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乔今日穿了一身撒花软烟罗裙,因着是初春,上身还套着一件烟萝纱衣,衬的身段玲珑婀娜。她淡扫峨眉,本就是如晨花初绽的年纪,即便不施粉黛,也娇俏动人。

苏小乔看着镜中柔美的自己,微微一怔。

她今日去见萧靖庭,一来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恩情,二来她知道今日有人要害他,她打算去救他来着……穿这样好看作甚?!

难道是女为悦己者容?

苏小乔的小脸僵了僵。不!她可不是那种人!

“咳咳……墨画,就你嘴甜!走吧,即刻跟本姑娘出门。”

……

时下民风开化,每年花朝、七夕这样的日子,总有钻林子的小情人。一夜过后,珠胎暗结之流也不在少数。

大梁建国之后,更是出过女将军。

故此,今日骁王回京,长街两侧不少女子也凑过来看热闹。

要知道,骁王身份特殊,他是先皇后之子,若非是当年发生的那桩事,如今稳居东宫之人,就是他了。

更是有传言称,骁王虽是身子孱弱,但貌胜潘安、玉树临风、雅人深致,是千年难遇的美男子。

也不知是谁一开始在京城散播谣言,百姓对这位“千年一遇”的美男子,已经好奇了许久。

百姓之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千年才会出现一位的俊美男儿,骁王究竟会好看到什么程度啊?”

“丞相府的王大公子够好看了吧,骁王的容貌必定在他之上。”

“这么说来,京城最好的公子,从今天开始就要易主了。”

“……”

长街一侧的茶楼上,被点到名的王羲唇角一抽,他单手持盏,轻抿了口温茶,唇角溢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

真是愚昧百姓,男儿大丈夫,岂能以容貌定输赢!

王羲身边的贴身仆从道了一句,“公子,眼下京中百姓都在说您被骁王比下去了。”

王羲差点被温茶呛住,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需要别人再告诉他!

“你们快看,骁王殿下的车队朝着这边过来了!”人群中,不知谁人朗声高呼。

此时,苏小乔已经下了马车,她如今这个年纪,个头还不高,只能踮起脚去看。

其实,骁王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病弱皇子,今日之所以这样大的排场,便是因为不久之前兴起的那句传言:“骁王乃千年一遇的美男子”。

上辈子,苏小乔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但现在一想,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传言怎会恰好在这阵子兴起?要知道,迎接骁王的场面如此隆重,即便有人想对他下手,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今日之后,骁王必定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她怎么觉得,这就是骁王自己的计策呢?!

啧啧~把自己夸成千年一遇的美男子,恩公他真的一点不知道谦虚。

苏小乔好看的唇动了动,笑的又坏又美。

就在这时,长街另一头,骁王的车队缓缓驶来,苏小乔一眼就看见那个清隽如玉的男子。他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白玉冠半挽,五官立挺深邃,而那双看似平静的幽眸中,却又好像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他来了。

苏小乔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内心已经能够做到古井无波,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思一动。

她知道萧靖庭今日会遇难。

而她一会就趁机相助,先卖出人情,日后想让他还人情,也方便开口。

她上辈子太过骄纵,这一世一定要守住本属于她的一切,而萧靖庭此人……她必须要“收入囊中”。

苏小乔环视一周,观察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当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茶馆二楼时,恰好与王羲对视。此人如今还没有在她面前彻底露出真面目,他冲着苏小乔温和一笑。

苏小乔却是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眼神很不屑的移开。

王羲,“……”奇怪,为什么他会感觉到苏小乔在无视他?那个蛮横无理的苏家大小姐明明对他倾慕已久。

马蹄嘶鸣声突然在长街上传开,苏小乔闻声望去,就见萧靖庭所骑的良驹,突然高高扬起马蹄,而萧靖庭眼看就要被这疯马摔下马背。

上辈子,萧靖庭就是在回京当日,差点被疯马踩死了。

明知自己身子孱弱,为何不坐马车,非要骑马……?

