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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天下午,角门的门房来报:小天师回来了。洛妍一怔,问:人呢?

“启禀公主,小天师直接回了原来住的院子,大管家已经着人前去打扫收拾了。”

这位还真不见外!不过院子打扫收拾总要些时间,洛妍想了想,还是吩咐黛兰:“你把小天师请到外书房去喝茶,我稍后就过去。”

等到洛妍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来到外书房时,只见心远穿着一身粗葛布的袍子,正坐在椅子上神情悠闲的喝着茶。这衣服好眼熟……洛妍忽然记得在戈壁上时他就一直这副打扮,心理顿时多了几分亲切的感觉。

心远看着她,微笑着站起来。待洛妍挥手让黛兰几个退下,心远才开口:“好久不见。”

是有好几个月没见了,“不过你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妖孽!”洛妍腹诽,面上却只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年前走的时候,怎么也没说一声?”

“重阳宫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又忙,就不打扰你了,再说,我说不说,你也不会很介意。”

洛妍顿时有点刚,他说的……还真是没错。

心远看着她,轻轻地摇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他安静柔和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慌,赶紧转移话题,“天师呢?他好不好?”|心远淡淡的笑:“你很快就会看见他了,他过几天就回来京城。”

“喔,为什么?”洛妍有点好奇,不就是万寿节么,难道天师连这种热闹也要凑?

“因为演出就要开始了。”心远目光悠远,语气深沉。

演出开始了?心远的神色里颇有些意味深长,可惜洛妍此时脑子里突然蹦出的,却是一枚米老鼠拉开舞台帷幕跳出来报幕的情形,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着心远露出少见的惊讶迷惑的表情,心里顿时大爽:你来自未来又如何,迪斯尼没有看过吧!有木有?

万寿节,唐代又名千秋节、天长节,大燕建国后太祖改为“万寿节”,包括五年一阅兵,十年一大赦,都是那时候定下的规矩,每年放假三日,朝野同欢。

五月初一,京城大街小巷都已经收拾得焕然一新,净水洒街,彩灯高挂,家家户户也都挂出了有着吉利图案的红灯彩幡。而紫禁城前面那条宽阔平整的长安街,从建国门到复兴门,一路上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巨大的舞台,两侧都是以红底饰各种寿字图案的彩色布帛做成了彩墙高高围起。在长安街的南侧每隔几十米便是一座彩坊,里面设有各色吉祥彩灯,而每隔一两百米便是一座各地官员搭建的寿台,上面分别有各地不同特色的歌舞和杂技表演,笙歌不断,欢笑可闻。

由于五月初一长安街并不清街,天子百官与民同庆,因此这一天也是京城老百姓们最高兴的一天。家家都会扶老携幼出来观看这免费的文艺演出,站在寿台下品头论足,各地艺人表演得也分外卖力,叫好声不断。京城的衙役及羽林军们三五步成岗,负责控制人流,避免拥挤踩踏。

寿台对面的北侧则是搭建着供官员、鬼人们休息的彩棚,也是由各衙门和府邸自行搭建,其中公主府的彩棚就搭在西头第三间,与邺王、兴王的彩棚相连。三间彩棚都是一般的紫色洒金底色,用明黄色绸缎结成“天子万年”图案点缀。因见天气炎热,三座彩棚外还有一溜矮几,备有小碗清茶供来往百姓随意取用,若是花甲老人和总角小儿,还有小碟的寿糕可以食用。因此,这三座彩棚又分外热闹了几分。

此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辆青帏油车正缓缓而行,这车看上去与一般官眷所乘之车似乎无甚区别,只有两侧的窗子格外大些,窗上装着玻璃,识货的人能看出,那竟是只能从内往外看的特制玻璃,一块便价值百金。

不过普通百姓自然看不出这种玻璃有什么稀罕,也无人多看这车子一眼,倒是平安公主彩棚外的免费茶水糕点颇是引发了一些热议:自二月以来,公主府不但设了义学,每月还通过飞字号的米铺给京城贫户散发米面,或是印制三字经等启蒙读物免费送给其他义学,又在各大学院设立了什么“《京报》奖学金”……这位平安公主,果然不愧是天师看重的人,颇有传说中飞公主遗风。

他们自然不知道,从他们身边驶过的这辆车里,坐着的正是他们嘴里的热门新闻人物:平安公主与大小两位天师。这车的车厢颇宽敞,三人对面而坐,中间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壶清茶和若干糕点。

天师喝了口水,微笑道:“这万寿节我倒也来过几次,不过这样坐在车上,舒舒服服看寿台表演还真是头一回。”

