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夏友良好奇此事,坐在办公室的市委书记也纳闷着夏家有没有后手。

“爸,并不是所有人都趋炎附势。有一部分人,他们有地位有能力,只为心中的正义而活。如果没有王爷爷和方峻,我会趁着机器报关去一次京城,找几个知名记者曝光一番。”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思瑜昂首挺胸:“那当然,有些地方官看着无法无天,其实最怕中央。只要有事,去北京绝对一告一个准。”

“哪有那么容易。”

面对父亲的叹息,她没再说话。的确事情没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有重生前的经验,知道准确的那几个人,她也没万全的把握。

可她知道,别人却不清楚,这也就导致许多人用不对办法,最终有冤无处倾诉。

“爸,你看那是什么?”

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方向正是轴承厂家属院。

“谁出事了?”

思瑜捶下父亲后背:“应该是思明回来了,这些人办事还挺周到。”

“真的?”

夏友良加快摩托车速度,父女俩走进门,刚好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夏思明,后面还跟着有些胖的王江。

比起几天前,两人精神有些萎靡。夏思明还好点,王江一下车眼眶都红了,躲在父亲后面,平素嚣张不可一世的小混混,此刻却一副受惊的小媳妇样。

“几位大哥辛苦,麻烦你们在这签个字。”

思瑜快步出来,手里拈着公安的逮捕令,这是她特意要来的。虽然办案的民警不乐意给开,但在她塞了一条中华后,还是要了出来。

重新递上一条中华,民警痛快的签了字,对他们态度也好了一截。收好字条,思瑜同样笑得开心。

白纸黑字,永远是最有力的证据。

领着夏思明进院,林丽芬立刻虎下脸,抄起笤帚就往他背上招呼。

“叫你淘,跟你说过多少遍,怎么就是不听。”

思瑜躲在一边,如果是父亲打弟弟,她还可能去拦。但母亲,别说她不舍得,就是舍得,那点力气落在弟弟身上也不疼不痒。

“思明,妈都被你气晕了一回。”

本来不声不响的夏思明红了眼眶,站住一动不动,任由棍棒落在自己身上,一生都不吭。

到现在思瑜觉得,她甚至不用再太刻意的引导弟弟。比起前世那个劣迹斑斑的孩子,此刻他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事,他的成长比她预期中还要快。这辈子,他应该会走上另外一条康庄大道。

“我去做饭。”

**

随后的几天,夏家整个忙碌起来。

如今所有事的症结都在他们这,如果夏家放弃追究,同上面打个招呼,那一切都会消失于无形。

不论是张大夫一家,还是何书记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两拨人纷纷提着礼品上门拜访。

思瑜对此态度很明确,关门,放王昌!

王昌何许人也,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混混,从懂事混到儿子快成人。可他这人有个优点,特别讲义气,这次乘了夏家人情,自然尽心尽力。

“何书记竟然也来给我老王敬茶,这真不错…”

“我说你媳妇顶着那一头方便面,你看到就不想吐…”

满是毒液的嘴,喷得两波人脸色直接挂不住。

“这里是夏家,你怎么会在?”

思瑜立马出来给他解围:“我们家最近有事,王叔过来帮点忙,中午顺便留下吃饭。”

市井泼妇当然不会怕这种毒蛇,遇到了反而有种敌逢对手的畅快。可何、张等人不一样,他们一直活得人五人六,几十年被人捧着习惯下来,听到这些话别提有多难受。

在小混混的攻势下,他们落荒而逃。

“王叔,真有你的。”

“思瑜丫头,别看我其它的不行,论嘴皮子,街角卖煎饼的老太太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她知道那老太太,一个上了年纪的寡妇,平日里没少哭天抹泪的占人便宜。

“那我叫她来,你们当场试试?”

“这可别,时候不早,我去给王江忙饭。”

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思瑜暗自点头。虽然王昌人混了点,但本性还真不坏。这样的人,安在合适的位置,绝对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伸个懒腰,她拿起读到一半的课本。临近开学还有一周,在弟弟的“好心”提醒下,她猛然发现自己暑假作业还一点都没写。

作为一个直升高三的学生,她的作业量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一张张的各科试卷,加在一起足有两斤重。还好她是学霸,只需要扫着往上填答案就好。

“妈,不用再往外看了,用不了我开学,何书记准完蛋。”

斩钉截铁的说着,她扔掉试卷打开电视,上面正播着滦城新闻。头条毫不例外,县里领导今天在开什么会。

往常总能露脸的何书记,现在却是连大红名牌都出不来。

“你们看,估计这时候,他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夏友良和林丽芬面露轻松,思瑜却是成竹在胸。国人那些习惯她再了解不过,虽然人的*与生俱来,但桃色新闻对为官者而言永远是致命伤。

其打击程度,甚至重于贪污和*。当她托红姐关系,在宾馆房间装上从滨城买的最简陋针孔摄像机起,何书记已经逃脱不掉。

“思明,别只顾着看七龙珠,你的作业还一点都没写。”

演算着一条抛物线,她目光看向窗外。终于了却这桩事,接下来,面粉厂也该开张了?

