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苏云时从容反问,顺手把绳索接过来,动作熟练地开了窗就往上面系,叶颜已经打开了车库的门,李越霆抬手看表,神色严肃地下命令:“一分钟内撤退!”

两辆车正风驰电掣地朝着别墅驶来,一辆商务车后面跟着一辆面包车,眼看着就要靠过来了。苏云时把绳索顺出窗外,然后用力拽了两下测试安全,这才放心地翻上窗台,看了李越霆一眼。

李越霆点点头,于是苏云时一手攥着绳子,动作敏捷地跳了下去!

叶颜的车一个急转弯从别墅冲了出来,还没停稳苏云时已经从天而降,他喘着气拉开车门,身后李越霆已经如同只雄鹰一样振翅而下,用力推了一把苏云时的背把他扶上车,叶颜没等车门关上就猛踩油门,李越霆跟着把门拉上,就看到苏云时脸色苍白地靠在座位上顺气,幸好只是三楼,他还能应付。

别墅区的道路进出只有一条,其实是个环路,叶颜车速极快地从别墅的另一边拐出去时,另外两辆车恰好拐进去,擦肩而过。

李越霆帮叶颜开了导航,他们已经选好了新住处,距离这里大概有四十分钟的车程,繁华市区的五星级酒店。谁也想不到他们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晃荡,但是,这偏偏就是李越霆最喜欢做的事情。

苏云时因为太困,上了车就开始补眠,叶颜开了一阵,觉得安全了才停下来把车换给李越霆开。

伎乐俑叶颜见得并不多,但是好歹看过一些资料,很快就有了结论,只是怕吵了苏云时睡觉,压低了声音说:“这应该是隋代的。”

李越霆有些意外:“不是唐代的?”

他们最近接触的金银器都是仿唐代的,所以他推想这一组可能也来自相同朝代,不过他对这些陶俑之类的冥器并不是非常懂,叶颜显然更权威一些。

苏云时忽然淡淡开口:“不是,确实是隋代的。这一组是坐部伎,是隋代才开始出现的陪葬品。陶俑的头虽然比较圆润,但是身材苗条,所以,应该不是唐代的东西。”

他确实很困,但刚刚补了一会儿眠,感觉好了很多,心情也不错,难得有兴趣地开口加入了讨论。

叶颜点点头,迅速搜集脑海里的知识储备:“1959年,河南安阳张盛墓曾经出土一组彩绘伎乐陶俑,一共八个,造型服饰都是典型的隋代女子形象,倒是跟这一组有点类似。”

李越霆抽空扫了一眼图:“嗯,样子差不多,不过这一组是六个,数量不同。”

苏云时朝着叶颜伸出手,叶颜把照片递给他,李越霆思考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动着眉毛,从金银器到伎乐俑,他似乎捕捉到了些其中的联系:“伎乐俑也是陪葬品,对不对?”

苏云时默默看着照片,叶颜顺着李越霆的推断说下去:“隋代的伎乐俑,唐代的金银器,都是陪葬品,莫非…”

李越霆点点头,他的猜测跟叶颜差不多:“我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某个隋唐时代的古墓。”

苏云时捏着照片的手一僵,语气低沉:“你们还记得,阿波丸号宝藏案当中,潘俊背后的QS公司吗?”

李越霆不知道苏云时为什么会提到他们的上一桩任务,但是既然他说了,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我记得,QS公司背地里经营的就是文物走私和仿制的违法生意。”

苏云时把照片合在掌心里,低下头:“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们,那天你跟金冉带潘俊进岩洞的时候,我并没有留在船上,我去见了冯千秋。”

李越霆和叶颜都是一愣,就听到苏云时接着说下去:“还有,在苏州,我是自愿跟冯千秋的人走的。”

叶颜一双白嫩秀气的手骤然握拳,情绪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了:“小苏,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越霆安慰般地拍了拍叶颜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冷静一点儿,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你跟冯千秋做了什么交易?”