洛妍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这辆车是三哥这次特意从兴国带回来送给她的,外表普通而内设精致舒适,又有特制的玻璃大窗,简直是为洛妍这种爱看热闹的人量身定制的,果然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看着对面两位飘逸出尘的美男,洛妍深深认识到,其实他们更需要这样的车,在女子并不忌讳抛头露面的大燕,洛妍自己若换上普通衣服,大概还可以钻到人群里四处晃晃,但这两位除非女扮男装拿帏帽遮住脸,不然到哪里都别想看什么热闹,只有被围观的命,尤其是小的这个……“心远,这是你第一次来京城过万寿节吗?”看着心远脸上露出的少有专注神情,洛妍随意问了一句。

心远点头,“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这还不是最热闹的,再过五年到六十寿诞,那才真叫普天同庆!上次父皇五十大寿的时候,整个京城放灯三天,寿台一直搭到了北郊的皇苑,每隔几里还有御座,比如今这寿台更大更美,四周还有用花盆设的景观……那时候,你们就是坐着车,一天也看不完!”洛妍指手画脚,说得兴致勃勃。

心远和天师却交换了一个眼色,洛妍从窗外收回眼光时,正好看到了他们略显奇异的神情,不由一怔,定睛再看,心远和天师却不约而同都低头喝了口茶。

洛妍看着他们回避的目光,心里不由一沉,他们刚才的表情里有种微妙而不详的东西,“你们,想说什么?”

天师抬头微笑,“唉,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盛世繁华了,从理论上说,再过两年,我就该退休了。”

啊?天师还有退休一说?洛妍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正想说什么,突然车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往外看时,只见两拨人不知为什么在推推搡搡,其中一个穿白色袍子的人看上去分外眼熟,洛妍怔了半晌,突然在他身后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才低低惊呼了一声——他怎么跑这里跟人打起群架来了?

第152章亡国之君

杜浩辰伸手护着太子段誉,额头已经冒出了汗。只见对面辽国使团的人依然不依不饶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冲,嘴里不知骂着什么,心头火大,恨不得上去打一架,却又不敢丢下太子。

因段誉不想惊动太多人,大理使团这次跟着他出来的也不过是七八个侍卫,谁知道会因为小小的摩擦便和辽国使团对上了。大理侍卫人数上比辽国使团少了三四个,何况辽人性情粗野,力大臂长,又认准了段誉是个带头的,冲突几次,大理侍卫眼见就要挡不住了。

维持秩序的大燕侍卫和衙役此时早已赶了过来,只是两边身份特殊,却也不好太过干涉,又不敢真让他们打起来,只能奋力在中间和稀泥,有的已经挨了辽人几下,火气也慢慢拱了起来。

大燕百姓对大理南人并无偏见,但多不待见时不时就要打上几仗的契丹人,顿时就有看热闹的高叫:“打死那些辽狗!”辽国使团越发愤怒。

正乱成一团,突然只见几个便衣的女子走了过来,也不说话,走到辽国使团那边,不知怎么地,竟钻进人群,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女子一把就扣住了带头之人,冷冷道:“叫他们住手!”

辽国使团带头之人,是辽国孝文帝耶律洪基的小儿子耶律延寿,他是辽太子耶律延禧一母同胞的弟弟,甚得耶律洪基的喜爱,平日嚣张惯了,因为刚才大理使团中有人无意中碰了他一下,又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这才会不依不饶非要抓住段誉给他赔礼,此时没想到被个女子欺身过来,一不小心竟被扣住了脉门,顿时大怒,便用汉语大骂,“你是什么东西!"这个女子自然是青青,奉洛妍的命令来拉偏架的,听这契丹人出言不逊,手上用力,耶律延寿顿时脸色发白,骂不出来。他身边的侍卫见势不对,转身过来,但耶律延寿已被青青、谷雨几个往后拖着走了几步,十来个侍卫围过来时,自然便与大理使团分开了。

杜浩辰这才松了口气,一眼看过去,顿时认出了青青,忙道:“太子,那是平安公主的人。”话音刚落,只听身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段太子受惊了,请来车上一叙。”

段誉与杜浩辰都是一怔,这才发现一辆大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身边,车帘打起处,露出平安公主慕容洛妍笑盈盈的脸。段誉忙拱手一笑:“多谢公主解围。”他也是性子洒脱之人,当下也不推辞就上了车,回头便吩咐道:“你让他们都回驿馆吧。”

青青扣着耶律延寿不断后退,眼见段誉上了车,大理使团人也散了,这才微微一笑松手,“多有得罪。”随即掏出一块腰牌:“我等是平安和孝公主的侍卫,奉命开解贵国使团与大理使团的争执。”

耶律延寿半边身子还是有些酸软,也知道眼前的女子身手了得,冷哼了一声,“什么平安和孝公主……”突然间变了脸色,“你们是澹台杨飞将军府上的侍卫?”

