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要结局了,要稍微理理思路,明天(周日)晚上八点之前若是没有更新,亲爱的各位就莫要等了

第259章

送走了袁钊钰, 武安侯府便有些压抑。

尤其是聂氏三人,瞧见蕴宁时, 好险没堕下泪来——

十几年前那次大战, 袁家儿郎尽出,结果却几乎全都战死在战场之上, 留下袁家满门寡妇, 甚至太过悲伤忙乱之下,给了小丁氏可乘之机, 换走了蕴宁…

倒是蕴宁,神情依旧镇定:

“三位嫂子放心, 几位兄长必然无事, 咱们袁家往后只会越来越兴旺…”

这话倒是实话。

即便那时候是困守农庄, 但因为经常到访的陆瑄的缘故,蕴宁对朝中大事,也是约略知道一二。

比方说, 袁家,除了爹爹因坏了名声且在边疆处处为人掣肘, 落了一身伤病外,其他人俱皆安好。

新帝登基,袁家远比现在还要繁荣昌盛的多。

看蕴宁说的如此笃定, 聂氏和冯氏惨白的脸色终是好了些,辛氏则一下轻松了下来,给蕴宁告了声“扰”,就急急的要回房, 明显是有什么话要同袁钊鸿说。

聂氏和冯氏也跟了出去,隐隐的还能听见辛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妹妹既说无事,自然就会平平安安。你们忘了,咱们妹妹可是有大福报的呢,连广善寺的和尚都说小妹福慧双全…”

那语气,简直把蕴宁当成了神仙一般。

丁芳华上前搂了蕴宁在怀里,语气颇为感慨:

“今儿个就住下吧,咱们娘俩住一屋,娘好长时间没跟你说话了。”

袁家子嗣不丰,三个儿媳都是刚坐胎不久,亏得女儿一番话让她们稳下了心神。且奇异的,蕴宁方才一番话安抚住的不只是三个嫂嫂,就是旁边愁眉不展的丁芳华都不知不觉放松了些——

当初女儿说小叔的腿能治好,然后就果然治好了;还有郭耀祖那事儿,也是宁姐儿发现了端倪,再有暴雪时,女儿恰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老天爷这样,算不算对女儿另眼相看呢。

蕴宁刚要点头说“好”,就有仆妇进来禀报,说是姑爷来了。

说话间陆瑄已是大踏步进了房间,进门先同丁芳华见礼,又柔声询问蕴宁,可是给三位嫂子看过了,明显是想要接蕴宁回去的意思。

丁芳华明显很是不舍,看陆瑄对蕴宁紧张的模样,又很是欣慰,当下也没多做挽留:

“你也帮嫂嫂们看过了,你那大嫂既是也有了身孕,家里怕是离不得你,还有些吃用已是准备好了,这就给你拿上。”

说着不待蕴宁推辞,就指挥着下人往上搬东西,一会儿就装得满满当当,竟是比起蕴宁来时拿的东西,也差不了多少了。

听说蕴宁要走,聂氏等也忙送了出来,三个嫂嫂都给小姑子准备的有好东西,若非蕴宁严拒,可不还得再装一辆车拉过去?

“怎么这么急?”上了车之后,蕴宁才顾得上询问陆瑄。明明来时两个人说好的,蕴宁可以在娘家住上几天。再有就是,之前陆瑄几人就是被抽调到周瑾跟前做事,现在周瑾既是立为储君,正是最离不得人无比忙乱的时候,陆瑄怎么还有闲工夫跑来几接人?

“回家再说。”陆瑄尽可能放低声音。

“是不是皇上…”蕴宁一下坐直了身子,上一世这个时候,皇上已是病势垂危,想心思太过专注,却是丝毫没察觉陆瑄脸上闪过的一丝异色——

和周珉大婚那会儿,皇上人事不知时的情形不同,皇上这两日精神状态不是一般的好。

甚至胡太后那边怀疑,之前皇上所谓的昏卧在床不过是疑兵之计…

唯有太子周瑾并陆瑄等有限的两三个人知道,皇上这般分明是用了特制药物,暂时压制病情。而这样做的后果也是可怕的,如同一截蜡烛,本可以烧两个时辰的话,却有可能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了…

这么隐秘的事情,连老奸巨猾的胡太后都瞒过去了,却被蕴宁一语道破,陆瑄如何会不心惊?