苏云时淡淡一笑,虽然脸色苍白,车厢里又暗,但是那笑容依旧是光华丛生,让人心生温暖:“我把阿波丸号宝藏的真正下落告诉了他,要他转告他的老板,放我们安全离开。”

李越霆点点头:“怪不得,我还想不明白,那天我们从岩洞里出来之后,QS公司竟然没有再派人来跟进这件事。”

他停了停,调笑道:“我就说嘛,谁有那个本事,能那么容易就把你带走。冯千秋帮了你一个忙,所以你必须还他一份人情,这说得通。”

可叶颜还是有些不理解:“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为了还他的人情,帮他仿制的那些金银器赝品,已经害死了四条人命!那是人命…”

李越霆凭空打断她的话:“并不只是还他人情那么简单吧?那时候你已经知道,冯千秋所做的这些,都是‘倾天局’的一部分,你身为千门传人,已经身在局中,想逃,恐怕也逃不了。”

苏云时幽幽长叹一声:“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叶颜被打断了说话非常不高兴,刚想开口,李越霆忽然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垂眸轻轻摇了一下头。她看到他眼中明晃晃闪烁恳求的意味,显然是不想她再说下去让苏云时为难,心中虽然憋着一股火,但还是竭力忍住了。

她虽然性子烈,但从来都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刚刚只是脑子一热,被李越霆拦住静下来一想,倒是能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假如身在苏云时的那个位置上,确实很难做出选择。

毕竟,苏云时一开始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苏云时在后面默默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禁不住将唇抿成一线:“格格说得对,这件事是我的错。但错已铸成,我就算再愧疚自责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理清事情的线索,这件事虽然主导的人是冯千秋,但是绝对不能忽视QS公司在背后的力量,冯千秋和刘江帆想要的是掌门明王之位,那么,QS公司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叶颜对苏云时的直接认错有些意外,但是很快接受,与他一起分析起来:“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伎乐俑还有我们所猜测的,那个神秘的隋唐古墓。”

李越霆见苏云时不说话,于是开口做总结:“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第一,QS公司的目的,应该是古墓,更确切地说,很有可能是墓中的文物,这个墓跟唐代金银器,还有伎乐俑,以及陈昭、范致国等六个人和他们手中的密码,到底有什么联系?第二,冯千秋设下的‘倾天局’,我想四位富商之死只是一部分,接下来,应该还有更大的篇章在等着我们,他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第三,保险箱在哪儿?里面到底放着什么?解决了这三个问题,我们才有可能阻止冯千秋和QS公司的阴谋。”

苏云时打开电脑,接上他刚刚从别墅那台电脑上拆下来的硬盘,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的字符,一边补充:“还有一点,陈昭、范致国以及其他四位富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李越霆一手揉着下巴,看似放弃了思考,而是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苏云时目光飞快地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档案上移动,竭力不漏掉任何一条有用的信息。

叶颜盯着手机里那张伎乐俑的照片,仿佛在有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当中,那些乐俑化为载歌载舞,栩栩动人的乐女,正在演出一场悠然动人,但扑朔迷离的盛世歌舞。

车子在灯火通明的路上飞快疾驰,夜色寂静如水,无尽黑暗笼罩大地。

然而,他们从未放弃与黑暗抗争。

因为他们知道,既然身在局中,那么只有破局,才是唯一的出路。

第三章 流转去脉心未明

第二天一早,李越霆就组织小分队浩浩荡荡从长春出发,先开车走高速到沈阳,然后从桃仙机场直接飞澳门。

叶颜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打法,估计冯先生从昨晚开始就守在机场等着堵人,然而他们却悠哉地看了一路东北平原的浩荡风光。

头等舱只有他们三个乘客,让李越霆总有种包机出游的错觉。

漂亮的空姐显然对这两位款式完全不同的帅哥格外感兴趣,一会儿送饮料一会儿送点心,十分殷勤,这让李越霆越发绅士起来,声音低醇,态度和善,笑容满面,然而却藏不住一身骄傲,那感觉就跟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分分钟就要把自己的尾巴来回抖一圈,只为博美人一笑。