青青一怔,点头道,“澹台将军正是我家驸马。”耶律延寿脸上顿时流露出又是愤恨切齿又是忌惮恐惧的古怪表情,本来吵闹的十来个辽国侍卫也突然沉默下来,用吃人般的眼光死死盯着青青几个——澹台杨飞,那是生擒了他们皇帝,将他们大好京都变成一片焦土的恶魔,没想到在大燕街头随便教训教训大理的那些软蛋,居然也会对上这个魔头的人,而且是几个女人。

青青几个也立刻想明白了此节,冷冷地回瞪了过去:差点被我们将军打得亡国灭种的残兵败将,也敢在大燕的领土上嚣张?

因青青表明了身份,御林军的侍卫们焉能让她们吃亏,顿时上来了几十个人,将辽国使团围在了当中。耶律延寿眼见占不到便宜,脸上肌肉抽搐几下,回头道:“我们回驿馆!”辽国侍卫默然拥簇这他向外就走,御林军也闪开了一条路。围观的大燕百姓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此时,这场外交纠纷另一边的负责人段誉已经喝了两杯茶,吃了一块糕点,渐渐习惯了对面坐的两个和尚的惊人容貌以及平安公主的热情好客。

洛妍心里很有点激动:这可是她第一次与金庸大大笔下的名人近距离接触!热情的倒茶倒水之余,还详细介绍了窗外的不同寿台是何地所建,心里琢磨:要不要让段誉给自己签个名?呃,算了,会吓到他的。

看着这位大理太子斯文洒脱的样子,虽然与《天龙八部》里的那个段誉仿佛相似,但是显然,眼前的段誉不会凌波微步和六脉神剑,不然也不会被几个辽国人就搞得那么狼狈,想来他也不可能有个结拜大哥叫乔峰……想到此处,洛妍又难免有些意性索然。好在天师大人此时已经跟段誉开始讨论起佛典禅意来了,段誉于佛学研究精深,得知对面正是大燕的传奇人物,也颇有仰慕结纳之心,两人顿时谈笑风生,洛妍听了一刻来钟,便从兴致勃勃转为开始犯困了。

好容易车子终于到了复兴门,人群向城墙下的环城路散开,路上不再熙熙攘攘,洛妍便吩咐驾车的马夫加快速度,将段誉送到了大理驿馆,段誉又再三谢过,这才下了车。洛妍目送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驿馆的大门中,心里十分怅惘。却听天师道,“公主似乎对这位段太子另眼相看。”

洛妍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儿你们是理解不了,作为一个从小看了十来遍《天龙八部》的人,见到活生生的一个段誉,唉,这种激动,这种失望……想了一想,还是解释道,“在我们那边,他很有名。不过,他跟那个很有名的段誉,不一样。”

天师与心远对视一眼,颇有些莫名其妙,天师问道,“那个有名的段誉,应该是什么样子?”

“很傻很天真。”洛妍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笑着问天师,“你觉得这个段誉怎么样?你们好像谈佛理谈得很投机啊!”

天师笑而不语,心远却回头看了那大理驿馆一眼,淡淡的道:“亡国之君,就算读穿三藏佛经,又能怎样?”

第153章盛世繁华

五月初二。刚刚入夜,整个京城,尤其是紫禁城内外,已经变成了一片华灯辉映、宝烛氤氲、锦绮相错、笙歌互起的人间胜境。

在太和殿前,九层寿台高高搭起,每层上都有寿星装扮的戏子或献仙桃,或持寿字,上演着各种吉祥喜庆的节目。寿台左右各搭彩棚、戏台,彩棚中是教坊乐人各持笙箫琴瑟乃至大鼓、箜篌演奏各色曲目,戏台上是歌舞百戏的表演。

而太和殿也已被各地献上的万寿锦绣、百寿屏风等装点一新。此时,以永年为中心,右边坐着宗室亲王、三省长官,左边则是各国来使,每人前面的案几上都放着各色精美食物,而文武百官及使者随从则坐在殿外的两廊之下,随着皇帝每次举杯,宗室百官随之进酒,而宫外的表演内容也为之一变。

耶律延寿坐在使团的第二张案几前,位于大理太子段誉的下首,心里颇有些不耐烦,大燕和大辽一样,也是马上得的天下,不知怎么地到中原这么一呆,也变得和汉人般搞出这么多繁文缛节来。

大燕的太子跟自己身边这个大理太子看起来一般的文弱,倒是对面那个兴王还有几分男子气概,眼光偶尔一盛时,几乎有点父皇的威仪了——大燕的皇帝怎么会选了那个看起来就没有几两力气的皇子做太子?

眼见永年帝已经第五次举杯,耶律延寿也只能双手捧起酒杯做个意思,却听见太和殿外琵琶声铮然想起,打扮古怪的滑稽艺人与上百个身着红色绸衣、手拿红色绸花的孩童欢呼雀跃着奔上了两边的戏台,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假如洛妍看见,一定会笑喷掉,这不是“少先队员手捧鲜花欢欣鼓舞跑入广场”的古代版么?

