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不是不该这样对我?”

“不该。”季子禾想也没想就点头。

“他是不是很过分?”

“过分。”

“那他过分在哪儿?”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一本正经才道,“不应当对你太凶。”

“对!”七夏泪痕未干,很是赞同。

她垂眸眨了几下眼睛,又抬起头,冷不丁问道:“那你说,如果我这样对你,你会喜欢我么?”

这句话刚出口,百里身形便微不可见地僵了一僵,侧目去看季子禾的反应,只见对方也是呆住,宛如石块,半晌没动。

“呃……”

这个问题着实令他为难,回答会也不是,回答不会也不是。季子禾内心挣扎纠结,最终还是决定沉默为好。

“你怎么不说话?”七夏着急地跺了跺脚,随之又泄气,“果然,你也不会喜欢我……怪不得他不喜欢我。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也不是……”不欲让她失落,季子禾忙开口,“其实你……你挺好的。”

七夏反问:“我好,那他怎么不喜欢我呢?”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头疼难当,脑中忽灵光一现,岔开话题:“那他这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吗?”

七夏被他问住,愣了好久,眼中又渐渐浮起泪花,带着哭腔摇头道:

“我……我当然很讨厌他这样对我,有时候不想再跟着他了……可我……可我……”

她泪流满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可我还是喜欢他……我该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我觉得自己没有救了……”

听到此处,百里微微一怔,不自觉背过身。

“不哭不哭。”季子禾拍拍她肩膀,他亦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女子,说她痴情,她却也不傻,在江南遍地矜持温婉的姑娘中,真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这不是你的错,也没有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感情是源于人内心的,不只是你,谁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它既然在了,那么就让它好端端的存在,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也不必去想不必去管,或许某一天,忽然就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那个时候没准儿就不喜欢他了呢?”

七夏皱着眉听完,若有所思。

“怎么?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感觉很有道理,可就是不太能懂。”

季子禾无奈地耸了耸肩,想着怎么同她解释比较妥当,视线一转却见前面有人站着。

他微微一笑:“你瞧,那不是百里么?寻你来了。”

“真的?”七夏擦干眼泪,果然看得他在。

百里朝季子禾看了一眼,这才向她颔了颔首。

“百……”七夏刚要过去,突然又止住步子,气恼道,“我才不要跟他一起!”

“行了,人家特意来找你的。”季子禾感到好笑,“你想想看,你不是说自己还喜欢他么?连你都不愿再坚持下去的话,你们俩之间就更无可能了。”

她眉头稍稍松开,心里莫名的委屈。

他温言催促道:“快去吧。”

看着七夏蔫头耷脑地向自己走过来,百里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将言语放缓和。

“好好的,你哭什么?”

她红着眼睛瞪他:“那你好好的,又跑什么?”

“我明明是用走的。”

“可你走比我跑还快啊!”七夏抿了一下嘴唇,别开脸去哽声道,“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百里骤然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你……你也不能……”

后半句话含糊不清,他极少见女人在自己面前哭,这会儿也不知如何应付,听了半天只觉头疼。

“你先别哭了,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七夏哀怨地抬起头:“难道不是么?”

他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这都算的话,想来你是没见过我欺负人。”

“我本来也没见过。”

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虽然句句顶嘴,百里也不与计较,有意无意又扫了扫季子禾,后者已经很识相的背过身,慢悠悠朝反方向走了。

“好了……你莫要哭了,哭久了眼睛可是会瞎的。”他不会安慰人,只能拿话吓唬她,“适才不是说要吃饭么?现在不饿了?”

其实折腾了那么久,七夏早已疲惫不堪,连哭都懒得,不过做做样子。

她抹了一下眼角,闷闷的点头。

“是有点饿。”

“好,那就先去吃饭。”

“哦……”

暗处等他俩走后,季子禾才不紧不慢走到方才七夏包饺子的那家酒楼前。门外支的摊子已经收起来了,里头食客也渐少许多,倒是那老板娘还在柜台后站着,念念有词地拨算盘。

“你说那对玉?”

听他问起,老板娘放下算盘笑道,“公子是之前那位姑娘的朋友?”

季子禾应了声是。

“真是不巧。”老板娘笑得别有深意,“玉被与她随行的公子带走了。”

“哦……”季子禾这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似笑非笑地朝她施了一礼,“既然如此,打搅了。”

已近戌时末刻,街上行人稀稀落落,但花灯犹在,远处高塔之后还炸开焰火,璀璨夺目,半边天幕皆被照亮。

七夏坐在馄饨摊子里,吃了一口就歪头去看天上。

“大家一定都去瞧烟花了,怪不得人这么少。”

见她情绪已然平复,仍旧是满脸笑颜,似乎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跟她人一样风风火火的。百里暗暗一叹,慢吞吞地开口:

“往后,你犯不着为这种事情哭,不值当。”

她低头喝汤,然后放下碗,认认真真地问道:“那你还会丢下我么?”

“我没有丢……”习惯性地想解释两句,但又发现这事自己的确不占理。百里默默吃着碗里的馄饨。

他不说话,七夏也倦倦的,不想说话,两个人一经沉默。

“有些事,你不要想当然。”他也不知说什么好,胡乱寻了个话题。

“就像前些天让你去找子尧一样,你若是不折回来,也不必白受罪。”

七夏心不在焉地应声:

“哦。”

嘴里没什么味道,吃什么都淡淡的。百里侧目在她脸上瞄了一眼,大约是哭太久,现下双目已经开始发肿,红通通的。

他心头不由一软,缓缓道:

“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没等你。”

七夏捏着筷子,放在齿间咬了一下,听他这样说,一肚子的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展颜笑起来:“其实我也没生你的气。”

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那快吃吧,时间不早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男主的洗白

本着反正都黑了不如让他一直黑下去吧呵呵哒的精神,

这可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写这么冷漠无情自带摒弃洗白技能的男主!从来没有过! 