相比起他来,苏云时就淡定得多了,他对空姐们的示好完全视而不见,因为飞机一起飞,他就闭上眼睛开始补眠,之后就再也没有睁过眼。

李越霆一手端着咖啡,一边侧头低声跟叶颜商讨接下来的计划。李乐婷成功从保安公司经理那里打听到范致国跟人见面的时间地点,在澳门要谈点事情,上档次的场面不是赌场,就是游轮,显然李越霆比较庆幸对方选的是游轮,要是赌场,可能想要混进去要麻烦很多。

上游轮也很有趣,李越霆眉飞色舞地畅想:“我是不是应该买套新西装?TomFord的这季新款怎么样,我想买很久了哎!”

苏云时睁开眼睛,侧目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如水:“扮个厨子,买西装干嘛?”

叶颜忍不住笑出声来,要说这世界上谁最能拆李越霆的台,非苏云时莫属了。

李越霆把眉头一皱:“凭什么又是我扮厨子?格格你评评理,咱们几个人里头,到底谁厨艺最好?”

叶颜原本想要实话实说,但是转念一想,李越霆这是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往下跳啊,在他和苏云时当中,明显还是腹黑的小苏先生更不能得罪,于是她假装迟疑了一下,却把目光投向苏云时,等着他出来继续插刀,顺便帮自己解围。

苏云时默默把电脑打开,一边说:“我厨艺好,跟我要扮厨子,没有任何关系。金冉厨艺也很好,不然你让他扮厨子?”

李越霆顿时无言以对,让金冉扮厨子,估计自家宝贝妹妹能把厨房直接拆了吧?

他默默咽下一肚子苦水:“为什么一定要扮厨子?难道上游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叶颜想了想:“有是有,但是如果要掩饰身份混上船的话,还是扮点什么比较好,应聘厨子会比较容易吧?或者洗碗工也行啊!”

李越霆觉得胸口顿时又是砰砰两枪,苏云时也跟着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去应聘荷官。”

叶颜忍不住扶额:“冯先生认识你,你就别扮了,直接上船藏起来,别让他看见就好了。”

三个人一番讨论,最后决定金冉跟李乐婷假扮游客上船策应,叶颜以某位土大款千金的名义,高价雇几个保镖,然后苏云时混在保镖的队伍里一起上船,至于李越霆,他是扮成大厨还是扮成洗碗工,就随他心情了。

奥利安娜公主号是一艘五星级豪华游轮,从澳门出港,在海上环游一圈,三天两夜。船上除了各种娱乐博彩设施,还有酒吧和高级西餐厅,以及极度奢侈的总统套房,当然,李越霆是肯定住不上的,他最多就是在餐厅的后厨偷吃两片刚切好的烧鹅。

叶颜在李乐婷的建议和帮助下,成功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暴发户家的富二代,项链上的大颗宝石亮闪闪,恨不得在十个手指头上都套上宝石戒指,妆容浓重,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抡拳头把眼睛给打肿了。

苏云时一上船就躲起来了,他并不适合留在明处,藏在暗处的黑客,就像是一场战争中的狙击手,悄无声息,沉默肃穆,但是却能在顷刻之间掌控生死,长枪一划,八百米无人区。

李越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邋遢的穷屌丝,他演戏的功力出神入化,几乎是演什么像什么。逼真的扮相,导致当天晚上他在餐厅里跟叶颜擦肩而过的时候,叶颜竟然完全没认出他来!

“网络正常,金冉,画面清楚吗?”