苏小乔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但由不得多想,她纵身一跃,踩着百姓的头颅,催动轻功,很快就坐在了萧靖庭背后,迅速从他手中牵过缰绳,试图去控制疯马。

定北侯府苏家世代从武,苏小乔的曾祖母还曾是赫赫有名的巾帼女将军。

不管是马术,亦或是剑术,对苏家人而言,皆是必修之课。

苏小乔是坐在萧靖庭身后的,她的双臂略过男人,去抓着缰绳。故此,在众人看来,就好像是苏小乔环抱住了萧靖庭。

疯马似乎被制服了,然而事情还是超乎了苏小乔原本的预料。

苏小乔勒紧了缰绳,坐在骏马后面,但到底是女儿家,胳膊纤细柔美,为了牵住缰绳,身子只能挨近了萧靖庭的后背。

很结实……

苏小乔当然不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她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和萧靖庭亲近,也是打着“救人”的名号,非但不会坏她名声,反而对她的名声有利。

待疯马平息,苏小乔默默吐了口浊气,这要是再折腾一会,她估计就连自己也要搭进去了。

鼻端是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苏小乔只能看见男人的背,下一刻他转过脸来,那张千年一遇的脸还真是风流倜傥,俊美无俦,他似笑非笑,“不知这位姑娘姓谁名何?这般与本王搂搂抱抱,真的妥么?”

苏小乔,“……”

她的情绪很快就归为平静,恩公是头狐狸,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苏小乔跳下马背,道:“是我欠考虑了,王爷说的极是。”

苏小乔对男人莞尔一笑,这笑意里面包含了太多,饶是萧靖庭亦是没有辨别出她的心绪。

男人剑眉微蹙。

只闻少女朗声道:“定北侯府,苏小乔。”

她此言一出,便有不少百姓又开始议论纷纷。

“苏大姑娘不是王公子的未婚妻么?”

“听闻她骄横跋扈,但对王公子可谓是倾付真心,今日怎会对骁王殿下出手相救?”

“该不会是苏姑娘看见骁王如斯俊美,她移情别恋了吧。”

“……”

茶楼上又被点到名的王羲,“……”

哼~苏小乔,这是又想哗众取宠,引起我的注意!好歹也是名门闺秀,竟是如此粗劣不堪!还是月儿体贴入微、温柔淑雅。移情别恋更好,他最是讨厌这种蛮横无理,整日只知舞刀弄枪的女子!

这时,萧靖庭突然以拳抵唇闷咳了几声,等到他伸出手时,那上面的鲜红血渍赫然醒目。

众人一凛。

骁王吐血了!

瞧瞧,骁王不过是惊了一次马,身子骨就扛不住,便直接吐血。可见,骁王的确是病入膏肓,千年一遇的美男子,竟然不久之后就要“香消玉殒”,单是想想,就叫人难免感伤。

苏小乔见状,关切之色溢于言表,“王爷,你没事吧?这可如何是好?”她一言至此,立刻朗声道:“来人,你们家王爷重伤至此,还不快速速回府医治!”

萧靖庭的贴身随从---南风,面无表情的上前,“多谢这位姑娘相救,我这就带王爷回府!”

南风表面无波,内心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早就听闻苏家嫡长女是武学奇才,自幼嚣张跋扈,且对丞相府的长公子情根深种。可是自家王爷一回京,她就盯上了王爷,看来苏姑娘也是以貌取人啊,他还以为苏家的女子都是巾帼英雄,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

不过,这事怪不得苏姑娘,要怪就怪自家王爷,一月前非要让他在京城散播“千年一遇的美男”谣言。

萧靖庭一直在闷咳,可谓是咳的撕心裂肺,让一路上看热闹的姑娘家们都纷纷感伤,以帕搵泪。

直至骁王的车队彻底离开,长街两侧的百姓才渐渐散开。

苏小乔感觉到了一道不太友善的视线,她一抬头就看见王羲站在茶肆二楼的窗沿,正看着她。

这是什么表情?

想兴师问罪么?

