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贯州就这么给他们了,我不甘心…”虽说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侄子,但拿一座要冲和几座附近的城池换,叫她心里不是滋味,对那孩子道:“听说你还没有名字吧,不如叫你倾城得了。”

“他又不是位千金小姐,哪能叫这个名字。”沈琤道:“小心取这个名字,长大了自杀。”

“那也比日光光强啊。”说着,自己又想笑了,暮婵觉得自己真是苦中作乐了:“唉,不甘心。”

“有得必有失,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就怕人家都以为你好欺负,都来要挟你。”暮婵嘟嘴。

沈琤便在她脸上捏了一下:“那也没关系,至少我还能欺负你。”

她不禁一撅嘴:“哼!”

谢岫安迫不及待的下了船,马不停蹄的直奔贯州城,终于在傍晚时候,他进入了梦寐以求的贯州。他登上城墙,向远方眺望,虽然夜晚视线并不好,但仍招架不住他的热情,直望的眼睛疼,也不收视线。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成了!

赵年毅站在他身边,看着姓谢的,如此高兴,心中越发嫉妒:“今日你我两个藩镇结盟,不知道建庆方面有何表示?”他憋不住了,既然建庆装聋作哑,那就由他亲口提出来吧,如果能逃讨到一个城池回家的话,父亲也能高看自己一眼。

谢岫安一听,心中不禁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开口要我吃到嘴里的东西,这一次只是叫你看热闹的,你还真以为见者有份吗:“对了,我正要和你商量此事,结亲就是结盟,我有几个妹妹,容貌不俗,若是建庆方面有意,可以婚配之。听说赵兄还没婚配,不嫌弃的话,愿不愿做建庆的女婿。”

谁稀罕几个女人?赵年毅不由得冷笑:“建庆一口吞了这么多肉,却连些汤汁也不给我们乐兴,未免太吝啬了吧。若是娶建庆的女子,能够有城池陪嫁还凑合。”什么婚嫁,太虚,不如城池来的实在。

就凭你也想从我这儿要东西?可笑不自量。谢岫安不动声色的道:“这我做不了主,得问我父亲,不如我今晚就修书一封,问问家父的意见罢。赵兄不找心急,暂且在贯州城内住几晚,等等消息再说。”

赵年毅真以为建庆有陪嫁城池的念头:“也对,问问老节度使的意思罢。不过,我确实未娶妻,若是合适,你我结成秦晋之好,未尝不可。”

谢岫安揽着赵年毅的肩膀下了城头,一路上称兄道弟,回到刺史府又准备了丰盛的酒菜,大肆庆祝了一番。但酒席并没有延到深夜,因为他还提着一颗心,毕竟沈琤这人狡诈,保不齐晚上会有什么动静。

他一整夜都握着佩剑,等着突发状况,不过显然他过滤了,一整夜平安无事。他昨天殚精极虑,实在累的厉害,见一夜无事,天边放亮,就一栽,沉沉的睡了过去。睡到下午光景起身,又巡视了一圈,见四处安稳,没半点可疑的迹象。他的一颗心稍微放松了点,但还没完全安稳,如此过了七八天,他才确定沈琤真的放弃了贯州。

尤其听说沈琤的大军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这会已经离开几百里了,他才恢复成了晚上睡觉。

既然放松了,免不了放松一下,立即和婢女们深入的欢乐一下。

拥着美姬入睡的滋味,无比美妙,心彻底放下了,甚至在半梦半醒间也忍不住想骂沈琤窝囊废,如此便放弃了贯州。对了,沈琤还问是谁偷走了嵘王府的婴儿,呵呵,他想干什么,查到人之后惩罚吗?不过,带来婴儿的三个人确实该褒奖,可惜郝窟头死了,否则…郝窟头…郝窟头…窟头…

他猛地睁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清楚。

一颗心却跳得厉害。

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城门失守了!定北骑兵冲进来了——您快逃吧!”

谢岫安推开怀里的女人,跳下地连件衣裳也顾不得穿,开门将门口的报信人抓过来,厉声问道:“怎么会突然失手?咱们的兵,不光城内,城外也有驻地,怎么会叫定北的骑兵攻进来?”