苏云时轻而易举地接进了船上监控系统的主控制网络,把画面传送到房间里,金冉把笔记本电脑横在膝盖上,飞快地调出各个画面检查,一边评价:“嗯,这组摄像头的像素不错,挺清楚的。”

李乐婷幸福地在床上打滚,床垫子又柔又软,是她的最爱,金冉随手扔了根削好的甘蔗过去,她接了就捧在手里“咔嚓咔嚓”地啃着。

“我想乖乖了,也不知道最近它瘦了没有。”

李乐婷把甘蔗嚼成渣吐出来,一边念叨,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家亲爱的儿子了。

“我觉得它瘦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爷爷不把它喂成肥猪才怪!”

叶颜笑语盈盈地接话,她此刻正在甲板上的露天餐厅吃榴莲蛋糕,顺便盯梢范致国。

范致国坐在靠甲板的那张桌子旁喝咖啡,身后站着四个高壮的黑衣保镖,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叶颜距离他并不远,她身后也跟着四个保镖,不过站得比较远。两个人坐着,一堆人站着,那场面还真是挺搞笑的。

范致国喝完咖啡,起身离开,带着一小队保镖从叶颜面前经过,因为这风格实在太过类似,于是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叶颜那一刻正巧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于是嫣然一笑,笑容娇美动人,范致国一愣,与她点头示意,然后匆匆走了。

叶颜一手掩着嘴轻声低语:“他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保龄球馆。”

金冉拍拍床,招呼李乐婷:“我教你打保龄球怎么样?”

李乐婷一脸兴奋:“好啊好啊!”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出门去保龄球馆,继续盯梢范致国。叶颜用手机翻了翻游轮上的行程,晚上有个假面舞会,她暗自小声嘟囔着,“不知道范致国会不会去啊?”

苏云时的声音低低响起,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听起来十分安静:“他应该会去,我听到他的保镖在对讲频道里说,晚上会安排两个人便装去舞会保护他。”

“那正好,想办法找个机会把他弄过来灌醉,套套话,最好能混到他身边,让他带我们去跟冯先生交易。”

李越霆兴致勃勃地插话,间隙传来潺潺水声,听起来他似乎是在刷碗。

李乐婷和金冉肩并肩往球馆的方向走,半开玩笑地提议:“那还不容易,把他找个地儿关起来,打一顿,等他全都招了再放出来不就行了?”

苏云时皱了皱眉:“我总感觉这件事有点奇怪。”

叶颜继续坐在那儿吃蛋糕:“哪里奇怪?”

李越霆关了水龙头,抖掉手上的水珠:“哪里都奇怪,范致国冒着生命危险跑来跟人见面,冯先生到现在为止还没露面,见面的时间定在明天中午,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选了这艘船?”

叶颜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碟子和叉子哗啦啦直响,幸好旁边没人,才没引起注意,倒是把保镖吓了一大跳,叶颜抬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见他们都没上前,于是压低声音又说:“明天中午,游轮会开到哪儿?”

频道里一片安静,苏云时低头哗啦哗啦打字,很快给出答案:“临近公海海域。”

李乐婷拉着金冉的手走进保龄球馆,果然看到范致国一个人在那里挥汗如雨地打球。

金冉脚步停了停,忽然冒出一句:“公海海域,这个词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叶颜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港片里都这么说,船开到公海海域,杀了人没人管。”

“什么片?好看吗?”

李越霆提问的重点完全错误,一边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他穿着最廉价的白色T恤和藏蓝色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跟鸟窝差不多。这个打扮,再加上他稍稍修了一下五官,于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完全是个生活不得志的屌丝形象。他顺手从盆里抽出根洗好的黄瓜咬在嘴里,晃晃悠悠往外走,跟对面的厨子打招呼,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意思是厨房太热,他出去甲板上透口气,抽根烟就回来。

苏云时合上电脑:“我查了登船乘客名单,当中没有冯千秋,估计用的也是化名。”

李越霆咔嚓咔嚓嚼着黄瓜,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吹风,眯着眼睛往海上看去:“这年头,谁出来行走江湖用真名啊?”

“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云时抬手按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重,他这两天的心脏总是不太舒服,幸好药一直带在身上。

李越霆把黄瓜吃完,拍了拍前襟上的水,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却不抽,眼神深邃,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把人骗上船杀人灭口,好像有点…呃,大材小用?不对不对,大失所望?”

