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一事小纪氏给老太太提了个醒儿,“媳妇有了身孕,让哥儿身边没个服侍的,不大像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小夫妻怎么想的,来跟老太太拿个主意。”这话,小纪氏说的理所当然,正对身份。

老太太当时没说什么,事后跟宋嘉言商量。反正老太太就是这种脾气,她信谁,喜欢谁,有事就跟谁商量主意,完全不管孙女还是未嫁人的大闺女。老太太道,“你大嫂子是个贤惠人,我想着,就是给让哥儿,也不要给那些淘气的?要不,还是让你大嫂子自己安排。”比起当时直接往儿子房里塞丫头,老太太想让戚氏自己安排,已是给足了戚氏面子。

宋嘉言道,“要我说,这事儿倒不急,祖母,您忘了,明年大哥可是要参加春闱大比的。大哥中了武举人,名次却不是很好。眼瞅着就过年了,春闱是三月初,祖母是一片疼爱孙子的心。只是,大哥毕竟年轻,哪个少年不喜美人儿呢。行时为了让大哥一心准备举人试,爹爹可是不叫大哥近女色的,若因这事耽搁了大哥的功名,可如何是好?”

看老太太已然严肃起来,宋嘉言柔声道,“如今正好大嫂怀孕了,正该大哥用功念书的时候,纳丫头纳妾,不如等大哥考出名功来再说。”

“是这个理。”事关孙子功名,老太太还是很能分出轻重的,心下埋怨小纪氏做事不周全,给她出这馊主意。万一真叫丫头勾搭的孙子耽搁了功名,可要如何是好呢?说话做事的从来没做到点子上,就知道跟着添乱!老太太向来对儿媳不大满意,想着小纪氏早便没啥大用,嘟囔两句,看在宋嘉语宋嘉诺的面子上,也没再说小纪氏。

宋嘉言微微一笑,

事后,宋嘉言与田嬷嬷透了个信儿。

宋嘉言道,“现在暂且被我岔开了,怕大哥春闱后还是要提,叫大嫂心里有个对策才好。”

田嬷嬷暗暗抱怨小纪氏多事,只是,小纪氏提及此事,谁也不能说提的错,何况小纪氏又没有直接赏丫头过来,已是客气。

田嬷嬷忙对宋嘉言道谢,回去挑戚氏心情好时将事情与戚氏说了。

戚氏生于国公府,对于这些妾室通房之类的半点儿不陌生,一哂道,“大爷若是喜欢,寻两个丫头开了脸给大爷搁在房里就是。”嘴里说的大方,脸已拉的老长,分明就是很不乐意的模样。

田嬷嬷劝道,“我的姑娘,现在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我知道,待大爷回来,我跟大爷商量商量再说。”

反正也不晓得宋嘉让有啥哄老婆的妙招,总之,戚氏喜笑颜开了好几日,再没为此心烦过。

过了新年,上元节是宋嘉言的生辰,偏生亡母忌日,不好庆贺。戚氏令人拿了银子往庙里给婆婆点了盏长明灯,着人给宋嘉言送了一双镶金嵌宝的八宝镯子,又打发厨下做了长寿面,中午叫了宋嘉语宋嘉诺与宋嘉言到自己院里来吃饭,笑道,“你们大哥服侍着老太太、太太进宫领宴,都得下晌才回来。大过节的,咱们一处吃,热闹。”

戚氏这个大嫂做的也很有大嫂的样子,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提宋嘉言生辰的事,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餐饭。

用过午饭,大家别过戚氏,各去休息。

直待下晌午小纪氏与老太太回家来,宫里就不是个吃饭的地方,厨下早备着两个主子的饭菜,宋嘉言等过去老太太院中服侍。老太太刚换了家常衣裳,更靠在榻上由丫环捶腿捏肩的伺候,见了她们,老太太也高兴,道,“年年如此,我好的很,不必担心。孙媳妇身子沉,回去歇着吧。我跟你太太在宫里好歹有口吃的,让哥儿在外头冷风朔气的,连口热水都没有。你回去服侍让哥儿就是。”

戚氏便顺势退下了,又往小纪氏院中打了个转儿,去趟厨房令人将给丈夫预备的饭菜端上去。

老太太有事只喜欢跟宋嘉言念叨,道,“要说太后真是威风啊,大过节的,赏了大皇子好些美人儿哪。”

宋嘉言笑,“皇宫里美人儿多的很,皇子们生来就身份高贵,除了一个正妃,四个侧妃,八名庶妃,这是在册的妻妾。还有些出身低微的侍妾,根本不算数儿,愿收多少就收多少。”她又问,“老太太,太后可赏了五皇子?”

