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冉哼了一声,“夜里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身体可受不了,而且,你不知中秋是孟伯母的忌日?”

程远琮愣了愣,赶紧道歉,孟存汝说了声不要紧,向安冉冉道:“你困了吧,我送你下楼。”

安冉冉马上起身:“我这几天一个人总睡不好,你陪我一起吧。”

孟存汝点头,三人慢慢下楼。

安冉冉的房间就在孟存汝隔壁,程远琮又在楼下一层。

等人一下去,安冉冉就忧心地拉住她:“他又开什么条件了,你突然又改主意?”

孟存汝摇头,半晌,才道:“大约也和你的气话一样,一时痛快之后,还是要按部就班的走。”

稳妥当然比冒险要好,程远琮再混蛋,也不曾真正实质伤害了她。安冉冉也妥协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最不济,他还有老子和钱。”总比那个方小满要靠谱一些的。

孟存汝“嗯”了一声,送她进屋,又去自己房间拿睡衣。

阿晖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去检查门窗了。孟存汝拧开门锁,也没开灯,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推门,三米多宽的走入式衣柜内置着照明,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大大小小的镜中折射出一个又一个剪影。

她把衣服搭在手臂上,正要关门,蓦然注意到主穿衣镜倒映着的床上,似乎多了个人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朝底下的小镜上瞄了一眼,赫然是一双满是泥泞的男式皮鞋。

她霍然转身,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终于看清了单曲着一条腿,靠坐在在床上的方轶楷。

第四十四章 暧昧

屋子里静的可怕,孟存汝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蓦然回神,冲到门口将房门关紧。

衣柜仍然大开着,照亮了柜前那一小片区域。

孟存汝摁亮大灯,这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方轶楷静静地看着她,脸色憔悴,衣服上沾的露水把床单都弄脏了一大片:“就你想的那样进来的——你们晚上不一起住?”

孟存汝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个“你们”的含义——今天下午的那一幕,他果然看到了。

“我…”

“或者,”方轶楷打断她,似乎是在回忆她刚才的进门的举动,“你晚上不睡自己房间?”

孟存汝觉得他的眼神像根带毒的刺,紧迫地逼近,一旦听到不满意的答案就扎进皮肉之中。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臂弯的衣服上:“是啊,我们是未婚夫妻,住一起不是挺正常的?”

房门却在这时被敲响,安冉冉的声音在外面传来:“Miriam,怎么这么慢,你洗完澡再过来吗?”

方轶楷这一瞬间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跟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又惊讶又愤怒。

“你骗我?!”

他这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孟存汝也有些无所适从,外面的安冉冉催的又急,只得道:“你先睡吧,我就来。”

安冉冉走了,床上的方轶楷却不会凭空消失。

她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回头道:“你早点回去吧。”

方轶楷坐着没动,隔了一会儿才说:“脚扭伤了,走不了。”

孟存汝将信将疑地看向他,方轶楷也理直气壮地回视她。

□在灯光外的双脚没有一点浮肿的迹象。

孟存汝叹气,“你这算非法入侵。”

方轶楷一点不介意她的指责:“是啊,我不是中润的少爷,除了这种不入流的办法,怎么有机会进来?”

“你要逼我报警吗?”

“你又不是没有做过——记得提醒他们我是有案底的,再把媒体喊上,保证明天头条。”

孟存汝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不是我该问的吗?”方轶楷提高了点声音,“你不是要我开包年价?现在舆论也传开了,中润、嘉盛一并得罪了,我已经无处可去,只好主动送上门来求购。孟老板肯开什么价,就按什么价卖。”

孟存汝瞪大眼睛:“你以为是我捅出去的?我是傻子吗?”

