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陆姳一乐。

平远侯的书房不可进,截止到目前为止,陆婧陆妩陆姈等是没人进到过这里的。不过有小欢喜在,看似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

“丫头,你给小欢喜穿的这是什么?”平远侯好兴致的询问。

“我小时候爱听说书先生说书,说书先生曾经讲过,北宋时有位轻功很好的武林高手在皇帝面前表演,皇帝说他就像御花园的猫一样灵敏,可以飞檐走壁,之后大家便以御猫来称呼他了。这御猫穿大红官袍,佩腰刀,很神气的,我特意给小欢喜做了这么一套,逗牠玩。”陆姳笑道。

小欢喜在桌上走了几个来回,开心的翻起跟头。

“牠会翻跟头哎,本事好大。”陆姳惊呼。

小猫居然会像模像样的翻跟头,陆姳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远侯叹气,“小欢喜,你把我的纸弄乱了……”

小欢喜生气,跟头也不翻了,气呼呼的面向窗户站着,用屁股对着平远侯的脸。

平远侯又好气又好笑。

陆姳颇为好奇,“祖父,咱们不哄牠,不和牠说话,看看牠怎么下台。”

小欢喜生了会气,见没人哄牠,赌气躲到砚屏后蹲着,尾巴无聊的晃来晃去。

平远侯给陆姳一本兵书让她打发时间,自己伏案处理公务。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脑袋自砚屏后探了出来。

陆姳偷眼望去,见牠那黑漆漆的眼神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心就软了,向牠张开双臂,“小欢喜过来,姐姐陪你玩。”

小欢喜委屈的低喵一声,跳到陆姳怀里,依偎在她胸前,别提多乖巧了。

“小欢喜什么话都能听懂,就像个小孩儿。”陆姳十分稀罕。

“可不是么。”提起小欢喜,平远侯非常的平易近人。

陆姳替小欢喜顺着毛,“祖父,扬景明的舅舅伍梓也被抓起来,对么?也不知案子审的如何了?祖父您把案子给我讲讲吧,我想知道伍梓和庆阳侯当初昧了我外祖父家多少财宝。”

“你还想要回来不成。”平远侯淡淡的道。

陆姳道:“岂止。我不光要把我外祖父的财宝要回来,还要把我外祖父的声誉一并要回来。我娘因为谢家的案子已经低调做人很多年了,身为长子媳妇,她在平远侯府连家也不敢管,一直称病躲避。她极少出门做客,除非陆家至亲,也极少有哪户人家敢邀请她。祖父,我娘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她不应该这样过一辈子。”

平远侯放下手中的笔,脸色发沉。

陆千奇一直站在旁边,方才陆姳和小欢喜玩耍的时候他心里不服气,看不上陆姳对祖父的谄媚逢迎,现在听陆姳居然想替谢家翻案,忍不住怒喝,“快别胡闹了!你非把整个陆家都拖到泥潭里去么?”

“你住口!”平远侯和陆姳异口同声。

陆千奇不把陆姳放在眼里,平远侯的命令却不敢不听,又气又急。

谢骜当年犯的那是多大的事啊,朝廷不追究谢夫人已经很好了,居然还敢翻案?异想天开啊。

平远侯缓缓的道:“皋兰一战,我大周损兵十万,先帝爱子虞王殿下再没能回到京城。十万精兵,虞王殿下,如此重大的失利,谁人敢提。”

陆姳神色郑重,“若先帝在世,自是无人敢提。”

言下之意,先帝已经驾崩,刘太后和少帝当政,对虞王的感情自然没那么深。

虞王生母凌妃,受不了痛失爱子的打击,在虞王阵亡的当年便病逝了。

平远侯道“你胸有成竹,是么?说说你的理由。”

陆姳伸出两根手指,“共有两点。第一,我外祖父留有遗书,禁止谢氏族人替他立嗣;第二,刘太后对庆阳侯刻骨的仇恨。”

平远侯疑惑,“刻骨的仇恨么?”

