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阿克塞尔也很清楚,只是……“我没办法去赌,我赌不起。”

你争我夺了这么多年,他和他那两个哥哥说是生死大仇也差不离了。这不再是遗产和继承权的问题,是谁能活到最后的博弈。

输家,早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

“万一这次是真的呢?白。”说到这里,阿克塞尔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就像是自习课有人喊“老师来了”一样,哪怕其中有99%都是假消息,但100%的学生都会本能的变得安静。

发现上当,瞬间放松。再次相信再次被耍,周而复始,直到毕业那一天。

白苋顿了顿,然后诚恳道:“恕我直言,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要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

“你永远也无法战胜他。”

哪怕对方年事已高,没多长时间可以活了。但这种宛若惊弓之鸟的感觉,会像刺青一样,永远留在心头。

这些私生子们,大概就是那位的玩具。在他们相互斗争、疲于奔命的时候,那位可能就坐在摄像头后面,指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仔细想想,这些私生子也是倒霉。

“所以我需要你。”深吸一口气,阿克塞尔目中隐隐露出恳求的意味,“再帮我一次好不好,白!”

“这么多年以来,你是我最可靠的盟友。”

阿克塞尔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白苋的依赖太深,以至于每次决定什么大事的时候都想问一问白苋的意见。

无关果决或者是软弱,做决策的本领阿克塞尔还是有的,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但,白苋对于事态的把握实在是太精准了,精准到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这种现成的诱惑。

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为了不被白苋拿捏住死穴,他也曾经去寻找过,去同对方探讨过。但比白苋聪明的没有她在服装设计方面的建树高,毕竟,自己的公司之所以能在老牌云集的行业里崭露头角,白苋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阿克塞尔是三个继承人里唯一一个自立门户,并且发展的有声有色的人,他父亲多多少少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阿克塞尔才有所谓的竞争力。

仔细数数,在两人的关系里,白苋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掌握了主动权。

只是她从未主动戳破这一点。

难道这就是华国人里常见但并不普遍的品质——隐忍?

反正无论怎么说,阿克塞尔这一刻表露出来的情绪并没有半分伪作。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迫切的需要她的帮助。

但那又怎么样呢?

“哈。”白苋轻笑,不知道是笑阿克塞尔还是笑自己。

收敛起自己的表情,紧接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帮你了,我们的盟友关系到此为止。”

“不——”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了。阿克塞尔不解。

明明之前,他也曾经利用过白苋不是么?但到头来,白苋不还是跟自己合作了这么多年。

仿佛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白苋摇头,“这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你没有珍视、并且视之为一生信仰的东西,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到了现在,阿克塞尔竟然还认为佐罗和安娜被抓走的事情无关紧要,只要到时候两人联手把他们救回来就天下太平了。

简直……天真到近乎绝对冷漠。

“信仰?”莫名勾起了曾经的回忆,阿克塞尔手指微微蜷曲,眸中暗涌滚动,“如果你在一种压抑到令人窒息,几乎每天都有人暴打你的、凌/虐你,甚至骂你婊/子生的这样的环境长大,相信你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我的信仰,只有我自己。”

这、这不就是自己妹妹的童年生活写照吗?

沈兴柏倏儿将目光转移到白苋的身上,“你没有告诉过他?”

“为什么要说?”白苋反问。

一个人一个想法,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自然也有在深沉的黑暗中迷失方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可不是追忆往昔岁月的时候。

食指点了点桌子,白苋毫无预兆的换了个话题,“让我猜猜,私人医生的话只是原因之一吧。”

“为什么这么问?”阿克塞尔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你在害怕着什么。”白苋笃定。不然的话,他还不至于做出这种选择。

蓦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白苋紧接着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孟既庭,“因为我谈恋爱,所以你慌了。”

“你怕我像许多女人一样,沉浸于此,丧失灵气和斗志。”

“你怕我这把刀生锈,到时候你不好拿了。”

本来说到这里,阿克塞尔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一字一句,直切中他的要害。但下一秒,清浅的女声更是让他心头一震。

