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他怔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个女孩,牛仔外套披在肩上,正低着头吃盒饭,动静很小,安静得像只猫。

他走过去,苏倾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左半边是青油油的油麦菜,右半边是肉和蛋,拆好的筷子搁放在一旁,卖相极漂亮。

江谚低头看了一眼,舌尖轻顶一下上颚,又看一眼。

原来食堂还有黄焖鸡呢。

他就坐在她后面的位置上吃完了饭,懒得挪窝,就在那看书。长腿支着,似乎没处可放,往前一伸,碰了一下她的椅子腿,冷淡地问:“刚碰到你哪儿了?”

打架的时候拦人,真敢。他下手一向没轻重,也不怕连她一起打了。

苏倾心里有点生气,她用胳膊小心地碰了碰文胸托,那里现在还疼呢,她能说吗?

她只好咬着牙不吭气儿。

江谚见她半天不理他,抬起眼。苏倾绾起的头发捎带着卷,像一朵花苞,靠近脖子的细小鬈发打成一个个自然的圈,像戴了一串项链一样,耳根不知怎么的红透了。

他停了一下,又问:“哪儿没看懂?”

苏倾猛然扭过身来,闷声不吭把卷子铺在他桌上,似乎是带着气的,上面拿铅笔画满了圈。

江谚瞧了一眼,笑了一下:“你要累死我?”

苏倾没搭话,又开始专心地撕创可贴了,睫毛在眼底落下几道触须般的影子。江谚的手掌马上紧张地压住桌上的胶条,警告:“十字架够了啊。”

苏倾抬眼看看他,指尖捻着带胶的一面递到他面前,细细地出了声:“你自己来吧。”

江谚脸上贴了一道创可贴,不仔细看上去就跟流氓眼下的刀疤似的,他挺满意地按着卷子,真的挨个讲下去,苏倾的胳膊肘搭在他桌上,支着脸安静地听。

她很少撒娇,总是沉默,沉默的时候不讨好,像冰山美人。眼睛那股黑,里面透着踏实的执著,是沉在地下的泥土。不像其他的浮夸的女孩子,一言一行会溅起空中的尘埃。

有时江谚也想,这样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做dy girl ?

他这么想着,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侧着眼睛瞧她。江谚的目光又沉又冷,审视着她,带着一点挑剔的嫌弃。

苏倾说:“怎么了?”

“讲不下去了。”他恶劣地答。

苏倾疑问地看着他,冷艳的浓妆下,那模样竟然看出点乖。

“我熏你,你也熏我是不是?”他指尖拎着,把她衬衣领子翻起来,铺到她鼻尖上去。苏倾闻到了自己专门反复喷在衣领上的黑鸦/片香水味。

“把你身上这股味儿给我去了。”

*

江谚本以为,转到十四班以后的生活会是他人生的谷底,后来才发现并不如此。

事实上,待在十四班的日子比他待在二班舒服得多。

十四班的班主任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听说班里来了个年级第六,感激涕零,专门把他请到办公室里坐了坐。

桌上摆着两杯果汁,红鲤鱼的纸杯背后是他笑容可掬的脸,“江谚同学,橙汁,葡萄汁,想喝哪个自己拿,不客气。”

江谚扫着纸杯,憋出一句话:“您先选。”

王老师面上的笑自打见了他,就没消下去过:“江谚同学,你有没有意向做我们班的班长和学习委员?”

江谚果断地摇头,觉察到王老师有些失落,他抬睫敷衍了一句,“我……还需要再历练。”

王老师点了点头,又笑说:“听说你和苏倾的关系比较好……”

话音未落,少年的眼睛猛地看过来,含着锐利冰冷的防备。

王老师的表情很无辜:“……你想不想和她同桌?”

江谚的拳头松了,默了一下:“我们班不是单人单桌?”

“规矩是可以改的嘛,我也有意向让大家增强交流,共同进步。”

江谚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苏倾,想到的是她打扮得花蝴蝶一样的俊俏模样,“不想。”

他语调平平:“她影响我学习。”

“噢……”王老师有点失落,学习好的同学,原则性和自律性都比较强,不想让这群纨绔干扰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江谚觉得十四班的日子舒坦,除了单人单桌互不干扰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讲题变得更加方便了。

苏倾坐在第三排,打眼一望就能看到,跑不了。每天中午放学,他就慢慢踱到她后面的空座坐下来,一伸颈就能越过她肩头,看到她慢吞吞地写字。

小太妹字写得倒很秀气,一笔一划的,小学生一样。

有时讲得寡淡了,他也会踢踢她椅子角,苏倾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看过来,他的烟已经叼进了嘴里,懒散道:“上天台讲。”

水管外面的防护套都被他的裤子磨得勾了线,他伸手勾了两下,手一撑反坐了上去。

秋天的风渐大,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拿手挡着风,细弱的火苗刚在他掌心里卷起来,觉察到旁边人的眼睛“噌”地亮了。

他掀起眼皮,苏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掌心,风把她的头发卷起来,拐着弯挡在脸前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掂了掂手上的火机:“喜欢这个?”