王羲和太子是一党,当然容不下身为先太子的萧靖庭。

这次疯马,保不成就是王羲的手笔。

苏小乔冷冷一笑,稚嫩的脸庞,竟然隐露出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锋芒。她就像是绽放在悬崖峭壁的荆棘花,很美,但也浑身是刺。

王羲心头一颤,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太认识苏小乔了。

他却不知,苏小乔正在盘算着如何退婚。

不过……怎么个退婚法,会让丞相府和王羲颜面无存呢?她还得好好思量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庭庭:她抱我了!这位姑娘真是太不矜持了!

乔乔:→_→

N年后

庭庭:夫人求抱抱~

乔乔:(⊙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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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皇上!骁王殿下入城之时惊了马,幸而被定北侯府的苏姑娘所救,不过王爷虽未坠马,却也当场吐血,此刻已回骁王府调养。方才骁王府派人送信过来,骁王殿下病体沉疴,近日内只怕是下不了榻,无法入宫请安。”宫人尖锐的声音在御花园响起。

景德帝四十出头的光景,已至中年,但容貌俊朗。

萧氏皇族的男子似乎都有得天独厚的容貌,鲜少有容貌丑陋的皇家子嗣。

景德帝面容微沉,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当年是他废了萧靖庭的太子之位,也是他将萧靖庭发配边陲,再者,萧靖庭体弱多病之事,早就是满朝皆知,景德帝并未太过惊讶,片刻后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太医院每隔一日轮番前去骁王府,给骁王看诊。”

此言一出,席位上太子忽然一怔。他和如今的皇后对视了一眼,母子二人心照不宣,眼中异色一闪而逝。

骁王一直被景德帝放在边陲自生自灭,这回突然召见他回京不说,还特意命了太医院给他医治,这其中的意味,在场后妃和官员们不得不多想。

宫人应下,“是,皇上。”

景德帝似乎想起一桩事来,对苏北彦道:“苏爱卿,你那女儿,朕倒是格外有印象,有其曾祖母之范啊。”

苏小乔的曾祖母,便就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巾帼女将军,是整个大梁女子都敬仰万分的人物。老人家仙逝那年,举国哀悼,场面百年一见。

苏北彦眉头微拧,起身抱拳,“皇上过奖了,小女自幼顽劣,此番能侥幸能救骁王殿下,臣亦是震惊。”

太子一党,自然是和骁王对立。

苏小乔那丫头救了骁王,岂不是拉着整个定北侯府与太子一党站在敌对一面?

苏北彦俊脸微冷,看了一眼身侧的夫人---卫如意。

卫如意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因着在宫宴上,她并未多言。内心却是一阵不安:小乔那傻丫头,招惹骁王作甚?

……

给骁王洗尘的宫宴并未继续下去。

王羲赶到东宫时,太子的脸色不甚好看,王羲自然知道是何缘由。

“殿下……”

王羲话音刚落,太子一个甩袖转过身来,“怎会有人能制服那匹疯马?孤明明命人下了狠药!别说是区区一个苏小乔,便是十个大汉也制服不了!”

王羲额头溢出三条黑线,他今日可是亲眼看见苏小乔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便救了骁王。难道苏小乔的力气,比十个大汉还要厉害?他好歹也是人称“玉面郎君”的京城第一公子,如何能娶那样一个粗鲁的女子?!

见王羲面色凝重的思考着什么,太子更是怒不可揭,“自己的未婚妻,你自己管好了!”

王羲,“……”

苏小乔寻常蛮横也就罢了,却是关键时候坏他好事!如此一想,他早就和月儿暗中有了私/情,也不觉得愧对于苏小乔了。

“是,太子殿下,我知道了。”王羲心情郁结,但究竟因何缘由,好像他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

骁王府。

这座宅子原本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府邸,因着萧靖庭自幼便离京,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封王,自是没有专门的府邸。这宅子是景德帝临时赐给他的,里面尚未彻底修葺,很多地方还保留着原来主子的痕迹,院中绿荫匝地,虽是陈设古朴,但并不显陈旧。倒是有种时光留下的深幽和庄重。

