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住处,几乎是意料之中的,陈绍夫妇看见她便冲了过来,口中抱怨道:“你怎么回事?丢下个字条就跑得不见踪影,要不是亲眼看着你出门,我都以为是被谁给绑走了,差点去报官。家里乱成这样,就不能叫我们省省心?”

青姈看着白氏翻动的嘴皮,面沉如水。

“去了宿州。”她淡声敷衍。

陈绍夫妇在那一瞬停了聒噪,试探道:“去宿州做什么?”

“看望舅舅一家。”青姈声音低沉,疲惫道:“我很累,想进去歇着。”

白氏做贼心虚,被捏住嘴巴似的没吱声,往旁边让开,又扯了扯陈绍的衣袖。夫妻俩才想退回屋里,猛抬头见外面站了个锦衣端重的身影,脸上登时露出惊喜,笑道:“哎呀,顾公子!你何时来的,快请进,到里面喝茶。”

那笑容,活像见到财神爷似的。

青姈诧然回头,就看到一袭藏青的大氅,缎面拿银线绣了暗纹,细密的滚边如水纹蔓延而上,领间水貂光润雍容,衬着玉冠下眉目疏朗的那张脸,如华岳端然,却又风度翩翩。

顾藏舟站在黄昏的小巷,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内敛。

见她抬眼看来,顾藏舟微笑了笑,低声道:“柔柔。”

他是唯一知道她小名的外男,每回念着这名字,语气都格外温柔。

青姈的神情在那瞬间凝固。

她有多久没看到顾藏舟了呢?

似乎没多久,上次见到他是十月初,他出京城办差前曾来看她。但这月余时日之外,却又横亘了更为漫长的时光,离得最近的记忆不是在十月,而是在深浓迷雾里,她看到他娇妻端庄、儿女绕膝,撑着镇国公府的门楣。

年少时的娇羞心事在苦难后磨得所剩无几,此刻重逢,物是人非。

青姈呆呆看着那张脸,很多事划过脑海。

于是青姈的脑海里,一半是戴庭安,一半是前世与顾藏舟最后相处的情形。

前尘旧事撞上的那瞬间,电光火石似的,她忽然记起件本不该在此刻琢磨的事。

那件事她以前没太放在心上,几乎快要忘记,但若是把它跟戴庭安去宿州的事搁到一起…青姈猛然打了个激灵——戴庭安前世重伤昏迷,顾家借机把她推去冲喜,或许真的跟那件事有关!

而那件事的主人公,似乎是叫薛玉。

青姈竭力将让她心跳骤疾的念头压下,看着眼前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顾藏舟:初恋前来报到。

戴前夫:让让,我是她夫君。

蟹蟹WEIIEWIIIII的地雷~mua!

第13章

狭窄逼仄的小巷,顾藏舟站在萧瑟晚风里,看着青姈骤然收紧却仿佛心不在此的目光,握拳清咳了声。披风微动,他往前走了两步,“发什么呆呢?”

“我——”青姈回过神,目光在他眉眼逡巡,片刻后退了半步,屈膝道:“顾公子。”

顾藏舟明显愣了下。

她以前叫他“顾大哥”,数年如此,从未这样生分。

青姈避过他的目光,瞥了眼笑容近乎谄媚的陈绍夫妇,暗自蹙眉,遂请徐嬷嬷先行回屋,她敛着披风,转身又出了院门,顺便带上门扇,“顾公子有事吗?”

她的声音温软如旧,却比离别前疏离了太多。

顾藏舟不明所以,将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是个红漆描金的提梁漆盒,“刚从遂州回来,不知你近来是否顺遂,先来看看。里头是点小心意,你先用着。”说着又看了眼低矮破旧的门框,道:“还是不肯搬去住吗?”

