间里打牌玩骰子,酒喝的半饱,出去的时候,正撞上了容擎也在这里。

他看见容颜,走过来,说,“同事聚会?”

她点头,“听说你出去出差,回来了?”

他笑起来,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听说你还能惦记我的行程,我真是欣喜若狂受宠若惊。”

她低头无奈的笑笑,“抛开别的不说,我们也算是堂兄妹,虽然我这样的穷亲戚,不该跟堂哥攀关系,但是见面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

他看着她,“容颜,你真决定一辈子就这样吗?你不想找个男人吗?”

她摇头,“一辈子还很长,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说,“是啊一辈子还很长,我能等的起,容颜,以后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我势在必得!”

她说,“我可以预见,你一定会失败。”他笑,“马上沈奕默就会订婚,你现在只是还对他有希望,等你完全绝望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应该找的男人。”

她说,“我对***没什么兴趣。”

他说,“一辈子还很长。”他笑着离开,似乎心情很好,因为沈奕默要订婚了吗?

是啊,他要订婚了,但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是12点钟,容颜先将醉倒的徐瑛露送回家,然后自己坐车回去。

当车开过了跨海大桥的时候,她将窗子打开,风灌进来,她感觉身上都是酒味,那感觉真的很难受,吹一吹,似乎感觉好了很多,至少,清醒了许多,好受了许多。

直到司机说,让她不要再打开窗子了,很冷,她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关上了窗。

远处,海平面是一片的黑色。

回到小区的时候,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她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回声一样,她伸手掏钥匙,才想起来,钥匙掉进了下水道,已经没了,看来要吵醒父亲和小虫了。

蹬蹬蹬的上了楼,进了楼道,声控灯却没亮起来,她想大概又坏掉了,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吧,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去跟物业的人吵一架了,埋着头颤巍巍的上去,却似乎听见有人移动的声音,她一愣,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人正站在门口,倚靠着后面的墙壁,微微倾斜的站在那里。

竟然是沈奕默。

他还穿着傍晚见到他时穿的那身衣服,袖子微微的卷起来,双手滑进裤袋里,斜靠在墙上,低头看着,看着她。

在对视的刹那,他微微弯起唇角,柔和的一笑。

她一愣,指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将她拢到了怀里,近近的靠过来,鼻尖都要撞到了她的鼻子,他低头看着她,呼出的呼吸里,带着点烟草的浓香,“下午话还没说完,我来听你说完…”

下午的话…

他那时不是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她说,“还说什么,你不是知道了?”

他却拉着她,笑容里都带着点鬼魅的邪气,诱人心魄,“我知道了,你跟容擎没什么,我还想知道别的,容颜,你是在跟我解释吗,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容擎,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他说着,更一点一点的靠过来,霸道的将他的气息传输过来,她想躲,他却死死的拉着她,嘴巴都要贴到了她的脸颊上。

“我心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你来跟我解释,不就是不想我误会?”

“是啊,不想你误会。”

“我误会了,你是不是很难受?”

“被人误会,当然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他靠近了她的纯,声音蛊惑般的迷人,“嘴巴真是不老实。”他说着,就要亲吻下来,她躲都躲不开,只能双手挡着,他蛮横的凑到了她面前,完全忽略掉了她的反抗,她无奈,只能闭上了眼睛,仰着头,他的唇却停在了半路,她愣了楞,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他皱着眉看着她,眼神很不好。

她想到自己刚刚竟然放弃了反抗,那么迎头让他亲,不由的脸上一红,想要别过脸去。

他却低低吟喃,“你去哪买醉了,这么臭。”

她一愣,气的想骂,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她这次再没反抗的余地,只能凭着他霸道的,用力的蹂躏着她的双唇。

过了不知道多久,酒劲上来了,她觉得头晕眼花,几乎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似乎听见了里面有什么声音,他方放开了她,她一愣,忙要挣脱他,他却嘘了声,一面拉着她,往外走去。

到了他的车里,他直接发动了车子,她奇怪的问他,“去哪里?”

他说,“去给你醒酒。”

她脸上一红,说,“我没喝醉。”

他舔了舔嘴唇,“怎么可能,那么大的酒味,我吃了一口都要醉了。”

她怎么觉得他这个动作极其的流氓?

他发动了车子,往前行去,她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只是任他带着。

他看着她,她仍旧穿着一身正装,因为时间晚了,她确实喝了些酒,看起来比起平时,少了那么几分的伶俐,看起来难得懒懒的,靠在那里,发丝有些凌乱的散在额头上,脸颊上,瘦小的一张脸,微微的带着点疲倦。

他笑着,跟她说,“先睡一下,一会儿就到。”

她摇头,“我不困。”

他说,“放心,你这么臭,没人会趁着你睡着非礼你的。”

她瞪了他一眼,他将衣服拿下来,扔到她身上,“有点冷,盖上吧。”

她忙推他的衣服想还给他,沈奕默却说,“拿着吧,喝完酒容易冻着。”

她望着沈奕默的侧脸,这么个体贴的男人啊。

她不再拒绝,将衣服盖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在车程中,摇摇晃晃的,她真的慢慢的睡着了。

沈奕默一直开着车,偶尔侧头看着她的睡颜,他嘟囔,真是个贪睡鬼,睡觉的时候,好像小猫一样,嘴角却不由的上扬起来,她在身边,那感觉便是不同的。

在看到她等在门口的时候,他便觉得奇怪,她低着头,喃喃的对他说,她跟容擎没关系,他那么看着她,真想过去抓住她狠狠的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那时苏流郁已经在家里等他,苏流郁随时都会出现。

