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跃江觉得头疼,碾碎烟蒂就回房间了。金灵只裹了条浴巾,胸若隐若现,布下的两条腿,上面还有水滴缓慢滑落,她站在窗边对梁跃江笑,步步走近,猫样的优雅。手指一根根松开,浴巾松垮下来,整个人光*裸白皙。梁跃江揽住她的肩,眼色很深。金灵咬唇,媚着眼就要去解他的衣服。

“会画画吗?”梁跃江问。

她蹙眉,随即如常,手指在他胸前划圈,“这样吗,恩?”

头一松,刹那之余,梁跃江伸手把她的发髻给松开,长发倾泻而下,他说:“在纸上画。”

金灵别过头,“有闲钱学画,我干嘛还做这事。”

“你多大?”

“。”

梁跃江不做声,避开她的手走到窗边,“岁,她都订婚了。”

“谁啊?”金灵笑眯眯地走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软软抵在后背故意厮磨,“还记着别的女人呢,真够没劲的,今晚之后,保证你只记得我金灵一辈子。”她的一只脚从梁跃江的小腿一路上蹭,膝盖,大腿,最后在他腹部停下轻轻挤压。

“一辈子。”梁跃江似乎冷言,他转过身,金灵的腿就盘在他的腰间,坚*硬镶在柔软里,她倒是有点动情,急不可耐地往他身上钻。

梁跃江抵眉失笑,“一辈子?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么?”

“保持一种习惯二十多年,最可怕的是,这习惯不用去坚持,是惯性是不受控制,你还心甘情愿不想停止愿意堕落沉沦。”

金灵有些傻,她摇头又点头,语无伦次,“是这样啊。”

梁跃江的语调慢了半拍,他贴着她的耳朵,“我岁时,第一次理解什么是一辈子,第一次有冲动想要和一个人一辈子。”

他的神情像是陷入梦魇,金灵痴呆地看着,连自己的衣服被他披上也浑然不觉,梁跃江拍拍她的脸,“你很像她,但我明白你不是她。回去吧,我给的钱足够你出来了。”

金灵狼狈地出了酒店,心里大骂晦气,忍不住对门里呸了声,“神经病!”

相似

助理不放心老板,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得知两小时前梁跃江带了个女人去开房,她暗叫不妙,这边不还有乐小姐吗?怎么说也是光明正大的女朋友,她替其鸣不平,这男人怎么就定不下心呢?

丈夫打来电话,她喜笑颜开,“宝宝睡了么?”

“睡了呀,闹着找妈咪,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她松了头发正准备放水泡澡,“明天回,我们这边…”手机提示有新电话,她看了下屏幕,皱眉,“老公啊,老板电话,我等会给你回过去。”

梁跃江半晌没吱声,她叫了三遍老板,那头才慢悠悠说:“吉木人酒吧,你过来一下,我身上没有现金。”顿了顿,“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没晃过神,梁经理这是在,道歉?“噢,好,我二十分钟到。”

酒吧离酒店有点远,宁城夜晚还真冷,穿着棉衣还裹了条大红围巾,走到前台时她突觉不对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金灵?”助理侧头打量,这不是金灵吗?怎么到这来了?等等,又不太像啊。

这注视的目光太明显,她回了头循着望来,助理不由皱眉,原来不是金灵啊,没有那么浓的妆,气质要清秀许多。她抱歉地笑,走去前台递过VIP卡,“麻烦再开间房。”

“不好意思。”那人竟叫住她,晃了晃手中的卡,“能不能帮个忙,您房间的钱我来刷卡,您把现金给我?”

她笑了笑,“对不起,我们有户头。”

对方点头说了谢谢,见她似乎有点急,拎着行李拿了房卡正准备走,助理好心提醒,“附近有ATM,你可以去那取现。”

“要打车过去么?”她有些尴尬,“明天再去好了,我身上只有卡。”

“我顺路,要不要一起?”

