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景澄和扬景序的兄弟情,她自然早就看在眼里。如果让扬景澄来选择的话,她和扬景序,扬景澄会选择谁呢?真的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扬景澄沉默片刻,缓缓的道:“哥哥说的对,确实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陆姳气得拿小拳头捶他,扬景澄捉住她的小手亲了亲,“可是哥哥,没有手没有足,最多是残疾人,没有衣服人就光着了,万万不可。”

扬景序哇哇乱叫,“你不会换件衣服啊。”

“不会。”扬景澄异常严肃,“婚礼之时,我曾向她献雁为贽礼,那便是宣誓忠贞相守,永不分离。大雁失去伴侣,绝不会再找第二个,大雁都能做到的事,难道我做不到?”

扬景序瞪了扬景澄许久,扬景澄目光清澈,毫无退让之意。

陆姳眉花眼笑。

扬景序悻悻然,“都是小表妹,有什么不一样。全依你好了,小气鬼。”

扬景澄跟他确认,“还瞒着母妃和暖暖?”

“瞒着。”扬景序眸中闪过丝冷厉。

陆姳握了扬景澄的手,“大哥,阿澄和我会不遗余力的协助你。相信有朝一日,你会登上最高峰,一览众山小。”

扬景序道:“为了母妃和弟弟,我非出人头地不可。”

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小表妹,这是你送我的软红丸。我已经全好了,剩下的这些药丸还给你,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扬景澄接了过来,放在陆姳袖中。

扬景序手臂一挥,“走,去见见咱们的好父王。”

扬景序心情不大好,如此一来,敬王遭殃了。

可怜敬王等了大半天,等来的却是扬景序的冷嘲热讽,“父王,听说你连我的死活都不管,就担心我和弟弟不能进宫,让你的心上人空等?你这样不大好吧,我虽不肖,毕竟也是你亲生的,你身为摄政王,对亲生的儿子这般淡漠,可以说是枉为人了。不,岂止是枉为人,简直连禽兽也甘拜下风,虎毒还不食子呢。”

敬王抬起手想打,可扬景序一脸狠戾,一脸倔强,他手抬得高高的,最后一声长叹,颓然落下。

扬景澄一直站在扬景序身后,眼睛盯着敬王的一举一动不放。敬王手落下了,他方才放松了。

“暖儿,姳儿,你俩不要学这两个坏小子。”敬王对敬王妃、对两个儿子都不抱希望了,“这两个小子不尊敬父王,不孝顺,你俩是大家闺秀,断断不可学他们。”

何暖蔼从前是明媚少女,婚后添了分稳重,恭敬的回道:“父王,出阁之时家父教导我,出嫁从夫。”

敬王被噎了一下。

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陆姳身上,“姳儿,你是聪明善良的好孩子。”

陆姳笑盈盈的很是亲切,“父王,人都说父慈才能子孝,我读书少,觉得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敬王:“……”

他就知道,敬王府任何一个人都靠不住。

偌大一个王府,没一个人向着他。

王妃厌弃他,两个儿子误会他,才进门的儿媳妇也冤枉他,他的一番好意,全被曲解了。

敬王寂寞如雪,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第92章

到了这个地步, 敬王还不死心的吩咐,“序儿,澄儿, 带你们的新婚妻子进宫拜见太后。”

见两个儿子没有听从的意思, 敬王又补充道:“这是礼数, 也是恩宠。”

他这句话登时把扬景序给惹恼了, 扬景序怪叫连连, “礼数?恩宠?上回我见那个贱人,她给我的恩宠是一双废腿, 这回再给我恩宠,我该奔赴黄泉了吧?你还是不是我亲爹, 就这么盼着我去死?”

