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屋里人的模样,一个个都是粗布短衣,没多少的富态。困在这样的小屋子里显得少几分光色,所以脸色多少都有些灰黄,双眸微微陷入,透出的都是疲态。

第一眼看上林初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的光线太过刺眼,眼里都有一时的恍惚。

淡淡的看过一眼,屋子里却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大太监在身后尖声尖气地道:“你们几个,看好他。回头我去跟王爷通报下。”

“是。”

旁边的人唯唯诺诺应下,把林初容一把推进了屋子,光线一暗,转而背后落来的是锁链厚重的咔咔声。

林初容若有若无地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神色泰然地向周围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对上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男孩的眼,抿唇一笑:“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个男孩被他看了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干干地咽了口口水:“不…那个…没什么奇怪的。”

林初容走到他身边随意坐下,感觉男孩的身子陡然一僵,眼里的笑顿时浓了几分:“怎么,我很可怕?”

男孩显然不大习惯被人突然搭话,虽然光线暗,但脸上也显然微微一红:“啊不…不可怕。”话说出口,抬头看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又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这笨拙的舌头。这个时候到底羞个什么劲啊,这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啊!【新回忆mz.mp4d.手打团】

“你叫什么名字?”那种娇羞的神色,林初容当然尽收眼底。

“穆…穆云。”

“你能不结巴吗?”

“啊…能…”

“我刚来这里,很多事都不懂。不知道穆云小兄弟可不可以给我解答一下?”

林初容的态度温雅到极点,惹得穆云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什么问题?你说…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

“恩。”林初容显得很满意,“你来这里几天了?”

“七天了吧…”

“那,他们呢?”他指的是其他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些是一个月了,有些是两个月了…反正英王的军队走到哪里,我们都是被遣送着一起同行的。”

“随军同行?”林初容闲淡的神色间微微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异色。

行军打仗都贵在神速。突如其来,往往才能打地人措手不及。这样带着一群战俘同行,李贤居然也不嫌他们累赘?

穆云点了点头:“我被抓到之后的没几天,就到这里了。”

林初容又淡淡地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不,还有一个现在不在。”

“谁?”

穆云被突然显得有些略重的话唬地心头一跳,不由又有些结巴:“我…我也…不认识他。只是看过一眼。”

“那个人有没有…恩,感觉和我有些像?”林初容眼里依稀含笑,循循善诱,“不是长相,是感觉。”

这样的一笑让穆云顿时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喃喃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果然呵…阮慕白。

听到消息的一瞬,也说不好是不是释然,只觉得眼中的笑终于真正清澈了起来。

阿婉啊阿婉,真没想到你家的阮少爷居然被英王给金屋藏娇了?

这时木屋的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门口站着的几个士兵好不粗鲁地嚷嚷道:“喂,刚才新来的那个,跟我们出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林初容浅浅地抬眸看上一眼,起身时轻轻排了排自己身上的灰,却也不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就这样神色不变地走了出去。外头的光线落过,衬地他的肌肤愈发地微白,恍惚间叫人看愣了神,然而身为这个身子主人的他似乎丝毫没有觉察这样的春光乍现。

明明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偏偏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给走出了一种绝代风华。

如果连这个男人都看不上,自家王爷恐怕永远也不需要去找人了…莫名的,压遣的士兵忽然这样想。

一路到的是一处营帐前,外头看去与周围并无差异,只是比其他的帐篷更加大了几倍。里面静悄悄的,依稀只有外头浅浅的步声,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声响。

“王爷,人已经带到了。”押送的人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通报道。

隔了一会,里面才依稀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进来。”

这个声音落入耳中的时候,林初容的唇角不由勾出几分深邃的弧度。

过深,深地似乎含了过多的韵味。

其实真的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声音,只是时隔那么久听来,还是觉得无比的——欠扁。很显然,分别这么久,这个男人还是原来那副老样子,冷漠、残酷、狠辣。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去在意用哪种手段去得到。

正想着,也不待身边的人反应,林初容随手将帘子一掀,淡淡地走了进去。

没料到一直顺从无反抗的人会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但是那几个士兵有反应时却已来不及,正手忙脚乱地跟进去要把他押下,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听到一句“你们退下”。

要是平时,如果有这种大不敬的举动,擅闯主营的人以及随同押送的人都免不了人头搬家。还来不及为保住了命而欣喜,几个士兵已经反应不及地愣在了那里。

“还不退下!”