陆姳语气笃定,“对,刻骨的仇恨。祖父您肯定知道,之前庆阳侯多次被弹劾,刘太后多方回护,坚持认为庆阳侯无罪。庆阳侯在静县小城被抓了个正着,由此揭开的罪行罄竹难书,刘太后因此颜面扫地,自然恨庆阳侯入骨。”

真正的原因是那位星晨姑娘,但陆姳不能说,只能拿刘太后的性情说事了。刘太后确实好强、爱面子,这个理由倒也能站住脚。

陆姳接着说道:“只要找到我外祖父留下的遗书,谢骜的身份便不再是外祖父的嗣子,那么谢骜战败,与我外祖父有何相干呢?”

陆千奇一直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的插话,“真有遗书,也早叫伍梓、庆阳侯给烧了,到哪里去找?”

“外祖父留下的遗书是刻在玄铁战斧上的,怎么个烧法?”陆姳反问。

“玄铁战斧?”陆千奇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姳不耐烦,“你什么都不懂,老老实实站着,少添乱。”

一直在陆姳怀里乖乖不动的小欢喜弓起身子,凶狠的冲陆千奇喵喵叫。

小欢喜样子可爱,凶狠起来也不吓人,奶萌奶萌的,陆千奇自然不怕牠,但也怕被气得够呛。

连只猫都欺负他!

“丫头,你怎知是遗书是刻在玄铁战斧上的?”平远侯大奇,“这事连祖父都不知道,连你爹娘都没听说过,你从何得知?”

陆姳早就想好该怎么说了,一脸神秘的道:“祖父,我只告诉您一个人啊。”

平远侯会意,命令陆千奇,“陆千奇,出去。”

陆千奇忍气吞声的退出书房,站在寒风凛冽的院子里,笔直得像一棵树。

陆姳把小欢喜放下,让小欢喜出去玩,“小欢喜太聪明了,也不让牠听。祖父,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庆阳侯曾住在静县的客栈……”把庆阳侯住在鹿二郎、钱氏的客栈的事前前后后挑要紧的讲了讲,“……钱氏拿我当丫环使,命我往西楼送过热水,庆阳侯和他的门客喝酒吹牛,我无意中听到的。”

其实陆姳是看过书,知道剧情,但她不能说实话,必须瞎编。

“竟敢拿我的孙女当丫环使。”平远侯面沉似水。

陆姳忙道:“我养父养母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的。”

平远侯怒气未息,“庆阳侯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去西楼送热水?这鹿二郎夫妇毫无人性!”

陆姳微笑,“他夫妇二人确实不安好心,不过我聪明啊,我过去送热水的时候穿了厚厚的、土土的大棉袄,脸上拿煤灰抹了,黑乎乎的,看上去毫不起眼。”

“聪明孩子。”平远侯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既然谢大将军的遗书是刻在玄铁战斧上,烧不坏,砍不断,平远侯便不担心遗书已经被毁坏了,“只要遗书还在世上,用心找总是能找到的。丫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全靠祖父您了。”陆姳殷勤的道。

平远侯微笑不语。

陆姳辞别平远侯出门,才到院子里,便被陆千奇拦住,“你知不知道谢骜犯下的是多大的事,娘能活着已经是幸运了,懂吗?”

陆姳冷冷的质问,“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娘能活着就是幸运,别的都不许奢求;你还一直认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陆家不把娘休了,已经很厚道了,对不对?”

陆千奇脸红脖子粗,“你别胡说。”

陆姳平心静气,“陆千奇,你是个可怜虫。”

陆千奇结结巴巴,“你,你,你才可怜……”

陆姳微微一笑,“究竟谁可怜,你心里清楚。你现在肯定想去向祖母告状,对不对?不过你还要接着站岗,白天你是没机会了。”

陆姳大摇大摆的走了,陆千奇气得干瞪眼。

他白天真是没办法去告状,心里像油煎一样,直熬到酉时六刻才获准离开书房,出了书房撒丫子就跑,唯恐告状告得晚,陆姳把整个平远侯府都给祸害了。

平远侯夫人命人把陆姳叫了来,捶床大怒,“你这个丫头,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大的祸事你也敢闯。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侯府嫡长子,但多年来连世子也不敢请封,就因为……”

“就因为我娘是谢家女儿,不配做世子夫人,对么?”陆姳冷静的、慢条斯理的道。

平远侯夫人直喘粗气,“你什么都知道,还这么胡闹!你爹请封世子,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天经地义之事。可你娘呢?她是谢家女儿、叛贼之妹,你爹请封世子,她便是世子夫人,这岂不是旧事重提,触怒皇家?这么多年了,平远侯府世子之位一直空悬,偏偏你胆子大,才回到侯府,便作天作地,任性胡为……”

陆姳语气轻松的打断了她,“祖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掐指算来,现在祖父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或许很快就有结果了。您耐心一点吧,稍安勿躁,或许过两天侯府便能上书请封世子,您多年来的心事岂不是都烟消云散了?到时候您夸我两句便好,不必重重赏我。”

平远侯夫人:……

想狠狠的打你好么,谁要夸你、赏你?