老太太今年刚刚六十,平日里自己燕窝红参的很肯保养,如今耳聪目明,记性也很不错,道,“就是赏了大皇子。”其实,依老太太的品阶,哪里到得了太后跟前儿。这些八卦,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原来,太子之争已到了这种地步。太后在这种节日里都不肯给大皇子妃些许脸面,实在算不上慈和。

其实,也不怪太后这般给大皇子妃没脸。

大皇子并非好色之人,府中只有大皇子一个正妃,和一个早在身畔服侍的余侧妃,余者都未上名册。昭文帝一直压着承恩公府,方太后穷则思变,想着给大皇子做一门亲事,把方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许配给大皇子为侧妃,也算是成就两家之好。

谁知大皇子咬着后槽牙硬是没应,把方太后气个好歹,上元节诰命领宴之时就赐了宫人到大皇子府服侍,话里话外对大皇子妃表示不满。

方太后摆明车马的对昭文帝道,“大皇子是嫡长子,方家是皇帝的舅家,难道不是大皇子的舅爷家。就是民间也讲究个娘舅亲,如今大皇子这样嫌弃方家,哀家活着,方家暂且在一日,一日哀家闭了眼,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昭文帝笑劝,“母后想多了。”

“哀家半点儿没想多。不要说方家,就是哀家这个太后,皇帝在一日,哀家做得一日太后。也甭说什么千岁千千岁的鬼话,哀家只盼着早日闭眼,省得碍了别人的眼,更是少生些个闲气!”

天下老娘一样难搞,亲娘忽然蹦出这等诛心之言,昭文帝细细的劝了好半日,方太后才回转过来。

昭文帝又说大皇子几句,“不过一个女人,你就是纳了入府,能怎么着?”

大皇子道,“今日侧妃,说不得将来便要贪图正妃之位。谋到正妃之位,是不是就该谋算儿臣了?”这话,倒不是平白栽脏方家,大皇子就是这样想的。凭方太后的手段,一旦方氏女入府,怕大皇子妃立刻就没了活路。

“放肆!”昭文帝斥道,“这话混帐!二十几的人了,越发没个长进的样子,回去好生反省!”

挨了句骂,大皇子回了府,让老婆把太后送来的宫人冷藏,没有半点儿亲近之心。

原本,这件事到此便结束了,谁晓得太后不依不挠,知晓她赏的宫人,大皇子一个没动,又是生了一场气,骂大皇子道,“这哪里是孙子,分明是哪世造孽引来的孽障。”

大皇子直接去了皇家寺院天祈寺,要剃度出家。

天祈寺的主持险些没给大皇子逼死,谁敢给皇子剃度啊?何况这位是元嫡长子,真给大皇子剃度了,他们的脑袋也就不用再往脖子上挂着了。

大皇子说了,“既是前世冤孽,待儿臣在庙里赎清了前世罪孽,想来就可荣登极乐了。”

大皇子硬着来,方太后也不软啊,直接叫人拿绳子要上吊,嘴里道,“修来这等儿孙,哀家不如去见先帝,起码清静,也省得皇帝左右为难。”说着,又哭先帝。

能有这等老娘这等儿子,昭文帝也不是善茬啊,他当即立断的躺龙床上只剩一口气儿了。御医天天一张哭丧的脸往太后那里报忧不报喜,太后顿时不上吊要死了,大皇子也从天祈寺回来了。

就这么着,太后依旧找茬痛骂大皇子,哭道,“皇帝不病你也不来,你安的是什么心?”不会是瞧着皇帝要死了,来等着皇帝咽最后一口气儿,自己好登基做主。

大皇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话,阴恻恻道,“若是皇祖母想看孙儿安的什么心,请令内侍寻把刀来,孙儿挖出心来给皇祖母看,以示孙儿忠贞。”

这种话,当真吓不到后宫的胜利者方太后,方太后寸步不让,怒,“你就挖出来给哀家瞧瞧!”

