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嬷嬷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道:“姑娘,王妃有请。”

第三十二章 两大谢礼

君珂一惊,望望纳兰述所在方向,正在犹豫,忽然看见被护卫拥卫着往正门方向赶去的成王,回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她心一凉,立刻做了个决定,笑道:“好。”

跟着嬷嬷回寝殿,转身时她看了一眼纳兰述,那少年并不知道远处有人注目他,不知道那人为了他的安全,经历了怎样的折磨痛苦和惊心动魄,他心思都在底下的敌人身上,没想过往这方向看一眼。

月光淡淡,他立在巨网之上,轻若无物,神情悠闲,笑看敌人。

雍容、自如、尊贵、掌控一切。

这样的纳兰述,让她安心。

君珂笑一笑,不留恋地转头离去,步入寝殿,门户帐幕在身后一层层垂落,檀香淡淡软毯深深,殿外一切的纷争和喧嚣都被隔绝,殿中坐的那个女子,看起来也高华娇弱,像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花朵,但君珂知道,这里才是成王府真正的权力中心,今晚所有的兵戈杀伐,都自这女子温软的唇间滋生,被她纤细的手指挑起,再轻轻合掌一覆,颠覆雄心。

“君姑娘和柳先生辛苦。”成王妃含笑赐坐,十分客气,“还没多谢你们相救小儿之恩。”

柳杏林呐呐不敢言语,他本来也不知道太详细的内幕,君珂出于保护他的想法,并不愿意他知道太多,当下只是看君珂。

君珂一笑,“不敢,睿郡王天纵英才,想必早有准备,小女子不敢居功。”

可不是早有准备?看纳兰述出现时那潇洒样儿。

“述儿失踪我便令我的护卫去寻他。”成王妃微笑,“尧羽卫是我父兄所赠,不属于大燕任何势力管辖,从来只忠于我母子,他们最后找着了述儿,一路护着述儿和追杀的黑螭军周旋,刚刚才回到王府,君姑娘你也不必过谦,若无你及时揭破纳兰迁奸谋,万一这混账逃出王府,先发制人,煽动黑螭军做出什么事来,别说述儿很难安然回到王府,就是我成王府,只怕也难免一场劫数。”

“王妃过奖。”君珂低眉,不肯多说一句。

书上说的,别把贵人的每句话当真,她们先夸你,必然代表后面对你有要求。

成王妃望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可惜,随即微笑道:“君姑娘,我该如何感谢你?”

君珂吸一口气,话说得更谨慎,“君珂不敢居功,只求一份自由…”

成王妃好像没听见她这句话,自顾自道:“君姑娘,我想了很久,只能给你两个谢礼,你在其中选其一如何。”

她看似商量,语气却不容违拗,君珂抿抿唇,道:“王妃请讲。”

“其一。”成王妃笑得古怪,“成王府会给君姑娘和柳先生死后无上哀荣,君姑娘家所有男性亲友,都会授予最低六品以上实职,所有女性亲属,出嫁都会送上丰厚妆奁,柳老爷子痛失爱孙,又不喜家人踏足仕途,便赐金万两,赐成王手写金匾,冀北一地,从此不允任何一家医馆开设,唯柳家独大——如何?”

“哗啦”一声,大惊失色的柳杏林,撞翻了身下的小凳子。

君珂咬牙,低头,手指抠在掌心,冷冷道:“敢问王妃第二种谢礼。”

成王妃不出所料地笑笑,缓缓道:“其二,君姑娘从此消失于冀北一地,发誓永不将今夜之事来龙去脉说与任何人,永不与我儿有任何来往,我保姑娘一生衣食无缺,并为姑娘择良配嫁人。”

“柳先生呢?”