叶颜只觉得黑线挂了满脸,李越霆最近一定是成语字典看多了:“你想说,大费周章?”

李越霆弹了一下烟灰,眼神挺诚恳的,只不过叶颜此刻看不见:“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苏云时默默吐槽一句“完全词不达意”,然后表示了赞同:“从之前几个富商的遭遇看,确实这次他们对范致国,把事情搞得有点复杂了。如果只是要杀人灭口,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劲?”

李越霆说:“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阴谋阳谋?”

叶颜特真诚地回答:“这个真不知道。”

李越霆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头绪,于是又说:“谁把范致国的资料再发我一份,我再研究研究。”

苏云时大手一挥,直接把一份简单扼要的资料发到了他的微信上,李越霆把烟掐掉,拿着手机边走边看,范致国改过名字,而且资料不全,因为那时候电子档案还没那么发达,所以很多事情,尤其是他们非常想知道的从前那部分,都是空缺着的。

“生平资料、兴趣爱好、家庭住址、股票不动产、就医记录…”李越霆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嘟囔着,苏云时和金冉两个黑客联手,基本上快要把范致国的老底都掀了。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李越霆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的第六感向来十分灵敏,可是这一次,他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好几次,硬是找不到破绽在什么地方。

既然如此,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目前来看,他们最为重要的任务是晚上的舞会,要想办法控制住范致国,并且将他保护起来。

晚上的舞会在游轮的甲板上举行,露天游泳池旁排开一字长桌,上面堆放着精美餐点和水果。李乐婷和金冉一组,在叶颜周围活动,随时瞭望并向她通报情况。苏云时仍旧躲在暗处总控一切。李越霆换上了服务员的白衬衫黑马甲以及银色面具,端着装了香槟和果汁的黑色托盘,在现场四处游荡。

“范致国喜欢收藏围棋,格格,我在你房间的保险箱里放了两颗云子,图片刚发到你微信上。他一定会感兴趣,到时候你就找机会,邀请他到你房间里去坐坐。”

苏云时慢条斯理地说,叶颜看了一眼刚收到的图片,一黑一白两颗温润的云子摆在湛蓝色锦盒里,色泽明亮动人,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范致国酒量不行,估计有个三五杯红酒下肚,应该就可以套话了吧?”

李越霆对叶颜的酒量十分有信心,虽然她平时很不喜欢喝酒,但是事实证明,从小就跟着爷爷品茅台、尝杜康的叶颜,基本上可以凭真本事灌倒两个李越霆。

第一次得知这个真相的李越霆当时脑海中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萧十一郎》里的风四娘,永远喝着最烈的酒,笑容明媚动人,爽朗又不失温柔。

假如活在古代的话,叶颜也一定是那样一个恣意潇洒的侠女吧?

叶颜完全没把喝酒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应付上来搭讪的路人甲乙丙丁,然后慢慢往范致国的方向移动。

金冉和李乐婷手挽手在一旁分吃一个布丁,看似秀恩爱,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叶颜周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金冉的手中还握着手机,他随时监视着游轮的航行路线,另外,他还接入游轮保安的对讲频道,可以及时获得船上的各种动向。

李越霆在人群中穿行,不经意间目光已经环视一圈,冯千秋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露过面。

他心念一动,背过身低声问苏云时:“你能检索一下船上的乘客名单吗?”

苏云时立刻回复:“怎么检索?”