太和殿内外,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撤下案几上的白肉等菜肴,换上了各色的面点主食。耶律延寿吃了两个饺子,又吃了几口炒饭,一面百无聊赖的往外看着,一面却想起来今日上午看到的那番阅兵。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今天在观礼台上的大多数人可能看见的只是七个配合严谨、步伐出奇一致的步兵千人方阵和两个挺齐整的骑兵方阵,但耶律延寿从小是马上长大的,立刻就看出,这七个步兵方阵绝对是千锤百炼的精锐之师,而那两个骑兵方阵,尤其是最后御林卫千骑营的重骑兵方阵,无论是马匹的素质还是骑兵的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了大辽父皇身边的亲兵——天知道大燕是怎么训练出这样一支骑兵的!

当那千匹身披铁甲的骏马冲过观礼台时,几乎有一种大地震颤。山河色变的气势。耶律延寿当时脸色就变了,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士兵可以在这样的重骑兵冲锋前不会丢下兵器。转身就跑。至于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他不会听错,即就是那个曾令父皇蒙羞、大辽蒙羞的人!在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狠狠埋在心里三年了的打败他的信心。

想到郁闷处,耶律延寿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酒,想他大辽当年驰骋中原,逼得石敬瑭自称“儿皇帝”的时候,是何等风光,如今竟落了个与大燕人签订城下之盟,年年进贡骏马以保边境的地步!

不知不觉间,皇帝的九盏酒已举毕。台上换成了相扑表演,这倒是耶律延寿爱看的,只是看不多时,只听大燕皇帝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突然间大殿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耶律延寿意识到不对,抬头看时,只见对面的太子面无表情,邺王神情惊讶忧虑,而兴王却是扬眉一笑:“儿臣遵旨!”

段誉也同样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刚才大燕皇帝的话他是听到了的,“峻儿,这次你回辽东收拾布置一下,过两个月,就回京城来吧!”

三年前因触怒皇帝被贬到辽东的兴王慕容峻,难道要正式回到大燕京城,回到大燕政治舞台的中心了?

洛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初二的深夜。

按惯例,永年在太和殿起驾后,还要到乾清宫去接受后宫嫔妃、公主郡主们的朝拜献礼。洛妍的寿礼本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慕容峻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却二话不说的划掉一半,又添上一倍,如今就变成了从翡翠玉佛、万寿玉炉到白狐裘衣、紫貂皮帽,乃至寿字坐褥的一大套——最值钱的都是慕容峻出的。她心里还嘀咕是不是太过了些,今天一对比各宫的礼品,才发现正是不多不少刚刚合适的一份,心里对三哥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万寿节正日的后宫寿宴历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寿星永年皇帝已经忙死忙活了一整天,此时也没有那么大精神跟大小老婆儿媳女儿们交流思想感情了,不过是接受了大家的一番朝贺就罢。只是洛妍抬头看到他已经泛白的鬓角以及因为这两天的疲惫而越发明显的眼角皱纹,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一天前天师和心远交换的那个奇怪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几乎没掉下眼泪来。

永年虽然疲倦,眼光却依然敏锐,一眼便看见了跟在敬妃身后,呆呆抬头看着自己的洛妍,不由颇有些奇怪。洛妍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忙收拢心思笑了一笑,才叩头退下。

永年看着她的身影,脑中响起的却是一年多前她在宫里最后一次过年时,诚心诚意跟自己说的那句“祝父皇长命百岁”,心里微微一软,随即眼光又重新变得冷静肃然。

从玄武门乘车出来时,紫禁城周围依然是一片火树银花,洛妍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多少有点心神恍惚:心远同学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段誉会成为亡国之君?什么时候会成为亡国之君?是谁让这个斯文洒脱的谦谦君子成为亡国之君的?

可是天师谴责的目光似乎还在眼前,心远也自知失言般的紧紧闭上了嘴巴,让她一腔好奇心也没法子问下去,更让她无法释怀的,还是之前他们那个奇怪的眼神……难道说,父皇真的不会再有六十大寿了?那她和二哥三哥又会怎样?

而今夜她还注意到,太子妃显得分外的端庄安详——事实上,自从嘉福寺的那一次会面后,每次见到太子妃,她都显得更加沉稳,这种沉稳里有一种胸有成竹的危险意味。让她觉得水面下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不断逼近,却找不到任何头绪。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位宫女快步走进来在太子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宇文兰珠脸上突然绽开的那个灿烂笑容,以及侧头看向自己那笑盈盈的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直到下车时洛妍还颇有些心烦意乱,结果一下车听到的却是:“启禀公主,邺王殿下和兴王殿下,在外书房等您。”

又出什么事了?洛妍几乎是跳下车就跑,连青青、谷雨两个都差点被她甩下了,跑进外书房时,却见两个哥哥正坐在两把太师椅上,二哥眉头紧锁,三哥却是一脸的毫不在乎。看见洛妍跑了进来,两人却异口同声的道:“洛洛,你别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两个闲的没事难道是来我这里吃宵夜的?洛妍肚子里暗道,不过一时气息太急却说不出话来,青青忙上来给她顺了顺气,洛妍才喘道:“出什么事了?”