打火机挺旧,金属轮廓有些生锈了,机械齿轮有一部分外露着,倒有种粗犷的别致。

他好半天才想起来,这还是当年江慎再婚搬走时落在家里的,他从角落捡出来,加了油接着用。得有五六年了。

苏倾没吱声,可她眼睛里那股劲儿骗不了人,江谚说:“你打火机呢?”

苏倾把那个翻盖的打火机掏出来,江谚把他的放在她手心里,把她的拿走了:“总得让我有个点烟的吧。”

苏倾一下子合拢了掌心,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战利品,好像连金属上面的锈痕都让她迷恋。

江谚把她的火机在手上抛着,上面镶嵌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表明它的价格不菲。他捏住它端详了一下,“嗯”了一下:“我赚了。”

苏倾摇了摇头,江谚扭头看她,她把火机在耳边晃了晃,瞳子里闪烁着细碎的光,竟然冲他弯唇笑了:“你这个油是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过渡章~

玉京秋(八)

江谚觉得, 苏倾跟他熟了的表现,就是问题的时候越来越不怕他。

他烦得摔笔她也不怕, 就那么抿着唇盯着他,好像算定了他最后都会捡起来接着讲。

有一回,他挑菜似的把摊在天台管道上的几本各式各样的辅导书拎开, 竟然还在底下发现了一张地理试卷。

他回头凉凉地看着苏倾:“我学理科的。”

十四班是个理科班, 但里面有七八个理化基础实在薄弱的小孩,只能在家靠家教补习考文科,还有人走艺术生。各有各的门路。

苏倾的情况特殊,短短几个月内,要把原身落下的进度赶上来, 只能也靠着原来的底子考文科。

苏倾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歉疚地把地理试题拿回去:“对不起……”

江谚沉默地抽了根烟,又说:“拿过来我看。”

他皱眉盯着满卷子洋流箭头看了半天,看不懂。

卷子用力折了两折, 顺手揣进裤子口袋里:“等我回去研究一下。”

苏倾看着他笑了一下:“谢谢。”

江谚不咸不淡地应:“不谢。”

应付完作业是十一点半,江谚合上笔盖,滚动鼠标看卷宗。桌上一盏台灯亮着,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漫反射在白色纱帘上, 沙沙的一片。

黑笔在本子上写着,贴着江论照片的那个厚皮质本,用掉了四分之三。

闭目转转眼珠,站起来活动两下, 背贴门框边缘,捂住左右眼,认了一遍贴在对面旧墙上的一张视力表。

倒数第二行蚂蚁一样的小E,看清依然毫不费力。

他坐下来,掏出月考的成绩条,展开来,抬起塑料桌布,压在下面,总成绩那一栏写着:644。

旁边一张纸条:“公安大学:599”

只是月考而已,这个成绩以后还可能变动,但是不论再怎么变动,也要高出分数线50分。

江谚的目光变得很深,起码,至少高50分。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惫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从裤兜里摸出那张地理试卷,好半天才懒洋洋地眯缝着眼睛看。

女孩的一排小字工整清晰,压在大红叉下,显得分外委屈。

同一个类型的,全错了。能错成这样的,是压根没学懂。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鼠标滚轮滚动着,键盘哒哒响起来。任务栏右下角白色的时间显示着:“01:11”,搜索框里一个个字快速闪现:

“季风……环流……”

这天晚上,江谚连做梦都是洋流。

第二天一早,江谚顶着黑眼圈一进班,蓦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坐在他的座位上,正冲他用力挥手。

他怔了一下,倒退一步,抬眼看了看班牌。

“别看了谚哥,你没走错。”陈景言兴奋地把一张桌子挪了过来,跟他拼成个长桌,“是我转过来了谚哥。”

江谚把书包扔在座位上,荒诞地往前面看去,整个十四班只有他一个人有了同桌。

“你潇洒投奔女神而去,留人家一人在秦主任的淫威之下,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陈景言挥袖假哭,“同桌你好狠的心……”

江谚哐当一踢桌角,瞪他一眼:“你有病。”

*

江谚抽了三张A4白纸铺在苏倾面前,那张地理卷子摆在最顶上,折痕压得太重,四个角都不安分地翘起来,像只四脚朝天的龟。

苏倾以为他要变魔术:“这是什么?”