平远侯夫人想要阻止平远侯,急忙命人去请。但诚如陆姳所说,晚了,平远侯已经出门了。

不光平远侯,陆广沉、陆千里也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平远侯并没夸下海口,但他对这件事上了心。命人把陆广沉、陆千里叫来,随着他到伍家去了一趟。去过伍家,陆广沉、陆千里父子二人出城赴寒泉寺,从主持大师寒泉和尚手里取得一件宝物,星夜回京。

平远侯府拿回刻有遗书的玄铁战斧,对外并不说是伍梓从谢家查抄、私人送给寒泉和尚作人情的,只说寒泉和尚爱武如命,生平最爱收集各式各样的武器,这把玄铁战斧是高价买来的。因遗书隐藏在青铜包着的斧柄上,所以一直没有发觉。

皋兰惨败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在皋兰之战中阵亡的虞王并非刘太后亲生,事过境迁,皇室对于当年的事已经不像当年那般怒火满腔。有了谢大将军的遗书,又因此揭发出庆阳侯在抄谢家时大肆贪污的旧事,皇帝下旨重惩庆阳侯,同时为柱国大将军谢擒虎平反,追封谢擒虎为上柱国大将军,封柱国大将军的独生爱女谢奕清为忠义夫人。

第18章

谢夫人捧着册封的圣旨,百感交集,“父亲平反了,终于平反了。”

“娘,您应该高兴啊,外祖父平反了,您也有了一品夫人的封号。”陆千里泪花闪烁。

“恭喜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陆姳眼眸中也有水光。

“夫人,你现在是一品夫人了。”陆广沉既喜悦,又自责,“你已出阁多年,这一品夫人的封号还要靠岳父大人得到,是为夫失职。”

谢夫人柔情满怀,“不是这样的。夫君,这十几年来多少人劝你休妻,另娶名门贵女,自有锦绣前程,你一直不肯答应,不离不弃,休戚与共,我很感激。”

陆广沉柔声道:“这是什么话。‘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岳家有个风吹草动便要休妻,还是个人么。”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忆及这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感慨良多。

陆千里和陆姳偷眼看着人到中年恩爱依旧的父母,掩嘴笑。

陆千奇少气无力的站在旁边,感觉自己跟个外人似的。

凭什么呀?他明明是亲生的……

“那个,妹妹。”他破天荒的态度很好,甚至有点低声下气,“你别误会啊,我之前……我之前……我不是不想替母亲出头,不是不想替谢家平反,我是觉得谢骜的事太大了,咱们无力回天。”

“别乱用咱们这两个字。”陆姳奚落他,“是你陆千奇无力回天,不是我陆千金。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相信我可以力挽狂澜转败为胜扭转天地旋转乾坤。”

陆千奇本来垂头丧气的,陆姳这话硬是把他气得精神了,昂首挺胸。

就知道不能跟这个野丫头谦虚,跟她客气两句,她就当真了!

还力挽狂澜转败为胜扭转天地旋转乾坤呢,她以为她是谁啊。

“妹妹,不是二哥说你。”陆千奇摆出做哥哥的架子,语重心长,“虽然这回你侥幸成功了,但真的很冒险,你知道么?一个不小心,你会把整个陆家都拖入泥潭,平远侯府每个人都会被你连累,你过意得去么?”

