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看热闹——这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猜骰子这等高深技巧一猜一准,却连点数代称都不知道?

“一二三!”最后一把啪地压下,君珂报数声同时响起。

她面前筹码成山,难以计数。

四面哗然惊叹。

庄家脸皮抽搐,汗珠滚滚而下,有人快速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庄家吸一口气,蓦然神色凶狠,冷冷道:“公子真是善于藏拙!今日我等领教,下一局不宜再猜,咱们比掷大小如何?”

“为什么不继续玩这个?”君珂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输了就不肯给我玩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我城南赌场,我们的话就是道理!”

“那不行。不行不行。”君珂还是摇头,“我不会掷骰子,我只会听。你逼我以己之短对你之长?你想得美。”

“你会听?你会作弊吧?”庄家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一拳擂在桌上,“说!你怎么作弊的!”

“哎呀!”君珂一声惊叫,她放在桌边的那块翡翠,被这一拳擂起,落地碎成两半。

她呆呆看着碎了的翡翠,不动了,那模样完全就是被那凶悍的一拳,给吓傻了。

半晌扁扁嘴道:“我没有作弊…”

“嗯?”巨大的拳头伸到了她鼻尖,手腕转动着,骨节格格地响。

君珂皱皱眉——好臭。

一直默不作声闭目养神的纳兰述抬眼看了看那拳头,心想切下来喂幺鸡幺鸡吃不吃?

在君珂面前耀武扬威转手腕的大汉,忽然觉得手腕冷飕飕地,像是被什么利器给戳了一下,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心中打了一个突,冷哼一声将手收回,杀气腾腾瞪了君珂一眼。

君珂吸吸鼻子,向后缩了缩,低低道:“欺行霸市,无耻之尤…”

“你说什么!”

“我说。”君珂赶紧道,“咱们赌大小,赌大小。”

她此刻终于服软,庄家倒松了口气,原先还担心是谁家高手故意来搅局,今日要有一场麻烦,如今看来,这小子完全就是傻不懂事不识抬举,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客气了!

庄家眼底闪烁着凶光——这西康城内,谁敢在咱城南赌场这样疯赢?来来去去,敢不给咱家公子一点面子?赢了这么多还不肯收手,好言相劝还敢拒绝?城南赌场开业十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给面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公子爷今天就在赌场,城南赌场的面子不能落,等下不管这小子是赢是输,都扔进执法营里,弄他个死去活来,再让家里出尽家产,磕头赔罪来领人!

“赌大小!”

一声招呼,继续开赌,众人兴致勃勃围观,都以为猜大小那么牛的这少年,掷骰子一定不在话下,正期待看一场龙争虎斗,谁知道一路观战,脸色渐渐变了。

输!输!输!

好大一只羊牯!

无论比大还是比小,必然输。

众人抹汗——猜大小准到惊人,比大小衰到惊人,大爷好歹你掷赢一次呀。

世上有这样的人吗?神一样的猜骰子,猪一样的掷骰子!

君珂面前山一样的筹码渐渐塌下去,高山变成土包,土包变成小丘,小丘变成平原,平原上寸草不生…

君珂开始打欠条,借筹码,伸袖子频频抹汗,又输了一刻钟,她跳起来,将骰子一掷,“不玩了!”

“承惠一百八十九万三千九百零六两。”庄家阴恻恻地笑,“六两零头给您抹掉,余下数额,请这位少爷立即赐下。”

“这么多!”君珂瞪大眼睛,对纳兰述吐舌头。

粉红的舌头,娇俏地在红唇边一卷,无意中的诱惑最引人,纳兰述身子一直,眼睛一亮。

转眼脸又黑了下来,森冷地环顾四周——人太多了!早该杀了几个!