零点的街道没什么行人,小城市的夜温婉如水,宁城冬季从不下雪,除了稍低的温度,景色上也无四季之别。

“过来玩的?”

“嗯?”她说:“是啊,你呢?过来办事吗?”

“公司过来签合同,对了,你怎么称呼?”

她低下头,似是想了想,“叫我小宋吧。”

“喏,前面可以取钱,大半夜的也打不到车,不过我还得去接老板,你要是不介意就等等一起回来,一个女孩子在这也不安全。”

她问:“梅姐,会不会不方便?你老板他…”

“安静点不闹他就成,他在酒吧没带钱,我是去救急的,呵呵,助理就是保姆。”她看了看导航,“终于快到了,你在外面等会,我们尽快出来。”

下车的时候,她转头颇有兴趣,“小宋,你是不是叫宋金灵?”

“什么?”

“我刚才把你认错了,你俩长得真像。”助理笑了笑,摇摇手,“我先去了。”

“允清。”她说:“梅姐,我叫宋允清。”

助理点点头,抬头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吉木人。走了几步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宋允清,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宁城的酒吧挺闹腾,一进去就是两重天,找了半天在角落里找到梁跃江,两支酒被喝光,她拣起瓶子一看,JAW,这男人真够能喝的。

“想喝点什么?”

“不了,我这刚坐完月子的女人得爱惜自己一点。”

梁跃江撑着下巴低笑,“小宝都两岁半了,你这月子坐得真够久的。”

“我老公疼我,愿意每天把我当坐月子的女人伺候,梁老板可得学着点。”

两人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梁跃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梅姐,来陪我喝两杯。”

“加薪水?”

“呵呵,找你家男人萧腾去。”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睛格外亮,像沁了水的玻璃,灯光一照,醉意阑珊。“我和萧腾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俩会走到一起。你们最时髦,姐弟恋玩得惊天动地。”

梅姐一拍他的肩,“怎么说话呢,公司里我尊称您老板,私底下你得叫我一声姐。比你大四岁别忘了。”

梁跃江点头应允,“我钱包落在酒店了,所以叫你过来。”

“风流债,得还。”她无意提及,“刚才在酒店碰到一个人也没有现金,载她出来取钱了,还在车里等着,待会顺路带回去。”

梁跃江没什么反应,瓶里最后一口酒仰头饮净,听到她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赎人。”

“呵呵。”他笑,表情一下子惆怅,也不知她听没听到,“我是第二次被人赎。”

时光一下子拉远,因为一个冯迟,岁的梁跃江冲动不羁,在酒吧砸场子,最后醉在地上不省人事,宋允清来善后,之后才知她受了不少委屈,那一晚半梦半醒间,有一双温柔的手一直握着不放。

似曾相识而又物是人非,最苦闷的事,是想当年。

梁跃江碾熄烟头,站起身叫住梅姐,“唱首歌给你听吧。”

上台跟乐队打了招呼,梁跃江对台下的梅姐笑了笑,不少口哨声响起,很多小妹妹冲他尖叫。

吉他混着电子琴,别有感觉。梁跃江站在乐手旁边,他记不住歌词,只得照着谱子唱。自然随意的模样,鼻梁从侧面看,很挺。

有人没听出前奏,“这什么歌啊?”

“好像是‘不如不见’。”

梅姐在台下有点懵,这男人唱起歌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这几天奔波辛劳,梁跃江的嗓子有点哑,大概是歌很煽情,总之,她听得动了情。

梁跃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娓娓唱来,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有这样的情绪,历经千帆一般,是倾诉和追忆,不是唱给任何一个人听,是唱给听不到的那个人。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好见不见

吉木人门外,宋允清已经下了车,定在原地不可置信。这声音开口第一句,就把她劈得动弹不得,心口窒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不敢进去,一门之隔,一步都无力踏进。与其说是求证,不如说是恐惧。二十年啊,这声音死也能分辨。

三分五十秒,她听得一字不落,最后一句“好久不见”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胡乱地抹了两把,指尖湿润的触感让她莫名惊慌,她已花了两年时间去说服自己,宋允清,你的生命里再无他。

酒吧外还是很热闹,没有的士,但有很多居民自己骑着摩的送客。她这会倒冷静了,伸手吆了一辆坐上就走。

“走吧,回酒店。”梁跃江笑着看梅姐,“怎的,你也想上去飙一首?”

