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姑娘并没有打算下车,而是帅气地抬手按了个开关,把车的顶棚给敞开了。

“嘿!大叔!需要帮忙吗?”

小姑娘扬起戴着蛤蟆镜的脸,嘴角弯出友善的笑意。

李越霆被她这一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大叔”给彻底喊奓了毛,把头一歪,指着自己问:“你在喊我?”

小姑娘很诚恳地点点头:“就是喊你啊,大叔。”

李越霆抖着嘴角,把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然而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她绝对不可能是路过的,所以还是尽量忍住了怒气,做出和蔼的表情:“小美女啊我问你,你看我长得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大叔呢?”

小姑娘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大叔你虽然长得挺年轻,不过,你应该是七零后吧?”

李越霆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听对方提起这个心中顿时觉得不妙,只是没来得及开口打断,小姑娘已经指着自己特淡定地说:“我,九零后。”

然后她将双手一摊:“所以啊,不喊你‘大叔’喊什么?”

李越霆只觉得脑子里埋了一吨炸药,点了火“轰”的一声炸了个彻底,他终于理解网上大家经常说的那个“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是什么意思了。

还能一起愉快地聊天吗?

李越霆本来决定立刻闪人,后来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对,既然对方都送上门来了,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他于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靠过去趴在车窗上问:“美人想帮我什么忙?”

小姑娘神秘兮兮地一笑:“我能帮你找到你现在最想找到的人。”

他现在最想找的人无疑只有叶颜。

李越霆搭在车窗上的手骤然收紧,青筋暴起,他压低了声线说话依旧藏不住滚滚杀气:“你什么意思?”

小姑娘帅气地抬起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语气颇为挑衅:“跟我走?敢不敢?”

李越霆扬眉冷笑,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凶神恶煞的他都没害怕过,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他朝她扬了扬下巴:“当然!”

话音刚落,他直接单手撑在车窗上,用力向上一纵,整个人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直接翻过车窗跳了进去!

他稳稳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转头发现身边的小美人已经看呆了,于是非常得意地朝她耸了耸肩。

小姑娘直接开着敞篷车在滨海公路上飙高速,一边很开心地问:“你不想问我点儿什么吗?”

李越霆一手扶在车窗上,扬着头吹风:“我该问点儿什么?”

小姑娘指指他的脸:“大叔你不闷吗?你的口罩是租来的吗?还是你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李越霆觉得头有点疼,额角一跳一跳的,他用商量的语气跟小姑娘说:“我说美人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你不叫我大叔,我就摘下口罩,行不行?”

小姑娘把头一歪:“好的呀,大叔。”

李越霆觉得自己被她彻底打败了,只能故作帅气地一把扯下口罩,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被灌了一肚子风,呛得直咳嗽。

小姑娘忍笑忍得很辛苦,只能用力捶着方向盘。

李越霆赶紧把自己理顺了气,重新装出一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转移话题:“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

小姑娘拍拍手腕:“你要找的人戴了一只玉镯子。”

李越霆眼神顿时变了,知道对方确实指的是叶颜,他的神情也跟着警觉起来:“你到底是谁?”

小姑娘笑着自我介绍:“我姓柳,你叫我青青就好。”

李越霆在脑海中把这个名字过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柳青青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别想了,你不认识我,想破脑袋也没用!”

李越霆此刻心中更关心叶颜的安危,于是问:“她还好吗?”

柳青青笑着回答:“你放心,她没受伤。”

李越霆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柳青青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她?”

李越霆一口气又没喘匀,弯下腰连连咳嗽,一边摆手:“哪有哪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哦,那就是没有了,”柳青青耸了耸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了,这句是叶姐姐让我问你的。”

李越霆觉得胸口上又中了一箭:“不是吧?你骗我是不是?”

柳青青笑着说:“对啊,是骗你的。”

李越霆这才放心下来,把手朝着柳青青一伸:“美人,手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柳青青随手指了指:“前面的格子里有手机。”

李越霆立刻拿出手机给李乐婷打了个电话,对方听见他的声音很是开心:“哥!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李越霆心里暖洋洋的,于是答道:“我没事。我先去见叶颜,原来住的地方不能去了,明天在香港的别墅会合吧!还有,我的手机坏了,帮我准备一部新的。”

李乐婷欢乐地应了句:“好咧!”

金冉的声音跟过来:“小白老板找不到你,所以电话打到婷婷这儿来了。”

他的声音到这里忽然停了停,接着又说:“你方便的时候给她回个电话吧!”