“你当然不会,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当然简总助是不行——连绿帽子都戴这么甘之若素的男人,也只有你有这样好命了吧。”

见孟存汝不吭声,接着冷笑道,“或者孟老板要先验验货?”说着,将手探到了腰间。

皮带扣子被解开的声音在寂静里十分的刺耳,孟存汝飞快站起,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出去,砰的甩上门。

方轶楷的动作没停,连裤链也拉开,手继续探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呼吸声粗重得抑制不住,空气里全是记忆里的熟悉气息。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某段时间甚至变成了发泄抑郁情绪的良方,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下,感官确实鲜明而刺激得多。

门再一次被推开而又快速地关上,孟存汝端起临窗的桌上摆着的大尺寸鱼缸,将整整一满缸水泼过来。

方轶楷满头满脸都是水,一条慌乱的金鱼在他手臂上蹦了一下,跳至小腹,再蹦到一样又湿又腥的床单上。

孟存汝单手拎着鱼缸,“咚”的扔到地板中央的地毯上:“把鱼弄回去,把床收拾好,然后去洗澡!”

方轶楷呆了一呆,也不装病了,爬起来,抓起在床单上乱蹦的鱼扔进鱼缸,一把将床单掀下来,再利索地将自己剥了个干净,气哄哄地进了浴室。

孟存汝看着满室狼藉,又是一阵头疼。

方轶楷连浴室门都没关,哗哗的水声响起之后,暧昧的喘息声也再一次清晰地传来。

孟存汝不得不走过去将门关紧,扔了一地的衣服又让她后悔了——不该让他去洗什么澡的,反正他也这样不顾羞耻了,穿件带腥味的衣服回去怎么了?她房间里压根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方轶楷出来后果然只裹了条浴巾,顺手把她的浴袍扔过来:“太小了!”

那浴袍和凯莉帮她在办公室准备的一模一样,方轶楷那嫌弃的眼神明显是想到了郑炎的事情。

孟存汝也懒得解释了,揉揉太阳穴说了声“我去找找”,转身要出去。

方轶楷快步追上,从后面一把拥住她。

“孟小姐,我没有碰过别人,很干净的。”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隔着四年时光再一次传到她耳朵里,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方轶楷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四年时光教会了人太多事情,他既没吃药没喝酒,也不再是对女人青涩懵懂的二十岁。

那一瞬间,方轶楷几乎就心软了。

一米之外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阿晖的声音礼貌地隔着门想起:“您休息了吗,程总让人送了夜宵过来,问您要不要吃点?”

孟存汝觉得腰上的手臂箍得更紧了,几乎要勒进肉里,灼热而□的异性躯体紧贴在身后,滚烫的呼吸也急促地喷在耳后。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水泥冻住了,呼吸不能,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恐惧感太过鲜明,以至于连呼吸都忘记了。

方轶楷侧头吻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再沿着嘴角往下,蹭过下巴,沿着脖子往下吸允——他感觉到胳膊被抓住,怀里的人似乎连呼吸停止了,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他停下了动作,轻唤了一声“Miriam?”

孟存汝有些茫然的仰头看他,又有液体自两颊滚落,她却浑然不觉。

“…不愿意吗?”

她点了下头,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然后捂住嘴巴,低头,哇的吐了一地。

把人抱进浴室之后,方轶楷这才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收拾折腾得完全不成样子的房间。

脏衣裤要整理到一起,被单床单枕套都要换,地板要擦洗,鱼缸要重新装水…

孟存汝洗完澡之后,没敢换睡衣,仍旧穿得整整齐齐地出来。她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着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的方轶楷蹲那一点点将地板擦净,抱着衣服进浴室翻箱倒柜地找肥皂和洗衣液。

她的浴室里,当然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

好在浴池够大,各种洗护用品够多。

方轶楷恶狠狠地搓洗着衣服,地板上的鱼缸里,死里逃生的金鱼们正惬意地吐着泡泡。

孟存汝没阻止,他便把床单什么一并都洗了。

等他抱着一大盆东西出来,想要找个可以晾晒的地方,孟存汝才有些迟疑地表示:“这些…可以等钟点工来做的。”

方轶楷把盆放下:“你就不能早点说?”

床单被套什么倒是有不少备用的,孟存汝那慢悠悠的生疏动作看得方轶楷眼皮直跳,到底还是抢过来自己动手铺好。

他算是对什么叫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倒未必是真不会做,大约就是不习惯。

他一忙碌开来,孟姑娘就自觉地让开并且给自己找个椅子凳子什么的坐下来。

全是惯出来的臭毛病。

方轶楷想办法把自己的那些衣裤都晾到浴室去了还开了灯暖烘干。那一整盆湿漉漉的床单被留在地板上,孟存汝就完全没想到要拿出去晾起来什么的,她直觉这个是可以等人来处理的,自然而然就忽略了。

方轶楷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挺珍视的,忍不住提醒道:“这些都洗完了,夏天这么放着,很容易馊掉吧?”