她几次欲言又止,立刻摆手拒绝,“没你那勇气。”随后挑了挑眉,“看不出,你还挺靠谱。”

梁跃江点点头笑纳,拎着外套耷拉在手臂,空出的右手揉了揉眉心,还真是,很累。

这一下怕是有半个多小时,还有人在外头等着,想到这里,她快步跟了上去。

“咦,人呢?”

四处打量,车里车外都寻遍了,小宋哪去了。

梁跃江敲了敲车窗,“可能先走了,这里人多,出不了岔子。”

梅姐一想也是,无奈耸肩,“我把她认错了,在酒店刚看到她,真像一个人,名字也怪熟悉的。”

梁跃江靠在后垫闭目养神,随口问:“叫什么名儿?”

“小宋。”

他的眉头一皱,听到梅姐继续说:“宋允清,好像是这个,哎,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叫什么?”

不对劲,梁跃江的声音怎么突然…像打了霜一样。她特意提高音调重复,“宋允清。”

“你刚才说把她认错了,认成了,谁?”

“噢,刚开始以为是晚上在李总那看到的女人,后来又觉得她有点像乐小姐。”

梁跃江倏地疲软,他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风景,一道又一道的光从眼前溜过,车内的空气恍若全部朝他挤压而来,手心都笼上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也住在那家酒店?”这句话酝酿许久,好不容易镇定问出。

梅姐点头,“嗯。”

梁跃江骤乱的脑子瞬间理清,这一年半再无她半点消息,就如人间蒸发。她出现了,她在酒吧门口,直到他唱歌,对,唱歌。

宋允清听出了他梁跃江的声音,所以她逃了。逃的意思,是不是:不愿相见,不愿出现,不愿自己的生命里再出现一条江河奔腾咆哮?

梁跃江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梅姐恨不得大叫,这个男人发什么疯!大冬天的把车窗滑下,车内冷如冰窖。

冷风倾身吻遍他的身体,梁跃江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燥热,今晚唱的歌,这该死的好久不见!

到了酒店,他下车的动作急不可耐,亮堂的光从大门透出,梁跃江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向前。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地球之所以是圆的,因为它要全世界分开的人,走得再久再远,也总会重新遇见。

重逢

已是深夜,来往酒店的人不多,梅姐随后下了车,看着梁跃江慌乱的背影与酒店的灯光渐溶一色。真是奇怪了,干嘛这么大反应。她去年底回的国,老公为她引荐了这份工作,谈到梁跃江这个人,老公说了三个词:义气,冲劲,死心眼。

不就是一个宠坏的男人么。在接触梁跃江之前她就是这样想的。然而事情有点出乎意料,除了沉默,工作之外找不到这男人的任何特点。想到他今晚的种种异常,梅姐心里直叫苦,小跑着跟了上去。

“麻烦帮我办退房。”宋允清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过去,拽紧行李箱的手心一层汗。

梁跃江一眼就看到了她,满堂的灯亮仿佛瞬间拧成一束追光,眼睛过滤不相干的一切,他真想走过去跟她说一声,好久不见。梁跃江甚至试着张了张嘴,一团苦涩哽在喉咙仿若失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来办事吗?怎么提那么少东西?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取钱,身上就没有现金么?对了,她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梁跃江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他恼怒自己真他妈的不中用!

宋允清一回头就看到他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所有出口,两人对望着,梁跃江不知该做什么动作,她眼里找不到一丝重逢的波澜。

“梁经理?”梅姐低喊了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惊:“小宋啊!你怎么先回来了?”