成王妃默然半晌,嫣然一笑。

“柳先生家大业大,家族一百零九人全数在冀北,我给他的第二种谢礼,就是只要他知道沉默,我保柳家所有人性命无伤。”

随即她对着脸色发白的柳杏林和婉一笑,“柳先生至纯至孝,本宫相信你必有正确取舍。”

柳杏林闭上眼睛,攥紧拳头,恨声道:“你们皇家,你们皇家!”

成王妃凝注他半晌,摇摇头,叹息道:“先生还是不够聪明。”随即转头对君珂笑道:“姑娘尽可责我成王府忘恩负义,但我想姑娘懂我苦衷。”

君珂苦笑,抚了抚心口——是,懂,但是有块地方,还是凉,那么凉。

柳杏林僵直地立着,看着君珂,他并不为自己悲愤,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他为君珂不值,他亲眼看见这少女被毒肿脸,被打断手指,被群蛇围攻被杀手暗杀,被步步紧逼的生死威胁逼到失控痛哭,亲眼看见她在不可能的逆境中拼死挣扎,分分秒秒生死相关,却将一切置之度外,只为通知这对父母他们的儿子陷身危机。

到头来,他们这样“感谢”她!

“小君。”他轻轻道,“是不是为上位者,都可以这么忘恩负义翻云覆雨?那么我也要——”

君珂捂住了他的嘴。

“不,不必。”她微笑,“做上位者,看起来很威风很得意,可是,控人生死之前,自己首先就要没有心,做个没心肝的人,很愉快吗?”

她声音很低,成王妃却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王妃。”君珂微微一躬,“好死不如赖活着,请放我们离开。”

成王妃不出所料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缓缓道:“老实说,我宁可你们选第一种,第二种,我还得说服夫君。”

君珂又笑,“多谢王妃。”

她笑得并无讽刺,最初的愤懑过去,留下的是无奈的理解,这里不是标榜公平的现代社会,这里是强权至上,少数人掌握多数人性命的封建时代,周家的恩将仇报已经给了她深刻的认识,相比之下,成王妃已经尽力,很明显,皇家荣誉比天大,不愿将王族夺嫡秘闻露于人前的成王想将他们灭口,而王妃愿意为他们担保留他们一命,与其怪王妃冷漠,不如怪这天家无情。

说到底,贵族之中,成王妃已算恩怨分明。

她的手指伸进衣袋,摸着一小块硬硬的东西,那是纳兰述送给她的玉,然而一路惊险,她从未想到要将这东西拿出来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绝非一般意义的纳兰述的信物,君珂猜想保不准和成王府王嗣承继有关,一旦出现在她这丫鬟之手,只怕免不了要招杀身之祸。

如今,更不能拿出来了,成王妃绝不愿纳兰述和她有一丝牵扯,一旦发现他竟将这玉转赠于她,她有麻烦先不说,纳兰述只怕也免不了被责。

玉是暖玉,握在掌心却微凉,君珂闭上眼睛,想着这王府里长大的少年,森冷王权争夺里依旧持有一份温暖,突然替他感到幸运。

成王妃一招手,有人送上饱满的钱袋,君珂并不客气,谢过收下——跑路需要钱,不拿是傻瓜。

“我不求王妃为我择良配。”转身时她道,“君珂不会再停留冀北,不会再试图接触睿郡王,君珂只求自由,但愿永和皇家无关。”

她语气并不锋利,却字字掷地有声,成王妃垂下眼喝茶,轻轻道:“但望如此。”

“母亲!”

一声欢喜的呼唤传来,殿外奔进一个人影。

君珂跨出殿外的脚步停了停。

纳兰述快步走了进来,匆匆对柳杏林颔首示意,经过君珂身边时随意看了她一眼,眼前女子垂下的挤得辨不清五官的肥脸令他眼神掠过一丝惊诧,但依旧好教养地点点头,随即便心无旁骛直奔成王妃而去,笑道:“母亲,我回来了,不过马上我还要去找个人…”

柳杏林大力回首张嘴要说话,君珂手一抬,死死掐住了他的手,她肩膀僵硬,紧紧抿唇,挺腰,抬步。

和纳兰述。

擦肩而过。

第三十三章 我要找到她!