李越霆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明白金冉其实没把话说全,是看他用了陌生的电话号码,害怕他身边有外人。

柳青青对此毫不关心,认真地开车,李越霆挂掉电话,看着她被笼罩在阳光下的侧脸,心中充满疑问。

她突然出现,却叫叶颜“叶姐姐”,能让叶颜透露真实姓名的人,应该是可靠的,但是来历实在是太过神秘,让他心里总保持着一点戒备。

柳青青一路上并不多话,她把车直接开到了码头的停车场,停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边,然后下车走到车门旁边,抬手敲了敲车窗。

李越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下车跟上她,结果上下一打量把自己吓了一跳。

柳青青身材高挑,虽然穿着一双球鞋,但是足足有一米七五的模样,站在李越霆面前竟然也不显得矮。

李越霆很郁闷地后退了一步,站定。

摸着下巴看着柳青青的背影,摇着头嘀咕:“啧啧啧啧,怎么这么高?”

车门这时候开了,一身运动装的叶颜跳下车,她把一头长发全都盘起来,素颜,戴着一副茶色的眼镜,看起来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李越霆先是愣了个神,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叶颜拥进怀里。

叶颜冷不防就被他抱了个正着,吓了一跳,没等她挣扎,李越霆用力收了手臂,靠在她耳边说:“幸好你没事。”

柳青青在一旁捂着嘴巴笑,叶颜险些沉醉在他温柔的声线当中,愣了半天才意识到有人在旁边看着,所以爽朗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肩膀使劲回抱了他一下,然后将他推开,笑着说:“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那是经历过生死患难之后同伴之间的拥抱,李越霆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起叶颜的眼镜来。

叶颜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到驾驶室跟司机道了声谢,柳青青走到叶颜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叫了声“叶姐姐”。

叶颜朝她亲昵地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码头的方向,对李越霆说:“走吧,不是要去香港吗?”

李越霆扫了一眼她的背包,问:“东西都带齐了?”

叶颜朝着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镜看,心领神会地说:“我跳车的时候把隐形眼镜弄丢了,时间太赶,实在来不及配。”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李越霆还是听得胆战心惊。

叶颜在车子刚开进码头的时候,偷偷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子,趁着对方不注意,打晕了一个看守她的人,然后拉开车门直接跳了车。

对方发现她逃跑,立刻开出两辆车在码头里围追她,她借着废弃的集装箱躲闪,趁乱抢了一辆车想跑,没想到竟然不小心就撞了,她开的那一辆翻进了海里,另一辆直接撞在堤坝旁边起火爆炸了。

不过好在叶颜反应快,翻车的那一瞬间她直接把车门推开了,整个人借着翻车的力道就飞了出去!她落水的位置水不深,所以很快就浮了上来,为了躲避那些人,她悄悄往旁边游了一段距离,躲在水中藏了一会儿,趁着他们一团乱的时候,才小心地爬上来。

她全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突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柳青青戴着蛤蟆镜,双手叉腰,笑盈盈地站在那儿问:“嘿!需要帮忙吗?”

叶颜于是上了柳青青事先安排好的车,那辆车送她回酒店洗澡换衣服和收拾行李,然后带她到码头跟李越霆会面。

李越霆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柳青青,露出友善的笑容,很诚恳地朝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救了她。”

柳青青坦然伸手与他握手,李越霆的掌心很热,沉稳有力,握住她的手指,停留片刻就又松开。

柳青青看着他脸上平静如常的表情,却主动开口引起话题:“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越霆回给她一个不知所以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失望?”

叶颜将双手交叠在一起,她已经猜出了李越霆的用意,这两人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事情,似乎并不像他们预料的那样。

她缓缓地开口解释,话却是对柳青青说的:“因为你的手上没有茧子。”

柳青青很无辜地看叶颜:“我看起来这么像坏人吗?”

李越霆摇摇头:“抱歉,情况特殊,我们不确定你的身份,没办法百分之百相信你。”

叶颜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的手上没有茧子,也没有细小的伤痕,这么看你应该不是千门的人。”

柳青青将手摊开给李越霆看,笑容意味深长:“看来关于千门的事情,你们知道的还不少啊!”

李越霆笑着回了一句:“大家都差不多。”

柳青青摇摇头:“还差得远呢!”

李越霆猜不透她这话的意思,叶颜刚想再问,柳青青抬手朝他们摇了摇:“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朝着李越霆挤了挤眼睛,笑道:“大叔,你刚刚在车上跟我说的话,我会暂时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叶姐姐哦!”