大皇子受了多年的窝囊气,忍无可忍之下,直接翻脸,怒道,“我穆赢以亡母之名立誓,若父皇有则万一,我定以身相殉!”

大皇子到底年轻,气势正盛,一声怒吼压的方太后一时颓了。大皇子振声道,“如此,皇祖母定不会再疑我之心吧!日后,太后想立谁为储便立谁为储,就是太后把穆家江山交给姓方的,我不过眼不见为净!”诛心之话,谁人不会说!大皇子撂下两句狠话,转而去服侍病中的父亲了。

方太后要死要活,自然有丽妃与五皇子解劝。其实,纵使没人劝,方太后也舍不得死。

昭文帝一病转好,秋后算账,嗔着大皇子口无遮拦,赏了大皇子二十板子,抬回去养伤了。其他几个略大的儿子,如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因侍疾有功,皆得了昭文帝的赏,除了金银之物,还有自己相对应的王爵与封地。

昭文帝对朝臣道,“朕突然重病,想到先帝临终前将江山交到朕的手里。朕若有个万一,尚未立太子,江山社稷尚未有个交待,纵使到了地下,也难见先帝。今皇长子,孝温皇后嫡出之子,于诸皇子中身份最为端贵。虽年纪尚轻,需好生磨炼。好在,朕还能多带着他熟悉朝政,就是诸爱卿,亦要襄助太子,保我东穆江山万年。”

朝臣皆松了一口气,便是宋荣亦觉着,储位安定,实乃国之福气。

唯有方太后,这回是真的想死了。

皇家之事暂且不提,宋嘉诺今年虚岁已经十四,他自五岁启蒙,九年苦读,正想下场试一试童子试,不料,刚开口便被宋荣压了下去,不准他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今天是小年夜,加更一章~~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108章端睿公主

父亲不同意他下场,宋嘉诺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心下到底不乐,饭吃都不香了。服侍的丫环不敢隐瞒,忙禀了小纪氏。小纪氏拿儿子当命根子,自然问其缘故。母亲的智商,宋嘉诺早有认知,不欲母亲担忧多思,搪塞道,“是父亲给我出的文题,还没想好如何破,正愁的慌呢,母亲别理我。”

小纪氏还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因着课业文章,笑道,“一道题,可愁什么。实在做不好,请教你父亲就是了。”

“儿子想自己做好。”说来,宋嘉诺也有几分牛脾气。

小纪氏戳他额角,“再怎么愁,也得注意身子。”

宋嘉诺笑,“儿子晓得,母亲莫要担心。”

宋嘉诺就是想不通,索性找了大哥说了这件事。宋嘉让全不当回事儿,道,“这还不好说?你若是想考,我帮你把手续办下来。到了正日子,悄悄送你出去,考个案首回来,老爹没个不欢喜的。”

宋嘉诺道,“偷着来啊?”还当大哥有什么好法子呢。

“这可真是废话,不偷着来,还敢光明正大,不是找抽么。老爹决定的事,谁能改了他的主意啊。”宋嘉让道,“你好生想想,给我句痛快话!”

宋嘉诺一时没主意,转而问兄长,“大哥,你武科春闱准备的如何了?”

“唉,不如何?估计得落榜。”举人勉勉强强的,这回多半是陪练的,宋嘉让愁眉苦脸,“天天做这鸟儿文章,做得一个头两个大。”

宋嘉诺哈哈笑了起来,他正是变声期,有些公鸭嗓,声音十分好笑。

宋嘉让敲他大头,宋嘉诺说,“哥,你该去找阿玉表哥,跟他学些考试经验。”

“阿玉表哥都说我过不了。”宋嘉让早去过了。

宋嘉诺无语了。

跟兄长说了些心里郁闷的事儿稍稍疏散了些,宋嘉诺去找了智商程度仅次于父亲的大姐姐。二月天,太阳正好,院中无风,宋嘉言令丫环们置了榻椅在院中,正烤太阳呢。

宋嘉言生就白净,并不似寻常闺秀怕晒黑什么的。见宋嘉诺来了,笑道,“来的巧,过来吃云片糕。”

宋嘉诺见大姐姐榻旁的矮几上摆了三五样糕点,沏的好茶,也喝了两口,拿着点心吃,说,“大姐姐可真会享受。”

宋嘉言笑,“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得考功名奋斗,女人吃吃喝喝也是一辈子。你怎么好跟我比,怎么没念书啊,难得你有空闲?”