君珂走出寝殿时,纳兰述脚步顿了顿,心中若有感应,然而此刻满腹急切心事,他并没有深究这一刻的心潮涌动,不曾回头。

“母亲。”他匆匆赶到成王妃膝前,“孩儿不孝,让您担忧了,不过尧羽卫我还是要带出去,我要去找一个人…”

“述儿。”成王妃打断了他的话,抚着他的脸,“你好像瘦了。”

纳兰述停住,看着成王妃眼下的青黑,知道母亲这几日为自己担忧焦虑,想必十分难熬,心中愧疚,就手将脸颊在母亲手中蹭了蹭,笑道:“哪有,灯光照着显瘦吧,这大半夜的,您还是早些休息,什么事明儿再说。”

成王妃手一顿,眼神中掠过一丝怒气,敛了敛眉,才道:“明儿再说?到这时候你还说明儿再说?述儿,你生性不喜拘束,这些年任你父王如何爱重,都韬光养晦,游离王府权力中心,明明得天独厚,偏要将权柄都让于他人之手,我怜你还未长成,不想过早拘着你,便由你散漫度日,可是如今你看,你都让出了什么结果!便纵有一万个逃离的理由,也大不过这性命身家!述儿,你还没吸取教训吗!”

纳兰述沉默,慢慢挺直了腰,半晌沉声道:“这次的事,是个意外。”

“有多少命让你葬送给意外!”成王妃一掌拍在桌上,腕上玉钏啪地一下被震碎,“黑螭军你父王原本打算由你统管,你说纳兰迁刚决果毅,让!周家有异动的消息明明是你的尧羽卫最先查明,你说君子不争功,让黑螭军查抄周府,又让!你明知老二野心勃勃,早就怀疑他和朝中人勾结争权,还敢拿自己做饵,你让!叫你让!你再让,让的不仅是你自己小命,还是你王府嫡子的血脉承继,是冀北王府的宗祧延续,是你母亲和尧国护卫的无辜性命!”

“哎哎娘别动这么大火气啊。”纳兰述扑过来,先托起他娘手腕,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玉片都扫进自己掌心扔掉,又命人赶紧拿丝绢把桌上全部抹过,以防有碎片刺破王妃肌肤,才笑眯眯捧着他娘的手,半跪在她身前道,“别说得这么血淋淋成么?听着怪吓人的,您儿子又不是白痴,尽担心什么呢。”

成王妃给他一番细致体贴的动作又摆布得没了火气,叹息一声,抚抚他的发道:“娘不相信你不知道,咱皇家权力之争从来就这么血淋淋,如果你不肯让别人血淋淋,迟早就轮到你自己血淋淋,当年我嫁过来不也是…唉,不说这个,娘知道你能自保,但架不住别人丧心病狂,今日收服软禁了一个老二,你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兄弟呢!”

纳兰述撇撇嘴,心想那晚去周府救周桃,他的护卫队八成出了奸细,才导致老二那么快跟过来,他娘不知道他真的大意失荆州差点死在周府,还以为他去周府是故意拿自己做饵好查探老二来着,看来周府逃生那番经历还不能告诉她,不然得被念叨死。想带尧羽卫出去找周桃的事也不能再说,母亲一定不允许他再向外跑。

“我现在不好好呢嘛。”他一笑,托着成王妃的手一躬,怪腔怪调地道,“娘娘,夜深了,该就寝了,奴才侍候您起驾了——”

“油嘴滑舌小猴子!”成王妃撑不住笑了,亲昵地打了一下纳兰述手腕,“明儿再教训你。”

她倚着儿子的手懒懒地往内殿走,纳兰述一边扶着他娘一边对外看,将进内室时他殷勤地给王妃掀帘子,成王妃往里踏了一步又止住,忽然漫不经心地道:“你还准备到哪去?”