“有地道!有地道啊!这贯州城早就被人挖了地道,城内沈琤的内应直接从地道接应了数百个刀斧手进来,出其不意的将城门守兵杀掉了,打开了城门。埋伏在城外的定北骑兵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倒是咱们在城外驻扎的那些守兵,没来及反应,这会反而被关在城外了。大人,您快逃吧,咱们城内的兵,这会没有沈琤冲进来的骑兵多…”

瓮中捉鳖。他恨的咬牙,从他开口要贯州到沈琤真正让出贯州,足有两个月的功夫,别说挖地道了,就是搭天梯,人手够的话也完成了。他怎么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这一点呢。

挖地道并不是建庆独有的秘技,且贯州距离建庆近,土质本就适合挖掘。

谢岫安气急败坏的推开此人,这时果然就见不远处火光冲天,沈琤知道他住在刺史府,必然先派人来抓他。他冲回屋内,胡乱套了件衣裳,手握宝剑,先赶到前院和自己的手下接了头,然后准备带人杀出去。

“大人,不好了,大门叫人堵住了——几个侧门也打不开了——”

谢岫安眼前一黑,肯定是沈琤留在城内的内应做的,他后悔极了,就该先来个屠城,将贯州的人全部杀光。但这谈何容易,哪有平安接收城池还屠城的。他后悔不是,不后悔也不行。

“大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翻墙杀出去!与城内的驻兵先会和了再说。”

谢岫安火急火燎的翻墙到了街上,见杀声震天,城内两军打成了一片,而叫谢岫安胆寒的是,似乎有城内百姓也加入了混战,虽然不能直接上场,但暗中搞个破坏,偷偷趴在墙头往逃走的建庆军身上扔个火把还是能做到的。

谢岫安大怒,却无可奈何,这座城是八成是守不住了,现在翻越城墙,逃到外面和附近的建庆驻军汇合,再图后事吧。趁着混乱,他在巷子里乱窜,一路往城墙跑去。

偏这时有人挡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是赵年毅,两人都愣了下,心照不宣的往城墙跑去。

终于到了墙前,谢岫安拿出飞抓百练索,勾到了城墙,他的手下都叫他先跑,拖着他城墙上翻,而他的手下也接二连三的攀上了绳索,眼前就要逃走。

而赵年毅想要靠前,却没人睬他,他稍微靠近就被推开了。

好啊,占了便宜没有乐兴的份,现在却要我替你们送死。好好好,你们想逃?我逃不了,你们也别想!

赵年毅飞出一刀,竟将绳索斩断,谢岫安应声跌下,一堆人落在地上,摔的呲牙咧嘴。

情急之下就带了一个绳索,如今没了,谁都别想跑了。谢岫安大怒,抄起佩剑,想都没想便是一剑刺去,将赵年毅刺了个通透。

赵年毅看着胸前刺穿过的刀刃,低头摸了下把渗出的血迹,没等说上一句话便倒在了地上。

“建庆杀了公子,建庆的人杀了公子——”赵年毅的随从大喊,自知不是谢岫安的对手,目睹这一状况,撒腿便跑,他们会躲起来,躲到城门开放,回到乐兴报信。

谢岫安拔出佩剑,明明杀人的他,却感觉像被人刺杀了一般的浑身无力。

此时就见身后一队骑兵迅速包围了上来,为首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他笑道:“谢副使,咱们又见面了。”

这人摘掉头盔,正是沈琤。

第56章

沈琤假装返回京城, 实则带了一队骑兵埋伏在附近, 就等着谢岫安松懈的时候,里应外合攻进贯州,重新夺取城池。

“卑鄙。”谢岫安啐了一口。

沈琤冷笑一声:“且不说兵不厌诈, 就说论卑鄙谁比得过你们建庆。”手一挥, 周围的人立即冲上去将已经毫无斗志的谢岫安等人制服了。

谢岫安倒是不怕,因为按照沈琤的计划, 应该会拿他威胁父亲让出几座城池,他也不挣扎,乖乖束手就擒:“这一次是我输了。”

“没下一次了,来人哪,送谢副使上路。”

谢岫安没料到沈琤会这样,嚷道:“难道你不想用我换城池吗?你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沈琤道:“城池我自然会去打,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累了。”

“你不能这样…”见沈琤表情严肃不像是说笑的, 不禁浑身发抖。

没想到这时候沈琤突然一笑:“说笑罢了,谢副使昨天不还谈笑风生呢么,今天怎么一点不风趣了。我怎么会杀你呢, 你们建庆绑我侄子,我绑你回去才好向人家的父母交代。”他又看了眼地上躺倒的尸体, 认出其中有赵年毅:“看来你们和乐兴的结盟是结不成了。”