君珂可不知道自己一个装模作样的动作引得某人荡漾而又愤怒,转过头,呐呐对庄家道:“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她捡起碎成两半的翡翠,捧在掌心,“我就带了这块,还被你们给摔碎了。”

“你想赖账?”庄家狰狞地笑起来,先前被君珂压着不断输的怨气,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一把就将碎了的翡翠打飞在地,翡翠碎成无数晶绿小片,被他的靴子狠狠碾成粉碎,“小兔崽子,你来之前打听过没有?我城南赌场,有赊欠的前例吗?来人——”

君珂眼神一闪,纳兰述直起身子。

终于来了。

先赢,赢出对方火气,再输,输出对方骄气,先头被压抑下的火,一旦有机会爆发,那可是加倍的。

钟元易老而弥辣,据说为人却是正直,他妻子早逝,只留一子,宠爱非常,这个儿子偏偏还身体荏弱,所以钟帅对他是放任不管,你好我便好。

城南赌场威势赫赫,却很少当面欺人,就是因为这赌场是钟公子私下产业,不想闹出事给他老子知道,事实上,凭他钟公子在这坐镇,也没谁敢真惹城南赌场。

君珂和纳兰述不想和老钟开战,但是以他们的身份,要想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接近钟帅,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们的目标是先控制住这位钟公子,有了小钟,不怕引不来老钟。

在流花许氏提供的消息里,这位钟公子深居简出,性情怪异,他长年呆在赌场的一个密室里,但赌场的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据说场子被赢得要倒闭了,他没出现过;场子被砸了,他也没出现过。顶多事后让人去把砸场子的人都杀了,要他出来,不容易。

两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又赢又输,都到极端,看你有没有兴趣,只要你露头,嘿嘿——

四面清场,从未被挑衅过威严的赌场中人,围逼过来。

君珂神情怯弱,眼底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光。

纳兰述看也没看这些人,眼角只扫着赌场其余地方。

眼看围攻将起,忽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叫那个又赢又输的哭丧小子。”那人声音软软,但充满生杀予夺的傲气,“一步一跪,上来见我。”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十八章 正妻之争!

君珂笑了。她最喜欢看人家装13了。

你装,叫你装。君珂定律:装13装得越凶,往往摔得越惨。

“你是谁呀。”她仰头看空荡荡的楼上,“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哦,怎么能跪着去见你?”

四面静了静,随即响起一阵大笑,充满讥嘲的意味。

“有身份?”

“凭你也配说有身份?娘的,你懂什么叫身份?”

“在这西康地界,任你天王老子,也大不过咱们公子的身份!流花郡守来这里,也得给咱们恭恭敬敬!”

“这小子大概以为一个财主儿子就算身份吧哈哈。”

“在公子面前谈身份?就像到那什么天下第一名妓柳咬咬面前卖咬…”

“放屁,你这混账,柳咬咬那种下贱女人,你也敢拿来和公子比?”

“啊小的该死,小的说错话,自打耳光!”

“…”

君珂一开始还似笑非笑地听,渐渐脸色就沉了下来。

以她的心性身份,这些人说再难听,不过当笑话听而已,然而这些人最后,却辱及她的朋友。

侮辱她两句她还未必计较,侮辱她真心喜欢敬重的朋友,不行!

君珂已经开始磨牙,思索着如何教训这群混账,突然嗅到一股浓烈而熟悉的气味,随即便听见门口“嗷唔”一声,低吼如雷,梁柱桌子一阵微颤,随即一道雪白底泛着银光淡蓝的光影闪过,砰一声闷响,一群大汉倒了一半。

君珂眼一瞄,倒下的,全是刚才侮辱柳咬咬的,真好,省事。

四面又静了静,这回的寂静有点诡异,人人张大嘴头发直竖,惊骇得向后退了一步。

厅中地面,幺鸡同志横躺在几条大汉身上,舒坦地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把最近又肥硕了许多的身体拉得长长,前爪惬意地抓了几爪,一个大汉裤子便破得千疮百孔,一条条血痕血淋淋;后爪蜷了几蜷,一个大汉的屁股便开了天窗。

幺鸡爽歪歪地躺着,爪子托着下巴——这人体弹簧床确实不错,比跟着太史睡的板床幸福多了。

幸福的幺鸡开始打滚,左翻翻、右翻翻、俯卧撑、仰卧起坐、后屈式、前屈式、骑马式、平板式、眼镜蛇式、祈祷式…

全套狗式瑜伽,起伏不休,被压着的倒霉蛋每次想起身,幺鸡必然重重落下,把自己充满浓烈气息的狗毛,堵在人家鼻孔里。

它全套动作做完,大汉们的挣扎呜咽已经越来越弱,脸色发青,进气少出气多。

君珂盯着幺鸡拉风的动作和**的神情,不忍地扭过头去——这货我不认识它!