……

“你怕我全身而退,只留下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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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补……

97、后台

“所以你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把我拉入这摊浑水中,对不对?”似乎没有察觉到阿克塞尔的心里变化, 白苋将自己的判断尽数吐露了出来。

看着一开始走进来就格外温和、甚至在半分钟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男人, 如今骨节被攥的发白, 沈兴柏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嘴。

他到今天才发现, 白苋其实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

反正起码没有犀利到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幸好,自己青春期的时候荷尔蒙没有胡乱分泌,并且深刻的记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不然的话,他可不保证会不会被白苋刺激的痛哭流涕。

想想可能会出现的画面,沈兴柏有点牙疼。再看一旁的BOSS……嗯,非常的冷静,不愧是大人物。

说真的, 女朋友洞察力强到这个地步, 这辈子恐怕都要告别“出轨”这两个字了。万一真的有什么第三者插足, 那也不是离婚或者分手能解决的。

是丧偶。

更可怕的是, 指不定白天在谈生意的时候, 酒席上出现过几个女人, 至多到晚上就被会扒拉出来。

当然, 以沈兴柏对自己妹妹的了解, 这些事情她是不会干的。查岗什么的,太掉份。

她会勾得你这辈子都为其神魂颠倒,让你心甘情愿为她高兴, 为她难过。看BOSS现在这个样子,离这个地步应该也差不远了。

所以说爷爷当年到底都教了白苋什么?为什么没有传授给自己一点经验?

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在打光棍啊!

见白苋吃不了亏, 沈兴柏放下心来之后,思维就开始疯狂的发散。

至于孟既庭,和以前一样,他还是一块布景板,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那种。仿佛在商场上的叱咤与犀利,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越来越觉得自己像默默支持自己另一半事业,从不添乱,哪怕是吃醋也不会表现出来的贤内助了……

“再来一杯。”孟既庭道。

红茶不知不觉就见底了,见他这么淡定,管家阿弗都有点不太适应,“……好。”

完全忽略就两人简短的交谈,这短短两分钟里,阿克塞尔已经回复如常,他蓝色的眼睛里此刻跃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嗓音也有些暗哑,“我承认……我确实对你所说的那些可能心存忧虑,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知道白苋的性格,谎言无法让她动容,而她也不会相信那些场面话。微微闭了闭眼,阿克塞尔面露颓然,整个人好似即将被压力压垮一般。

下一秒,他将自己最软弱的部分暴露出来,展示给白苋看,“从我得知你有男朋友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忐忑。”

“直到你上次问我借了直升机和武器,我隐约感觉到,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可以豁出一切为我筹谋。”

“你已经有顾虑了,白,有人拿链条锁住了你的脚。”

而这,正是阿克塞尔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

她明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你要是真的想玩儿,我大可以为你找当红的明星、模特,无论什么国籍,无论什么类型。”

“只要你点头,哪怕……哪怕是我也……”

从阿克塞尔吞吐的语气中,孟既庭似乎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原本平淡的眼眸倏而一冷,下一秒,骨瓷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人当他是死的吗?

“抱歉,手滑。”没什么诚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孟既庭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你们继续。”

‘回头再找你算账’、‘敢答应他你死定了’,从自己男朋友表情里读出这样的信息,白苋……白苋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她真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误会产生。

“抱歉。”求生欲非常强烈,白苋不等阿克塞尔说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不会答应你。”

“更甚至,我会向你提出辞职。”

阿克塞尔可恶么?可恶。

阿克塞尔可怜么?可怜。

只是,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呢?虽然站在对方的角度,这件事并没有错。只是白苋虽然有同理心,却不会滥用。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白苋的头脑格外冷静。

“承担风险,是我们这些成年人必须学会的东西。”

只能说,阿克塞尔实在是不够了解她。白苋不会因为他的几句示弱的话就心软,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就只是盟友关系。

阿克塞尔先越过那条线,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刚开始的时候,阿克塞尔还能保持镇定,但听到“辞职”这两个字,他心中顿时就有了不妙了预感。