敬王听扬景序骂刘太后为“贱人”, 急得眼睛都红了, “本王这一生忠于先帝, 忠于陛下,容不得你这胆敢对太后不敬的逆子……”啰嗦着要打扬景序。

扬景序气恼之极,冷笑一声, 握紧拳头。

陆姳忙跑过去, 和扬景澄一起站在扬景序身后,小声提醒,“别打亲爹呀,不占理。你装疯卖傻气气他就行了。”

陆姳声音虽小,何暖蔼离得近也听到了,忍笑低头。

扬景澄掐了他哥哥一把, “装疯卖傻。”

扬景序回掐他,“你就这么听小表妹的话。你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惧内。”

扬景澄低眉浅笑,“内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嘛,惧怕一下又何妨。”

敬王见这兄弟俩只顾低头说话,不理会他这发怒的亲爹,脸上更是挂不住,抓着家法就要打。扬景序忽然大叫一声,发起癫狂,两条腿虽然不能动弹,两只手却胡乱挥舞,力大无比,把扬景澄、何暖蔼等人相继“打”得远远的。

敬王慌了,“序儿,你没事吧?”

扬景序冲他愉快的挤挤眼,“父王,我有事啊,我疯了。”

敬王知道扬景序是戏耍他,怒上加怒,发狠要痛打,可扬景序“疯”了,两手乱挥,敬王近不得他的身。

扬景序发“疯”,扬景澄和敬王讲理,“哥哥双腿已废,难免有几分戾气,父王就不要和他计较了。父王,我如今是伤好了,我奄奄一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也是满腹怨气的,对凶手,也对父王。”

扬景澄提到那段往事,敬王一下子泄了气,颓然坐倒,无力挥挥手,“随你们去吧。”

扬景序也懒得再装,连连冷笑。

陆姳和扬景澄推着哥哥,何暖蔼在旁扶着,两对新人便要离开了。

临出门,陆姳听到一声低低的、痛楚的叹息。

她情不自禁的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在里看到过的情景竟然真的出现了。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敬王头顶的头发由黑变白。

敬王这是愁到什么地步,又气到什么地步了?

陆姳叹为观止。

敬王在王府被气得白了头,刘太后在宫里也被少帝气得死去活来。

少帝下旨,册封何暖蔼为世子妃,陆姳为东平王妃,而且命令传旨的内侍稍了口谕,命世子及世子妃、东平王及王妃,不必进宫拜谢。

刘太后恨铁不成钢,“你乃九五之尊,做人做事为何如此绵软,在扬景序、扬景澄面前低声下气的,好似你欠他俩一样。”

少帝怅然,“朕确实欠大哥哥二哥哥。母后,朕是第三子,却越过两位哥哥,坐上了这至尊之位。”

刘太后:“……”

她简直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当年为了气敬王妃说出的那番话被少帝听到了,还信以为真,把扬景序、扬景澄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堂哥当成了嫡亲哥哥,对两个亲哥哥心怀愧疚,掏心掏肺……

刘太后缓过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婶婶得罪了母后,母后气不过,故意说那些话给她添堵。祥儿,其实那只是妯娌之间斗法罢了,不是事实。”

少帝幽幽道:“母后不要再骗我了。大哥哥二哥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刘太后大骇,“扬景序和扬景澄告诉你什么了?”

少帝难过极了,“大哥哥二哥哥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两位哥哥知道我的身世之后,也就明白了皇叔的一片苦心,之前对皇叔的怨愤也烟消云散了。母后,两位哥哥拿我当亲弟弟,我自然也要拿他们当亲哥哥啊。”

刘太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扬景序、扬景澄心机竟如此之深,为谋一己之私,拿些荒诞不经之语来诓骗你。”

“那些所谓的荒诞不经之语,首先出自母后之口。”少帝轻柔话语中带着责备和不满。

刘太后疲惫的闭上眼睛。

她这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年她刺激敬王妃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刘太后不是后悔别的,是后悔没有看好少帝,让少帝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如果少帝当年没有偷听到这番话,不会是现在的光景。

少帝是个孝顺的儿子,但他毕竟是被当作帝王培养起来的,固执起来连刘太后也劝不了,最后还是按着他的心意办了。

刘太后倚在美人榻上,双眉紧锁。

少帝方才的话仿佛还回响在她耳边,“……大哥哥二哥哥过去受了太多的苦,尤其大哥哥现在还是双腿有疾,应该予以优待……大哥哥在这里失去了双腿,二哥哥在这里受伤,辗转求医数年,方能痊愈。大哥哥二哥哥新婚大喜的时候,又何必进宫,若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徒增伤感……”