第36章 机器到位

时间一天天过去,思瑜比板寸稍长的头发,终于长出了一撮完整的刘海。

马上面临开学,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滦城政坛爆发一场小型地震。县府所在地滦镇一把手何书记情妇曝光,紧接着他多年来贪污受贿之事也大白于天下。

□□加*,足以从跟上打垮任何一名官员,何书记自然免不了锒铛入狱。

知晓结果是在昨日,思瑜握着派出所的逮捕和证明,感觉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为此她还特意给轴承厂餐馆打电话,要了一大桌子菜。开一瓶牛栏山二锅头,父女俩对着一顿嗨,直把夏思明眼热到不行。偷偷唱着喝一口,呛得他半死,倒是把思瑜乐到捧腹大笑。

“姐,你古汉语练习题还没开始写!”

弟弟的话提到了她的痛脚,学霸也有无能的时候,而她的短处就是古汉语。之乎者也,每个字都有十几二十种不同的用法。虽然韵律很美,但抗不过十几年一点不用,原先古汉语词典倒背如流的她,如今完全没了记忆。

一夜过去,薄薄的五张试卷,她依旧没能做完。眼见日头升高,热度上来,嘎吱嘎吱的老风扇完全驱赶不走热度。她将刘海卷在食指上,抓耳挠腮。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深奥,她彻底拜服,一字一句的查着词典,终于写完最后一题。抬头,刚好看到换上坎肩背心的弟弟,飞一般的往外溜。

“夏思明,你作业写完没?”

“你自己都没写完,还管我?”

扬扬手中卷子,她笑得得意:“不好意思,一道题不差,我已经全写完了。回来,让我检查下你的。”

虽然弟弟是男孩子,可思瑜从小就帮家里干活,虽然人瘦但力气比一般人要大。轻易的抓住他胳膊,姐弟俩回到夏思明房间。不出意外,迎接她的是大部分空白的试卷。

“为什么不写?”

“我是要升高中,初中老师布置下的那些作业,只有这一位老师会检查。其它老师都不管,我还写什么?”

“哦?”

思瑜翻着他写完的那部分,原本漫不经心逐渐被惊讶和专注所取代。全部心算一遍,她惊奇的发现,弟弟竟然全答对了。

这可是有一部分高中内容,原先基本考不及格的夏思明竟然能学到这程度,看来这段时间他真是下了心思。

“去玩儿吧。”

“…”什么?夏思明都有些不可置信。

“我是你姐,又不是你仇人,不会整天跟你过不去。”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不认为中国那种繁重的填鸭应试教育完全正确。弟弟不是不努力,而是随机应变,把劲儿使到最该用的地方,这在她看来很好,甚至比那些苦哈哈胡乱抄上答案的要好。

“整天装大人。”

虽然嘴上犟,但夏思明心里却没有那么厌烦。姐姐的确做的比他好,而且她也是一心为他好。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应该再想着怎么跟她作对。

**

送弟弟走后,思瑜也没多呆。

听到外面卖西瓜的声音,她拿起桌上零钱就出去。离九月越来越近,瓜也越来越难吃。不过再难吃,也比没得吃要好。

“给我挑点甜的。”

托着一袋子瓜进来,这可是全家最爱的水果。突然,她想到那个爱吃荔枝的男子。

都是一群吃货。

叮铃铃…

单调的电话声响起,将瓜放在机井边,她直接从葡萄架下穿过去。

“喂。”

“我的明信片加印了么?”

思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怎么刚想着他,这人就冒出来。

“还没,我帮你问过,邮政局今年暂时还没加印这一款的计划。”

“哎…”

“还有事么?”

“你在忙什么,难道要去冰西瓜?”望着窗外在冰西瓜的爷爷,方峻鬼使神差的说出来。

“额,你怎么会知道?”

思瑜环顾四周,她刚用针孔对付了何书记,莫非这人也在她家默默装了几台。很快她就否定了,这年代的针孔摄像机,可没有自带远程传输功能。

“还真是,思明没在家,怎么这事轮到你一个女孩子做?”

思瑜不是太矫情的人,可女汉子也有一颗需要呵护的心。虽然她不觉得男人干活天经地义,但还是被这话说的心头愉悦。

“他们都有事要忙,要不你过来帮我冰上?”