他只好对她说,我知道了,看着她默默的离开,他心里真有一点报复的快感,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虽然坚强的挺着她的石头脸,但是从她的身形,就能看的出来她的难过和失望。

他心里不是不心疼的,但是终究还是开心的。

苏流郁还在家里,这几天她表现的特别乖,每天端茶送水,煲汤煮饭,按时送到他家里来给他吃。

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他们对小虫的事情一概不提,她自然不敢问,偶尔的试探,他能听的出来,却配合着她装傻。

她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好奇,毕竟,马上要订婚,她不想惹怒了他。她终于还是放弃,只是又想留下来,她说,“奕默,我头痛,不知道怎么了。”

他却没回应她的邀约,而是担心的说,“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两处跑的,明天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她一听不让她送东西了,急了,忙说,“不,我要来,我头痛只是偶然一下…”

他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她不情愿,但是他已经很决绝,拿起了她的外套,亲昵的为她穿好,她多么的哀怨,却只能那样不甘的看着他。

他终于将她送回去,看着她进了房中,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九点钟了。

那个女人,难过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吗?他是不是该放过她了?

于是,他没有停留,直接开车,来到了容颜的住处。

但是却没想到,他那么瞪着她,一直等了整整三个小时啊…

*

容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在车里,身上盖着他的衣服。

她愣了楞,看着外面一片的黑暗,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只是似乎能听到海浪声传来,冬天的浪花也跟着有点硬冷的感觉,她坐直了,看向外面,那道欣长的身影,迎海而立,背对着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笔直的站在外面。

她起身,打开车门,走出去,环视一周,忽然觉得这里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他已经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容颜,微笑。

她走过去,将衣服递给他,他却看了看,又将衣服给她披上了,她说,“你不冷吗?”

他说,“我有办法能不冷。”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反身将她搂进了怀里,她皱眉,“哎,你干嘛。”

“别动,这样能取暖。”他在她耳边说。

她一脸黑线,“不要站在这里,就不用这么冷了。”

他侧头看着她的脸颊,“不然摩擦取暖也可以。”

她一愣,瞬间又反应过来了其中的意思,“你自己去跟车上的发动机摩擦取暖去吧!”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双手搂的却更紧了。

她无奈,只能靠在他的怀里,看向四面,转移了话题,“这里是哪?”

他说,“海边。”

“沈总,我耳朵没聋,我听到了海浪声。”

“那你还问我这里是哪里,所以你不是聋,你是脑袋有问题。”

“你…”

他说,“这是我新买下来的一块地。”

她说,“买这里干什么?”

他说,“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游乐场。”

“在这里?我觉得没什么发展吧。”

他说,“没关系,只有一个人,两个人,也可以。”

她皱眉,他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建游乐场呢,在这里…建度假村还比较好。”

他说,“为了纪念一个女孩。”

她身上微微的一僵。

他说,“以前小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第一次见面,我看到,她被人围着打骂,她不哭也不叫,在里面逆来顺受。”

她看着前方,有风吹来,她的鼻尖被风吹的凉凉的。

他说,“后来,晚上我才发现,她给人偷偷做手脚,害的人惹出了事情,他或许至今也想不到,到底那时是谁做了手脚,他想不到,他白天捉弄的孩子,晚上就会变成只小狐狸,去偷袭他的脚后跟。”

他说,“后来我认识了她,我慢慢的跟她变成了朋友,但是我家里不许我出来玩,她妈妈也不许她跟我玩,我记得,我们经常以做作业诶为名,偷偷跑出来,我带着她一起,把书包藏在草丛里,然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这片海滩,那时,这里还没这么多游客,海面特别干净,我们在海边光着脚跑…”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他似乎抱得更紧了。

“她一直叫我奕哥哥,她总是拽着我的衣角,跟我一起,一前一后的,等着海浪退潮,我们赶海捉螃蟹,我们捉了螃蟹,又在海里放掉,一直到晚上,我们都不舍得离开这里。”

“那时我们没什么玩具,没现在的孩子这样幸福,想要什么玩都可以,我们那时很单调,所以我们经常来,两个人偷偷的。”

“但是,后来,我们终于还是要分开,她被带走了,我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紧紧的抱着她,“我一直想,这里该是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的地方,她会在这里哭,她被妈妈打了会在这里告诉我,她会告诉我谁欺负她,她会偷偷的在海边写下她跟我的名字,让海浪带走,我想,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游乐场,我要让欢乐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海滩…”

他抱着容颜,“她是个坚强的,可怜的,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她想要的,她从不敢说,她渴望的,她从不敢看,我想,她是不是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不需要那些,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她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她怕妈妈生气,她对我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出来玩,但是她每次出来,都玩的很开心,所以,我知道了,她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太聪明了…”

容颜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她说,“你说的是容毓吗?”

他将她缓缓的转过来,他轻轻捧起了她的脸颊,看着她,“不。”

她望着他,他的眼神直逼近了她的心脏,她的灵魂深处一样,他说,“我说的是你。”

她心里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他只是抱着她,“我知道说什么对不起都已经没用,但是我想,什么都比不上用行动来证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用一辈子还你,只要你愿意…”

她的所有语言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是看着他的脸颊,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又一次幻觉,在上高中的时候,她也经常那样幻想,幻想她总会被他认出来,但是后来,慢慢的,就不那么想了。

是不是她又在做梦了?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刚刚对她表现的那么绝情,所以她在心里又想起了从前,她喝醉了吧,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