叶颜疑惑地看向李越霆,李越霆第一次对美人毫无怜惜的意思,此刻满心崩溃,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古灵精怪的柳青青。

李越霆趁着叶颜还没开口提问,立刻若无其事地开始转移话题:“呀,我们买几点钟的船票啊?对了格格你吃过饭没有,我肚子有点饿了…”

叶颜淡定地捏着手指,指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李越霆两眼望天,手指伸进口袋里摸索出几枚硬币,在掌心晃荡着:“我去买蛋挞,你吃不吃?”

叶颜眯着眼投过来一道杀气:“快说!”

李越霆把硬币摇得哗啦啦响,憋着嘴很委屈的样子:“那小丫头明明就是胡说八道,你也信啊!”

叶颜忍不住破涕为笑,有的时候逗逗李越霆其实也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李越霆顿时松了一口气,叶颜要是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可真是编不出瞎话来糊弄了。

叶颜翻出护照,抬手戳戳李越霆的胳膊,示意他把护照拿出来:“买一点四十五的船票,行吗?”

李越霆点头表示同意,叶颜在安排这方面向来都很得当,他们还来得及去吃个午饭。

从澳门到香港走水路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李越霆和叶颜都很疲惫,各自靠在一边休息,不知不觉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船快要靠岸的时候,李越霆先醒了,但他没敢动弹,因为他发现叶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自己肩头,沉甸甸的。

叶颜睡得很熟,素净的脸上有藏不住的疲倦,李越霆呼吸一滞,连喘气都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美人的休息。

他把下巴微微侧过去,安静地凝望叶颜的睡容。

那一瞬间,明明周遭都是繁华喧闹,但李越霆却觉得自己心中万籁寂静,仿佛有一条潺潺溪水,蜿蜒地从山间流过。

假如真的有一天,他可以远离那些阴谋诡计,与红颜知己这样静静相依,那该是多么悠闲惬意的事情啊!

李越霆在心中无限美好地想象着。

叶颜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眼珠慢慢转动,似乎是要醒来了。

李越霆仿佛触电一样地闭上眼,平缓呼吸,继续装出熟睡的样子。

叶颜睡意未消,满面飞霞,懒懒地望了李越霆一眼,目光一震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不敢妄动,慢慢地从李越霆身上挪开,靠在了另外一边。

李越霆这才象征性地动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起来是刚刚被动静吵醒的。

“快到了啊?”

李越霆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声音又低又沉,如同掩藏在丝丝烟尘背后,却格外撩人。

叶颜睁开眼,扭头看了看窗外,码头已经近在咫尺,两人都假装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叶颜开始整理行李,李越霆拿了叶颜的手机来用,低头摆弄。

停车场里已经有车在那里等着,是来接他们的。

香港是李越霆的大本营,他基本上到了这里就如鱼得水,说着流利的粤语向司机道谢,抽出钱包给的小费都是美元,那个悠闲又优雅的劲儿,看得叶颜一愣一愣的。

“我约了婷婷和金冉在半山的别墅见面。”

李越霆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手机,叶颜把背包扔进后备箱,兴高采烈地问:“你在半山还有别墅?我记得我们上次来香港住的还是酒店呢!”

李越霆彬彬有礼地为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颜坐进副驾驶座,李越霆亲自开车,他笑着解释:“最近公司股票涨了不少,反正我也要经常来香港,买来度假也挺不错的。”

叶颜对李越霆大手大脚花钱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苏云时说过,他有钱。

想起苏云时,倒是冲散了她脑海中其他的念头,李越霆半天都没提起苏云时,刚才她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这才是最有问题的。

只是李越霆不说,她也不太好问出口。

她咬着嘴唇思前想后,李越霆开车间隙瞥了一眼叶颜,见她满脸都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于是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叶颜摸着下巴望天:“我在想,你刚刚到底跟柳青青说了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李越霆正沿着滨海公路开车,眼前一黑,差点把车拐进海里去:“这个、这个…”

叶颜挑挑眉:“你真的跟她说过什么吧?”

李越霆的手摸索着方向盘,很为难的样子:“这个吧…其实…其实是个误会。”

叶颜歪着头,一手托腮看他:“其实,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可以不问。”

李越霆脸上一热,他不是不敢说,而是不好意思:“这件事嘛,我还没想好…哦不是,是时机还没到,等时机到了,我肯定告诉你,行不行?”

叶颜爽朗一笑,回答:“好啊!”

李越霆躲着叶颜,偷偷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叶颜没等他一口气缓过来,接着又问:“那现在,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想要告诉我的?”

