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姳一溜小跑过来,接过披风,殷勤的道:“澄哥哥,辛苦你了,要扮成我诱敌。”

扬景澄表忠心,“若放在以前,让我扮女人,我打死也不肯。不过你是我妻子,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我扮你也就无所谓了。”

陆姳心中喜悦,笑得格外甜美,“我娘真有眼光啊。”

扬景澄道:“不是应该夸我么,为什么赞美岳母。”

陆姳笑嘻嘻,“因为我娘有眼光,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把这么好的你给定下来了呀。”

扬景澄飘飘然,低笑出声。

躺在地上的青衣随从动弹不得,但还能说话,“我这躺着不能动呢,你俩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

陆千里和陆千奇一起过来了,陆千奇叫道:“这个人话还挺多,我来教训他!”抬脚就要踹。

“不许动我!”地上那人叫道:“大家是亲戚,有话好好说!”

“谁跟你是亲戚啊。”陆千奇嗤之以鼻。

扬景澄想起来了,“方才他叫的似乎是‘表妹’。”

陆姳蹲下身子,黑漆漆的眼睛中满是好奇,“你方才叫我表妹,那么你是哪家的表哥?”

地上那人书生模样,气哼哼的,“我不能告诉你。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陆姳嫣然一笑,“你要是真不说,我拿你当阶下囚了啊。”

扬景澄拿帕子给陆千里陆千奇看了,“大哥二哥,不能放过这个人,他想掳走呦呦。”

陆千奇发狠要打,“我打死你个混蛋。”

地上那人怒道:“我又没安坏心,不过是想让表妹到我家做做客,怎么了?”

“你家在哪儿?”陆姳柔声细语。

地上那人警觉,“表妹你在套我的话。我说了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

陆姳伸手往那人腰间探去,那人惊恐大叫,“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扬景澄眼疾手快按住陆姳,“你想搜他的身对不对?我来。”

陆姳一笑,“没有啦,我就是气不过他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想吓唬吓唬他。”

陆千里看了这青衣随从的模样,认出这不是那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练家子,知道还有其他的敌人,加严了戒备。

陆千奇亲自动手搜身,那人不停大叫,“斯文些,不要如此野蛮……大家都是亲戚,客气些,客气些……”陆千奇笑道:“我偏对你不客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那人搜出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艺儿,一股脑放在陆姳面前,“妹妹你瞧瞧,这人是个什么路数。”

陆姳看到一个红铜口哨,心中一动,拿在手中。

口哨上雕刻着紫荆花,雕工很好,栩栩如生。

紫荆花寓意的是兄弟情,陆姳记得,她在外祖父的遗物中也看到过这样的口哨。

“当年我外祖父和谢道年曾经结为兄弟。”陆姳仔细端详着地上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我外祖父的遗物中有这哨子,你身上也有,你是谢道年的什么人?”

第95章

地上那书生模样的人吓了一跳, “我没说啊, 我什么也没说。”

陆姳做惊喜状,“我知道了, 你是谢道年的儿子。”

那人哧笑,“他都多大年龄的人了, 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儿子?”

“所以是孙子。”陆姳慢悠悠的道。

那人哑口无言。

不知不觉,他手已经能动弹了, 从旁边捞过一片落叶盖在脸上, 少气无力的道:“我没脸见人了,没脸回去见我爹、我祖父……”

阿朝和阿暮绑着一个青衣随从过来,陆千里看了看道:“方才我注意到的便是此人。”问这人道:“阁下这样的高手, 何故行此鬼祟之事?”

这人不理会陆千里, 大声问那地上的人,“你没事吧?”

地上的那人闷声道:“小爷我没啥大事, 就是给我自己的药弄晕了。阿驭,你没事吧?”

阿驭沉默片刻道:“有事,我也被抓了。”

地上的人一声哀叹, “没脸见人了,我连累得你也被抓了。”

阿驭忍耐的道:“不是承诺过只来看看么, 为什么要动手?”