李越霆想了想答道:“拥有单独的套房,年龄40岁以上,亚裔,没有女伴。”

苏云时抬手在键盘上敲击关键字,他们上船之前已经弄到了乘客名单,但是并没有在当中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

很快苏云时回复给他一个明确的结果,李越霆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范致国,他正在与叶颜交谈。叶颜把手机递过去,似乎是在给他看云子的照片,范致国果然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色,连声追问起这两枚云子的来历。

“《徐霞客游记》中记载,棋子出云南,以永昌者为上。云南盛产玛瑙和琥珀,用这两种材料制作成的云子晶莹剔透,白子微带翠绿,黑子厚重,最正宗的云子产于明代,如今传世的只有一副半。”

叶颜侃侃而谈,却在最为关键处欲言又止,给范致国留下无尽想象的空间。

实际上苏云时给她的这对云子是仿制的,只不过他的手艺精妙,如果不仔细分辨,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叶颜开始有点理解苏云时的师傅当时的顾虑,如此精湛的技艺,假如再得到那套工具,恐怕会引来更多如同冯千秋那样不安好心的人的觊觎吧!

范致国的脸被一副国王面具挡去了大半,露在外面的眼睛放着光,就像是狮子看到了猎物一样。

叶颜随手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故意笑着转移话题:“可惜啊,我只弄到了两枚而已。”

“两枚足矣,这两枚,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范致国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于是对叶颜的态度也越发礼貌:“冒昧地问一句,这两枚云子,何小姐有转手的打算吗?”

叶颜歪着头,装出一副不怎么懂的模样:“真的那么值钱吗?我是在国外一个小拍卖会上淘回来的,老外不懂,才花了三万八千欧元,听范先生这么一说,这钱我倒是花得很合算了?”

苏云时盯着李越霆要他检索的乘客资料沉默了半天,忽然抬手关掉耳机,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你在哪里?”

谁也没有留意苏云时此时此刻的沉默,对于他们来说,他平时多数时间也都是这样沉默着。苏云时悄无声息地把自己藏在暗处,低声与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几句话,最后又道:“好吧,那就这么办吧!”

他挂断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非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走出那一步。

这边范致国和叶颜的对话还在继续,话题都是关于那两枚云子的,叶颜把“欲擒故纵”这个策略发挥到了极致,一边转移话题,一边不时吊一吊对方的胃口。范致国则一心想要把这个难得一见的藏品弄到手,所以言语间对叶颜十分讨好。

叶颜端着一杯香槟,范致国手中的杯子空了,恰好有服务员走过来,托盘中装着刚倒好的果汁,叶颜见范致国的目光已经飘了过去,为了礼貌,于是主动帮他接过杯子,换了一杯果汁递给他。

范致国朝她礼貌地一笑:“谢谢。”

说着举杯示意,虽然只是果汁,但是礼节总是要有的,叶颜于是举杯与他相碰,仪态优雅地喝了一小口香槟。范致国可能是有点渴了,一口气喝了半杯果汁,放下杯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送果汁的服务员很快端着托盘消失在人群中,乐曲声响起,男男女女各自邀约共舞,叶颜和范致国都没兴趣跳舞,仍是站在一旁聊天。

李越霆目光环视,仍是保持着随时戒备的状态:“金冉,婷婷,你们那里有什么异常吗?”

金冉和李乐婷各自确认回复,一切平静,没有异常。

苏云时仍然没有出声,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舞会进行得非常顺利,一开始现场DJ放的是优雅的华尔兹,大家表现得都比较矜持,后来气氛越来越热闹,天也越来越黑,夜空中繁星点点,灯红酒绿,不知道什么时候乐曲也跟着High了起来,炫动的节奏让人忍不住跟着想要扭动身体起舞。

狂欢的时间已经到来。

叶颜趁机邀请范致国到自己房间去观赏那两枚云子,范致国心中正盼着如此,立刻一口答应了,两人各自带着保镖,穿过人群,沿着甲板边缘慢慢往客舱走去。

苏云时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有眼前电脑的屏幕是亮着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沧桑惨白,他紧盯着监控摄像画面,目光一动不动,忽然在触及到某一点的时候,顿时一停!

是他错了!

他们竟然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与此同时,李越霆放下手中已经全是空杯子的托盘,重新端起补充了新鲜果汁的托盘,微酸甘香的味道让他一愣,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张全英文的记录单来!

他竟然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