陆千奇一边说话,一边留意着陆广沉、谢夫人那边的动静,巴望着父母和他一起说陆姳两句,“……为谢家平反,让母亲摆脱困境,父亲不想么?大哥和我不想么?可我们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平远侯府子弟,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仅要为自己着想、为母亲着想,更要为侯府着想,不能把咱们大房的利益凌驾于侯府之上……”

他侃侃而谈,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飘飘然,很有些得意忘形,声音越来越高。

陆广沉、谢夫人忍耐的看着他。

陆千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力拍拍他的肩,“二弟,你快别胡扯了。父亲和我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外祖父的遗书尚存人世。如果我们知道这件事,和呦呦的做法是一样的。”

陆千奇愕然。

陆广沉神情凝重,“夫人,咱们是不是把奇儿教得傻了?”

谢夫人柔声道:“你常年在外,母亲又说我身子不大好,管不了奇儿,奇儿跟着祖母的时候多,跟着咱们的时候少。这个孩子看着是不大精明,咱们慢慢教,会好起来的。”

陆千奇目光呆滞。

在父母心目当中,他陆二少居然不大精明、有些傻?

陆千奇一向以风流倜傥的名门公子自命,父母这样的评价好似一记重拳,把他打懵了。

陆姳一本正经,“二哥确实有点蠢,不过有爹娘教他,有大哥和我帮助他,相信他会变聪明的。你说对不对啊,二哥?”

陆千奇嘴唇啰嗦,说不出话来。

不傻也被这个可恶的陆千金气傻了好不好。

陆千里热烈的夸奖起陆姳,“谢家能平反,娘能扬眉吐气,都是呦呦的功劳!如果不是呦呦说出了玄铁战斧的秘密,焉有今日?”

“呦呦是娘的小棉袄,小福星。”谢夫人揽过陆姳,爱怜横溢。

“呦呦,爹要感谢你,你做了爹一直想做而没能做成的事。”陆广沉对陆姳这个女儿也满意极了。

陆姳笑容可掬,“爹,娘,大哥,你们别再夸我,再夸我真的要飘起来啦。对了,爹爹,外祖父的大将军府也发还了,以后我娘也是有娘家的人了,您要对我娘好一点,再好一点,要不然我娘一生气,可是会离开侯府回娘家的哦。”

“一定好上加好。”陆广沉笑道。

“呦呦你这顽皮孩子。”谢夫人柔声嗔怪。

“妹妹,咱们以后有外祖父家可以回了。”陆千里呵呵笑。

虽然谢大将军已经离开人世,但有他的大将军府在,谢夫人就有娘家。

“我是一定不会为你们的外祖父过继嗣子的。”谢夫人脸白了白。

“不过继。”陆广沉忙道:“我和里儿已经商量好了,将来他多生几个儿子,挑出最像岳父大人的那一个,继承岳父大人的姓氏。”

“这个法子好。”陆姳眼睛发亮,喜气洋洋,“外祖父肯定是想要后人的,只是不想要一个不好的孩子来,拖累了我娘。如果是我娘的血脉,他肯定举双手赞成啊。”

“里儿,全靠你了。”陆广沉、谢夫人殷切的看着陆千里。

陆千里还没成亲,未免有些害羞,“我会努力的。”

陆广沉、谢夫人不由的笑了。

陆千里已经二十岁了,一般的贵族子弟在这个年纪已经成亲,甚至孩子都好几个了。之前由于种种原因,陆千里的婚事一直定不下来,谢家这一平反,陆千里亲事特别好说。平远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陆千里这样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哪家不想抢做乘龙快婿?

陆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和陆千奇站在一起,兄妹二人还和从前一样要好。

陆千奇本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陆姈一来,他精神焕发,腰挺得笔直,话也敢说了,“父亲,母亲,古礼大宗无后,即以小宗支子入嗣,从没有异姓为后的故例。外祖父没有亲生子,可以在谢氏族中过继孩子,哪怕是谢家远支呢,只要姓谢便名正言顺。咱们陆家是外姓人,不便干涉谢家立嗣之事。”

“二哥说的确是古礼。父亲,母亲,还请三思。”陆姈态度诚恳。

她和陆千奇一样,是真的认为不能以异姓为后,将来陆千里的儿子继承谢大将军的姓氏,于礼不合。她是出于一片真心,说的也是公理,理直气壮,据理力争。

谢夫人心里凉刷刷的,“陆千奇,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外祖父生前,谢氏族人不断的劝他过继,他心动过,在谢氏族中仔细的察看过,可谢氏族中的孩子没有一个合他的心意,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做他的儿子、继承他的声誉和光荣,这些难道你不知道么?他老人家去世之后,谢氏族人强行为他立嗣,这才有了谢骜带来的巨大灾祸。十几年了,为娘忍耐度日,锋芒尽敛,不就是因为谢家的嗣子么?你是我亲生的儿子,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我的孙子、你大哥的儿子不能继承你外祖父,一定要姓谢的嗣子才行,你是嫌我被谢家嗣子害得还不够苦、还不够惨么?”