“好事儿!”慕容峻笑嘻嘻的道,“父皇今天说了,让我回去收拾收拾,过两个月回京城来。”

洛妍忙道:“真的?”刚要高兴,突然心里一沉,“今天说的,私下说的还是怎么说的?”

慕容谦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慢吞吞的开了口,“今天在太和殿上说的。”

洛妍心里震动,突然明白了宇文兰珠那一眼的含义:事情不对头,很不对头……三哥回京,她有什么好高兴的?》难道是高兴这样一来,太子就更加离不开她?考虑到年前她的处境,这样理解当然也没错,但是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三哥,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回来,难道我还能抗旨?”慕容峻依然是一脸笑容,看起来精神焕发。

洛妍叹了口气,也是,父皇都发话了,他能怎么办?“按日程,你过两天就该回去了,路上千万小心点。”

慕容谦也点头,“从京城到关外都是龙武大营的地盘,他们的大帅是贺兰士宜,虽然不至于像京城西北的神威军那样直接是宇文家掌握的,也没有神威军那样的精锐骑兵,但这两年贺兰家与太子实在走得很近,你一定要当心。”

慕容峻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担心什么?难道贺兰老头还敢半路上截杀我?放心,莫说他没那个胆子,若是他敢来,我保证让他的龙武大营直接变成老鼠窝!”

洛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亏这是她亲哥,不然张狂成这样,换谁她都会很想直接抽他。慕容谦也叹了口气,三年没见,他的这个弟弟怎么越活越狂放了?难道是说,自己真的老;了?

说话间,突然有侍卫在门外禀报:“驸马回来了。”

三兄妹相视一眼,都有些奇怪,其实按说阅兵之后,澹台杨飞应该带兵回西山大营做解散前的休整,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跑回公主府来了?

第154章太行围场

“阿谦,阿峻,你们都在,太好了。”澹台身上依然是一身戎装,只是卸掉了阅兵式上的重甲。这一天,他大概是京城里最辛苦的人:昨天半夜开始起营,将士兵拉到广场东侧略作休整,然后布置安排阅兵,还要穿上重甲自己上阵,随后就是安排士兵按顺序撤离京城,结果回到西山大营还没歇一口气,又被一道急令调回了宫里……不过此刻看上去,他倒依然是眼神明亮,脸上丝毫不见倦色。

“什么太好了?”慕容峻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子果然经揍,上次那样一声不吭的任自己狂扁了一刻钟,居然立刻就没事人一样的指挥士兵训练了,如今又是这样一幅精神抖擞的模样……“刚才皇上跟我交代,说让阿峻早日出发,早日回来,又让阿谦和洛洛做好准备,过完万寿节,你们要陪皇上去太行围场狩猎。我带千骑营跟随。”

狩猎?洛妍个慕容谦对视一眼,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其实事情本身也没什么,过完万寿节出去狩猎放松,是永年帝前几年的习惯,慕容谦和澹台杨飞本来就是他出京必带的两个人,只是近年,万寿节后皇帝往往会选择静修,她再也没有跟着狩猎过。而且,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怎么会通知得这么急?

永年告诉澹台这件事情的时候,澹台杨飞其实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么急找自己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不过永年倒是略解释了几句,看见洛妍三兄妹有些迷惑的神情,忙补充了一句:“陛下是有别的事情询问我,只是顺便让我回来通知一声。”

别的事情?洛妍有心追问一句,澹台已站起来:“洛洛,你哦收拾好东西,可能过三五天就会走,我现在要回千骑营一趟,明天还要回西山大营。阿峻,你走的时候我就不能送你了。”洛妍看着他看向三哥的坦然目光,几乎不能相信前些天那个侍卫告诉自己的话——男人真是这么奇怪的一种动物么?

