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元素赶紧地捂着他的嘴:“钱傲,你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

“我没事,素,其实乱lun并没有那么可怕,爱因斯坦娶了他的表姐,达尔文也娶了他的亲表姐,希特勒一生中最狂热爱着的女人就是他的亲侄女儿,就连英国在位时间最长的维多利亚女王都不忌世俗嫁给了他的亲表哥,所以……咱俩,没有错……错就错在……咳咳……”

眼泪一直不断,元素知道他伤得很重,带着哭腔吼:

“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声音在空寂的石室内激起了阵阵回声。

可是,身上的男人半晌没有了动静,元素一边哭一边低喃着,伸出手就去拍他的脸。

“钱傲,钱傲,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哭喊,钱老二身体微微一动,慢慢醒转:

“素,我没事,我在,你别怕。”

说完,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似的,颤声说:“宝贝儿,我的裤兜里有手电,你帮我把它掏出来,记得,电要省着用,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呜呜地咬着嘴唇,元素摸索着从他裤兜里掏出手电来。

啪……

微弱的光线,可对置身在黑暗中的俩人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慰藉非比寻常。

下意识地照向他的身体,乍一看,她的眼泪再次决堤。

认识钱傲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儿,以前的钱二爷,是多么的光鲜耀眼,意气风发的男人,而现在,他的浑身上下全是血迹,有的地方还在淌,有的地方已经干涸,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脸被染血的迷彩服衬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缓缓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来,一瞅,满手的鲜红……

呼吸僵滞,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抽泣着说:

“钱傲,你疼么?”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违心地说:“……我不疼。”

“钱傲,你怎么这么傻?你这辈子栽到我手上,你值得么?”

“值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说着,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

瞧见他这个样子,手指颤抖地替他擦拭着汗水,沉淀下来的元素,竟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

哭,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要坚强,她必须让这个男人活着,而活着的首先,就是不能让他睡过去。

她抬起头,吻了吻他带着鲜血的嘴唇,挂着泪水的眼睛明媚地绽放着,不停地引诱他说话,不让他睡过去。

“钱傲,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和你睡觉。”

鼻子一酸,她又问:“然后呢?”

“睡了,还想睡。”

“然后呢?”

“上瘾了,想一辈子睡下去。”

“然后呢?”

“不仅仅想睡你,还想……得到你的心。”

“然后呢……”

“……”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手指不停地在石壁上摸索着,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唇边诡异地掀起一抹笑容,“素,你试着从我身下爬出来。”

说完,他再次忍着剧痛撑起自己的身体。

元素哽咽着,极其小心的轻轻挪动身体,害怕触疼了他,一点点地从他为她撑着的空间里挪了出来。

蹲下身子,她拿着手电,看他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样子,顿时膝盖发软,半跪到他面前,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泪水掉得劈叭的。

“钱傲,我不要你有事,钱傲~我该怎么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轻微地吸一口气,钱老二强打精神正色道:“宝贝儿,现在你仔细听我说,据我判断,咱俩目前应该在地底三十米左右,地面的情况不明,等救援怕是等不到了……根据石壁上的记载,这个石室是有出口的,等一下你从这边往左,有一条通往地面的甬道……”

吸了吸鼻子,元素不解:“你怎么看得见上面的字?”

“忘了告诉你……爷,爷还会盲语。”

呜……扶着他的肩膀,元素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会离开你,要死,咱们死一块儿……钱傲,我不怕死~”

钱老二笑了笑,勾着妖孽的唇:“傻妞儿,如果你不走,怎么救我呢?”

元素不停地呜咽着,盯着他的笑,那模样儿像极了失去保护的小动物,哀鸣着,嘴里发着不完整的哭泣声,她小心地擦着他唇角的血渍,流着眼泪轻声道:

“我不要离开你……”

生与死,并不重要,她发现,她宁愿和钱傲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意独自活着走出去。

颤巍巍地往抚着她的面颊,钱老二摸了摸她的脑袋:“傻瓜,去吧,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记住,不要怕黑,这个甬道应该会很长,很曲折,而我……不能再保护你,你这次必须得靠自己,如果你不想我死,就去搬救兵……宝贝儿,要有活的信念……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

捂着嘴,元素脑子已经哭蒙了,这个男人从几千里之外来,为了救自己却弄成如今这副模样,她痛恨死了自己,恨得想杀了自己,眼看他的伤势严重,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只怕……

她不敢去想象,不,钱傲不能死……不能。

看着他的意识越发涣散,她明白,她必须去求救……

可是,她走了,他一个人在这,会不会怕黑,他该怎么办?

