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林,忍住!别叫得全云雷都以为我在强奸你!”

君珂飞身而起,继续她的战斗,地面离开脚底,灿烂的阳光和蓝天冲下来,呼啸的风声里,她仰头,目光晶莹地一笑。

一个半时辰后,悍马敢死队以一百一十之数,对守城一千五百,破城。

开战一个时辰后,后续部队才赶来,他们本来不会来这么慢,但是寻找失踪的那两队耽误了时间,行进到内城不远时,忽然又遭遇毒烟袭击,导致姗姗来迟。

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就算他们想加入战场,观战的云雷人也会报以嘘声——来拣现成便宜吗?

君珂的胜利,来自于她出人意料的战术,极品的马匹和骑兵,丑福经验丰富的指挥,还有各种古怪恐怖的机关武器。

何况守城队伍本就是临时拼凑,并不齐心,雷家又没有决战之心。

在君珂看来,如果真的等齐心思各异的十五支队伍攻城,那反而很难成功。超强的合作力和有力的指挥,从来就是战场制胜的法宝。

云雷人也很满意,这场不算长的局部战斗,不仅让云雷人见识到了腾云豹战队的彪悍,还饱了一场眼福,唯一可惜的就是后来城门太死角了,没看完。

君珂一获得胜利,也不等宣布,立即收束队伍,消失在人们视野内——她还要赶回去吃年夜饭呢。

所有人没有回到原先以行商为借口租住的宅子,另换了个地方,经过今日三战,悍马敢死队已经不可避免地被云雷注意,云家很可能今夜会出动杀手,她必须小心。

回去吃年夜饭之前,她甩掉三批跟踪者,去了沈梦沉那里例行解脉,出来的时候,她对梵因道:“大师,今晚是除夕,虽说你不涉红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

梵因微笑颔首,君珂避开一旁沈梦沉的眼光,没有说话。

自从那回无意中窥见那一幕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沈梦沉眼光接触过,有些事,连她也不愿回想,仿佛触及了,便要听见命运碎裂的声音。

沈梦沉大袖宽衣,立在黑暗里,他的宅子依旧一片沉静寂寥,毫无喜庆之气,连个灯笼都没挂,他也好像对所谓的年节完全不在意,人家穿红,他今天偏偏穿黑。

黑色的沈梦沉,眸子也特别深黑,递过来九转玲珑塔,道:“需要玲珑塔提炼的药物,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东西对我没用,现在给你。”

君珂喜出望外,连忙接下,她原以为沈梦沉最早也要在他状况稳定之后才会把玲珑塔给她,说不定还要提什么条件,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因为意外,她没用手去接玲珑塔,顺手交给了一起来的柳杏林,随即伴同梵因离开,走出几步,她回头,看见沈梦沉依旧立在门口,夕阳西下,门口扫下一片淡黄的日光,他在光影里斑斓如幻,美丽,却让人觉出那黄昏的淡淡孤凉。

柳咬咬也下意识跟随她回头,目光一扫,忽然低低“咦?”了一声。

“怎么?”君珂立即问。

“怎么可能…”柳咬咬眼神惊异,好像看见了自己绝对不会看见的人或事物,她微微出神,随即道,“…许是我看错了。”

君珂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再说一个字,就好像君珂每次问她身世时的表情一样。

柳咬咬回头的那一霎,沈梦沉微微皱眉,随即他对着空气道:“叫你不要出来,有人似乎发现了你。”

黑暗中一阵沉默,忽然一人幽幽道:“我不能不出来,她很像一个人,不过…”他似乎摇摇头,随即沉默。

“她是谁?”沈梦沉一皱眉,“值得你冒险出来窥探?难道是你们东…”

“许是我看错了,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那人截断沈梦沉的话。

“你不要再在这里,可以回去了。”沈梦沉淡淡道,“我答应的事,你们大可以放心,只待那一天…”他笑笑,气韵幽谧。

“只待那一天…”那人也幽幽地,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这段对话,但心里有点不安的君珂,最终还是留下暗记,示意尧羽卫加强防备,才和梵因等人回到住地。

五进的大院子,前面都很普通,第三进开始,便泼水难入,此时内堂摆开五桌,菜肴齐全,红砚满头大汗,在指挥奴隶们上菜。

正席上已经有人,哦不有狗——幺鸡高踞上座,左爪一只鸡,右爪一只鸭,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两只小母狗在它身侧曲意承欢,负责帮它拆肉骨头,幺鸡同志最近十分风流,因为它发现云雷的狗品种不错,毛色都很亮,屁股也很大。