……………………在京城周边的各大猎苑中,太行围场其实规模是最小的一个,只是围绕太行山离北京最近的一处余脉而建,因为离京城太近,又很少有大型动物出没。只是胜在依山环水,林木茂密,离西山和北苑又都不是很远,倒是平日散心时,永年颇中意的一处地方。

五月初九,兴王慕容峻离京之后的第三天,永年乘着最轻便的小马辇,后面跟着敬妃的仪车以及洛妍与慕容谦的朱轮车,在千骑营的拥簇中,一路驶向太行围场。

太行围场并不设行宫,但千骑营的辅兵们早已提前一天出发,设好了连绵的帐篷,虽然是午后才出发,但天色未黑就已经到达了围场的门口。洛妍从车上下来时,只见敬妃牵着小吉祥上了轿,而永年已经下了车换马,骑在那头枣红色大马上顾盼神飞,那种气势竟是两年来没有见过的。洛妍心里也不由也是一阵激荡,翻身骑上一直跟在车边的大宛马小金,一磕马镫,到了永年身后。

洛妍今天穿的是一套鹅黄色的胡服,系玄色丝绦,整个人看上去明艳爽利,因在车里有些热,一张脸更是粉扑扑的,永年回头看见她,不由长笑一声,“洛洛,你没把骑马的功夫给丢下吧?”

洛妍仰脸一笑:“父皇你太小看人了,我就算忘了走路,也不会忘记骑马!”

永年哈哈大笑,“说的好!”提马就奔了出去,洛妍紧紧跟在后面,马蹄踏在夏日的草地上飞尘不起,凉爽的晚风迎面吹来,带来山林特有的清香,洛妍只觉得整个人也如同要飞起来一般。

可惜围场不大,从门口到营帐,奔马不过片刻就到,洛妍跟着永年下了马,身后的侍卫也纷纷赶到,拥簇着永年进了中心大帐,洛妍的帐篷设在稍远处的东南角,只边上又设了四座给随身侍女及女卫的帐篷,离其他帐篷都有一段距离,帐篷里已经收拾得甚为干净,只是青青、小蒙几人还是将里外又收拾了一遍,换上了带来的被褥等物。因这次难得出来散心,洛妍便只留了天珠一个看家,其余五个丫头都带在了身边,女卫也带了胡缨等一半人,几个人如今忙里忙外,各个都是一脸笑容。

洛妍略加梳洗,又换了身衣服。这才重新出来,向中心的明黄色大帐而去。走进帐门口,只见齐安正低头出来,看见洛妍就笑道:”公主动作倒快,皇上正说到您呢。“说完就打起了门帘。

洛妍向齐安笑了笑,迈步进去,只见敬妃和小吉祥坐在永年的左手边,见她进来都抬起头来向她微笑,慕容谦坐在永年右手下方的一张椅子上,也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神色间几乎又有了几分当年精悍的影子,不由心中大乐:他们这一家子大概都是属马的,到了围场里,都像变了个人。、永年看见洛妍进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待洛妍问安起身后便道:“朕刚刚说到你,你的骑马功夫倒是没有撂下,不知道打猎射箭的功夫可还在?”

洛妍想了想,摇了摇,“女儿回来后马倒是长骑,弓却是碰也没有碰过了。”

慕容谦笑道:“你当年射箭的功夫就是稀松得很,猎物大了不敢射,猎物小了又不忍射,我和阿峻最怕带你狩猎,你哭着让我们放过的小鹿小羊,只怕加起来都够六部子弟整个狩猎一回了。偏偏每次又一定要来,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洛妍白了他一眼,心道:我这叫善良!善良你懂吗?

永年被逗得哈哈大笑,问洛妍:“如今可敢射那些小鹿小羊了?”

洛妍顿时想起自己家府里还养着的那两只小鹿,如今每回自己去看小鹿,那些小丫头都是一脸警惕,仿佛他们一转身自己就会把那两只小鹿生烤了吃一般,不由笑了起来,“小鹿我府里就有现成的,射来做什么?”

慕容谦笑着摇头,永年也微笑不语,德胜便轻声道:“万岁爷,该传膳了。”

永年皱了皱眉:“澹台杨飞怎么还没到?”

德胜笑道:“驸马要负责整个千骑营的驻扎安置,大概正忙着。”

永年摇了摇头,“这小子是个死心眼,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也不知道那些副将校尉是养来做什么用的,也罢,我们不等他了。”

因是到围场的第一顿饭,这晚膳便与宫内的大不相同,多是现成的野味与当季的新鲜果菜,别说洛妍和慕容翔两个,便是永年也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两碗才罢。吃到一半,齐安在外面道:“驸马求见。”

永年笑道,“还不赶紧让他进来,再晚点,就只剩汤了。”

帘子一掀,澹台大步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身戎装,脸上大略已经擦过一把,倒是不见灰尘汗水。永年不待他请安便道:“快坐下吃吧,在外面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澹台一笑,果然只行了个欠身礼,便坐在洛妍身边的空位置上,也不知怎么吃的,洛妍还没有吃完,他已经放下了碗。永年都撑不住笑了起来,“杨飞,是有人要跟你抢饭吃么?”