“停车。”陆瑄忽然道。

蕴宁恍惚回神,掀开窗帘往外瞧了瞧,明显距离朱雀桥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觉有些疑惑。

陆瑄却是紧紧攥住蕴宁的手,直接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

“你们照常回去。我和少夫人四处逛逛。”

车夫也明显愣了一下,明明方才主子还是急的什么似的,怎么这会儿有没事人一样了?

只陆家下人都是训练有素,即便不懂主子好好的为何从车上下来,却依旧听话的赶着马车照旧往前去了。

陆瑄四处望了望,正好瞧见对面一辆骡车驶过来,径直过去把人拦下,给了足有骡车两倍的价钱,这才回身把蕴宁扶上车,自己则做到了车夫的位置,一扬鞭子,赶着骡车得得而去。

两人从车上下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便有宫廷内使带着锦衣卫把陆家马车拦了下来:

“车内坐的可是朱雀桥陆家少夫人?”

“太后有旨,诏陆少夫人入宫。”

只连喊数声,都不见人从车上下来。那车夫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忙道:

“各位大人容禀,我家少爷说要同少夫人去集市上逛逛,之前已是下车了。”

“下车了?”那内使明显不信,努了努嘴,便有宫人上前掀开帷幔往里看了一眼,才发现车里果然空空如也。

那内使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脸色登时有些不好:

“去集市上。”

一行人四散开来,朝着集市扑了过去。

正在买东西的百姓被冲的七零八落,一时惊呼声四起。只任凭他们翻遍了整个集市,都没能找到蕴宁并陆瑄的影子。

“去朱雀桥等着。”那内使明显就有些气急败坏,掉转马头,又往朱雀桥而去——

所谓守株待兔,就不信他们连家都不回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看陆瑄一路赶着车子疾行,蕴宁越发奇怪。

“去皇宫。”陆瑄并不曾回头,却是空出左手往后探去,牢牢的握住蕴宁的手。

这一刻却是无比庆幸,是自己赶回来接蕴宁——

这几日来回奔袭,正是陆瑄带人劫掠了周玥的尸首,并抓获了成知成真兄弟昼夜兼程赶回京城。

是以当周珉成擒,陆瑄直接代表皇上和太子参与了对周珉的提审。

不想那周珉一开始还好些,到得后来,却是忽然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之前和蕴宁换了身份的程明珠乃是死而复生,能知未来,又说死而复生的不止是程明珠,还有皇后甚至蕴宁亦是如此…

“皇后”一词说的还算清晰,至于“蕴宁”这两个字,却是说的含混不清。也就陆瑄听力惊人,又对但凡和蕴宁有关的事都特别警醒,更有周珉说话时,即便神志不清,却依旧瞟过来的恶意视线…

大理寺卿周良臣代表的是皇上,只他年纪老迈,到最后更是连声怒喝斥责周珉“昏聩”,有关“皇后”之言,他或者能听见,关于“蕴宁”的话,却不可能听进去分毫。

倒是太后派去的梁春,即便他掩饰的很好,陆瑄却直觉这人不但听见了,还放在心里了。

这也是陆瑄有些心事重重的根本原因。

也因此,在太子委婉提出想要蕴宁到宫中亲自照看皇上皇后时,陆瑄不过略一犹豫,就同意了——

以眼下危机四伏的处境,再没有哪里比待在皇上皇后身边更安全的了。

皇后之前说喜欢蕴宁,陆瑄一旁冷眼瞧着,确然是出自真心的。

这会儿匆忙赶到袁家接人,就是为了把蕴宁送到皇后身边。

本还想着回家收拾收拾行李,却不期然忆起梁春离开时,回望自己的阴冷视线。

即便当机立断,带了蕴宁就往宫中疾驰。

以致赶得虽然是骡车,两人到的时间还不算晚。

眼瞧着到了午门外,陆瑄直接丢了骡车,扶蕴宁下车时,却是低声道:

“皇上皇后如何,你只需尽力就好,莫要勉强自己。”

顿了顿又郑重嘱咐道: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皇上有病之事,是我跟你说的。”

蕴宁越发觉得不对,只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便有宫人迎了过来:

“可是陆家少夫人到了?皇后方才还在念叨呢,可巧少夫人就到了。”

蕴宁无法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回头看了陆瑄一眼,跟着宫人往宫内去了。

将将要跨入皇后的坤宁宫时,蕴宁忽然站住脚——

终于知道那里不对劲了。那就是方才陆瑄嘱咐自己的话,话里话外,无疑是暗示自己,皇上身患重病的事并没有人知道。

蕴宁一下攥紧了拳头——之前自己可是直接断言皇上出事。难不成皇上这会儿并非如此?正思忖间,便听见一阵郎笑声传来,蕴宁循声望去,正好瞧见坤宁宫内和皇后并肩而行精神健旺的皇上。

第260章

“少夫人——”还是南春先瞧见蕴宁, 忙迎了出来,却是抓着蕴宁的手, 红了眼睛, “你可来了,娘娘这些日子总惦记着你…”

自打太子离世, 皇后娘娘的魂儿也跟着没了。日日困守在痛苦的牢笼里, 不愿意走出来,也不放别人进去, 这么多年来,也就对蕴宁一个例外。

“姑姑放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瞧一眼瘦骨嶙峋, 这么热的天, 还要裹着厚重宫服的皇后,蕴宁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

“蕴宁来了?”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皇后抬头瞧去, 一眼看见蕴宁,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这般温暖的模样, 明显并不多见,令得一旁眉宇间隐现出青黑之色的皇上凝滞的神情也缓和不少。

蕴宁忙快走几步,上前见礼, 却被皇后直接拦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蕴宁气色尚好,才拉了蕴宁的手笑着对皇上道:

“看宁姐儿的模样, 应该是没受什么委屈。”

欢喜的模样,仿若蕴宁是她自己的女儿一般。

皇上点点头,冲着蕴宁温声道:

“要是陆瑄那小子对你不好,你只管告诉朕,”

顿了顿又道:

“或者说给太子听。”

“父皇放心。”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却是周瑾正亲自捧了个托盘,从外面进来,“宁妹妹不是外人,父皇母后先坐下用了药吧。”

蕴宁吓了一跳,忙摆手:

“太子殿下客气了,臣妇不敢。”

周瑾现在已是正位太子,改了对皇上皇后的称呼自是应当,这声“妹妹”,蕴宁又怎么敢应下?

“不敢什么,这是你该当的。”皇后脸上却颇为欣慰,拍了拍蕴宁的手,“哀家早就说过,要收你为义女…”

说着瞟了一眼皇上和周瑾:

“你们俩有事尽管去忙,我正好和宁姐儿说会儿话。”

“是你的义女,自然也是朕的女儿了。”皇上从谏如流,笑呵呵起身,早有内侍捧了个盒子过来,皇上接了,转手递到蕴宁手里,温声道,“你是个好的,这是朕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你就不是清河县君,而是清河郡主了。”

本以为是玩笑话,蕴宁这会儿才明白,皇上皇后竟是来真的,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接过盒子:

“皇上…”

“还叫皇上吗?应该改口叫父皇了。”之前就不止一次和蕴宁打过交道,周瑾也对蕴宁沉静柔善的性子非常喜欢,看蕴宁因惊吓太过而有些无措的样子,忙开口解围。

其他内侍也尽皆乖巧,竟是纷纷跪下磕头:

“恭喜皇上皇后,恭喜清河郡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蕴宁明白,自己怕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只得红着脸叫了一声:

“父皇,母后。”

皇上冲皇后点了点头,便带着周瑾大踏步离开。

蕴宁心一下揪了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陪着皇后一直把两人送出坤宁宫,皇后依旧站在宫门前,久久不肯离去。

“外面风有些大,您先回房间,让宁儿帮您请脉。”蕴宁探手去搀皇后,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冷,心更沉了下,这么厚的衣服,都没办法让皇后暖和起来吗?忙示意宫人进去再拿一领斗篷过来,仔细的替皇后披上。

刚要劝皇后回去,一阵宛若海啸般的山呼“万岁”声却是从前面大殿的方向遥遥传来。

有内侍匆匆从外面进来,瞧见伫立阶前的皇后,忙上前磕头:

“大军即将开拔,点了武安侯袁烈为帅,皇上已经出了午门,要和太子亲送三军出征…”

蕴宁一呆,恍惚明白了之前皇上皇后坚持收自己为义女的原因,隐隐又觉得,怕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发生…

“起风了。”皇后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目光悠远,仿佛要透过重重宫墙,瞧见外面人马嘶鸣的景象。

好半晌才回过头来,拍了拍蕴宁的手,柔声道:

“能有宁儿这么个乖巧的女儿,母后很开心。咱们把这个消息去告诉你太子哥哥一声好不好?”