说真的,自己确实有所准备,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辞职。

“你应该知道,你一旦离开,消息传出去,公司的股票马上就会下跌。”阿克塞尔尽量克制的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白苋莞尔,“我虽然吃公司的分红,但也不是非它不可。”

“股份而已,没有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只要我的头脑和我的手还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资本。

“你的学长呢?想想罗纳尔德。”深吸了一口气,阿克塞尔眉头紧皱,“不只是他,还有你那些同事,公司出了问题,对他们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这么多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失业?然后陷入债务危机里?”

“别妄图糊弄我,也别试图用那些道德来绑架我。”白苋差点被气笑了,“你才是真正的BOSS,如果是要为他们负责,那也应该是你来。”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任何决策。我要的,只有每个季度的分红而已。”

不沾染太多的事情,白苋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抽身。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你那么痛快就放权了。”阿克塞尔眉头不受控制的皱起。

明明是两个人一同创建的公司,被他捞走了最大的好处之后,白苋半点反抗都没有,甚至也没什么异议,要求低的可以说是可怜。

本来他还以为白苋是以退为进,暗中图谋更大的蛋糕,为此,阿克塞尔还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原来是白苋再给自己留后路。

张了张嘴,阿克塞尔意味不明的问:“你让我把这些钱打的华国账户,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有备无患而已。”白苋看向窗外,她的目光变得悠远、深长。

“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终将成为你最大的弱点。”

而她,最为厌恶的就是被人掌控。从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更不行!

所以他们两个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事。反正也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有相互利用和防备而已,丢掉也不可惜。

白苋懂得取舍,也最会做取舍,“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

“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话音落下,心口蓦然一紧,仿佛被一双大手给攥了一下,阿克塞尔难免有几分失态。

深吸一口气,他微笑着说出了最重要的事情,“别忘了,佐罗和安娜还在我那两个哥哥、不知道谁的手里呢。”

所以无论白苋愿不愿意,她都要想办法把佐罗和安娜救出来。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同他合作。想甩开他?没那么容易。

这条船白苋上过一次,就不能轻易下来。无论用什么手段,阿克塞尔都要把她留下!

对面坐着的孟既庭捕捉到了阿克塞尔眼中的孤注一掷,他拿着骨瓷杯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孟既庭垂下眸子,轻轻的勾起了唇角。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修罗场!

看BOSS这样子,怕不是要气死了。

沈兴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来这个叫阿克塞尔的外国人,确实不是特别的聪明。惹了白苋还不够,非得再得罪一个孟既庭。

这两个人加起来,那能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儿吗?!

反正以沈兴柏的了解,白苋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拿刀子架到她的脖子上,她身上的反骨就越发扎人。

白苋肯定不会屈服。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凛冽的女声就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想继续榨取我的价值?”

“阿克塞尔,你在做梦。”

她从不接受威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白苋就更不乐意惯着他了,“阿弗,送客。”

虽然知道阿克塞尔的名头,但老管家并没有丝毫的迟疑,“先生,车子已经到城堡门口了,您这边请。”

从自己被接回家开始,就没有再被这么对待过了。一时间,阿克塞尔心绪翻涌,但终究,在看了白苋一眼之后,他还是十分配合的离开了。

“如果你想要反悔,请虽然联系我。”

……

……

……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会这么……呃,自恋?”又不是小孩过家家,像白苋这种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可能会回头。

不过……

沈兴柏目光幽幽,语气也幽幽,“说真的,我以为你老板是好人。”

又是直升机又是庄园,还有身手过人的雇佣兵,那也是说借就借,怎么看怎么大方。

“只是利益关联而已。”白苋耸肩。

她为阿克塞尔做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完全足够偿还这么点恩情。

“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就这样,在白苋刻意的忽略下,沈兴柏很快就忘了正事。

管家很快回来,沈兴柏不由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刚刚真是帅呆了。”

原来儒雅的老绅士也有这么不近人情的一面,这种素养,不愧是专业人士。

“你过奖了。”管家含笑,表情完全不似刚刚的冷淡。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白苋挑眉,“怎么,你不会是想挖我墙角吧?”