李越霆闭了闭眼,叶颜是何等聪明的人,这么明显的破绽,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他问:“我没打算瞒着你,只不过,这件事我自己也没想明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叶颜看得出他的困惑,安慰似的拍拍李越霆的肩膀:“小苏…他现在没事吧?”

现在车里没有外人,李越霆也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整个人都垮下来:“我也不知道这算是有事还是没事…唉!”

“你和小苏吵架了?”

叶颜看李越霆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知道他们俩向来的关系,能让李越霆这么为难,看来苏云时真是把他气得不轻。

“算起来,我和小苏认识也有六年多了吧?”

李越霆答非所问,滨海公路的车不多,他开车开得轻松,不用动脑子,思绪跟着也就飘得远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巴黎,我去跟几个法国佬谈生意,结果被他们放了鸽子,我实在闲得无聊,就跑上街去买领带…”

叶颜清了清嗓子:“咳咳…麻烦请说重点。”

李越霆笑得很是无赖:“我说的就是重点。我记得当初那两条领带,是那一季的新款,有两个款式,红色和银色,你猜…”

叶颜的神情有些无奈,但还是一针见血地猜中了结果:“你买了红色的,小苏碰巧挑了银色的,是吗?”

李越霆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称赞道:“聪明!”

他们的车子一路往山间驶去,下午灿烂的阳光照在路上,将一切都蒙上了暖融融的金色,回忆在时光里缓缓发酵,如同拢不起,但又始终散不开的烟尘。

巴黎是个浪漫而奢靡的城市,人人享受自由的空气,生活慵懒,享受午后的阳光与咖啡显然比工作更重要。

这一切让刚刚在香港度过三周的李越霆十分不适应,他原本是来这里洽谈一桩生意合作的,但是主管项目的那位法国大叔偏巧休假去了,他闲得无聊,正好遇上一场拍卖会,于是就跑去看热闹。

他新买了一条酒红色条纹领带搭配黑色西装,笔挺优雅,英俊的华裔面孔在一群白种人当中,更是显得尤为出众。在场的年轻女士们频频向他微笑问候,这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浓,挺胸颔首,如同一只骄傲地快要开了屏的孔雀。

这种酒店里的普通拍卖会不过是上流社会用来打发时间的社交活动,拍卖的多数也都是些小玩意儿,李越霆随手翻着拍品介绍,视线里忽然掠过一抹银灰流影,以他的记忆力,立刻就认出那是他下午在店里看到的那条领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云时,与他一样高挺的身形,但是偏瘦,头发微黄柔软,一身白色西装让他在铺天盖地的黑灰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去参加拍卖会,完全是李越霆一时兴起。

他的父亲一直在国外做“文物生意”,说白了就是把国内的文物运到境外出售或者拍卖,从中赚取巨额差价。他对父亲的这种行为十分抗拒,只是数次反对都没能阻止得了这位固执而自大的老爷子,他一气之下远走香港,在东南亚一带做起贸易来。

对于文物古玩,他自小见了不少,也学了不少,除了缺少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熏陶之外,眼界和鉴定的本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的。所以他一路都在看热闹,看有人被蒙了争抢一副赝品字画,看他们把清代的玩意儿说成是明代的,看一群贵妇讨论珐琅彩和青花瓷的区别,虽然脸上十分平静,但是心里都要乐开了花。

拍卖会分上下半场进行,中途休息二十分钟,场外准备了精致的点心和咖啡招待各位客人,李越霆兴致勃勃地咬着一块曲奇,跟几位年轻的女士热烈地讨论着十八种不同产地和口味的咖啡。他年轻时也曾经环游世界,见多识广,他们用的是英文,李越霆的英文带着地道的旧金山口音,听起来优雅而绅士,逗得女士们不时笑得花枝乱颤。

气氛原本十分融洽,但是这时候却有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从旁传来。

两个中年法国佬似乎是嫉妒李越霆如此深受女士欢迎,在另外一边酸溜溜地大声议论:“哦!中国人!”

“是的!无能的中国人!”

李越霆连理都没理他们,这种只会嘴炮的家伙,恐怕连欧洲的地界都没出过,就以为他们眼中看到的就是整个世界了。

他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就听到那两个法国佬继续酸溜溜地交谈,大概的意思是中国人都很穷,多数都是骗子信不过之类的。

李越霆朝他们歪头笑了一下,转头朝着女士们耸了耸肩,换上一口标准的法语,言语间很是不屑:“我以为,巴黎的男士们都是绅士,真可惜,我错了。”

他领口酒红色的领带在灯光下极其耀眼,远远的,一个隐在人群中的年轻身影侧过头来,就着凝望的动作,抿了一口手中杯子里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