“别提了, 我就想把表妹拐走到我家做客, 没想到失手了。”

地上那人幽幽看着陆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姓谢。”

“表哥。”陆姳笑道。

地上那人见陆姳如此随和亲切, 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欢喜,“表妹,表哥是谢家次子,单名一个昀字。”

陆姳道:“表哥,我是柱国大将军的外孙女,陆姳。”

谢昀乐呵呵,“我早就知道你了,一直想把你拐到,不对,是把你请到铁甲山。”

既然认了亲戚,陆姳便以礼相待,命人把谢昀扶到厅堂休息,阿驭的绑绳也松了。

不只把阿驭的绑绳松了,还慷慨大度的把阿驭放了,“表哥在侯府盘桓数日,你可先行回去。”

阿驭愁眉苦脸,“小人是服侍二少爷的,他在哪,小人便在哪。”

陆千里和陆千奇都笑,“谢二少在陆家是客人,又不是囚犯,阁下不必想太多。”让阿朝和阿暮把人送走了。

阿驭频频回头,显然对留在这里的谢昀很不放心。

谢昀自己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也不见外,换了陆千里的衣裳,高谈阔论,“……其实我一直想把表妹请到铁甲山去看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妹每回出门都有哥哥们护送,还有不少暗卫,实在太难下手。”

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颇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一直暗中跟踪陆姳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有些缺心眼儿的谢昀。

陆姳知道谢道年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谢鹏,次子谢鸿,三子谢鹤,其中谢鸿早年间战死,谢鹤体弱多病没有生育,所以谢道年的孙子孙女,全是谢鹏这一房的。

谢昀是个大嘴巴,陆姳很快从他口中知道,谢鹏的大儿子谢昂是早就选定的继承人,文武双全,谢昀这个老二则是从小当着闲人来养,颇为纵容,小女儿谢昭就更娇惯了,养得如公主一般。

谢道年这一家在原书中的作用就是给柏姈和南浔王增加势力,南浔王登基之后,柏姈册封皇后之后,谢道年这家人就没用处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陆姳了解这家人越多,就越是同情。

这个谢昀不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有些任性,他本人还有些缺心眼儿。可是,他也不应该被南浔王、柏姈利用完了之后便弃之如敝履啊。

“大舅舅身体可还好?”陆姳问。

在陆姳的认知当中,只要谢鹏还健在,铁甲军就不可能归顺。那么谢鹏的身体状况当然就很重要了。

“不大好。”嘻皮笑脸的谢昀收起笑容,“我就是打着给我爹找神医的名头才出来的。不对,我确实打算给我爹找神医,不过我找来找去也找不着。”

“那可巧了。”陆姳语气轻松的道:“下个月会有位神医来到京城。大舅舅如果有心,也过来一趟好了。”

“让神医去趟铁甲山呗。”谢昀央求,“不管要多少诊金,我们都出。”

陆姳指指扬景澄,“是他认识的人。我都还没有见过面。”

谢昀认出扬景澄就是男扮女装抓他的人,横着看,竖着看,怎么看都觉得扬景澄不顺眼,但是有求于人,只得放低姿态,“你是表妹的人,得帮表妹做事,你央那位神医出个诊。”

扬景澄淡声道:“他下下个月来京城,看视的是当今陛下。便是帝王之尊,等他也等了许久,何况其他人。表哥,不是我不肯帮忙,委实是这位神医太难请。”

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一齐笑道:“我们正想见见大舅舅,请他老人家来一趟吧。”

谢昀被这些人说服,亲笔写了封信,命人送回铁甲山。

他自己则在平远侯府住了下来。

陆广沉和谢夫人之后也来看过他,谢夫人是独生女,没有娘家人,见了谢昀颇觉亲切,待他如亲侄子一般。谢昀大喜,在平远侯府住得踏实放心。

两月之后,谢鹏风尘仆仆到了京城,双方约在柱国大将军府见了面。

谢夫人和谢鹏多年没有见面,感慨万千,泪湿衣襟。

陆广沉向谢鹏行礼,口称“舅兄”,谢鹏笑道:“你这小子一直就没安好心,有事没事便往大将军府跑。终于让你称心如意,娶了我家奕清过门。”陆广沉和谢夫人忆起往日情景,俱感温馨。