青姈知他所指,摇了摇头。

顾藏舟见她如此,叹气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夏天也就罢了,如今冷成这样,屋里笼着炭盆都不够暖和,这地方如此破旧,怎能住人?你若不肯白住,就当是我赁给你,先撑过这个冬天。”

“不用麻烦的,这里能住。”青姈抬眉看着他,眉眼沉静。

曾颇为熟悉甚至期许过将来的人,此刻重逢,心底里却觉得陌生。

青姈跟顾藏舟认识得很早,她跟着谢冬阳入京没多久就碰见了。

那是元和八年的夏天,她才七岁,顾藏舟十三,在端午龙舟赛上碰见,摩肩接踵的锦绣衣堆里,少年逃出宴席到河边看龙舟,见旁边被人群挤着的窦氏抱着她吃力,便叫她坐在肩上,再由窦氏扶着。

那天青姈玩得开心,也记住了锦衣少年的风姿。

后来又在街上偶遇过,顾藏舟竟然还记得她。

但彼时的交情,仅止于这种偶遇。

直到后来母亲改嫁给陈文毅,青姈跟着去赴一些宴席时,才常与他碰面。那会儿她已是豆蔻之年的少女,容貌身段都慢慢长开,与出身公府相府的美人齐名,而顾藏舟也年近弱冠,公府的苦心栽培之下,行事持重沉稳,在元和帝跟前都常得嘉许。

锦绣朱门里重逢,都是年华正茂的翘楚,旧缘牵系,彼此倾心。

顾藏舟跟陈文毅试探婚事口风,虽未得准信,却也有了几分把握,待青姈格外关怀周到。甚至连顾四姑娘都仿佛有所察觉,偶尔会在人群里含笑瞥她。顾藏舟还曾对她说,他会说服祖父,在她及笄时便上门提亲。

若事情顺利,那该是明年。

可惜青姈没等到。

陈文毅获罪入狱,顾藏舟据理力争,四处为他奔走,却因此触怒国公爷,被关在宗祠里跪了数个日夜,还被国公爷下了禁令,不许再跟她往来。

青姈是嫁给戴庭安并得知些许内情后才想通的。继父的冤案很可能就是肃王的手笔,肃王是顾皇后所出,顾家又怎会允许嫡长孙为肃王费心斩除的阶下囚奔走?更不可能让她这出身低微的罪臣之女嫁入公府。

若她早点明白,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痴心了。

青姈理了理鬓发,没接那漆盒。

“顾公子的照拂与好意,我铭记在心。但这东西我不能收,非但这盒子,往后公子的所有好意我都不能收。天色已晚,请回吧,往后别再来了。”

她说着,退后两步想转身离开。

顾藏舟猛地拽住她手腕,“柔柔——”

他的手隔着衣裳死死握紧,指腹被风吹得冰凉,贴在她手背,被青姈用力挣脱。

顾藏舟不明白办了趟差事回来,她怎会忽然变脸,摆出这般一刀两断的姿态,只当是府里长辈心存不满,暗地里对她做了什么,急道:“是不是我家人…”

“没有。”青姈赶紧否认,“这个月我从没见过尊府的人。”

“那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公子请回,往后别再来了。”

语气清冷,她垂着眼眸,跟先前见到他时欢喜的模样迥异。

顾藏舟直觉面前的青姈跟他离开时的样子稍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她的容貌长相、衣裳打扮都如旧时,就连眉眼目光…

他猛地一愣,细心看她的神情。

青姈怕露馅,别过脸不看他,只低声道:“往后别再来了,真的。过往的事我会忘干净,顾公子,对不住。”说罢不等顾藏舟开口,迅速回身进了院子,倒扣上院门。

陈绍夫妻俩正蹑手蹑脚地贴在墙边偷听,都诧然看着她,见青姈狠狠瞪过来,缩了缩脖子赶紧躲回屋。

青姈拿后背抵着门扇,胸脯微微起伏。

等了很久之后门外始终没传来脚步声,顾藏舟必定还没走。

青姈咬着牙默默进了旧屋。

心里毕竟还是难受的,因顾藏舟的出现,提醒着三四年前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时日如江河溪流一去不返,顾藏舟仍是公府里贵重显赫的顾藏舟,谢青姈却已不是爹娘呵宠着的谢青姈。

她可能嫁给很多人,唯独不可能嫁给顾藏舟。

抛开肃王府与国公府,顾藏舟待她很好,也帮过她很多,她欠着他。但他是公府嫡长孙,肩上挑着家族的兴衰重担,凡事都须顾全大局,身不由己。他的婚事牵系着家族的前程,不容半点任性。

顾藏舟想娶她,须先说服身为国公爷和国丈的祖父,可顾公爷怎么可能点头?今时今日,他还能忍耐顾藏舟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但若顾藏舟为她做出不利于公府的事,顾家舍不得动孙子,还不能动她吗?更何况,陈文毅的死很可能是肃王的手笔。