“我…”纳兰述眼珠一转,笑道,“二哥犯了这么大事,黑螭军必然要清洗,我得助父王一臂之力。”

“难得你这么孝心。”成王妃一笑,懒懒向里走,纳兰述舒一口气,脚跟后撤,刚刚倒退出一步,忽听王妃头也不回地道:“叫铁钧跟你去,另外,尧羽卫找你也够累了,今晚全部留下休息。”

“娘!”纳兰述低叫。

成王妃回过头来,脸上的温柔微笑神情已经不见。

“你刚回来,这么着急地,要去找谁?”

纳兰述心中暗暗叫苦,大悔自己先前太心急周桃下落说得太快,此时反口已经来不及,只得笑道:“儿子在周府险些给老二害了,幸得周府一个丫鬟相救,之后却无意失散,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儿子总得找到人家,谢上一声。”

“这事叫铁钧派人去办就成了。”成王妃挥挥手,“一个丫鬟,犯不着你堂堂睿郡王亲自去找。”

她转身要走,纳兰述一急,低声道:“母亲,儿子看中那姑娘了,想娶了来…做…做…”

“做什么?”成王妃回首,眼波静静凝注纳兰述。

纳兰述给他娘那眼神一逼,竟然开不了口,成王妃看来温婉,但为人子者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厉害?一国公主那么好当的?她没出嫁前,尧国内乱,她以公主之身夺军权控朝政,在风雨飘摇之际稳定局势,将皇权稳妥交于兄长之手,出嫁后置身燕朝纷争,竟然能在太后和皇帝都一心要纳她的情形下,安然按照自己的意愿下嫁冀北,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还能保父王不受皇伯父倾轧,就是他自己的尧羽卫,虽经他多年同吃同住亲身训练,情谊非凡,但只要王妃一声令下,还是会服从旧主——这样的母亲,他能在她面前有一句欺瞒?

“你虽未定亲。”成王妃眼神远远地看着殿外黑暗处,声音有点虚空,“但是你注定要在燕京高门选择新妇,娘还没告诉你,前阵子娘已经为你选了一门亲事,就是…”

“我不要!”纳兰述立即开口截断,随即反身就走,“怎么谢是以后的事,但是现在,我要找到她!”

“站住!”

纳兰述咬牙,脚步想向前,却最终生生停住,手扶殿柱不语。

“沈梦沉已经离开天阳城。”成王妃在他身后冷冷道,“你当真要带我们冀北的士兵,去搜寻当朝右相吗?”

纳兰述霍然回身,“母亲,你怎么知道她在沈梦沉手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奔了回来,“您见过她?在右相那里?沈梦沉来了王府?她是不是也在王府?她是不是想办法通知了你们我的处境?”

成王妃抬起眼睫注视儿子,这孩子自小就这么聪慧敏锐,一句话便可以推测来龙去脉,她本不想提起沈梦沉引起他警觉,但不提,装傻任他去沈梦沉那里要人,会对王府更不利。

看着儿子灼灼的眼神,便要想起君珂,那女孩眼神也是这般灼然,燕朝女子少有,更难得的是外柔内刚的铮铮血性,倒退二十年,她会喜欢这样的少女,但是现在,不能。

如若那君珂是平庸女子,不管美丑,只要儿子喜欢,收做小妾也无妨,但很明显她不是,她英华内敛,绝非丫鬟,她能从沈梦沉手下逃生,就证明和沈梦沉有纠葛,成王府已经够危机四伏,怎么还能要这样的女子?

何况如今看述儿这份上心,更坚定她的决心——述儿可以喜欢一个女人,但绝不能爱,未来的成王,要保护冀北,要应对朝局,要一生在阴谋血雨中前进,怎么可以被爱情,羁绊了脚步?