“这狗好!”楼上的人软绵绵的声音突然振作了些,充满了惊喜,“是你的?很好,献上来,可以免跪。”

“不认识!”君珂头向左一扭。

正得意洋洋望着君珂等待表扬的幺鸡同志立即炸毛了。

不认识哥?

哥也不晓得你哪根葱!

“噗。”幺鸡吹了吹嘴边毛,头向右一扭。

君珂给它递眼神——小样!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咱们要低调,低调到进了西康大营,到时候姐保证你耍足威风。

幺鸡扭头——不,低调不符合哥的气质。

——回去有肉吃。

——不,腻了。

——等下带你逛大街。

——不,哥自己有腿。

——回去扣你肉!三天吃素!

——切,别人会给。

——我发话,我看谁敢给!

——切…嗯?

幺鸡的狗头转了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紧了君珂,似乎要研究清楚这货到底是在威胁还是当真,君珂用坚决的、勃然的眼神告诉它——你可以试试看?

一人一狗对视半晌,幺鸡缩了缩脖子。

咦,几个月不见,君小珂好像气场变强了?

宁可没面子,不可食无肉,幺鸡慢吞吞爬起来,爪子左踢踢,右踢踢,把几个被压得半死的大汉踢起来,甚至还讨好地用尾巴,替一个满脸鼻血的大汉把脸擦了擦。

它那粗壮的尾巴,气息浓郁的狗毛,以及妖艳的菊花在人家嘴前摇摆生姿,可怜那位享受幺鸡同志殷勤伺候的大汉,一动不敢动,咬牙等幺鸡擦完,粘着一嘴狗毛,奔出去狂吐…

“把我家狗送上来,就可以免掉我欠的赌资么?”今天的主演君珂,还是天真单蠢地仰头问。

楼上人轻笑一声,语气里几分兴味,“你还真好玩…来吧,让本公子看看你。”

纳兰述突然皱了皱眉——这小子,语气轻浮!

转眼一看四面赌场守卫突然变得暧昧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动——不会吧?难道…

君珂浑然未觉,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见到这位西康第一宝贝,据说钟元易很少回府,日夜都在城西北西康大营,要见他,要么闯营,要么就是通过这位宝贝蛋带领,君珂不想闯营耗费实力,所以这位钟公子她势在必得。

钟公子发话,四面人都让开,君珂眼睛一扫,没发现有楼梯,心中刚刚一怔,便听见四面墙壁轧轧连响,弹出无数横木条,转眼迅速拼接在一起,正是一个悬空梯形状。

这手设计可谓巧妙,机关连动足足有四处,就算有人发现了一面墙的玄机,弹出部分横木条,也不够搭建成梯,必须掌握四处机关,同时发动,才能筑就这悬空梯。

君珂眼睛亮了亮——这是谁的设计?真正的机关高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悬空梯看似平凡,但如果有人随意踏上,其中一定也有生死陷阱。

难怪老钟放心将儿子丢在西康城内不管不问,这位少爷身边的东西,一定足可自保。

纳兰述自然也看出这机关的不凡,眼神一亮,随即一黯,君珂立即明白他是想起了小陆,当初尧羽神手小陆,也是有这份本事的,可惜小陆死后,尧羽的机关人才再没有比得上他的。

君珂暗暗下决心,今儿这机关高手,不管是谁,不管是打昏还是利诱,勾引还是强迫,一定要挖走!

两人踏悬空梯而上,君珂走了几步,疑惑回头——咦,幺鸡怎么不跟来?

幺鸡同志蹲在最下面一级横梯前,双爪捂脸。

不要为难哥!

哥有恐高症!

所有能够看到下面的楼梯,都是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