陆广沉怒极,“陆千奇,你给老子滚蛋!不许再在这里气你母亲!”

陆千奇竭力辩解,“我说的真的是古礼啊。”

陆千里不快,“你赶紧打住吧。二弟,母亲若被气着了,你躲不过一场好打。”

陆姳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陆千奇下意识的往后一跳,口中叫道:“真要打我也轮不着你吧?”

陆姳一乐,“我是个斯文人,我不动手的。来来来,我的好二哥,我给你讲讲道理。二哥,礼部的王老尚书你知道吧?你觉得他这个人知礼不知礼?”

陆千奇莫名其妙,“王老尚书主管礼部,当然知礼了。他很有学问,是驰名天下的经学家,这个我是知道的,你别想蒙我。”

陆姳笑意愈浓,“那你知不知道,王老尚书有一个小女儿嫁给了江陵伯的儿子,青年早夭,留下一个年方两岁的孩子。王老尚书疼爱小女儿,也疼爱小女儿留下的这个孩子,和江陵伯府几经交涉,把这个两岁的孩子过继到了王家,王老尚书亲自抚养他长大?”

陆千奇呆了呆,懊恼的拍拍脑袋。

还真有这回事。

当年也是颇为轰动,半个京城的人都听说了,引为奇谈。

陆姳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乡下人家若是没有儿子,有很多人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小男孩儿充作儿子的。这个买来的小男孩儿难道会和他们同姓么?”

“乡下人家的不能算吧?咱们陆家可是高门大户。”陆姈帮陆千奇说话。

陆姳非常的好说话,“好,乡下人家的不算。那就说和平远侯府一样是开国元勋的镇国公府吧。镇国公姓张,但第一任镇国公原来是姓常的,后来卖给张家做养子,才改了姓。张家这是不是以异姓为后?”

“你简直强辞夺理。”陆千奇、陆姈很生气。

这明明还是穷人家的事嘛,常家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能把亲生的孩子给卖了么。

“我怎么强辞夺理了?难道镇国公府是乡下人家,不是高门大户?”陆姳振振有辞。

陆千奇和陆姈明知道陆姳说得不对,却没办法反驳,两个人都气鼓鼓的。

今天平远侯府为替谢夫人庆祝,特地设了家宴,陆姳懒得再跟这两个人废话,挽了谢夫人的手臂,和父母大哥一起赴宴去了。

“二哥,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临走之前,陆姳冲陆姈努努嘴,好意提醒,“跟蠢人在一起,会越来越蠢哦。”

陆千奇暴跳如雷。

陆姳不理会他,和父母大哥一起扬长而去。

陆姈很伤心,“父亲母亲不喜欢我了,大哥也不喜欢我了。二哥,我只有你了。”

“姈儿,我也只有你了。”陆千奇沮丧下气,“父亲母亲和大哥都被那个野丫头迷惑了,对我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要不是我和大哥长得像,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

这兄妹俩相互吐着苦水,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两人商量着要往大花厅去,“府里为母亲设宴,咱们做儿女的若不出席,岂不失礼。陆姳不懂礼数,咱们可不能跟她一个样。”“对,咱们要比陆姳那个野丫头强一千倍,一万倍,说啥也不能落到她后头。”

兄妹俩相互鼓励着,一起去了大花厅,才到厅外,便听到陆姳清清脆脆的声音,振聋发聩,“……之前我母亲身子不大好,所以管家的事一直由二婶婶、三婶婶代劳。现在我外祖父平反了,我母亲人逢喜事精神爽,身子已然大好了,管家的事不便再偏劳二位婶婶……”

“这个野丫头她又想干什么?”陆千奇急得跺脚,“偌大一个侯府,管家岂是容易的?她净会给母亲惹事!”

陆姈忧虑,“母亲闲散多年,忽然要她主持中馈,会把她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