孟存汝一脸了然的神情,起身去调低了室温,道:“我明早让阿姨晾到院子里去。”然后,又犹豫着问,“你晚上不回去吗?”

方轶楷指指身上:“我这样回去?要是被拍到,那可真说不清了。”

孟存汝思考了好一会儿,走到衣柜的最里间,从底层抽屉里翻出套有些陈旧的宽大T恤和短裤。

方轶楷一见就猜到衣服的主人了:“你的绯闻男友简明的?”

孟存汝的神色有些不好看:“他大学时候打球穿的,暑假时候在这边后山弄脏了,就扔这儿没带走。”

方轶楷没接衣服,只是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分明地写着可怜两个字。

“你就没想过告诉他?凭你们家的家底,他未必就真会拒绝吧。”

这话一说出口,孟存汝的脸色果然变了,想来她对这段年少的感情如此讳莫如深,跟这个也未尝没有关系。

感情是经不起很多东西考验的,金钱、权力、地位…

错过了还能有了美好回忆,真正与利益挂钩了,剩下的就只能是永无止境的争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i姐的地雷,今天又晚了好几小时(这几天都是板子更新,没带鼠标进不了霸王票后台,要是有漏掉的妹子下次更新会补上的~)~

第四十五章 真假

孟存汝把鱼缸抱到桌子上,有些无奈地捞掉第三条翻起白肚皮死去的金鱼。

安冉冉从阳台上回来,怀疑地打量她:“那些床单和被套真的是你洗的?”孟存汝板着脸反问她:“我有那么没用?”

安冉冉没吭声,脸上却明白写着不信,视线落到鱼尸上:“还有这些鱼,都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就都死了”

孟存汝放下小网兜:“你想说什么?”

“不是你告诉我什么?”

“…”

一直到吃饭时撞上程远琮,安冉冉才收起那些小疑问。程远琮显然也没睡好,闷头吃完饭后,有些雀跃地向孟存汝道:“远琨结婚了。”

孟存汝不解地看着他,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解释:“新娘是维扬的于小姐。”

孟存汝皱起了眉头,连安冉冉都停下了筷子:“就那位…于小姐?”

程远琮笑得有些深意:“对,就是那位于小姐。”

维扬两个字,虽然没有嘉盛那么响亮,在娱乐圈也是不少艺人趋之若鹜的大经纪公司,算得上嘉盛天娱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至于维扬老板二千金“于小姐”,最出名的还要数她那一米八的个头和几乎能一个顶三的壮硕身材。

孟存汝有幸在酒会上见过这位于小姐,哪怕蹬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站在小山一样的于小姐面前,也只能仰头兴叹。

只是高的话,可以称赞苗条,只是壮的话可以形容为娇憨,面对穿着定制的粉色公主裙蹬着高跟鞋的高壮女孩,连孟存汝这样含蓄的人都不得眼角抽搐。

实在是,太过超出认知范围了。

好在于小姐平日也不爱出来和女宾应酬,大约是身高的缘故,她自有自己的小圈子,交往频繁的几乎都是身高体壮的成功男士。

程远琮与程远琨身量相仿,也就180出头,虽然不瘦,但也绝不是肌肉男那个型的——安冉冉想象了一下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竖起大拇指:“你弟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程远琮笑笑不答,孟存汝低头想了想,问:“程伯伯同意了?”

“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奉子成婚,总不能真任凭人家姑娘肚子大了不管。”程远琮道,“我们也不知他和于小姐是怎么认识的,总之…木已成舟,远琨总不能不负责任。”

说完,他便扭头去看孟存汝。暑期档马上要结束了,这次是他任性将中润各大影城的排片大幅度往天娱这边倾斜,包括维扬在内的公司都明里暗里吃了不少暗亏。于小姐既然做了弟媳,必然是不能再这样不顾情面的。

毕竟,现在的中润还在程德彦的手里。

嘉盛当然不怕维扬,但是维扬加上中润的话…孟存汝想得出神,仿佛面前的培根上面绣了什么神秘山水图。

程远琮当然猜得到她心里的想法,但这样露骨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介意。他程远琮难道有这么差劲,跟他结婚需要摆出这样愁苦的模样来?