“怎么把祥儿这个孩子给扳回来呢?”刘太后苦思。

她越想越烦,想得头都疼了。

一双灵活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太阳穴,揉揉捏捏,力度不轻不重。

这是双灵巧的手。

刘太后嘴角上扬,轻声叹息道:“还是你体贴我。”

大内总管游中把刘太后伺候得舒舒服服,方笑着问道:“太后娘娘是为敬王世子、东平王烦恼么?其实这又何必呢,只需------”

游中单手利落的一砍,那意思分明是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刘太后脸色一变,“你还有脸说。若你当年下手再利落些,哪有这些后患。”

游中连忙双膝跪倒,低头认罪,“小的该死。小的以为东平王已经伤重不治,便没多费心,谁知他运气太好,遇上神医,竟给救回来了。”认罪之后又表功,“敬王世子再嚣张也是废人一个,兴不起风浪。”

刘太后脸色略好了些,“一个双腿残疾的废物,顶多气气人罢了。”

游中忙道:“太后娘娘若放宽心,不理会他,他只是个跳梁小丑。”

刘太后脸色又好了些。

游中小心翼翼的重又为刘太后按摩,柔声表功,“当年小的为娘娘办差,可说是殚精竭虑。小的故布迷阵,用了靳渠皇室的秘制之毒,又用了北胡、西凉的武器和武功。敬王世子和东平王当时伤的虽重,但娘娘一番哭诉之后,敬王再没有怀疑娘娘,反怀疑是敌国下的手。敬王也暗中查了许久,不过小的总是抢在前头把证据一一灭了,他劳而无功。”

刘太后不禁一笑,“哀家言之有理,由不得敬王不听。哀家乃六宫之主,若真是害人,难道不会借刀杀人,难道不会暗箭伤人,一定要在宫中动手?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哀家脱不了干系,谁会这么傻。”

“所以,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游中接着刘太后的话,刘太后得意之极,微笑不语。

游中趁着刘太后高兴,旧话重提,“世子和东平王有异心,怕是留不得了。”

刘太后微晒,“再想在宫里对他俩动手,首先哀家那好儿子便不答应。罢了,眼下不急于除掉这兄弟俩,医治陛下要紧。陛下服了扬景澄的药,这身体已是好多了。”

游中笑容谄媚,“陛下痊愈之日,便是他兄弟二人丧命之时。”

刘太后笑容满面看看游中,目光中满是赞赏。

游中诉苦,“朝中有人参奏小的……”

刘太后不在意,“有哀家替你挡着。只是你行事也收敛些,莫太不像样了。若真像庆阳侯那样,哀家也保不住你……”

帘幕深处有一声轻呼。

刘太后心中一凛,挥手命游中退下,自己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只见一名脸色惊恐的少女拿锦缎把她自己裹得紧紧的,簌簌发抖。

“星辰。”刘太后心痛极了。

刘太后抱住星辰,百般安慰,“星辰,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那个恶魔已经死了,哀家将他碎尸万段了……”

星辰抖得更加厉害。

刘太后眼泪流了满脸,心里把庆阳侯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刘太后像母亲一样温柔拍哄着星辰,星辰渐渐放松下来,孩子般依恋的偎依在刘太后怀里。

这时的星辰,安静温柔得像小鸽子一样。

刘太后无比心酸,“你这孩子,轻得像一片羽毛。星辰,你是要心疼死哀家么?”