“别忘了,你的城堡还在计划阶段。”双手环胸,白苋给了他最迅猛的一击,“而且你也付不起阿弗工资。”

十项全能型管家真的是特别稀缺,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

让是不会让的,这辈子都不会让的。

“……我打你哦。”沈兴柏憋气。

跟不是亲生的哥哥斗了一会儿嘴后,白苋随手拿了个苹果,然后道:“被阿克塞尔气的够呛,我出去散散心。”

“你——”沈兴柏皱眉,本能的想要开口。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白苋摆手,“别担心,很快就回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兴柏嘀咕。

是错觉吗?

看着女孩的背影,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再次将杯子里的红茶喝完,感觉这个时候白苋已经平静下来了,孟既庭迅速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稍等。”仿佛是惊异于男人的隐忍,知道现在才开始动作,老管家想了想,然后说,“她习惯去湖边散心,你去那里找她就好。”

“现在是深夜,外面的天气比较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把这个带上。”

语罢,管家从客厅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条厚厚的毯子。

“好。”孟既庭当然不会拒绝。

出了城堡,整齐的石头铺就的道路一直顺着河流绵延至远方,绿色的草坪、萌芽的垂柳,偶尔有凉风袭来,吹动叶脉发出飒飒的声响。

月光一如既往的皎洁,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二十分钟后,等孟既庭走到地方,看到的就是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而小舟正往湖心漂的场景。

白苋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孟既庭心头一跳,然后大步流星的上前,“苋苋——”

她这是,她这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打了个哈欠,白苋坐直,“怎么了?”

女孩的声音懒洋洋的,但其中却没有半分萎靡。

孟既庭愣了一下,然后掩饰性的低咳,“……没什么。”

等等,这表情,分明就不太对。

白苋恍然,“你不会……是以为我要跳湖自杀吧?”

见孟既庭衣服猛的一绷,摸到真相的她不由得扶额,“这船是有绳子拴着的。”

“诺,就在小木码头上面那跟木桩上。”

好吧。

顺着白苋的指引,孟既庭这才看向那根绳子。

走上前去,他拉着绳子将船拉向岸边,然后趁着白苋不注意,飞快而又平稳的跳了下去。

“喂!”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白苋死死抓住船沿。

“我这是小船,自己用的那种。”

孟既庭长手长脚,根本施展不开。

仿佛没听到白苋在抗议什么,孟既庭像白苋刚一样,飞快的躺下蜷缩起来,然后顺便把她按在怀里。

“咚咚咚”,白苋听到了男人强而又力的心跳声,同时也嗅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浅淡的气息。

见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孟既庭拿着毯子给她裹上,“小心感冒。”

“嗯哼。”白苋窝在那里点头。

四周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潺潺的水流声轻轻扫过船底。

虽然不想打破这种平静,但孟既庭还是不得不开口,“佐罗和安娜……你准备怎么办?”

哪怕是阿克塞尔在的时候,她都没有真正回答过这个问题,好像在刻意回避一样。

白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涩一笑,“我觉得,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的冷血了。然而这确实是白苋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我刚刚发了两条消息出去。”

仿佛是猜到了什么,孟既庭并没有表态,他只是低声问:“然后呢?”

“你知道是谁绑了他们两个么?”

是阿克塞尔的大哥?还是阿克塞尔的二哥?

“两个人都发了,内容是一样的,我懒得猜。”其实想也没用。

白苋抓着自己男朋友衣衫的手收紧,“我告诉他们,不管是谁做的,只要传来安娜和佐罗死亡的消息,我这辈子就跟凶手不死不休。”

“要么对方弄死我,要么我把对方打落到地底下,至于继承权,呵,想都别想!”

没有第二个选择,也容不得有丝毫的退步。

“你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听着自己女孩这样放狠话,孟既庭居然觉得……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