可这些话青姈没法跟顾藏舟说。

即便说了,此刻的他也听不进去。

身在公府,见惯了宫廷高门的做派,他肯定比她更清楚这些道理,只是拗着性子不肯死心。但往往,世事会跟温水里煮死青蛙一样,推着人一步步前行,最终让他死心、认命,或早或晚而已。

就像他前世最终娶了高门之女,夫妻举案齐眉,儿女绕膝承欢。

而她临死时记在心里的,也是戴庭安。

青姈坐在榻上,拿被褥蒙住了头脸,埋首在昏暗里,直到徐嬷嬷走进来轻轻将她抱住。

青姈不知道顾藏舟是何时走的,反正徐嬷嬷星夜去栓门时,外面街巷空静。

青姈吃完饭,如常梳洗睡觉。

此后的几日间,她的脑袋又渐渐被戴庭安占据。

她趁着空闲的时候,细细回想那件电光火石般窜入脑海的旧事。

是在元和十六年——也就是明年的春天,青姈去寺里上香,听见一群官家夫人在茶院里围着议论京城里新近的种种传闻。她原本没打算听,直到听见有人提起陈文毅三个字,忙寻了个茶座,侧耳细听。

那群夫人议论的是薛玉。

说他攀附高官,取了苏家的女儿,仗着苏家的照顾才得以提拔当官,却在外养着外室孽子。为了攀上肃王的关系,薛玉不惜拿死去的兵部尚书陈文毅做文章,在朝堂上用奸诈阴险的诡计搅弄风雨。

如今他后院起火,被自家夫人和离后反手打了一榔头,夺去官职流放京外,也是活该。

青姈听见事涉继父,便找顾藏舟打听详细。

顾藏舟很快就打听了原委。

原来是薛玉为向肃王表忠心,借大理寺重核陈文毅旧案的由头,要走了两个刑部从宿州捉来的要犯,从中兴风作浪、串供设套,不止推卸了肃王勾结武将的罪名,还反咬梁相诬陷皇子。

结果薛玉后院起火,养的外室被正室苏染冬察觉。

那苏染冬却不是好欺负的。

除了父亲曾任工部侍郎外,她的外祖父郑公是拿着封地的伯爷,外祖母是当年战功赫赫的柱国大将军的独女,手里一支铁杖是太.祖皇帝亲赐,连元和帝都得给几分面子。郑家虽距京城有千里之遥,虽不插手京城之事,却是家资雄厚,时常照拂外孙女。

苏染冬性情刚烈,哪会吃这亏?

盛怒之下,她一直诉状递到京兆尹,要与薛玉和离。被背叛的女人由爱生怒,不止划清跟前夫的界限,还抖露出薛玉为肃王做走狗等许多事,闹出不小的动静。

薛玉因此被重惩,苏染冬飘然回乡。

被儿子蒙蔽的元和帝大怒之下命刑部严查案情,肃王也因此受责。

查案的担子似乎是落在戴庭安头上的,他遇刺重伤也是在那之后的半个月,若青姈猜得没错,应该是被侯府的人借机阴了。而戴庭安重病后,铜墙铁壁裂出缝隙,皇太孙的身份稍有泄露,哪怕只是疑影,也足以给侯府招致灭顶之灾。

戴庭安纵东山再起,也白吃了近十年的苦,折损兵将无数。

若是这次她能够出点力气,帮他避过那场大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青姈:计上心头.gif

第14章

靖远侯府里,戴庭安近日有点烦闷。

从宿州回来后,他没歇两天便又往京郊去办了件事情,蔡家那两人留在大牢里,由刑部侍郎亲自审问。因元和帝对戴毅当初执掌兵权、声名盛隆的猜忌未消,戴庭安摆着懒散姿态,事毕后适时抽手,没再掺和。