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一起拜见了舅舅,谢鹏一一扶起,“千里,千奇,姳儿,个个是好孩子。”

谢昀磨磨蹭蹭的过来了,“爹,孩儿不负所托,给您找着好大夫了……”

谢鹏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本来是一肚子怨气,但当着妹妹、妹夫一家人的面也不好怎样,淡淡的道:“为父至今没有被你气死,也算命大了。”

谢昀面红耳赤,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爹,真有好大夫,说几天就要到京城了,真的。”

众人见了礼落座,谢夫人关切问起谢鹏的病情,“大哥这是怎么了?”

谢鹏叹道:“大哥也是一时不小心,在服罗的时候中了毒镖,当时服了药,以为毒素已除,数月之后才发现这种毒太过霸道,余毒未清,但这时已晚了,无论服用什么样的解毒之药,总是不能除根。不瞒妹妹说,大哥近年来发现若是枕着虎符,便舒服许多,连夜里的睡眠都好了。只是一半虎符,已有这个效用,若是虎符相合,不知会是怎样的效果。”

“可惜虎符丢失了。”谢夫人觉得太可惜,“大哥也知道,咱家被庆阳侯、伍梓那两个奸贼抄过,虎符不知下落。”

谢鹏道:“可惜,可惜。”

陆姳笑语盈盈,“我早就听说过,这虎符制作之时,内中藏有奇药,可避邪秽,可驱毒虫,可安神醒脑,我外祖父晚年时睡眠欠佳,精神日渐不好,先帝便将虎符赐给了我外祖父,希望驱除邪秽,帮助睡眠。大舅舅如果真需要虎符,我或许可以设法找来。”

“真的么?”谢鹏明显是不信。

虎符不知下落,陆姳能到哪里找。

“不过,大舅舅肯定清楚,虎符代表着什么。”陆姳似是没有看到谢鹏的怀疑。

“代表什么。”谢鹏目光敏锐。

“叔外祖父西去服罗,临出发前,因征途遥远,先帝曾将半枚虎符交给他,言明将来若朝廷调度这支军队,必以另半枚虎符为凭证。”陆姳不慌不忙的提醒。

谢鹏哈哈一笑,“当年我父亲离京西征,不过带了两万人马。如今铁甲山兵马不下十万,难道区区一枚虎符,便能调动我十万大军?”

“那便不调动。”陆姳相当的好说话,“大舅舅安心在这里休养两日,等大夫到了之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谢鹏在大将军府住了下来。

谢昀闯了祸,不敢在这儿陪他,找个借口跟着陆广沉、谢夫人回了平远侯府。

陆千里是有家室的人了,陆千奇还没成亲,便自告奋勇陪谢鹏一起住了。

谢鹏有谢昀那么个缺心眼儿的儿子,对陆千奇这样有点憨的孩子倒是挺喜欢的,爷儿俩联床夜话,无所不谈。

“姳儿真能请到神医?”谢鹏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陆千奇有点困了,张嘴打了个哈欠,“我妹妹说能,那就一定能。还有那个虎符,她说能设法找来,那总有一天会拿到舅舅面前的。舅舅您就等着吧。”

谢鹏不禁笑了,“听你这话意,你妹妹真的本事很大。”

陆千奇颇为骄傲,“我家吧,我大哥不用说了,才华横溢,还相貌英俊;我妹妹是个小机灵,人聪明运气又好,自从她回到陆家,顺风顺水,左右逢源,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我爹我娘说了,我是家里的老二,不用费脑子,反正遇着事听大哥的、听妹妹的就对了。”

陆千奇睡着了。

谢鹏枕着双臂,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女儿娇痴,次子没心计,长子虽老成持重却无过人才能,他在的时候还可以勉力支撑,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铁甲军怎么办,他的儿女们怎么办……

过了数日,辛神医到了京城,先到皇宫看过少帝,之后便来了大将军府为谢鹏诊治。

辛神医是位身材矮小的老年人,诊完脉,一言不发,背着药箱就走了。

谢鹏心中惴惴,“这到底能治不能治,大夫怎地连句话也没放下?”