他不知程远琨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拉上一个于小姐和维扬,程远琮心里有些想笑。

无论结婚对象的财貌,明显都差着自己一截。

孟存汝最多就是名声不佳,于小姐在圈子里,却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与孟存汝一样年貌相当的女人并不难找,年貌相当又得家财万贯的独生女就没有那么好找了。

程远琮把餐桌盐瓶子往她面前轻推了一下:“别多想,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最多,让维扬分一杯羹咯。”

话是这样说,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放松警惕的

自从程远琨回国后,他就一直紧绷着这根线弦,而现在,这根一直紧绷的弦一边被牢牢拉紧,一边又不由自主陷入了松懈和喜悦里。

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看待程远琨的。

他们是兄弟,更加是竞争者。

程远琨过得不如意,他当然是高兴的。

也因为这件事情,程远琮吃过饭就要回家一趟了。

孟存汝也有些坐不住,偏偏不方便回天娱,只好打电话给凯莉,问:“你方便的话帮我查一下,Alex方轶楷的影视约签在哪家。”

午后三点多,凯莉回了电话:“是在维扬,怎么了Miriam?”

孟存汝“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盯着鱼缸里仅剩的两条金鱼认真的看。她想起那个午后,她自父亲的办公室休憩室醒来,迷迷糊糊地走到前厅,正好撞见简仲霖和孟嘉山闲聊。

简仲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自己和简明的亲密无间,孟嘉山云淡风轻地避过不谈,聊到了学校和身体上面。

那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婚姻和嘉盛的未来联系上。

简明是无心,青春悸动全花在泡各色靓妞上了;而他父亲简仲霖,又太过有心。

简明和孟存汝亲密,和安冉冉也一样同床睡过同屋住过,简仲霖那样的描绘,却仿佛安冉冉已经蒸发不在人世,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一般。

孟存汝知道自己多疑,不安全感过剩,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爱再炙热,理智也并不是就会在瞬间消失殆尽的。

凯莉的回复又给她的怀疑上面加了一层寒霜,方轶楷不但影视约签在维扬,时尚约一样在维扬。

孟存汝挂了电话,坐了好一会儿回到客厅。安冉冉抬头看她:“我和医生约了后天去做手术。”

孟存汝走过去抱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安冉冉回抱住她,嘀咕:“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

孟存汝失笑:“你还不是谁的妈妈,堕胎合法又合情理,硬要留下反而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安冉冉将脑袋在她臂弯里蹭了蹭:“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较真劲,让我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几名保镖正好轮到换班,李叔微微弓着腰敲门进来:“小姐,董事长来了。”

孟存汝吓了一跳,安冉冉安慰她:“不要紧啦,你不是决定跟程远琮继续过了么,他总不至于再生气。”

孟存汝勉强笑了下,李叔催促:“他在楼下小书房里,您…要不要先去见见他?”孟存汝“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右手。

孟嘉山这一次倒是挺平静的,靠坐在椅子上,脸上虽然没有笑,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孟存汝喊了声爸爸,他便将手边的文件袋扔了过来:“你自己看看,你那位全心爱上的小朋友到底做过什么事情。”

孟存汝愣了愣,解开袋子,里面不但有方轶楷和她一起的各种偷拍照片,还有他和程远琨、程远瑶、维扬高层一起吃饭的照片。

“你这次闹这么大,让程家丢了那么大人,老程一点火气也没有——原来根源就在他家二小子那里。”孟嘉山点了支烟,慢吞吞吸了一大口,“远琮没跟你说他家二小子和维扬那个壮女的事情?”

孟存汝点头,手心的照片角度清晰,连方轶楷脸上淡淡地笑容都拍得清清楚楚。

她想起他那半是讥讽半是猜忌的话语,想起自己解释“不是我捅出去”的,瞬间就觉得可笑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