——此事是梁勋亲自过问,这位极得盛宠的相爷恨不得踩死肃王,当然会深挖到底。

谁知梁相看中的刑部侍郎竟也有打盹的时候。

大理寺横插一脚提审疑犯,肃王从中做些手脚,原本确凿的证据被蒙了层疑云。

如今梁相跟肃王互掐,戴庭安暂且按兵不动。

但费了心血捉疑犯回京,却被猪一样的同僚搞出纰漏,戴庭安心里毕竟不痛快,掩了密室的门翻看卷宗,两个时辰才出来。

已是腊月初了,冬日里天黑得早,才刚戌时,夜色就已深浓。

一弯新月自东山攀上树梢,铺了满地清寒。

正厅里灯火通明,照着悬在当厅的漆黑断剑,魏鸣挺直腰背守在门外,靠窗的短榻上锦褥铺得厚暖,上面坐着个贵妇人——

燕尾青的锦衣裁得合身,并未着意刺绣,也没用金绦玉佩,那纽扣却贵重,于素净里衬出几分贵气。她的头发很浓,堆成了圆髻,虽只用玉簪装点,却如黑缎裹着明珠,衬得面容端庄温柔。

是戴毅的发妻周氏。

戴庭安见到她,原本阴沉如堆云的眼底稍露暖色,躬身施礼,“母亲。”

“还没吃饭吧?魏鸣,叫人摆饭。”周氏起身,看他眉间有疲色,过去点了凝神静气的香。仆妇端来杯盘碗盏摆好后退出去,周氏朝魏鸣递个眼色,等屋门关上了,低声道:“我今晚过来,是跟你商量明天的贺礼。”

“徐相的生辰贺礼?”

“对,你打算怎么送呢?”

“让韩四拟了单子,母亲瞧瞧。”戴庭安回身取了礼单递给她,扒拉着菜等她细看。

他三岁逃出火海,流亡在外,假托戴毅养子的名义藏在军中,一直都是周氏照顾,母子俩感情极深。周氏出身不高,待人也和气温婉,骨子里却跟青竹似的柔韧刚强,熬过十几年的艰辛,哪怕感情深厚的丈夫战死沙场时也没被催垮。

回京之后,周氏以靖远侯府二夫人的身份行走在皇宫高门之间,戴庭安性情虽冷,待她却格外敬重,往来送礼的事也多由她安排。

周氏看罢礼单,颔首笑道:“分寸拿捏得很好。”

戴庭安唇角微挑,“明日送礼后我早点回府。”

“随你,反正徐相不计较这个,也没人敢说你。梁勋跟肃王正闹着,咱们不必引火烧身。”周氏坐在他对面,因吃过饭,只拿银勺慢慢舀些汤喝。看着儿子日益沉稳冷峻的眉眼,她迟疑了下,道:“后晌去你祖父那里时,老人家又提起了你的婚事。”

戴庭安筷箸微顿。

周氏轻叹,“他不知道你的难处,总想着早点抱孙子,门第出身都不碍事,只看你的心意。其实娶个可靠的人,比方徐相的孙女,也未必会添乱,有这层关系掩饰,做起事来还会更方便。你的意思是…”

“事成之前我不娶妻。”

戴庭安淡声,低沉却坚决,几乎是不假思索。

周氏有点无奈地看着他,片刻后颔首,“好,那我设法回绝。”

徐相字伯岳,跟梁勋同居相位,却不像梁相那般得元和帝宠信。

他年轻时也曾相貌端庄,颇有重臣之威仪,后来发了福,腰上长了圈软肉,整个人看着肥胖松软起来,跟邻家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似的,反露亲和之态。私下里,得了个徐胖子的尊号,在同僚间风评不错。

朝堂之上,徐相也多避让梁勋的锋芒,韬光养晦,行事颇显中庸。

他的寿宴自然也是很热闹的。

靖远候爷遣了人送礼道贺,戴庭安单独走一遭,却是以私交的名义——

徐相胸怀宽博,身在高位,行事却谦和周正,时常脱去官服体察市井民情。去年他微服到京郊去转转,身边只带了个长随,谁知运气不好,碰见了群游手好闲的无赖,差点被人夺了车马胖揍一顿。幸亏戴庭安路过,帮他收拾了那群宵小之徒,送回府中。

之后两人偶有往来,熟悉的人都知道。

不过交情也仅止于此,戴庭安回京后守着封号与官职,甚少私下跟朝臣往来,更不耐烦在推杯换盏的宴席上厮混。哪怕来道贺,也只坐了会儿就借故离席,端着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健步出门。

