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办法!不就是弄两个鱼泡泡嘛!”

说到底,我怕他不舒服,他怕我喝药伤身,谁也不肯退让,僵持不下。

渐渐的,我从被窝里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忍不住窜出来透口气,便对上他含笑眼睛,除却深情,乌黑的瞳仁里唯独一个我。

于是,憋了很久的小夫妻再度天雷勾地火,冲动了!

我们决定顺其自然,生就生罢。子孙满堂是福分。

却哪晓得这一次老天玩笑开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吃药的作用,连着几年高强度高频率之后,我也没再怀上,直到第四年吓得我以为生不出了,号啕大哭。才在第五年的春天,终于听出喜脉。

同年,大宝兴高采烈的向我宣布,他在后山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叔叔,以后要跟着师傅闯荡江湖斩杀妖怪。一边还舞大刀给我看,“娘亲,你看!哼哼哈嘻!”

我前后派了两队人马上后山刺探那人的背景,结果全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其中一人给我捎回来一个信物。

远远的绽放出华润的光彩,是一粒琥珀珠。

小宝三岁的时候,我想念丧彪想念的紧,便携家带口,启程赶赴甜水乡。

起云楼几度转手,现任的掌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特聘了一名说书先生,每日午时过后,整点播报各路八卦。

想起我与他的第一次,正是听说书大打出手,两人相视一笑,便携手走了进去。说来也巧,正好赶上说书先生将惊堂木一拍,亮嗓。

“据说睿王陛下荒/淫无道……”

夫君大人正饮碧螺春,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满腹哀怨。“老子淫来淫去就淫了你这么一个女人,何来荒/淫之说!”

只是等我们饮完三壶茶,听完说书先生举的例子,该哀怨的则是我而不是他。

其一,关于他不耻下问的求知精神。

现在全天下都晓得睿王为了让他老婆在床上抽泣不止,成天追在御医屁股后头追问刺激点的具体位置和操作方法!

气死我了!!!

其二,不理朝政。

据目击称,某个风和日丽的春天,睿王被老婆用手帕蒙住眼睛玩捉迷藏,还特别强调本人当时说得是,“你来抓我呀…抓到了才让你吃。”而当时睿王已经三日不上朝参与议事了。

其三,荒淫无耻。

事例是某年某月某日我带着大宝和小宝在庭院里陶冶情操,当时我朗诵的是一首琅琅上口的好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房/事知多少…”

“房/事知多少…”

“黄事知多少…”

大宝小宝齐齐跟我吟诵,小宝尚年幼,口齿不清,生生将房事说成黄事。我忖着,素来皆有红事白事,用黄事来形容房事,那真是刚刚好,妙哉!妙哉!

我家小宝真是妙语连珠,歪打正着。为此,我决定将他培养成未来的大文豪。

大宝嚼着嘴巴,眼泪汪汪控诉娘亲偏心。

我觉得这娃没遗传我和他爹的半分,木讷老实同刑骁勇一个模样,当下对大宝半是敷衍半是安慰道。“唉,你就和你师傅上山杀妖怪去吧。”

这一番情景对话和说书先生讲得其实差不了多少,但许是我记忆退化,大宝吃完蜜糖包后,攀在爹爹的膝头上献宝。“阿爹,说书先生此言差矣。”

“哦?”夫君大人高兴,觉得儿子没白生,晓得替老子鸣不平,当下眼睛乐得都眯成一条缝。

于是大宝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部抖落出来,“说书先生还有一些事情没讲到。比如说娘亲关照宝宝,师傅说的话就不要告诉爹爹了。”

我冷汗直流,抬头便见到夫君大人火眼金睛般将我上下扫视。

“那你师傅说什么了?”

“师傅很奇怪,每天宝宝练功的时候他就从山顶向下望,对着咱们紫宸宫的庭院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叹气。师傅还说,他要把娘亲抢回去。”

“……”

“那你告诉娘亲了吗?”

“宝宝说了。”

“呵呵呵呵。”夫君大人侧过脸来看我,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谁这么好心教我们家儿子武功,不收分文不求名利,敢情是牛郎织女天天遥遥相望呢!”

我一跃而起,“呵呵呵呵,我先去结账,结帐。”

跟着,大手抱起小儿子,脚底抹油。他则背着大宝杀气腾腾沿路直追…

我们回来的这一年,又是冬天,漫天飞雪细细密密,倾泻而下。就这样一人霸着一个儿子,在雪地里打滚,做了雪球朝彼此扔,一路打打闹闹回到江汀阁。我站在门槛处等他,他追上来将我抱个满怀。“抓到了。”

我抖落他肩头碎碎的雪花,亲了亲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尖。

大宝捂住小宝的眼睛,“羞羞,羞羞。”

门槛内外,一边是银装素裹,一边是小狗围着孩子们打转,在家和天地之间亲吻,安宁与热闹,极致融洽。

丧彪已经很老了。我生了一炉碳,抱它在膝盖上,景哥哥搂着酱爆,两只小狗则在孩子们脚下。就这样彼此围在一起。

丧彪走的时候很安宁,我忍住没哭,这个我和景哥哥解救的生命,在等到我回来以后终于离开了。我很庆幸自己的决定,能赶得上送它最后一程。

檐头的白色盖住了一墙的白梅,唯有淡香才能分辨隐约的花卉。我伸出手来想折一枝,被他止住了。他说,“就让它这样吧。”

我点点头。

满园子的兰花,茉莉,海棠还在沉睡,这些我和他曾经共同播下的种子,等到春天之后又会再次盛放,四季更替,生生不息。

我牵着他的手,“景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嗯?”

“如果有一天我走在你前面,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会心一笑,按着我的脑袋到他怀里。“好。”

雪花嘈嘈,扑腾而下。不多时,院子里地上的白色又厚实几分,将我们包围在其中。我淘气地站在他脚尖上,勾搂住他的脖子。

曾在刺骨雪夜追随他踏出的脚印,而他亦破除万难几度为我折返,正如贝壳,消弭所有阻力只为合二为一,在寂寂深海里孕育璀璨的珍珠。现如今我和他能有两个孩子,这一生已是圆满。假如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那届时我若死在他前面,便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我会在忘川等他,他不来,我不走。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