敬王府中的扬景澄和陆姳这对小夫妻遇到了难题,少帝的病需要软红丸,谢鹏也一样。

软红丸只剩下一小部分了,只能救一个人。

应该救谁呢?

第96章

扬景澄答应过要救少帝。

陆姳答应过要救谢鹏。

但是现在只能救一个。

“听你的。”, 扬景澄郑重道。

软红丸原本就是陆姳的, 救谁不救谁, 当然由她决定。

陆姳道:“如果这个舅舅是我亲舅舅, 或者这个舅舅和我家、和我娘一条心, 那么,我是要救舅舅的。”

扬景澄理解,“那是自然。”

呦呦和少帝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让她在亲舅舅和少帝之间选择,答案不言自明。

“但是这个舅舅不是亲舅舅,到目前为止,也和咱们不一心。”陆姳思量片刻, 豁然开朗,“澄哥哥, 咱俩不管了,让大哥决定。”

小两口商量好了,把扬景序请了来。

扬景序异常客气,“小表妹,这事你说了算。你是软红丸的主人。”

陆姳笑容狡黠, “不,大哥说了算。将来你要坐上高位,烦难事务理应由你处理, 这样才公平。”

扬景序问道:“烦难事务交给我,你俩做什么?”

“闲散王爷王妃,登山临水, 寻壑经丘。”陆姳和扬景澄异口同声。

扬景序哼了一声,“想得美。弟弟,小表妹,你俩不在京里陪着我,我可不答应。咱们一家五口,必须守在一起。”

“让请假不?”陆姳也不生气,笑盈盈的询问。

扬景序不好太小气,“偶尔请个假还是可以的。”

陆姳笑容可掬。

让请假就行啊,假期嘛,可长可短。

陆姳和扬景澄陪扬景序去了大将军府。

扬景序和谢鹏单独会面,陆姳和扬景澄这小两口守在外面,下象棋消遣。

“澄哥哥,你让我个炮呗。”陆姳软语央求。

“好。”扬景澄慷慨大方。

“澄哥哥,你让我悔个棋呗。”陆姳下错了,要悔棋。

“好。”扬景澄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澄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答应我呀。”陆姳娇滴滴的问。

“因为我喜欢你呀。”扬景澄脱口而出。

两人悄悄往周围瞅了瞅,见四下无人,开心又害羞的偷偷笑。

扬景澄温柔在陆姳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亲了亲,扑鼻一股清甜香气,不觉陶醉了。

他满足的轻轻叹息一声,亲吻她的眼睛、脸颊、鼻子,和柔软的双唇。

“出了房应该是君子啦。”陆姳柔声道。

扬景澄低语喃喃,“君子有什么好?不做了。”

“不做君子,做小人么?”陆姳笑话他。

扬景澄也笑。

她柔软双唇的滋味是如此甜美,让人还怎么做君子?

两人正意乱情迷之时,室内一声巨响,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打架了?”陆姳纳闷。

“理他呢。”扬景澄才不管那些。

陆姳伸手捂住他的嘴,侧耳倾听,“他们吵得很凶啊。”

“吵呗。”扬景澄吻着她的手指。

陆姳透过窗户望过去,惊呆了,“澄哥哥快看,快看!”

扬景澄趁机揽着她纤细的腰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吃了一惊。

扬景序站起来了。

扬景序的秘密只有他本人、扬景澄和陆姳知道,但在谢鹏面前,他竟然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