“行啊,过几天我去S市,刚好路过滦城。”

“别闹了,说吧,什么事?”

“来监督下,我未来的经理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被谁捉进监狱。”

就这么不盼着她好?思瑜声线变平:“我没事,我妈也挺好的。你帮忙转告王爷爷一声,我觉得中医对治疗癌症应该有很好的作用。”

隔着电话线察觉到她的不耐,方峻苦笑,他这是怎么了?

“好,我会告诉他。还有就是,你家机器的报关单这两天应该能批下来,你可以联络物流方面了。”

“你怎么会知道?”

“正好有朋友负责这一块。”

这位朋友还真是多,有负责公安、更有负责对外贸易,一入大学就是从泰斗级专家王鸿梁。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思瑜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姚家,就是这般与各行各业都有牵扯。

突然间她有些恶心:“谢谢,没别的事你先忙。”

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方峻二十二年来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他费心的去找表弟催单,应该是帮了夏家忙是吧?为什么人家,听到后就给他吃了闭门羹?

“方峻,在跟谁说话呢,是不是乡下那些人?”

穿着套装,脖子上带着直径1.5cm珍珠项链的中年妇人进来,举止间十足的港台范儿。

“妈不是跟你说过,咱们这样的人家,交朋友得注意。”

哎,方峻无奈的叹息。他妈妈人漂亮又温柔,哪哪都好,就是对平头老百姓有偏见。

“妈,不是所有老百姓都是坏人。再说,人家说完就挂了你儿子电话,怎么可能会有心攀扯?”

袁湘立刻瞪大眼:“什么,他们竟然看不上你?这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沙发上与方峻长相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咳嗽声:“都在想什么,我看方峻说得对,你也别多想。”

袁湘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时的某些不愉快经历,所以才这般紧张。

“你们爷俩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好了方峻,快收拾收拾,今晚咱们得跟姚家吃饭。”

姚家,方峻回想起在滦城所见所闻。这样狠辣的人家,真会是方家可以信赖的伙伴?

**

思瑜并不知道,她与方峻的相遇,在冥冥中渐渐改变着历史的轨道。

挂掉电话,她边冰着西瓜,边想着此时滦城周边的大物流公司。想了一圈,她开始头疼。九七年这会,中国还没加入WTO,市场经济更是极度不发达,物流的概念还没兴起。

可多方交涉,日方只答应把机器从大阪运到Q港口,这还是因为日本国内经济不景气的原因。Q港离滦城足有上百千米,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可该怎么办?

“妮儿,绳子快脱节了。”

父亲声音提醒了她,思瑜这才发现,她想得太出神,手无意识的放着绳子,差点整个仍在机井里。

夏友良把绳子拴好,挺女儿说着事。

“那机器大概有多重?”

“不算太重,也就几吨。”

“你周叔叔是大生意的,他厂里养着大卡车,一辆应该就能运回来。”

“周叔叔?”

“就是周立成,这不是妮儿你提起来的?”

“可爸你不是说,你俩早在多年前就闹掰了,现在人家会帮你忙?”

夏友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前几天联系债务时,有一笔就是他的,我俩顺便吃了顿饭。”

“所以,你们这是冰释前嫌了?”

“算是吧,我这还有他电话。”

思瑜叠好装瓜的蛇皮袋子,大眼睛笑成一条缝。回屋喝一杯水,眼角余光扫到那本绿色的古汉语常用字典。困扰她一天一夜的文言文,现在也可爱起来。

夏友良跟进来:“你周叔叔答应了,只是妮儿,他似乎说不要钱。”

“爸当年跟周叔叔关系是不是特好?”

“恩,当年我们俩一起背着包袱,光脚几十里地去城里念中专。在学校里,我俩是一块抢食堂的上下铺。既然他不要…”

“那也得给。”

拦住父亲那点占便宜的小心思,她义正言辞:“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倒没什么,比如说爸今天你种地卖棉花,周叔叔给你拉过去,不给钱一点事都没。可现在咱们做买卖,再好的朋友也得明算账,这是一种态度。”

“可老周那人向来说一不二。”

“你就是朝令夕改的人?”

“好,明天我过去的时候,带着定金。”

“这就对了,不过爸你也别碍着朋友面啥都不肯说,一定要让周叔叔给挑一个技术最好的司机。还有,咱们工厂也该开始招人了,装完机器再招,那得耽误多少事。”

夏友良刚想答应,回村里上坟的林丽芬寒着一张脸进来。

“招人这事还得另说。”

“怎么了?”

“你大舅做好人,主动帮地少的村民解决了就业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新电脑酷爱把我玩死了,等我熟悉过来反扑它。

从明天开始,更新定时。至于几点,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