犹豫地张了张嘴,她话还没出口,突然感到肚子的孩子蛹动了一下,刹时,她惊喜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钱傲,你摸摸看,摸摸看……咱们孩子动了,胎动了……”

睁开眼,钱傲笑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感受一次他孩子的动静儿,老天,你也没有枉了我钱老二。

细细地抚摸着,哪怕他身上还在淌血,但他真的由心底笑了。

困难的喘息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扛得过来的,可是他却连呻吟都没有,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骨子里都蕴藏着一样东西。

硬气。

拧紧了眉头,他硬逼着挤出笑容,疲软的说:“宝贝儿,为了咱的孩子,你必须走出去……还有,我的左边裤兜有个本儿,还有笔,你帮我掏出来,然后……你,迅速走……”

说着话,他的唇角又有血丝缓缓溢出,元素心疼得眼泪完全无法抑制,继续不停地帮他擦着血,“钱傲,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心慌乱着,她突然站起身将自己的裙摆撩起来,用牙咬碎,撕开了一溜儿,想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他死死按住,摇着头说:“乖,听话。”

他明白,自己身上的伤,忌是这两块儿布条能扎得住的。

他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就着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既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她的容颜。

顿时,他思绪万千:“元素,以前……我不懂得爱你……还打你……那时候,你疼吗?”

他这话讲得有些气喘了,而元素的眼睛早就哭得模糊了一片,拼命地摇头,她哽咽着说:

“只要你能好好的,你以后天天打我,天天骂我,都没关系,钱傲,你一定要坚持住。”

“傻瓜……我他妈谁啊?去吧……左转,一路小心,我等着你。”

坚强地点了点头,元素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把头搁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熟悉而沉稳的心跳,这个声音曾经日日夜夜地陪伴过她入眠,这个的身躯总是为她遮风挡雨,而这一次,她要坚强,她要救他。

捧着他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元素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然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钱傲,我爱你。”

钱老二身体微微一颤:“妞儿……”

她继续含住他的嘴唇,细细地吸吮着,像平日里他亲吻自己一般。

然后,她半蹲着身子,收紧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以从未有过的力道捏了他一下,

“钱傲,你听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来救你……如果你敢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我会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睡你的老婆,用你的钱,打你的儿子,如果你想试试,你就去死。”

说完,她咬着唇忍着泪按他的要求,把他兜里的笔记本和笔放在他手边,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那块他亲自戴上的如来佛挂件,戴在他的脖子上,又摸了摸他的脸,才看着他的眼睛轻柔而坚定地说:

“钱傲,等着我。”

此刻,她愿意求助一切可以求助的力量,哪怕是她从来不相信的神佛。

钱老二艰涩地笑了笑,“乖,去吧,记得我的话,一定要为我守寡,不管天上地下,阴间阳世,你都只能是我的。”

站起身,元素两串眼泪不听招呼地滑落下脸颊,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不等着我,休想。”

“好,好,宝贝儿,我等着你,这次,爷给你表现的机会。”他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晶亮晶亮的,看着她往石室左边甬道蹲身的背影,忍不住又轻轻喊了一声:

“元素!”

她转眸,他抬起手挥了挥,笑着说:“素,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着他在笑,元素却比看到哭更难过,石室里有冷风透过,她瑟缩一下,坚定地抹了一把泪,轻声喃喃:“钱傲,等着我。”

虚弱地挥手,他皱眉:“赶紧的,不要犹豫,坚强一点,以后……你都要自己坚强。”

看着他,元素的腿怎么都迈不动,她多想停下来,和他一起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钱傲告诉她一个道理,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为了她的男人,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带着哭腔地笑了:

“钱傲,你怎么娘们儿了。”

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钱傲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着这个他宝贝了到心尖尖的女人,他的眼神多么贪婪,贪婪的想要把她的容颜永远地记在心底,刻在骨头上,带到黄泉,期待下次轮回时,再与她相遇。

“元素,好好的!”

“钱傲,等我。”

……二爷分割线……

拿着手电,借着虚弱的光线,元素一看,这甬道低得根本没法儿直起身子。

于是,她低着头,拼了命地往外爬着,没多久,膝盖就磨破了,手也磨破了,但她感觉不到痛,只管躬着身子,四周是看不清楚的环境,偶尔有老鼠从身边迅速地窜过,彼此恐吓后,是它们凄厉的叫声……

对,因为她不怕了。

她不知道爬行了多久,但一定要救钱傲的信念始终支撑着她的意志。

手电筒的蓄电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弱,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她所有的意识都已经丧失了,耳边只有钱傲的话。

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

手足并用,她一直往前爬,前方的甬道似乎一直没有尽头,反而越来越陡,她手脚早就磨破了皮,身上是湿冷的触感,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继续向着爬着,一直爬,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爬下去。

多接触地面一分,她的男人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

钱傲,你要等着我。

手电终于彻底的失去了光亮,再也辩不清路了,她索性甩掉它,用手摸索着往前爬,脑子里他的声音朗朗。

钱傲说,元素,你要坚强,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泄气。

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再苦再累,都不再有感觉了,甚至再也不顾及她漂亮的脸蛋儿,她的脸,她的额头早就被偶尔碰到的尖利石尖给磨破。

但是她不怕,因为她知道,哪怕她毁了容,她的男人也不会嫌弃她。

想到他,她不禁又有些伤心起来,他一个人在那里,得多孤独?她多想哭,可是她告诉自己,她的眼泪只能在他面前流,要哭,也只能倒在他怀里哭,元素,你要坚强,钱傲的女人,不是胆小鬼,你要做一个能与他匹配的女人,他能从3000米云端跳下,你难道就不能爬行几公里么?