澹台也笑了:“儿臣是老习惯了,改不过来。”

永年点了点头,“你父王也是如此,我看着你,就像看着年轻时的他一样。”突然想到安王已经再也无法领兵,不由叹息一声。一时饭毕,撤下饭菜又上了茶。永年便道:“敬妃,小吉祥吃了不少肉,你带他出去散散。”

敬妃行礼退下,慕容谦却突然道:“父皇,我看安王爷的腿疾和我的也有些相似,都是寒毒入侵,我当年要严重得多,若是父皇恩准,不如让文大夫给安王爷也看一看,说不定会有起色。只是……文大夫一次只看一个病人的规矩还是不要破的好。”

永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我看你刚才走进帐篷倒也轻便。”洛妍这才注意到二哥竟没有坐日常不离的那个轮椅,不由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慕容谦笑道:“现在才看出来?今年春天起我的腿倒是一日日的好多了,这两天走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洛妍顿时笑得眼睛弯弯。澹台心里也是一阵喜悦,其实他早就想请文清远给父亲看看了,只是文清远的情况复杂,他也不好贸然开口,没想到竟是阿谦主动提出来的,脱口道:“多谢陛下!”

洛妍却有几分明白,二哥这是觉得京城形势越来越紧张,想给文清远谋条退路,若她能治好安王的腿,又住到了安王的府里,就算太子登基,只怕也不好把文清远如何——总不能去安王府把安王的专职医生抓到宫里去吧?若是这样做了,六部的人将如何看这位新皇?

二哥还真是,用心良苦,洛妍默默的看着慕容谦,却见他松了口气般垂下了眼睑,心里不由一动:难道在二哥眼里,局势居然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

却听永年道:“杨飞,你跟父皇还客气什么?安王难道不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是要治就要赶紧治,不然过段时间文氏成了谦儿的侧妃,却是不好再抛头露面给人治病了。”

第155章京城之变

永年的语音未落,洛妍与慕容谦都骇然抬起了头,永年却不动声色的低头喝了口茶,洛妍已忍不住道,“父皇”您是说清远姐姐会成为二哥的侧妃?”

永年淡淡的道,“我已经查过了,那文氏虽然出身低一点,但好歹也是医者世家,身世清白,加上又是老严的义女,身份做个侧妃也使得;我看她人品医术都还不错,又终于治好了谦儿的腿,算是有功之臣,所以打算封她为谦儿的侧妃,等回去之后就择个吉日把事情办了吧。”

慕容谦脸色已经微变,“父皇,文大夫对儿臣的确有恩,但是……”

永年放下茶杯,含笑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竟没这个意思,那也好,太子妃为这个文氏倒也求到过我面前来,我想着到底是你的大夫,不合适再去东宫,你若无意,不如就顺了太子妃的意思?”

慕容谦和洛妍都是脸色大变,慕容谦已离座跪倒:“儿臣不是此意,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永年微笑道,“你愿意就好,赶紧起来吧,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永年的微笑明明和蔼可亲,但洛妍却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有说不出来的熟悉,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手脚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想开口嗓子却干涩无比,突然间只觉得一只大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抬头一看,只见澹台扬飞看着自己,轻轻的摇头。他的手温暖稳定,洛妍定了定神,自知此时多说无益,低头喝了一大口热茶,才觉得慢慢暖了起来。

慕容谦的脸色也不比洛妍好到哪里去,重新落座后也是低头不语。

永年却恍若不觉,笑微微的又喝了口茶才道:“我也乏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你们跪安吧。”

洛妍强撑着一张笑脸,出了帐篷脸就挎了下来,慕容谦脸色更是沉重,三人沉默着进了不远处慕容谦的帐蓬,让侍卫们退下后,慕容谦与洛妍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声。沉默半响,倒是澹台扬飞先开了口,“阿谦,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事已至此,虽然让文大夫做侧妃的确委屈,但你那府里又没有正妃,以后说不定也不会有,总比让她去东宫强。”

慕容谦苦笑着摇摇头,“清远要知道这个事情,还不定怎么恨我,只怕是觉得我到头来也不过是太子那样的人。”

洛妍心里盘算了半日,已经有了计较,“二哥,你别担心,明天你们狩猎,我只推身子不好,要随意逛逛,从这里回京城半天就足够跑一个来回了,我明天就偷偷回去一趟,跟清远姐姐说清楚情况,清远姐姐不是不讲理的人,一定能明白你的苦衷。”

慕容谦也是精神一振: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在城外,若是有宗正寺或别的人找到文清远,她突然得知这个事情,只怕会想歪了,她那性子最是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的,万一做点什么傻事出来,他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想了一想,还是摇头,“洛洛,还是我去好了,我如今骑马也没什么问题。”

洛妍笑道:“我喜欢狩猎只是爱凑热闹是谁都知道的,真正打猎了溜到别的地方玩也没什么,你要是不出现,父皇不疑心才怪!”