萧靖庭在圈椅上落座,身子稍稍倾斜,姿态慵懒的倚靠着,一身雪色锦缎衬的公子如玉,皎皎如月。毕竟,并不是一般人敢暗中造谣自己是“千年一遇美男子”。

堂屋内除却萧靖庭的心腹之外,没有旁人。

魏总管是先皇后跟前的老人,自萧靖庭出生之后,便是由他照料,算是萧靖庭身边德高望重之人了。他五十出头的年纪,笑时双眼总是眯着的,给人谦和之感,但实则最是狡猾黑腹。

“王爷,定北侯府苏家掌三十万精兵,若是能为王爷所用,但简直是如虎添翼啊!老奴听闻苏姑娘今日当街抱过王爷?不如以此为借口,恳请皇上赐婚?王爷如今二十有三,也该成个家了。”魏总管为了萧靖庭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萧靖庭好看的唇微微一扯,哼笑,“……苏家是武将之户,苏家女眷一惯雷厉风行,那位苏姑娘今日当街救人,并无行径欠妥之处,以此为借口,只怕父皇非但不会赐婚,反而会质疑本王目的不纯。再者……苏小乔有未婚夫。”

男人眸光微动,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魏总管怔然,自家王爷活了这二十三年,还是头一次被姑娘家抱了,男子的清白也是很重要的啊,难道不应该趁机让苏姑娘负一下责……

他眯着眼笑,又道:“可是王爷,那苏家嫡长女……本就是王爷的未婚妻,若非是后来那桩事,苏姑娘又岂会许配给了丞相府长公子王羲……”

其实,魏总管很想说: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抢过来!

很少有人知道,在萧靖庭还是太子的时候,苏家的嫡长女就被指名许给他,可惜了,萧靖庭离开京都时,苏小乔还在襁褓之中,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总管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十岁的萧靖庭抱着粉色的襁褓逗那个小女娃的样子。

萧靖庭半敛眸,手中茶盏腾起的水雾,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从魏总管的角度去看,他家王爷的薄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似笑非笑。

这时,萧靖庭的心腹北云道了一句,“王爷早就预料有人会对马匹做手脚,此番虽然暗中制止了对方的计划,但好歹也让踏雪“意思”了一下。只不过,苏姑娘当众救了王爷一次,太子一党会不会怀疑上苏家?若是太子和苏家起了罅隙,咱们也能从中获利。”

“踏雪”便是萧靖庭的坐骑。

而今日疯马事件,不过只是他演的一出戏。

只是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苏小乔。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萧靖庭的唇角又玩味的勾了勾。须臾,男人磁性好听的嗓音淡淡道:“从本王私库取几样女儿家的东西,送去苏府,就说是本王对苏姑娘的谢礼。”

这才对嘛!

魏总管立刻笑眯了眼应下,“是,王爷!老奴这就去办!”送女儿家的东西?啧啧~他家王爷也很懂呢!

……

定北侯府,苏家。

苏小乔才刚在闺房歇了片刻,下人疾步过来通报,“姑娘,侯爷和夫人从宫里回来了,侯爷心情不好,让姑娘速速去前厅一趟!”

婢女说完,又道了一句,“柳氏和表姑娘母女两人也在。”

阖府上下都知道苏小乔和柳氏母女很不对付。

上辈子的苏小乔性子刚烈,早就看出了柳氏母女总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尤其是那柳氏,不过就是借居在侯府的表亲,却是毫无自知之明,恨不能一夜就爬上枝头,成为侯府的女主子。

苏小乔当然不能忍!

尤其是,父亲对母亲并不好,反而对他曾经的表妹柔情似水,苏小乔上辈子最是痛恨柳氏母女,奈何应对的法子太过刚烈,着了柳氏母女的道了。

苏小乔冷笑,“江如月不是还在昏迷中么?她倒是醒的很是时候。”

这次落水,是江如月陷害苏小乔,却又谎称是被苏小乔推入水中,上辈子让这对母女得逞,这一世苏小乔要给她二人一个惨痛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