宋允清尴尬地笑了笑,隔远叫了句“梅姐”。她拎着行李缓慢走来,东西很重,手指关节紧绷得泛着白色,“今晚谢谢你梅姐。”

“你这是要走啊?”

她笑了笑,说:“赶飞机。”往前挪了两步便再也不动了,梁跃江压根就没打算让开。

梅姐皱眉,老板这是在搞什么,堵着门口不打算让别人走吗?

梁跃江当然有私心,他故意的,立在原地不动,心里甚至隐隐期许她的惊惶无措,如果她真的有这些反应,那至少证明她对他,是没有彻底忘记的吧?

梁跃江发现自己的手脚很软,无数次念想中的见面场景,他要强势,姿态要风流,要势在必得,要如当年,一点挑逗便让她脸红。

而现在,这些统统没有,半点都没有。梁跃江觉得自己是一个失去立场的局外人,他堵住门口不让她走的行为实在叫人心虚。

宋允清在原地顿了两秒,她反应过来后,扬起的笑容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梁跃江乍听之下有点懵,她没有半点躲避,走近了,微笑着,对他说:“嗨,梁跃江,好久不见。”

如重锤狠狠一击,他心里泛苦,好久不见,原来这四个字是竟是由她先开口。真正踟蹰恐惧的人是自己。

梅姐惊喜了,“你们认识啊小宋?”

宋允清还是笑,倒是梁跃江吭声了,“嗯,我们认识。”

梅姐皱眉,声音这么奇怪,莫不是酒喝多了又把嗓子唱哑了?小宋,宋允清,小宋…啊!她突然记起了,脑子转了圈,愈发肯定心里的猜测,看了看她离去的背影,再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梁跃江,难怪小宋的名字如此耳熟,原来她就是老板的未婚妻!噢不,前未婚妻。

她长得很像乐小姐,还像今晚的金灵。梅姐恍然,其实是她们像宋允清吧。那梁跃江他…

“哎!梁经理你干嘛!”梅姐心里直喊糟糕,这男人竟然冲上去把小宋拽住了!

“这么晚你是要去哪里?”他控制手劲,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朋友间的关心。

“赶飞机。”宋允清说:“我真的晚点了。”

梁跃江明显不信,看到她清冽的眸子,心里一阵绞痛,直到她皱眉轻轻挣扎,才知道,大概是弄疼她了。

她的手被拽在半空,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特别亮。梁跃江别过头的动作如此明显,那是她的婚戒。

“宁城的航班都在白天,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如果是因为我,我换酒店,你放心住这里,允清,我不会打扰你。”

“梅姐,麻烦你办退房手续,收拾一下我们走。”梁跃江说完后转过头看着她,抱歉的笑意,还有失落的表情,梅姐在一旁真想骂傻子。

“不必了。”宋允清摇摇头,推着箱子向大门走去。只觉周围一空,却偏偏压得梁跃江喘不过气来。梅姐走近问:“我去跟周边酒店打个招呼,安排一下?”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刚走的宋允清听到。梁跃江说:“不用了,走吧。”

两人还是背靠背朝反方向越走越散,今晚的重逢呵,真像相交线,那一点的交集有何用?惹皱心海,徒添一夜无眠。

梁跃江想到什么,蓦地停住,然后回头大喊她的名字,“宋允清!”

她慢了脚步,听到他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良久,她开口,“我每星期都会跟他们通电话。”她笑着说:“我有自己的家了,你呢?是来宁城办事的吧?”

梁跃江点头,“是,办事的。”声音渐小,刚才她说,我有自己的家了。是啊,她有自己的家了,冯迟给了她一个家。

这一年,只知道冯迟渐渐下放手中的权利,去国外过着类似隐居的生活,瑞士法国墨西哥,各种各样的猜测,冯迟像是淡出一样。从前,梁跃江总是从报道里得知这个男人的消息,私心地从中筛选出关于某个人的一切。即使这样的信息很少很少,但这个世界,唯有这个途径供他光明正大地去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