君珂懒得理它,拉着梵因坐下,团团环顾,梵因、红砚、丑福、柳杏林柳咬咬,连司马嘉如都找了借口跟了来,满满坐了一桌子。

君珂很满足,这是她来异世第三年的除夕,第一年她在死命练功,第二年她在行军路上,那一夜纳兰述遭受惊心黄沙城事变,而她懵然不知,第三年,好歹过了一个安定祥和,友朋多在的除夕,唯一可惜的是,纳兰依旧不在身边。

看看两支柳,柳咬咬顾盼生辉,桃花上脸,乐滋滋找人拼酒,柳杏林满面通红,垂头不语,脖子上耳后好多桃红色的圆形痕迹…

看看丑福和司马嘉如,丑福笔直地坐着,目不斜视,司马嘉如被红砚推到丑福身边,也满面通红,垂头不语,红砚给司马嘉如布菜,在桌子底下拼命踩丑福的脚,使眼色使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丑福无奈地夹起一块菜,却动作笨拙,掉进了司马嘉如的汤碗里…

君珂微笑,只觉得心中温暖甜美,忽又有些淡淡的怅然,随即目光一转,发现不对。

尧羽的几位队长今晚没任务,说好要过来吃年夜饭的,人呢?

正想起身去问问,忽然听得脚步声响,一大堆人拥了进来,当先是尧羽队长阿古的声音,满满兴奋,他并不进来,先敲了敲窗,语气古怪,像在忍着笑意。

“主子!新年神秘礼物!”

第三卷第二十章 妙礼

君珂心中一跳,一瞬间涌现出极大渴望,三步并作两步跳起,直奔到窗边。

窗外却突然砰的一响,似乎谁的脑袋被敲了,随即有人唧唧哝哝地道,“阿古你太性急,男主子交代好要等年夜饭结束才说的,早说了,女主子就没胃口吃饭了。”

“哦!我怎么都忘了!”阿古也在敲自己脑袋,“是我的不是,老大,礼物我们放你房里去,你先吃好喝好,别急啊。”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咋咋呼呼地便跑了。

君珂哭笑不得地坐下来,想追过去又不好意思,脸上很有种牙痒要咬人的表情。

坐定了很久,心似乎还在砰砰跳着,忍不住要想,是什么礼物?

刚才那一瞬间,听见阿古神秘兴奋的声音,她恍惚似有错觉,纳兰述来了!他一定把自己给打包送来了!

然而转瞬头脑一醒,便觉得不可能。

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大庆和大燕陈兵边界,周边诸国之间情势紧张,和两国距离都很近的尧国不可无主,并且尧国对南部司马家和末帝的讨伐也已经开始,年节期间还有一系列庆典,元年首庆,皇帝必须要露面。

尧国掣肘多,规矩大,各方势力复杂,君珂之前就给张半半去信,要求他一定要阻止任何纳兰述的冲动,否则一不小心,难免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有淡淡失望,却更多的是安心,她想念他,却绝不愿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给他带来危险的变数。

只是,会是什么礼物呢?

君珂的神情里,浓浓期待满满雀跃,两颊渐渐起了薄薄红晕。

一直默然看她的梵因,忽然静静低下头去。

其余人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君珂坐在那里,神色变幻,沉吟思考,筷子上一只雪花蟹斗,蟹斗里面的雪花蛋白一滴滴地落在桌上…

“咳咳。”

咳嗽声惊醒君珂,她头一抬,才看见一桌子的人都似笑非笑盯着她,顿时脸上一红。

失态,严重的失态!

君珂咳嗽,拼命调整好表情,挥舞着筷子,道:“开吃开吃,新年快乐!”

众人不语,眼光暧昧,开吃是开吃了,但除了梵因柳杏林外,个个动作迟缓,细嚼慢咽,存心要看某人急不可耐偏偏又拼命要按捺住的德行。

君珂急吼吼地敬酒,他们必然要慢吞吞翻白眼想祝酒词;君珂殷勤地劝菜,他们必然要假惺惺地再三推辞。

君珂很快就醉了——喝酒喝得太快,别人杯子还在唇边,她已经一仰脖咕嘟一声咽完。

她难得这么爽快,别人也罢了,尧羽卫那群人怎么肯放过,欢呼雀跃轮番敬酒,地面上酒坛子迅速堆了一堆。

喝醉了的君珂抱着每个人的袖子开始胡言乱语,“红砚…祝你又老了一岁…丑福,祝你新年泡妞进步…两支柳,快点种出小柳枝…大师…”

她忽然顿了顿。

身前的衣袖散发淡淡檀香气味,她抬起眼,迎上一双澄净宁定眼眸。

君珂拼命捂住嘴,忍下涌到咽喉一声酒嗝,慢慢松开了手中的衣袖。

看见这样的眼睛,再迷糊的神智也会一瞬间宁静清醒。

“我没参加过新年夜宴。这是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所以,也送上祝愿给你。”华美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君珂,愿你安渡一切人间劫数,愿你之后每一世,都不必再将我遇见。”