谢岫安咬齿,却无可奈何,他只希望父亲能够想办法救出自己。

沈琤抓住了谢岫安, 押他到城墙门楼对下面不死心的建庆军亮了个相,主帅被抓,军心溃散,当即就有逃兵。

下面的建庆将领一见,这仗没法再打了,只好撤兵,结果走在半路遇到沈琤派来的追兵。在背后就给了一顿猛打,一场激战下来,毫无士气的建庆军大败,只剩几个将领带着二十来个骑兵逃脱。

而有了贯州,旁边几个城池也很容易的拿下了,毕竟那些城池也有埋伏的地道。

消息传回建庆,谢节度使只觉得心脏绞痛,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沈琤提出什么交换人质的条件没有?”在得知没有后,更是气愤:“沈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在痛苦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乐兴赵家要跟他们拼命,虽说死的是小儿子,但死于“同盟”之手显然比死于恶贼沈琤手里更叫人难以接受。死在沈琤手里是有预料的,而死在建庆手里,则像被信赖的人捅了一刀子,咽不下遭人背叛这口气。

再说,早晚都要打,闲着也是闲着。

乐兴节度使表示:从此之后,咱们就是仇人了。正好你们带去贯州的兵被沈琤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会士气低迷,我们建庆要趁你们病,要你们命,不废话了,接招吧。

谁都没想到,沈琤还没开始打建庆和乐兴,这两家就打上了。

而这时安顿好贯州的沈琤,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跟来时不同的是,天气更冷了,有几日甚至飘起了小雪花,但定北军惯于挨冻,所以也算不了什么。

还有不同的地方便是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多了个侄子还多了一个谢岫安。谢岫安见父亲陷于和乐兴的战争,而自己又身陷囹圄帮不上忙,竟然大病了一场,幸好他底子好,没病死,拖着病躯被沈琤拉着北上。

这一日傍晚宿营,沈琤从外面进来,见暮婵竟然在灯下做着针线,便上去抱住她:“你给我做什么呢?”就是有这自信,是给自己的。

暮婵摇头:“不是给你的。”

“给嵩儿的?”看她缝制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圆溜溜的像半个蹴鞠,或者像一顶小帽子。

“也不是。我的针线活一般,给嵩儿的东西还是针娘们做的更好。”

“那这是什么?”他更纳闷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用鹿皮给鹰隼缝个小帽子戴,这眼瞧要下雪了,怕它冷。”

此话一出,沈琤不由得笑道:“它哪里用得着这个?它也没长耳朵,还能冻掉吗?人家有毛的,”

暮婵被他说的脸发红:“我乐意,我觉得戴上好看,你又不是给你的戴的,才不管你怎么说。”沈琤托着下巴打趣道:“对了,宝船上那只狸花猫不是被你带回来了么,你不如也给它缝个帔子穿吧,还得是对襟的那种。”

“有道理,听你的。”

过了几天,沈琤见到那只装在笼子里押韵的狸花猫竟然真的穿了一块鹿皮小袄在身上。而那只鹰隼,他没敢召唤下来看,就怕看到那只鹰隼都有她亲手缝制的帽子戴,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自我安慰的想,嘁,这也不算什么,我拥有娘子整个人,还在乎从她手上做出来的这点玩意么。

翌日晚上,大营扎下,他回到营帐见她又在灯下缝补,刚要说又是哪个畜生这么幸运?突然发现她在补的是自己的袍子,赶紧闭嘴了,心想幸好看了眼,否则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虽说很想说一句,这袍子破了扔了就是,补它干什么,但看到妻子如此认真,不由得想多看她一会。他在她旁边坐下,垂头看她的侧脸,过了一会,他有感而发:“咱们现在真是夫妻了。”

她扑哧一笑:“什么叫做真正的夫妻了?难道之前是假的?”

“不是。”他搂过她的肩膀:“我是说现在一切都那么自然,你在灯下给我补衣服,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那样,你跟我实实在在的生活着。至于以前…我总是怕你哪天弃我而去,感觉你都是飘着的,哪怕有了孩子也是。”

暮婵挑眼笑问他:“真奇怪,现在怎么就不怕了?是不是觉得我生了你的孩子跑不了了?”