澹台扬飞却道:“那我明天陪你回去。”洛妍忍不住叹了口气,望着他不语,澹台微一沉吟也只能叹了口气:他要是明天没出现,那才更是说不通。

又说了片刻话,两人这才从慕容谦的帐蓬里出来,未等洛妍开口,澹台扬飞已道:“我送你回去,回头营里还有防务要安排。”

洛妍笑了笑不语,此时一弯明月正在树梢,营地里火把在地上投射出明明暗暗的光晕,两人默默走在路上,火把将两个人的影子一会儿分得很开,一会儿又叠在一起,微风吹过,带来草地上的虫鸣之声,却让夜晚更显得安静。眼见已经到了洛妍的帐篷边,几名女侍卫迎了上来。澹台停下脚步,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明天记得带上青青几个,一切小心。”这才转身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天洛妍早早起来,换了一身石蓝色的胡服,收拾利落,又略吃了些早点,走到中心大帐时,永年也已收拾停当,连小吉祥都换上了一套小小的胡服,神气活现的跟在永年身后,敬妃在帐篷门口目送着父子俩离去,洛妍对她挥手一笑,待走到帐篷区外,只见慕容谦已骑在一匹白马上等着他们,旁边则是澹台扬飞和他的小黑。早有侍卫将永年与洛妍的坐骑带来,慕容翔的是一匹红色的小矮种马,永年托了他一把,将他送上马鞍,小家伙骑得稳稳当当,一看就不是新手了。

此时朝阳初升,草地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山林的清风带着夏日清晨的凉爽,吹在众人脸上。永年神色端庄,整张脸上却有一种少见的容光,太阳斜照在他的脸上,看去竟有一种神祗般的庄严。

众人骑马的地方正是太行围场唯一的一片大草场,周围便是山林,只听山林之中早已响起此起彼伏的鹿哨之声,自然是千骑营的士兵在驱赶兽群,过得一阵子,便有少许山羊野鹿獐子被赶到了山下的草场边缘,再过片刻,居然还跑出来几头豺狼。

眼见被赶到草场上来的野兽越来越多,带着鹿角面具的千骑营士兵身影渐渐若隐若现,永年一甩马鞭,一马当先便冲了过去,弓弦响处,一头黄羊应声而倒。众人大声叫好,随即纷纷拍马跟上。慕容谦和澹台扬飞催马之前都看了洛妍一眼,洛妍微微点头,只勒马站着不动。

草场中,永年果然越射越欢,没过太久,便追着一头麋鹿进了林子。

洛妍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看半响,才对身后的青青几个道,“我们到别处去逛逛吧。”除了青青之外,谷雨几个并不知道洛妍今日的打算,微觉有些诧异,只是看见洛妍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也就是只是相视一眼,便跟在了洛妍马后。

洛妍打马向围场外而去,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一些士兵,但谁又敢来管她的闲事?

转眼间便到了葫芦口般设在两山之间的围场出口,围场的大门是结实高大的门栅栏,门前还有尖锐的拒马鹿角相护。青青提马上去,跟看门的副尉道,“我们公主想出去转一转。”副尉依稀认得洛妍的模样,忙一脸堆笑的开了门,洛妍慢慢带马向外晃悠,待转过一个弯,到了守门士兵看不见的地方,一夹马肚,小金大约也憋闷了半日,顿时四蹄如腾空般的飞奔起来。

从太行围场到京城西门不过是五十多里路程,起先还是山路,渐渐就变成子一马平川的地方,以小金的速度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跑到城门,只是青青几个的坐骑到底不如这汗血宝马,洛妍跑了一刻钟,回头一看已不见了她们的人影,这才不得不降下速度,慢慢等她们追上来。

这时离北京城西北角的西直门已不过十几里地,是一条休整过的大路,洛妍正带着马小跑得有些无聊。突然间,只见远远跑过来一匹快马,洛妍眼尖,一眼便看出马土之人穿的竟是一身白色的中衣,不由暗暗纳闷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人身穿内衣跑马,这到底算是哪门子奇风异俗?

那骑马的人也看见洛妍,突然惊叫一声,到了洛妍前面几步便奋力勒住马,滚落马鞍,在飞尘滚滚里就忙不迭的给洛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一张又是汗又是灰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只尖着声音道:“奴才是乾清宫的小景子,求公主救命!”

洛妍大吃一惊:乾清宫的太监,太祖严令太监无圣旨不得出京,他怎么会穿成这样往外跑?难道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只是这一年多来她经历事情已多,心中虽然惊骇,却并没下马,只盯着这个太监一以他目前这副尊容,她可实在看不出来是不是熟人,冷冷道,“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景子又磕了一个头:“启禀公主,奴才发现了一件大事,必须立刻回报皇上,好容易才挣出一条命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