语气很淡很飘渺,就像他这个人,行走红尘,不避荤酒,然而无论怎么身处其中,都依旧遥远不染。

君珂的心微微颤了颤,为那语气里的意味深长。

随即她身子一软,“砰”地栽到地上。

喝醉了的君珂,如愿以偿早早退席,由丑福背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老大,这礼物光滑柔软,触之销魂。”阿古一本正经地跟在她身后,唠叨嘱咐,“请您一定要温柔珍惜,人家很娇嫩…”

君珂迷迷糊糊,只听见“温柔”两个字,打了个呃,大声道:“人家一直很温柔…呃,在哪呢…”

“砰。”她一头撞开了自己的房门,声音太大,把阿古那句“在床上”的回答给淹没…

“礼物…在哪呢…”君珂醉醺醺地跌进门,正要摸索着点灯,忽然撞上一个柔软又有弹性的物体,脸正埋在那物体上。

柔软、光滑、细腻、丝绸般的触感…

哦,确实是丝绸。

君珂敏感的脸部肌肤,立即辨认出脸下是丝绸,还是尧国出产的春水绸,特别光滑,不适合刺绣,适合素色,光华内敛而精致,服孝中的纳兰述,常穿的就是这种布料。

而丝绸之下,那似软似硬的奇怪的触感,也让她浑身一颤。

她忽然抽身,睁大眼一看,浑身一僵。

床上,斜身坐着素白的人影,手肘斜撑床栏,姿态随意,眼如春水,唇角含笑…

“纳兰…”君珂眼中爆出惊喜的光,一声低叫,合身扑上。

素白的人影一倒,两人无声无息栽倒在床上,锦被丝褥一阵纠缠,君珂抱着,先滚了三圈,又蹭了蹭,脸贴着那触感近乎真实的胸膛,静默半晌,忽然低低扑哧一笑。

“这促狭鬼…亏他想得出来,还真像…”

手伸上去,捏着脸,狠狠一拧,忍不住又惊喜地低叫,“连这手感都差不多!”

她满足了,往上游了游,脸贴在脸上,细细嗅熟悉的属于纳兰的清郁气息,心中乐开了花。

半晌忽然又咕哝道:“太像了…刚才差点吓到我,不行,要揍你一顿。”

挥出拳头,敲在胸膛上,拳下触感有异,她一怔,手指伸入衣服内,摸出两张纸。

看见第一张,她“嗯?”了一声,柳眉倒竖。

“别乱摸!”

“呸!”君珂笑骂,翻开第二张,“别揍,坏了就不好玩了。”

“真是的,什么都给你猜着。”君珂咕哝一声,将纸条收起,盘膝坐起,细细端详面前的“纳兰述。”

真人大布娃娃也。

一般高矮,一般大小,连脸都做得几近一样,头发眉毛精致如真,穿着纳兰述常穿的春水绸,在刚才朦胧的光线里,她差点惊到心脏停跳,以为纳兰真的来了。

现代的大布娃娃玩偶,她曾和纳兰述提过,当时语气若有遗憾,她是研究所长大的小白鼠,从来没有享受过童年,自然也没有玩具布娃娃时代,但她不过随口一提,也早认为自己过了玩布娃娃的年纪,不想纳兰述居然记得,不想他居然真的搞出了这么大个的布娃娃版纳兰述。

难怪阿古笑得那么古怪。

君珂不禁惊叹古怪巧匠手艺之巧,这样几可乱真的人偶,便是现代也做不出来,不过尧羽能手甚多,倒也不奇怪。

布偶左手里一张纸条,上面写“我是来陪你双修的。”

君珂哧地一笑,脸红了红,喃喃道:“双修你妹啊。”

她将左手纸条一抽,忽然那布偶的手竟然动了。

君珂惊得身子向后一退,一个翻滚半跪而起,姿势戒备。

那布偶的手慢慢抬起,伸到半空,随即手缓缓招了招。

君珂头发都竖起来了。

太诡异了!

这布偶原本就极其逼真,如今居然会自己做动作,她给惊得浑身汗毛倒竖,要不是这礼物是尧羽卫送来,她就得怀疑,是不是神巫小说里的妖魔故事重演,纳兰述中了术给做成了布偶。

那手缓缓一招,随即一停,手指向下,微微屈起,君珂隐约听见一声好像是机簧推动的声音,随即那布偶手指一弹,闪电般击出一道流光。

“啪。”正击在她胸前檀中穴。

檀中穴是死穴,武人最要紧的要害之一,君珂却没有躲,她已经发现那一指力道并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