她累了,但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要快,必须快,他还在等着你,一秒种的耽搁都有可能要了钱傲的性命。

鼻端的气味越来越难闻,她隐隐听到水流的声音,叮咚叮咚,让人毛骨悚然,所处的空间也越来越大,她可以直起身来了,可这空寂的地方,除了水流声,就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

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思索着,有水流,是不是表示接近地面了?

于是,她寻着流水声摸索着走了过去,到了这时,已经有些光线了,能见度的增加,大大的增加了她的信心,此时此刻,她顾不得什么了,抱着肚子疾步往水流声处跑。

浑身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可什么苦难都比不了钱傲来得重要,跌到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心力太过憔悴,身心疲惫的她,终于一口气提不起来,脚下一滑,就那么栽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

此时,钱仲尧正带着自己的部队,翻山越岭,陡步急行军几十公里进入了鎏年村,他回到部队后便主动请缨带着部队,带着一台‘南极星一号’终端机深入极重灾区X镇。

一路上,道路全部阻塞,而这只部队,昼夜星辰都没有停下休息半时半分,可到了这里一看,地质环境已经遭到了很大的破坏,到处都是山体的垮塌,这个村子,除了那所还屹立着的学校,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建筑。

他吁了一口气。

尽管这里满目疮痍,但好歹终于是到了,慢慢地接近操场,他看到村民们都站在空地上,可是,里面却没有素素。

心,瞬间被揪得死紧。

像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他腿脚有些发软。

为什么她没有在?

难道说?她已经不在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敢去想,每每接近这个念头,都被他自己活生生地别开。

不,不会的。

村民们看到这么多解放军进了村,有些人激动得呜呜地哭了出来,村长瞅见走在前面的钱仲尧,老泪纵横地快步过来,操着那口不太利索的普遍话哀哀地说:

“你们总算是来了,解放军同志,昨天晚上从天下跳下来的那个解放军,那个钱董,还有他的媳妇儿,他们都不晓得哪去了,我们找遍了村子,都没有找到,不晓得是不是出事了……”

钱仲尧一震,此时他的脸色,比被地震肆虐过还要糟糕。

二叔?素素?

皱了皱眉,他压抑住快要突破胸腔的心跳,深深吸一口气,半晌才艰涩的回答:“放心。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说干就干,部队四散开来,带着生命探测仪,在鎏年村的废墟上寻找着,可是由于没有任何一个村民能提供他俩的去向,而诺大的鎏年村,到处是垮塌的房屋,被地震掀翻的树木,狼藉得乱成了一团,没有了原貌,扭曲得变了形,从山顶上冲击下来的泥沙把很多地方都覆盖了。

二叔和素素,究竟在哪儿?

想到元素还怀着孩子,他心更加疼痛,吩咐部队扩大了搜索范围,可这支部队仅仅四十来人,而且没有任何的大型机械,靠着人力陡手挖掘,还不确定地方的挖掘,比登天还难。

心越来越凉,恐惧不断滋长。

钱仲尧觉得自己精神都已经有些失常了,知道他俩此时有可能被埋在废墟的任何一角,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恨过,也怨过,也后悔过。

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情绪都没有要救他俩的心情来得急切,他爱的女人,还有他的二叔,如今都生死未卜,还有什么可嫉妒,可怨恨的呢?

赤红着双眼,他拼了命地在废墟里刨着。

不要有事,都不要有事……

村民们也配合着部队的行动,很多人没有吃早饭,到了中午也没有吃中午饭,直到天边的晚霞给这个苦难的村庄抹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依旧毫无踪迹。

两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二爷分割线……

幽幽恶梦。

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元素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她是被肚子里两个小宝宝的胎动弄醒的,手指动了动,她睁开了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抚着肚子,喃喃道:

“宝宝,你们跟着妈妈吃苦了,但是,你们要像爸爸一样坚强,因为,咱们要去救爸爸,你们要乖,给妈妈挺住了。”

顾不得筋疲力尽的身体,她勉强地撑起身来,首先环顾着四周,她目前所处的位置,仍旧是黑黑的一片,可是不远处,依稀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光线。

有光线?出口?

难道,天已经亮了?!

她恨恨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为什么要晕倒,已经过了整整一夜,钱傲他还在等着你,你怎么能晕倒?

拼尽全力,她往洞口跑去。

接近了,她惊喜地发现,真的是一个一米左右的洞口。

可是斜倾的洞口处却被一簇簇长满尖利锐刺的荆棘覆盖着,也许就是这丛密密的荆棘将洞口遮蔽了,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