星辰甜美的笑了笑。

刘太后愈加心酸,亲吻着星辰的小脸,喃喃道:“你这样子,和你爹真像,像极了……”

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秀明净的面孔,刘太后凄凉的笑了,“我怎么就比不上萧燕燕呢,她既能做太后,又能和情人厮守,偏偏我不能。”

星辰倦极,在刘太后怀里睡着了。

刘太后温柔凝视星辰,就像世上最痴心的母亲一样,“你爹已经离开我了,我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你。唉,一个祥儿,一个你,一个病一个弱,让我操碎了心。”

宫中旨意传下,何暖蔼成为世子妃,陆姳是东平王妃。

“我还以为刘太后会拿捏咱们。”陆姳有些奇怪,“她怎么就想通了呢。”

何暖蔼和陆姳的婚礼隆重盛大,但这全是敬王妃和何家、陆家操持,没有礼部参与。

陆姳以为刘太后要凭册封的事拿捏一二,摆摆架子,没想到新婚次日册封便下来了。

扬景澄笑而不语。

陆姳“哦”了一声,“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我是聪明姑娘,让我自己猜,对不对?”

她笑容狡黠明媚,可爱极了,扬景澄心里庠庠,只想低下头来,在她花朵般的脸颊亲一亲。

不过,大白天的,得做君子,扬景澄暂时忍住了。

“你猜。”他柔声道。

陆姳歪歪脑袋,很是孩子气,“我忽然变笨了,猜不到呀。”

她伸手牵牵扬景澄的衣襟,撒娇的道:“澄哥哥你告诉我。”

扬景澄心里跟有个小爪子挠来挠去一样,更庠庠了。

他清清嗓子,语音依旧暗沉低哑,“回房去,我告诉你。”

陆姳不解,“这又不是很秘密的事,你就在这儿告诉我呗。”

扬景澄严肃又郑重,“不,这件事太过重大,必须回房去,只有我和你。”

陆姳还想再说什么,扬景澄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回房去了。

第93章

扬景澄一路目不斜视,回房之后便把所有的侍女、嬷嬷全赶出去, 房里只剩下他和陆姳两个人。

陆姳晕, “到底是多大的秘密?”

“闭上眼睛。”扬景澄温柔命令。

陆姳迷糊了, “你这个秘密我还得闭上眼睛?”

细密而温柔的亲吻落在她脸颊、嘴唇, “呦呦, 我早就想亲你了, 在外面的时候就想……”

陆姳意乱情迷, “这样啊。”

原来不是秘密太过重大,是他想亲吻她了。

陆姳灵巧的勾住他的脖子, “澄哥哥,咱们上床。”

扬景澄身体僵了僵,“大白天的……”

陆姳扳过他的俊脸,眼睛溜圆明亮,“你说过的, 床上夫妻, 床下君子。你现在一点也不君子,那咱们必须得到床上去呀。”

扬景澄俊美非凡的面庞泛起红晕,“调皮。”他狠狠咬了她一口, “再调皮要罚你了。”

陆姳也咬他一口, “你坏, 要罚你。”

两人你亲我一下, 我亲你一下,快活极了。

外面传来谨慎的叩门声。

陆姳忙把扬景澄推开,“谁啊?”

春七小心翼翼的道:“王妃和世子妃派人来请您。”

陆姳扬声道:“知道了。”

扬景澄已经走到镜子前整理仪容了, “母妃和大嫂太不识趣了。”

陆姳和他一起站起镜子前,揶揄的道:“人家哪里猜得到你大白天的就不肯做君子了啊。”

扬景澄俊脸微红,“这都怪你。若不是你太可爱了,我怎么如此?”

“澄哥哥你很会耍赖呀。”陆姳惊奇转过头,要和扬景澄理论,扬景澄就势在她粉润樱唇上轻轻一吻,“莫让母妃久等,咱们走吧。”

两人收拾好了携手出门,扬景澄修改了他的理论,“房中夫妻,出房君子。”

陆姳笑弯了腰。

扬景序和何暖蔼正在陪敬王妃说话,他俩一来,就更热闹了。

敬王妃眉眼弯弯,一手拉了何暖蔼,一手拉了陆姳,“暖暖,呦呦,以后咱娘仨相依为命。”

扬景序不满意,“母妃,明明是一家五口。”

扬景澄也提意见,“母妃,您不能儿媳妇娶进门,儿子扔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