“总得让他知道一声。”

皇后叹息着,不然到了那边,儿子说不好会埋怨自己呢。

蕴宁这会儿才明白,眼下皇后口中的太子哥哥乃是已故的“昭明太子”。

两人转身要往里走,却被一道闷滞刺耳的尖细声音给拦住:

“皇后娘娘留步。”

两人回头,却是梁春,正带了几个侍卫站在不远处的鹅卵石路上。

皇后站住脚,居高临下的瞧着这位慈宁宫最炙手可热的大太监,神情无喜无悲,平静至极。

常日里并不曾和皇后打过交道,梁春不觉蹙了下眉头,却是不独没有退缩,反而又上前一步:

“奉太后娘娘钧旨,宣清河县君到慈宁宫一见。”

口中说着,视线在蕴宁身上停留了一瞬,那阴沉沉的模样,分明和露出毒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无二:

“清河县君,这就跟咱家去太后那里吧。”

蕴宁听在耳朵里,无端端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恍惚间想起之前从娘家出来时,陆瑄连家都不回,就匆忙护送自己进宫,怕是早明白胡太后不会放过自己,又想到入宫之前陆瑄的嘱托,蕴宁如何不明白陆瑄在担心什么——

自己的奇特经历,十有八、九,太后已经有所察觉,眼看着风雨欲来,胡太后自然想要手中更多些筹码。

“太后还有话让奴才捎给皇后娘娘,”梁春又看向皇后,“听说承恩公夫人近日身体有恙,昨儿个正好有人献了太后娘娘一株五百年的老参,皇后娘娘正好和清河县君一道前往,让清河县君留下跟太后说说话…”

承恩公夫人和杨皇后母女情深,前些时日病重,蕴宁也曾受皇后娘娘所托,悄悄登门瞧过,到了后才发现,老太太已是耄耋之年,根本就是天不假龄,药石罔效。也就能靠着人参再多延续些时日罢了。

而一株五百年的老参,其效用自然大异寻常人参,说不得可以帮老太天再多活个两三个月。

杨皇后果然有些动容。

梁春脸上便露出些得色来,示意身边侍卫上前,想要扯着蕴宁离开:

“清河县君,请——”

只他刚一动,杨皇后忽然脸色一沉:

“大胆!本宫面前,也敢自作主张!”

“本宫的女儿,也是你一个阉奴可以冒犯的!”口中说着,直接喝令,“拉下去,打!”

“皇后的,女儿?”梁春明显没想到还有这等变故,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只没等他说什么,就被皇后的人直接摁倒,抬起板子噼里啪啦的就揍了起来。

几板子下去,那梁春顿时成了血人儿一般。只这人倒也硬气,硬是趴在地上一声不肯求饶不说,反而冲着皇后并蕴宁的背影阴测测一笑道:

“原来袁小姐已是今非昔比。只一样,袁太妃,武安侯府聂老夫人,还有朱雀桥陆家崔老夫人,可都在太后身边做客呢,小姐真不打算去跟几位老人家说说话…”

眼睛里更是疯狂的不加掩饰的恨意——

若然不是袁氏,敏蓉小姐何至于落到这样甫一嫁人便守寡的悲惨境地?

都是自己考虑不周,才给了袁蕴宁并陆瑄可乘之机。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梁春都不会放过亲手除去袁蕴宁的机会。

之前程仲一事,足可以瞧出袁蕴宁是个重情的,陆瑄倒是可以把她藏起来,其他人却是鞭长莫及。

蕴宁蓦然站住脚,视线箭一样射向梁春。

梁春却是不避不让,冷冰冰的视线直接对上蕴宁。

杨皇后神情顿时一寒,抓着蕴宁的手也跟着一紧:

“宁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