好像还自带了渣属性?那就渣吧……

男配开启了无限妇女之友+心灵鸡汤的模式,从此以后将会是一个唱红脸的存在!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X用,因为他一辈子都不能上位的嘻嘻哒】

下集预告: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男主,你娘叫你该从冰箱上下来了……

20、【行在路上】 ...

七夕过后,在归云县里又住了三五日,直到七夏伤势好得差不多,三人才准备启程。

这次为了以防再风餐露宿,梅倾酒提早买好了马匹,至少得在夜晚来临前寻到落脚之处。

一大早用过饭,百里便付了房钱,领着七夏往外走,好在今天天气很好,若是不下雨,想必能在天黑前赶到水马驿。

出了客栈,门外三匹高头大马噗嗤噗嗤踢着蹄子,低头在吃草,不时甩着尾巴,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七夏站定,伸手认认真真数了一遍,回头对梅倾酒道:“怎么有三匹马?”

后者拍着马背,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反问道:“不然呢?难道我们这儿还有半个人么?”

七夏把手被在身后,对着他笑:“可我不会骑马啊。”

“什么?”他把眼睛一瞪,“你不会骑马?”单独在外时,极少带姑娘上路,梅倾酒只顾着挑马,潜意识里已然把七夏当男子看待,自没问过她会不会骑马。

不过她此一言,百里倒没觉多惊讶。

“废话,我是个姑娘家,平白无故,怎么会学骑马呢?”

梅倾酒抬手抚了抚马鬃,颇感遗憾地摇头:“可惜了,我这钱都付了,这会儿要退回去,只怕得亏几个子儿。”

听罢,百里却哼笑出声:“你还差那几个钱?”

“诶,这话怎么说,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啊。”

正当他感慨着要招呼小二前来牵马时,背后忽有人貌似惊讶地开口唤道:

“庄姑娘,百里公子……是你们啊。”

声音很是熟悉,不知为何,一听到百里却不自觉拧起眉来。

“小季。”相比之下,七夏反是十分高兴,远远地就招手笑,“怎么,你也要出城?”

小季?

这称呼可新鲜的很了。

梅倾酒颔首一望,眉毛即刻挑了起来,拿手肘捅了捅百里,悄声道:“喂,叫得有点腻啊。”

对方冷冷垂眸睇他:“关我何事。”话刚说完,转身绕到一旁,顺手牵了一匹马。

那边幌子之下,七夏还在和季子禾叨叨闲聊。似乎七夕过后,这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就变好了。

“上回听你说你们是去京城,恰好我也有事要办,不如顺路同行如何?”

“好啊!”她想都没想就点头,“当然好了。”

“喂喂喂——”梅倾酒蹭过来,手指在她肩上戳了两下,“你跟我们一块儿,那都是勉强才同意的,怎么你还敢自作主张带上他啊?”

“梅兄。”像是知晓他会为难一般,季子禾朝他施了一礼,“在下是想……你们多出的这一匹马,正巧我可以买下,也不必你再麻烦退回去。价格我原价照付便是。”

“那成那成。”一听说他要买马,梅倾酒即刻扯过缰绳来,笑眯眯递给他,满脸哥俩好的样子,“你能跟我们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了,这路上说说笑笑多热闹啊,是吧百里。”

然而后者已经翻身上马,并未搭理他。

“天色不早了。”季子禾把包袱一背,倒是替他说话,“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说的是,距离此地的驿站尚有一段距离,再不启程,中午怕是要在外吃饭了。”梅倾酒也爬上马背,将包袱随手挂在马脖子上。

眼见三个人都上了马,七夏在原地左右看了一圈,最终还是欢欢喜喜跑到百里跟前,仰起脸来看他。

“你载我好不好?”

“不载。”

回绝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七夏瘪着嘴垂下头,悻悻地后退了一步。

梅倾酒看的发笑,刚要说话,不想突然被人打断。

“庄姑娘。”季子禾抬手招呼她,“你过来吧,我带你。”

七夏为难地颔首去瞧百里,他表情仍旧淡淡的,虽说乞巧节跟她一起过,但在那之后他对自己还是爱答不理。

想想也觉得没趣,于是便抱着包袱挪开步子,撒足朝季子禾那边奔去。

余光见她当真走了,百里转过头,嘴唇微启,但最终也没道出一个字来,索性持了缰绳驱马向门外而行。

“诶、诶……”梅倾酒只顾看戏,一没留神见他走远,赶紧跟上,“你这样不好吧。”

百里目不斜视:“怎么不好?”

梅倾酒比他还着急:“人家七夏好歹是跟着你的,这平白蹦出个张三李四来,说不过去啊!”

“那又如何,我对她原本就没存那份意思。”

“真的?”他双目一虚,很是怀疑,“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我说你这人……”梅倾酒指着他,良久也搜刮不出言语,“得,随你便,到时候可别后悔。”

……

官道上车马稀少,尽管是为了赶路,但多少照顾七夏背上的伤,季子禾并未走得太疾,一段时间下来很快便落到最后面。

前头的梅倾酒和百里也因此放慢速度,不远不近的,恰到两人说话正好都能听见距离。以往因为百里素来不和七夏多言,梅倾酒又只是时不时插上两句,路上难免安静,这会儿他俩坐一块儿,谈得甚是欢畅,那话就没停过。

“你去京城作甚么?你家住在京城么?”

“算是吧,京城熟识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