宋嘉诺便将父亲不准他科考的事说了。

宋嘉言思量片刻,道,“其实,这次大哥估计会落榜,父亲心知肚明的。至于你想考秀才,晚上两年倒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我听说,朝中首辅彭老相爷,其子不过六品工部员外郎,其孙在翰林修书而已。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诗书科举是晋身之阶,真正官场上需要的可不只是这些东西。”宋嘉诺自幼苦读,也是闷头苦读,家里什么事都打扰不到他。其实,宋嘉诺身上还有许多欠缺的东西。宋嘉诺酷似宋荣,不过,或许是自幼环境的原因,宋嘉诺如今绝对没有宋荣十四岁时的本事。如今就算考出来,不过一个令人称颂的名头儿而已。

宋嘉言的话为宋嘉诺打开了一扇从未接解过的天地,宋嘉诺拧眉思量,虽一时未得甚解,却未再继续问宋嘉言。他本能的觉着,有些东西,是应该自己思索来得到答案的。

宋嘉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宋荣不令他去考童子试,他也就不去了,跟宋荣说辞了秦家家学的功课,日后在家里温书。宋荣直接允了。

宋嘉诺道,“父亲,以后,父亲让儿子在书房为父亲伺候笔墨吧?”

宋荣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宋嘉诺认真道,“儿子觉着,读再多的书,写再俊秀的文章,其实都是笔上谈兵。”

宋荣想了想,“这样啊,先跟着方管事打理家中庶务,如何?”宋荣从不小看庶务,不识人间民苦,不要说做官,做人都成问题,太容易被坑了。庶务这些东西,日后自然用不着宋嘉诺亲管,但是,也要知晓里面的一些门道儿才好。

亲爹绝不会害他,宋嘉诺道,“儿子听父亲安排。”

宋嘉诺辞了秦家家学,又开始学着打理庶务,半句不提科举的事,不必别人,小纪氏便急个半死。自己丈夫宋荣是属于天才学生一流,十二岁便中了秀才。通家之好,秦家秦峥,十四岁中了案首。如今,自己儿子也十四了。甭看小纪氏平日里一口一个“要仔细身子,不要太刻苦”,这些话,都是在儿子足够刻苦的基础上才劝的。若宋嘉诺是那等调皮捣蛋不认真学习的孩子,小纪氏早训斥上了。

以上,都是闲话。

当务之急,儿子哪怕不去科举考秀才,也不要将时间花费于庶务之上啊,多可惜多浪费啊。

小纪氏唤了宋嘉诺来说话,道,“你如今大了,怎么倒不如以前明白了?家里这些琐事,哪个要你个爷们儿管呢。好生念书去,若些许小事都要你来干,还要管事做什么?”

“是父亲叫我做的。”知母亲为自己操心,宋嘉诺细细的与母亲解释道,“我如今只会念书,不知生活疾苦,熟悉一下庶务也没什么。就是母亲,也不必担心,我晚上都会念书破题,并未放下功课。”

小纪氏叹,“还是要在功课上多用心,这些琐事,谁做都是一样的。”儿子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不过,在小纪氏心中,儿子和丈夫一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

宋嘉诺温声应了。

事关儿子前程,虽然听儿子说过了原由,小纪氏还是要听一听丈夫的说法。

宋荣道,“待过得两年,再叫阿诺去考童子试不晚。这些事,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有出息,不过,叫儿子多经些世事再入官场,没什么不好。何况,哪怕入了官场,儿子的升迁怕也不能与他当年相比。尤其宋荣如今正当年,他官场上再进一步,宋嘉诺的前程就得压一压。如今儿子年纪尚小,趁机令儿子好生沉一沉心,锻炼一下心志,晚几年出仕,未为不可。

小纪氏啥也问不出了。

天底下做父母的,没有不为儿女操心的。

这一对至尊父子犹是如此。

大皇子挨了顿板子也没打的多重,皇室贵胄,给那些行刑的一二胆子,他们也得顾惜自己的性命呢。真把大皇子打个好歹出来,他们也不必活了。最要命的是,这边大皇子刚挨了板子,后脚昭文帝就下了册封太子的诏书。简直坑死了有没有!那几个行刑的内侍吓的肝胆俱裂,生怕大皇子秋后算账寻他们的麻烦。

其实,他们实在想多了。

如今大皇子忙的很,哪里有时间去跟他们翻旧账。何况,板子是昭文帝赏的,大皇子除了认错悔过,旧账啥的,提都不敢提的。

见大皇子来请安,昭文帝问,“都好俐落了?”