听得出来,里面更多的是不耐烦。

林初容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几个人一溜烟没了人影,视线却是直直地落上高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没有分毫要行礼的意思。мцю新ьин回4忆.暖ывд少( ̄(工) ̄) 主◆亲вд情@@@@手さ&打 ら累口口死口口了 mz.mp4dń?eτ?┏ωǒ┛

而那个人却也只是看着他。

人一退走后就再无了人影,他看着他,一瞬不瞬,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哎呀,不要这样看着我嘛阿贤,我会觉得好可怕的。”林初容打了个哈哈,语调不徐不缓。

一双深邃的眸,正因为太深邃,所以好似是深深刻出的一般。尖俏的下颌不难看出面上日积月累的劳累,眉目深凝,这个时候唇齿间有几分的凉薄,一身的戎装也掩不去他微白的肌肤,若是儒士的打扮,随意地手执一本书卷,这个人也可以一样的风华翩曳。

被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初容的笑里微微漏出几分破绽。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就是那样随意地攀上了他的肩头,用食指在他下颌一晃,吃足了豆腐地一声调戏:“哟,这位公子长的好俊。”

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他只是一介草民。

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林初容吸了吸鼻子。好吧,其实这个人好男色的传闻,自己好像——也有那么一丁点的责任…

那头李贤一言不发,转眼已经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神色一连几变。

“你…”

“你…”

同时开口。

“你说。”

“你先说。”

又是几乎同时的一句。

“…”

“呃…”林初容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阿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

李贤闻言,紧握着扶手的指顿时又是一紧:“难道不该说,是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林初容愣了愣:“你一直在找我?”

“不然你以为呢?”李贤从座椅上走下来,转眼已经将他的下颌一捏,咫尺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我要拿下半壁江山,你才肯出来呢,初容…”

因为近,所以那双眼里的暴怒才可以看地格外地清楚。

下颌被捏地过紧所以有些生疼,然而林初容却反而是笑,笑地天地动容:“你还是老样子。”

从进营帐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注定又要和他见面。看到这种白痴一样地抓起各色男人来当“战俘”的举动,也不是没猜过这个人是在找他。但是即使知道了的确是在一直找他,他依旧可以表现地这样的云淡风轻。

这就是林初容。

李贤在那双眼里,除了一片淡然无痕之外看不到任何痕迹,眼里神色霍然一伸,许久许久的沉默后,他手上的力量也就微微松下了。

手指上有余温,就表示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

活生生的林初容,而并不是一直幻想着能再次出现的人。

мцю新ьин回4忆.暖ывд少( ̄(工) ̄) 主◆亲вд情@@@@手さ&打 ら累口口死口口了 mz.mp4dń?eτ?┏ωǒ┛刚才这个人突然掀帘而入的时候感觉恍然如梦,然而现在看着一双丝毫觉察不出情绪的眼时,反而有种更加不真实的感觉。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好似分明空荡无物的上面托着什么一般。李贤微微出神,声色淡淡的却又有些沙哑:“从京都离开后你不是一直就消声觅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从京都的那场政变之后,林初容就好似凭空蒸发了一样,任他洒下天罗地网,还是得不到分毫消息。

千金府里,也好像从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林初容看一眼李贤这样的神色,不经意地撇开眼去,好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搁在一旁的书架:“被你的人给抓了,我要不是男人,恐怕被凌'辱一顿是在所难免的了。”

说地平淡如水,但是分明是在抱怨。

李贤冷冷地勾起嘴角:“看来,那几个人要是不处置是难称你心意的了?”

“你说呢?”林初容回眸,冲他挑了挑眉,淡淡地一笑。

“哪几人?”

“好像…为首的是叫什么老黄的吧。”吧唧吧唧嘴,林初容显得兴趣淡淡。

“来人。”一声令下当即有几人闪进帐内,李贤的声色不见喜怒,“营中可有叫什么老黄的?”

一人回道:“是有那么一个。”

“交给富总管处置。”

“是。”

听出话里的意思,几个士兵的脸色顿时一沉,领命退下的时候不由又偷眼打量了一下林初容。

李贤的乖张是全军上下皆知的,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三言两语就左右了他的心思。

李贤轻笑:“这样你可满意了?”

“马马虎虎。”林初容倒是一点都不领情。

如果这个世界上必须有一个人对他的言听计从可以称为“理所应当”,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李贤。这个人能有如今只手遮天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视线在眼前的男子身上一落,觉得他周身那种隐约的威慑似乎比当初离开的时候更加浓了几分。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身份显赫的皇子,而现在,却已经是一个驰骋天下的王侯。

万里封侯,他的手上不知道沾染过多少人的血,有着不论怎么样都洗不干净的杀戮。

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同时,也仅仅只能让人仰望,却没有人可以与他比肩。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李贤,反而给他一种更加寂寞的感觉。

依稀记得他还住在八皇子府的时候,那个人一身锦衣,站在锦绣花团间蓦然回首的一瞬,虽然没有任何点缀,却仿似迷离了流年。他一直没有来得及跟这个人说,比起这样一身戾气十足的戎装,他更喜欢那时富家公子一般的模样。虽然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总觉得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同是乖张,却没有现在叫人觉得咫尺天涯的感觉。

其实,当初他选择连夜离开京都,始终是最正确的选择…林初容的眼里不由隐约有些雾气。

李贤把这种有些茫然的神色看地真切,正张口欲说什么,却见那张面容上忽而落过几分阴恻恻地笑,林初容已经是一副狡猾精明的神色:“老实说我今天其实是来找人的。暂且允许在军营的这段时间把自己借给你‘金屋藏娇’一下,那么那个人,你就给我放了吧。”

“谁。”

“不在木屋里的那个人。”

“…你和他有瓜葛?”