谁知回府途中,意料之外地却碰见了个熟人。

是青姈。

今日前晌,青姈跟冯元娥出了趟城,俩人带着冯家的奴仆骑马到京郊,去寻薛玉养的外室,探明住处后欣然回城。

进了城不好驱马过街,经过老松街这般人多的地方,便翻身下马牵着慢慢走。也不知哪里来的熊孩子,偷了家里藏的爆竹到街上偷放吓人取乐,那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惊得行人纷纷避让,牲口惊慌嘶鸣。

青姈跟冯元娥的马也受了惊。

她俩怕踩到人,绕紧了缰绳拽着马尽量往旁边让,谁知旁边也有个受惊的马冲来,拖着车横冲直撞。两匹马撞到一起,各自惊慌,驾车的那马性子更温驯,被青姈的马撞得躲向旁边,咔嚓一声,连带车身都撞在了旁边两人合抱的粗壮树干。

满街慌乱,爆竹声燃尽时,有人抓住熊孩子,揍得他嗷嗷直哭。

青姈定了定神,见马车撞在老树似有破损,上前赔礼。

车帘掀起,探出张少女清丽的脸,四目相顾时各自诧然,车内少女受惊后脸色泛白,却温声道:“伤了马车无妨,我只怕撞到人。又不是谁故意生事,何必赔礼,快走吧。”说着,朝青姈轻轻摆手,示意她别再出声。

青姈立马会意。

这姑娘叫陈未晞,是陈未霜的庶出妹妹,不过俩人的性子天壤地别。

陈未霜幼时身体不好,陈家觉得京城里气候太燥,便将她养在温山软水的外祖家。没亲爹娘在旁镇着,老人家溺爱外孙女,她又整天把贵妃姑姑、皇子表哥挂在嘴边,舅妈哪里好管教她,几年耽搁下来,便养出了个骄纵的草包性子。

陈未晞虽是庶出,却自幼长在京城,又生性聪慧机敏,看着顾家姑娘受人赞许的模样,心里自能分辨优劣好坏,暗自约束着行事,养得性子和气宽柔,很招人喜欢。

此刻她示意噤声,显然是陈未霜也在车里。

青姈忍不住微笑了笑,朝她屈膝为礼,而后跟冯元娥递个眼神,牵马就想走。

可惜已经迟了。

陈未霜受邀赴宴赏梅花,今晨出门时精心打扮了小半个时辰,原打算花枝招展地高兴一天,谁知才出门没多久就碰见了这事情。马车被拖着横冲直撞,她在车里摇得七荤八素,马车撞树时,她也结结实实地撞在厢壁,脑门生疼。

憋着满肚子的气,在妹妹挑车帘时,她便掀起侧帘,看到熟悉的面孔后脸登时就黑了。

“谢青姈!”

一声低喝并未奏效,见青姈置若罔闻地往旁边走,陈未霜直接伸手将她拽住。

青姈皱眉,却只能回身,“陈姑娘。”

争执由此开始。

陈未晞有心息事宁人,却碍于长姐的淫威说不上话。陈未霜在宿州挨了青姈那一铁钳,记恨至今,好容易逮到青姈的错处,哪肯轻易放过?仗着身后奴仆成群,呵斥妹妹闭嘴,一口咬定是青姈故意使坏,不肯善罢甘休。

戴庭安经过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寒冬腊月的天气,青姈手里牵着马缰绳,身上一袭茶色绮面的披风,挽着的螺髻饰以珠花,白皙的脸蛋冻得微红。风吹过街,卷得裙角轻涌,她将手臂藏在披风里,神情清冷,姿态不卑不亢,那双桃花眼里没了寻常的婉转妖娆,唯有薄怒。

她的对面是陈未霜姐妹俩。

陈未晞面带歉然,被挤在车边,陈未霜则指着被撞坏的华盖香车,姿态傲然。

比起青姈清素的打扮,她浑身皆是名贵之物,大红罩羽纱的昭君兜簇新惹眼,滚着细密的金边,腰间垂着宫绦玉佩,裙子亦绣了金线。发髻间珠光宝气,随她说话的动作微晃。

戴庭安瞧见她横眉竖目的姿态,皱了皱眉。

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因有陈家豪奴驱赶,都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

戴庭安落了车帘,冷着脸吩咐车夫,“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事成之前我不娶妻。”

小旗子先给戴将军立上,看他能撑几章=w=

明天请个假哈,后天早上见~

蟹蟹小院子,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