江谚的笔在白纸上沙沙写起来,不耐烦道:“给你重讲一遍。”

“你请的那什么家教?可以辞了。”

尸位素餐,不如他一个才研究三天的外行。

苏倾把头发丝别了别,安静地笑笑,没搭话。

那个人不容许她同别人走得太近,尤其是异性长辈。所以她在学校很少问老师题目,天天坐在她书桌旁辅导的家教,更没有可能。

江谚皱一下眉,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抿住唇不讲了。

半晌,苏倾才迟钝地动了,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吴阿姨”发怔。

这张电话卡是动过手脚的,只能接,不能拨,除了他与吴阿姨之外的人打不进来。

而吴阿姨几乎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他们被发现了?她不禁慌忙地四下看去,没有摄像头的白墙上仿佛都让她盯出了黑漆漆的镜头。手心里渗出了汗水。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无声地做了个“嘘”的手势,脸色发白。江谚对微表情很敏锐,目光沉了一下,盯紧了她的脸。

“吴阿姨。”女孩乖巧而机械的声音响起来。

“倾倾啊,吃饭了吗?”

“吃过了。”

“嗯……是这样的。”吴阿姨顿了一下,罕见地有点举棋不定,“明天不是要送你回二中吗?但是你吴叔突然想起来明天限号的,我想问问你,晚两天行不行?”

苏倾的睫毛动了动,松了口气。恍然意识到,明天竟然就已经是30号了。

江谚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筒里漏出的只言片语,手指摩挲着笔杆。黑色卡宴的牌照尾号是3,明天限号纯属瞎话。

苏倾却知道为什么。

这两日,晚乡□□力度前所未有地大,那辆卡宴,还有她住的那栋奢华的别墅,都是灰色资产,避避风头为佳。

但事情再拖下去,她怕生出变数。捏紧手机,声音柔柔怯怯:“可是,我和老师同学已经约定好了……”

江谚忽然指指自己,苏倾眨眨眼睛看了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分神的时候,眸光里含着迷茫的水色。

“没关系。”吴阿姨耐心很好地应,“明天我打车送你去吧。”

江谚又沉着脸指指自己,无声地做口型:我送你。

“吴阿姨,”苏倾提了口气,为难地说,“我的高中同学也要回校,想跟我一起去,可以吗?他还不认得您……”

吴阿姨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下。

她近来参与转移财产,焦头烂额,见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和疯狂,好几宿没睡着觉。身家性命的大事面前,什么事都变成了小事。

苏倾一向很乖,她太听话了,就像是自己主动把脚拴在笼柱子上一样,从来不让她多操一份心。——也是,风一吹就乱跑的浮萍,离了他们又能靠谁呢?

“那么,你就跟你的同学们一起去吧。五点之前一定要回家哦。”

电话挂了,苏倾仿佛松了口气,皱皱眉,怪他横插一脚:“明天要上课的。”

江谚的笔杆反着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啪”地把笔扔到她面前,冷冷地审视着她的脸:“地址写这儿。”

*

阳光灿烂的周五,晚乡狭窄的两车道依然堵得厉害,喇叭声此起彼伏,江谚的自行车半停在道边,皱眉看着纸条上的字。

“卫德街公园北门。”

骗他。

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了,要去的明明是哪个中学。

公园茂密的绿树从栅栏里挤出来,在地上投下道道阴影。北门是后勤出口,半个人都没有,一座变电箱立在他旁边,地上堆满了腐烂的枯叶。

他看看周围,心里敏锐地生出个念头——小太妹在躲什么。

否则,一起从学校出发多方便,何故把他诓到这个荒无人迹的中间点?

地上的落叶发出咯吱的轻响,斜坐在车座上发呆的江谚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怔了一下。

眼前的女孩穿着娃娃领的奶白色外套,直筒牛仔裤,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马尾,脸上的妆很薄,明艳干净的一张脸。

赶得很急的缘故,她还在匀着气,脸颊白里透红,像多汁的苹果。配上那对乌黑的杏眼,看上去又乖又小,像换了个人似的。

“走吧。”见他半天不说话,苏倾急着走过来,有些发愁地打量他小小的后座,这个后座看起来单薄,可能不是载人用的。

江谚已经神色自若地跨过车座:“上来。”

看她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叮铃铃”地响了下铃:“快点。”

“这能坐吗?”

江谚不耐烦地瞟她:“怎么不能坐?你屁股多大?”

苏倾让他噎得在路边红了脸。他低了低头,似乎在丈量臂弯里的尺度,“不行坐前边?自己选。”

苏倾默默地跨过了后座。

这车可真矮呀,她的脚垂着就能踩着地,双手小心地抓着他的T恤两侧。江谚劲瘦的腰线,从透光的白色布料下显出来。

车往前一动,车头马上往左边歪,苏倾生怕自己把车压翻了,脚点了一下地。

车头又歪向右边,她又撑一下。

车子半天走不起来,江谚回过头来,正看见她的脚点在地上撑着,气不打一处来:“就你长腿了?”