“我见过她。”成王妃闲闲坐下来,“不过让你失望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和沈梦沉在一起,言谈亲昵,并没有提起一句你的事情。”

纳兰述怔了怔,眼神变幻,半晌道:“那她现在人呢?”

“自然和沈梦沉走了。”成王妃答得随意,“她是右相的人,我们冀北王府怎么好拦?”

“冀北王府真是温良恭俭让。”纳兰述眼底泛起怒气,“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母亲,尧羽卫查出沈梦沉之前就和二哥勾结,撺掇二哥夺权,就是因为他撑腰鼓动,二哥才敢瞒天过海竟然诈称父王薨驾,这等行径,您为什么不拦下他?甚至不告诉父王?”

“我告诉你父王?”成王妃也在冷笑,“你明不明白沈梦沉代表什么?代表朝廷!朝廷插手冀北王府夺嫡之争意味什么?意味冀北已经被盯上了!仅仅想插手夺嫡之争,想扶植一个傀儡成王也罢了,怕就怕沈梦沉的心思还不止于此!沈梦沉为什么这么大胆,敢当咱们冀北王府的面搞鬼?你想过没有?他要你二哥铤而走险,他要你父王怒极失策,然后,一旦冀北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以为朝廷肯罢休?”

“他要挑事,我们就得压下,他要点火,我们便得灭火,朝廷这些年看似对你父王恩宽,其实步步防范,对军权尤其在意,冀北离燕京太近,没清楚情形之前,不能有任何动作。”成王妃疲倦地合上眼,揉着眉心——述儿什么都好,也不是不明白皇家机深祸也深,只是还是太年轻,血性未灭,而皇族,必须热血早冷,心如铁石。

“那么你就任她被沈梦沉带走!”

“啪!”

一声脆响余音袅袅,响在纳兰述的脸颊上。

殿内一阵死寂,王族母子怒目相对,宫人们惶然伏地。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成王妃手悬在半空,怒极之下鬓上簪环都在颤抖,“一个弃你如敝屣的女人,就让你忘记家族!”

纳兰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殿柱上,摸摸脸上鲜红的掌印——这是十七年来,疼他爱他的母亲,首次给他的责罚。

半晌,他仰头,长吁一口气。

“是,我不该是这个家族的儿子。”他苦涩而清淡地道,“这样的家族,尊贵、荣耀、富有一地、享万众供奉,做久了人上之人,习惯了生杀予夺,看惯了人命蝼蚁,历遍了争夺倾轧,被权欲淘洗,被荣华蒙蔽,被阴谋收服,被机心麻痹,渐渐就没了心,没了情,没了这凡尘凡人喜乐种种,笑不是笑,哭不是哭,仇人当面言欢,恩人冷眼相看,负这人生百年七情六欲,还以为是天生好命贵人城府——这样的家族,纳兰述无能、无意、无颜——跻身其间!”

最后一字犹自带笑,随即他转身,头也不回,走出。

“述…”成王妃一声呼唤即将冲出,却在半途夭折,她怔怔注视儿子背影,半晌颓然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恍惚间似乎听见另一个人的另一句话:“控人生死之前,自己首先就要没有心,做个没心肝的人,很愉快吗?”

多么…相像的话。

夜风鼓荡,水晶帘细碎飞舞,纳兰述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宫阙华庭,帘幕后却显出淡淡身影,注视那少年远去方向,轻轻道:“王妃,为何不阻止?”

“…让他离开,静静心也好。”成王妃放下手,眼眶微红,却并无眼泪,这曾经的一国公主,如今的王府女主人,多年争夺倾轧,早已忘记流泪的滋味。

“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似乎风雨欲来。”她有点茫然地轻轻道,“也许他是对的,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吧,把尧羽卫都带去保护他,不要被他发现。”

“王妃,我们保护郡王责无旁贷。”那人犹豫道,“但既然风雨欲来,怎么能将尧羽卫全部调离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