“怎么了?”

“不。没什么。”мцю新ьин回4忆.暖ывд少( ̄(工) ̄) 主◆亲вд情@@@@手さ&打 ら累口口死口口了 mz.mp4dń?eτ?┏ωǒ┛

“你真的变得罗索了…”林初容皱了皱眉,“如果是以前的你,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早就一口应了。”

“我答应。但他现在不在这里。”李贤说着,随手解□上的披肩丢到了林初容的身上,盖住那一身的凌乱,“今天你先去清洗一下,回头衣服我会叫人送去。”

“好。这样一副被强过的样子,的确很有损我形象。还是阿贤疼我啊。”林初容笑眯眯地转身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生生顿住了步子。

李贤看他一眼:“怎么了?”

“对了,阿贤…”林初容脸上的弧度,在回眸的一瞬显得愈发深邃,“你可以考虑考虑,在这两天去附近的那个镇上替我招几个…恩…丫鬟。”

阿婉呀阿婉,事后你可千万别说为兄没有给过你深入军营的机会…

这样的一张笑脸,若说这个人没有动什么心思,他自然是不信的。李贤走到书桌前随手翻看着上面的军报,漫不经心地应道:“这个你尽管让富总管去办就是了。”

“那就好。”林初容掀帘而出,显得心情大好。

帘子落下的时候,翻书的姿势稍稍一顿,李贤视线划过微微敞动的营帘,沉沉一落。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可以理解为男人之间“单纯”的感情…至于有多单纯,恩哼,大家理解吧。

表示下一更阿婉和阮少终于可以出来了,呼啦,撒花~

32、番外一 阿婉 ...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阿婉的一些事交代,番外,可跳过…

我叫林婉霜。商仙林和道的女儿。

其实我并不喜欢“林”这个姓,更不喜欢商人。每次有人来家里拜访的时候,我总是单独窝在房间里,或者是跑出外头的街上。虽然老爹一直希望我能抛头露面,但是我始终对接管林家没有丝毫兴趣。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阿婉。没有“林”这个姓,我可以过地更自在一点。至少不会有人戴着面具来恭维奉承我,为的只是那几个钱。

林初容是家里的大哥,照理说应该由他来继承家业,偏偏他比我还来得不愿承受,几百年前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人,丢给我这样的一个烂摊子。

看他每天往家里寄的那些信里说的一些荒唐事,我向来都懒的搭理。表面上看起来他好像依旧是放浪形骸,但我知道他似乎在经历着什么,却是瞒着我们不说。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当然也不会多去过问,毕竟我也是一个懒人。

其实我最想要的事就是混吃混喝一辈子,打死也不想去多操心什么家族大业。但是爹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我,没事找事地他偏偏给我相中了三个名门大户家的公子,非得让我从中挑上一个。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一副生怕我嫁不出去的模样。

爹爹看中的三家分别是洛阳的陆家,扬州的阮家,以及金陵的唐家。虽然我对商道中的事从没有刻意去了解,但也依稀知道这三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那个时候,却恰逢陆家少爷离家出走。那个陆少爷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但是小时候我跟爹爹去过洛阳,曾经和那个小少爷也一道玩过,印象中记得是个温婉的个性,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学林初容有着离家出走的事。

我本来也很好奇陆家里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但是这个时候却又不得不花心思去应付那个传闻中流连各种女人堆的阮慕白。他刚好路过永康特地前来拜访,爹爹就非得让我跟他碰上个面。

其实我很确信这种男人绝对不会看上我,如果是林初容男扮女装也就罢了,我这种一抓一大把的样貌,相信这种风流公子肯定是见过就忘的。

实在不想跟商道里的男人有太多的牵扯,那天我干脆在脸上胡乱地抹了点粉,卖给我爹爹一个极大的面子,上厅堂奉了杯茶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匆匆退场了。

那天爹爹显得对我很不满意,但是我却对自己很满意。因为这样一身梅红色的衣着实很恶俗,并且我将一张脸擦地似极了猴屁股,本来以为那个阮公子多少会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但没想到他只是看我笑笑之外再没有分毫异样的神色,这让我都不得不感慨这个人的修养。

只是这样的修养虽好,却让我更觉得商道中人的虚假。

看着阮慕白,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些怜悯。因为明明并不比我长上几岁,但是从他那张脸上我已经丝毫看不出这份年纪该有的青涩了。早听闻阮家少爷少年老成,但真正见到过后,着实觉得这未必会是一件好事。

既然陆少爷下落不明,会面过阮慕白之后,连爹爹也知道我那副鬼样子,日后的婚事恐怕是无望的了,所以又想办法派人去金陵邀请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