一把年纪被敲顿板子,大皇子脸上微热,道,“儿子知错了。”

“说说都错在哪儿了?”

“儿子不该对皇祖母失礼。”连“不敬”二字,大皇子都没说。他当时翻脸说的那些话,“不敬”是轻的。只是,难道方太后说的就是好话不成?逼着孙子挖心挖肝,若捅出去,方太后的名声就不必要了。两人完全是撕破脸皮的搞法,如今重把面皮戴上做斯文人,先时的事,大家还是默契的忘了吧。

昭文帝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朕就你这一个嫡子,自你母后过身,多少人提立后之事,朕从未松口。太子之位,不立你立谁呢?先时之所以未早立太子,就是想磨一磨你的脾气。太后,是朕的母亲,是你的祖母。你说的那些话,叫臣下听到,你这名声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者,你与太后彼此生隙,万一朕早一步过身,朕还真不放心太后呢。”其实,昭文帝没啥不放心的。若他死在太后前面,太后升为太皇太后,身份只有更尊贵的。太后真的在朝臣面前说一句大皇子不孝,便得引得满朝物议沸腾。这也是之前多年,为何大皇子死忍方太后的原因。

只是,忍了多年,终究到忍无可忍之时。当时,昭文帝已经躺床上了,大皇子身为元嫡长子,诸兄弟中最年长最尊贵的一个,自然应该回来床前侍疾,却被方太后怀疑其用心。大皇子忍无可忍,才爆发了。

听到昭文帝谈及过身之事,大皇子忙道,“父皇身子一向康健,莫要说这些话,儿子听着心里怪难受的。”

昭文帝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而换了话题,“太后如今躺在床上,册太子大典怕要推迟到春闱之后了。”

“儿子听从父皇安排。”等了这些年,再多等些日子,大皇子不觉得有什么难挨。

“太后那里,你多用心,怎么着也要把事情圆回来。”昭文帝道,“方家,是朕的舅家。”

大皇子没吭声,昭文帝接着道,“就是纳了方氏女又如何?吕氏打理内宅多年,莫不是连个姬妾都管不好?”

思量片刻,大皇子满是不情愿,道,“儿子听说方家如今并无嫡女,既是庶女,一个庶妃也足够了。”根本不是管理姬妾的问题,大皇子自心里反感朱家。

昭文帝叹,“你琢磨着怎么跟太后提一提,太后的病大约也就能痊愈了。”立太子是国之大事,也是国之喜事。总不能太后在床上病啊痛的,这边儿欢欢喜喜的立太子,不合孝道人情。再者,大皇子对外戚有防范之心很好,但是,若是大皇子与外戚视若仇鸷,这并不是昭文帝愿意看到的结果。

大皇子低声应了。

昭文帝令人着手重新修葺东宫。当年,他在东宫住的时间不长,先帝便过逝了。这许多年,东宫无人居处,尽管时时有奴才打扫看护,仍有几分荒芜的景象。既然要立太子,自然不能委屈太子的住处。

自昭文帝下了立太子旨意,便每日将大皇子带在身边处理政事。大皇子十五岁开始上朝听政,对这些并不算陌生,但,之前没有皇父这样手把手的教导,如今经昭文帝提点,许多事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尤其春闱之时,昭文帝独带了大皇子去贡院巡场。

昭文帝对大皇子的重视,举世皆知。

丽妃日日于太后床畔侍疾,时而哭泣,“太子疑方家至此,日后,不要说方家,便是五儿,不知有没有命在?”

太后斥道,“你胡说什么?”

“承恩公府的女孩儿,连侧妃之位都没有,叫别人如何看承恩公府呢?”