“怎么说的呢…”沈琤脸皮一贯非常厚,不在乎此时再厚一点:“我觉得经过这一次贯州的事情,我觉得…你的心确实放在我身上了,害怕我出意外,非要跟我来…以前好像只有我怕你出意外,想寸步不离的跟你在一起,现在,你对我也是这样了。否则,就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是我的人。”

暮婵靠在他怀中,垂眸笑道:“我这次跟对了,否则在船上,人家叫你喝酒谁帮你解围?”

“可不是,我就说你是贤后。”他点了下她的鼻尖。

这一次她没有再反驳了,丈夫的志向早就不言而喻了:“…你未来打算怎么办?”说完,吐出一截舌头:“我这算不算打听机密呀?”

“我跟你哪有什么机密。”他这句话好不心虚。

她一撅嘴:“是么,可你之前一点没透露有想要杀回贯州的意思,在船上游山玩会之后,就踏上返京的道路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才告诉我你要带一千人悄悄杀回去。”

“那是你没问。”

“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错,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呢?现在建庆和乐兴打起来了,咱们隔山观虎斗吗?”

“当然了,然后帮着强势的一方把弱势的一方往死里打。”

“若是建庆占了上风呢?咱们抓了谢岫安,和建庆是仇人,难道也会帮着建庆吗?”

沈琤将她手里的针线拿下来扔到一旁,抱着她回到床上躺着细聊:“我反倒愿意见到建庆占上风的局面,这样一起打乐兴的时候,才不怕他背后下黑手。当然不能全然肯定,但至少会有一些顾及。我还得保留实力打遍全国呢,可不想因为乐兴损耗太大,等建庆和乐兴打的差不多了,咱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最好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何对自己有益,他就帮谁。

暮婵道:“万一建庆和乐兴和解了呢?”

“…我就放了谢岫安,然后安排他死在乐兴手里,叫他们和解不成。”

她眯眼:“总觉得这招似曾相识。”

沈琤赶紧咽了下吐沫:“你是说皇帝吗?我这是被卢策海骂出了灵感,他说我栽赃,那我干脆栽赃给他看好了。”

她没说话,只叹了一声。

他担心的问:“你叹什么气?我说的不对吗?”

“…我在想,你说得对,咱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理应互相扶持下去,不像当年我没嫁给你那会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深挖了,你的皮是揭不干净了。”

沈琤没胆子挑衅,虽然很想说一句:“你来呀,我不怕揭。”但到底没那个胆子。

她不想再说这些烦心事了,笑道:“琤郎,你闭上眼睛。”

沈琤知道有好事,赶紧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拎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在他眼前晃,他一把抢过来:“给我的?”

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欣喜,捧在手心里看。

暮婵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道:“给你个惊喜,自然得背着你做了。”

因为这个荷包做了整整两年,从遇到沈琤不久,觉得他是个英雄开始就陆陆续续的缝制,期间经历过烦心缝不下去,想要放弃,重新捡起来做等反复的状况。后来她被皇帝派去劝降到重新回到京城准备婚事,之后怀孕了照顾孩子,拖拖拉拉一个荷包竟然做了两年才缝完,若不是最近出征,有的时候在军营内没什么事,可能还不能完成。

可谓是个迟到的礼物,但见他这么高兴,她不好说穿。

“瞧瞧这得纳多少针啊,可比鹿皮小帽子什么的费神多了。”他开心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比不过那几个畜生。”

她嘟囔:“哪有你这样自降身份跟它们比的。”说着亲自给他系在腰上:“你小心保管,若是丢了…”保不齐再做一个得几年呢。

沈琤反倒舍不得戴了,按住她的手:“这个我得贴身揣着,不行拴在身上,会磨破的。”说完,真的塞进腰带里面了。

暮婵拿他没办法,笑道:“你愿意怎么戴就戴吧。”

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你真好。”

“我的好可不止这点呢。”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枕着他的胳膊,笑着点了他的鼻尖:“至少你现在不知道。”

沈琤喜悦的劲儿还没过去:“那是,娘子千般好,现在不过才露出百般好而已。”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气哼哼的想,你啊你,又不记得我癸水的日子了,一多月没来了,你倒是开心了,一点没往那处想吗?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癸水一向不大准,说不定这一次是自己想多了,其实根本没怀,还是再等几日看看状况,于是在心里又将沈琤给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