苏倾忙把脚抬起来,车子滑出去。她揪着他的衣服,心里生着闷气,半晌,低低地说:“你怎么骑得歪歪扭扭的。”

江谚侧眼瞧她:“因为有人不搂紧啊。”

“……”

骑过一个减速带,江谚没绕,车身“咣当”地颠动一下,苏倾差点颠下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隔着衣服触到了他滚烫的皮肤,手又悄悄收回去。

细虫在他身上爬一样。

她放在他腰侧的手被他扣住,猛地向前一拽。

她的脸猝不及防地贴住了他的脊背,江谚身上混合着香皂和烟草味的男孩儿气息笼罩了她。

江谚不耐烦地看着红灯读秒:“扶好了,别乱动。”

*

“前面,左转。”

自行车轻灵地拐了个弯,女孩带着微卷的马尾被风扬起来。

“从前面的巷子穿过去。”

巷道很窄,两旁都是单层排搂,门面又小又破,管道里泄出的污水淌了一地,车轮从水泊上碾过。

“前面还怎么走?”江谚知道他们绕路了,却出奇地耐心,铃也没有按。

她怎么清楚这么偏的路线?

她的手臂紧紧抱着他,两个人贴在一起,他感觉得到她羽毛挠动似的呼吸,看不到她的脸,却本能地相信着身后柔软的身体。

“直走。”苏倾的声音柔而笃定。

她像出笼的鸟,扭着头贪婪而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晚乡民居、新建的商业大厦和斑马线上的行人。

自行车沿着大路畅通无阻地滑行,两排金黄的英国梧桐投下团团荫影,中间夹着湛蓝的天,远处黛色的山峦起伏远在千里之外,只剩若隐若现的轮廓。

晚乡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江谚骑车的速度放缓了,四下看了看。

身后的苏倾忽而轻轻地说:“漂亮吗?这是湾峡。”

依山傍水处,绿意满眼,一幢幢的高级别墅没在山水之中。幢幢摩天大楼崭新的玻璃幕墙反着刺眼的光芒,宛如波涛粼粼的一片湖。

江谚觉得奇怪。这里的开发强度甚至超过了晚乡市中心。

“到了,前面。”苏倾说。

车子“吱”地刹在二中门口。

湾峡二中像是被新城包围的旧城残片,民国时期黛瓦白墙的旧校舍,中庭有棵参天古柏,很有意境。大约上课了,校园里传来嗡鸣的撞钟声。

苏倾从车子上下来,看一眼手表,却是先奔小卖部去。

这地儿江谚不熟,就靠在车子上安静地点了根烟,在烟雾中,远远看见她从冰柜里熟稔地拿了两根奶糕,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正在拿他听不懂的地方话同老板讲话。

咿咿呀呀的,很软。

门口坐着的老太太约莫八十了,戴着顶深红色的线织帽子,一口牙都没了,还坚持说话:“囡囡你可回来啦。”

“您还记得我呀?”

“记得你呀,冰糕给你留着呀,很甜的,夏天怎么不来吃?”

那时候她最喜欢吃小奶糕,一次要买两支,一支路上悄悄吃掉,一支拿回家里去,因为何雅丽不让她吃太凉的东西,冰棍都要在杯子里化成汤了才让她捧着喝。

有一回回家,她把小奶糕乖乖地放进玻璃杯里,妈妈把她看了又看:“路上偷吃了没有。”

她摇一下头:“没有。”

“没有?”

她“嗯”地点点头,何雅丽的手往她脸上落,她还以为妈妈要打她了,慌忙闭上眼。

结果她只是轻轻抹了一下她的唇角,好像勾走了一只小馋虫,笑骂,“嘴上都沾着还没有?”

“下回不要偷偷吃。”她给她揣了一袋子的硬币,放在她书包夹层里,重重拍了一下,“想吃买一根吃,最多一根,听见没有?”她又拿峡湾方言骂,“拿你没办法。”

拿工行的黄色呢绒布袋装的硬币,现在还装在她书包里,一枚都舍不得用。

苏倾停了一下,低头望向手上捏着的两支小奶糕,半晌才说:“我考进市里的一中了。”

老太太笑得很开怀:“那好啊,囡囡原来就厉害。”她把柜子上的硬币推回去,佯怒,“拿走,不收你钱。”

柳树下江谚的身影落在她眼睛里,房檐下,她微微笑起:“请你同学也吃一根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