“一个庶女,身份就差了一截。这是太子庶妃,不要有什么不满,以后日子还长呢。”前朝的事皇帝不让她插手,后宫家眷这些事,太后可是正管。情势不会永远听从于某一个人,情势是大家互相妥协的结果。

太后这样说,丽妃只得收拾起眼泪,不敢再多说什么。

方太后从床上爬起来,太医宣布太后凤体痊愈,已是春闱之时。方氏女被静悄悄的抬进大皇子府,大皇子生就低调,何况不过一庶妃,就内院儿摆了席酒,当天睡了一夜了事。

此次春闱,照样的是人才辈出。

三鼎甲中,秦峥居探花位。

昭文帝在去给太后请安时,大赞秦家子弟争气。秦淑妃谦道,“以往在家时祖父常说,秦家世代书香,祖上本是家道中落,后代子孙该以读书为要,以才学晋身。”

昭文帝笑,“老尚书教导儿孙有方。”

秦淑妃再次谦过。昭文帝又与方太后商量,“今年是端睿的及笄之年,她又是朕的大公主,素来聪慧懂事,朕一直想着给端睿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才不算委屈了她。”

秦淑妃与方太后同时心下一咯噔,无他,昭文帝先提秦峥出息,再说端睿公主的亲事,似有联姻之意。秦淑妃于宫中这几年,自然是见过端睿公主的。端睿公主深受帝宠,又灵秀可爱,秦淑妃也很喜欢她。但,这关键是,驸马不能议政。若秦峥尚主,这前程便毁了。

方太后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端睿公主是亲孙女,戚贵妃素来温柔和顺,膝下只有这一女,方太后对这母女两个印象也很不错。更因端睿公主受昭文帝喜爱,如今昭文帝立大皇子为储,为保娘家地位,方太后有意端睿公主下嫁方家,而且也有适龄子弟啊,承恩公世子的二子只大端睿公主三岁而已,般配的很。至于方二脱裤子耍流氓,倾心宋嘉语之事,方太后并不知晓。世子夫人进宫,也只跟太后说儿子是回老家安心念书。

果然,昭文帝接下来便说,“端睿到了年纪,朕瞧着秦峥便很好。而且,朕听说探花郎尚未有婚约。”

秦淑妃哪敢表露声色,笑道,“陛下隆恩。”

方太后笑,“皇帝,你真是爱女心切,怎么辈份都不顾了?”秦淑妃与秦峥是堂姐弟,如今若秦峥尚主,辈份怎么算?

昭文帝十分光棍,笑,“这有何妨,淑妃并非皇后。”

秦淑妃脸上很有些尴尬,不过,进宫几年,她也历练出来了。何况,自孝温皇后过逝,昭文帝未立新后。若说是妾,大家都是妾,这也没什么丢脸的。见昭文帝实在相中了堂弟,秦淑妃笑,“只要陛下不嫌秦家贫寒,此乃秦家万千之喜,妾身代秦家谢陛下隆恩。”说着,深深行一礼。

昭文帝笑的满意,“朕看中的是你们秦家的家风。”

戚贵妃笑,“不如陛下宣探花进宫,也叫妾身相一相女婿。”戚贵妃刚说完,端睿公主扯一扯母亲的袖子,娇俏嗔道,“怎么说也是给儿臣赐婚,儿臣都在呢,父皇也不问一问儿臣的意见。”

昭文帝哈哈一笑,“朕的端睿是不乐意?你未见过探花,探花生的清俊沉稳,才学也好。”

端睿公主笑道,“儿臣在宫里,鲜少出去,不过,也听人说过秦家家风端正。如今父皇特意为儿臣择选驸马,因父皇宠爱儿臣之心,必是选一等一的青年子弟。只是,儿臣想着,天下学子十几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必是想的报效朝廷、为国出力,也不枉一身的才学。今秦探花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才学本事,更是人中龙凤。儿臣并非对他不喜,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驸马向来不能议政。若将他赏给儿臣为驸马,未免可惜了他一身的才学,国家也少了一能臣贤士。”这样的人,十几年寒窗读下来,是一心出将入相的,哪里会愿意做公主的驸马。端睿公主也不愿意要这等心不甘情不愿,迫于皇室威严娶她的驸马。

“儿臣为父皇公主,恩宠富贵已极。父皇为儿臣择驸马,只要人品端正,才学尚可,愿意一心一意与儿臣过日子便可。才学惊艳之辈,还是留给父皇,让他们替父皇治理天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秦峥要做驸马啦~~~~哈哈哈~~~~二更要下午了,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