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若有似无的朝着卢姨娘那儿看了眼,命门口的婆子把人带上来:“半个多月前我派人去了一趟惠州,查到了不少事,当年这些人敢这么欺上瞒下都是受了卢姨娘的指使。”

卢姨娘还沉浸在没有把人成功赶出齐府的挫败中,被顾氏忽然提到,她怔了怔后很快喊冤:“夫人,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事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住口!”顾氏忽然面色一沉发狠呵斥,“你不仅指使这些人把魏姨娘母女俩赶出宅子,你还指使别人故意糟蹋她们住的地方,抬高药价让她们买不起药看不起病,熬死魏姨娘之后为了赶尽杀绝,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敏莺被掳走的事也和你脱离不了干系。”

“老爷,我这是比窦娥还冤啊,夫人这样无凭无据含血喷人,这是天大的冤枉啊。”卢姨娘看向顾氏,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这么大的罪名夫人要安在我身上我却背不起,我还不如......”

“谁都不要拦着她!”

顾氏一声令下打断了她的话,卢姨娘要冲向柱子的身子戛然刹住,故技重施不了,就在柱子边上,她则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一副楚楚可怜受了大冤枉的神情:“老爷,夫人这般冤枉,妾身百口莫辩。”

早就看出她伎俩的顾氏这回是发了狠要收拾她:“你要是真撞了那也是你的本事,你意图谋害齐家子嗣在先,欺瞒在后,明知魏姨她们已经被赶出宅子还让吴吉顺年年都去,你以为你把罪都推给吴吉顺就没事了?”

顾氏把人一个一个叫进来问话,都是从惠州宅子里带来的人,当年魏姨娘母女俩是怎么被赶出府的,孤立无援之下这些人又做了些什么让她们的生活雪上加霜,魏姨娘病了后年幼的敏莺去铺子里买药时候又是如何的被坑骗和抬价,而在魏姨娘几回上门想要为孩子从宅子里讨些衣物和吃的时这些恶仆又做了些什么。

孤立无援得不到亲人救助,又频繁遭受迫害,这等于是被逼上了绝路,而这些都和卢姨娘有关,是她让那些恶仆把人赶出府,又是她授意迫害了魏姨娘母女,明面上做着好人背地里却丧尽天良。

齐鹤瑞听的脸色越来越沉,直到顾氏那句“敏莺被人掳去了山贼窝”,齐鹤瑞看向卢姨娘,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夫人说的这些事可是真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我冤枉啊,夫人所说的这些事我都不知情,若是我真的要害她们莺儿又怎么能回到齐家来,我也不知道夫人为何要把这些事安在我的头上,老爷,我真的没害过她们。”卢姨娘泪眼蒙蒙的望着齐鹤瑞,她也不闹了,顾氏越是说她就越是委屈,一副“你冤枉了我”的神情。

“老爷,这魏姨娘的哥哥也是收了银子才会狠心不收留妹妹和外甥女。”顾氏并不把卢姨娘的话放在眼里,命人带上来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老妈子,继而对卢姨娘道,“卢姨娘应该是不会忘了这人是谁吧,她当时可受了你不少关照,在惠州对魏姨娘母女俩做了不少事呢。”

卢姨娘转头看去,脸色顿变,她下意识的朝着那老妈子的身后看去,眼神中有什么闪过,飞速的又敛藏了回去:“夫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氏把查到的证据都摆在了齐鹤瑞的眼前:“老爷,卢姨娘口口声声说和自己无关,但这些人证物证无一不说明她就是背后的主谋,为了阻止莺儿回来,她甚至不惜让人掳走了她,要不是这孩子命大活下来了,您要到哪天才知道惠州那儿的事?”

“夫人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让人掳走了莺儿,难不成我还与山贼勾结。”卢姨娘坐在那儿幽幽的开口,“难道不是夫人买通了这些人来诬陷于我,我知道夫人素来看我不惯,但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没做过的事我断然不会承认。”

“你要是事先不知道她被掳走,你又怎么知道她被掳走过的事。”顾氏冷笑,“惠州的事你一概不知道,一个流落在外两年的孩子在巷子中被掳走的事就连那些乞丐都不知,你能知道?”

卢姨娘抬头看她,忽然冷静了下来:“如此说来夫人你还是没有证据了,只凭猜测和这些人的话,若要冤屈,我也无话可说。”

都到这份上她还能这么恬不知耻的说不知道,顾氏也是气笑了,有这些人的证词就算是送到官府也足够她受的。

“够了!”齐鹤瑞厉声呵斥,“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卢姨娘一怔,随即哀怨的看着齐鹤瑞:“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只能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卢姨娘真就撞向了后面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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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秋院内戚相思坐在榻上,一旁的林妈妈替她卷起裤腿,看到她双膝上的青紫时倒抽了一口气,继而满是心疼的安抚她:“这就给你上药,忍一忍。”

清凉的药敷到破了皮的伤口上未必是件享受的事,戚相思紧皱着眉头忍着那渗入伤口的刺痛,等林妈妈替她包上纱布之后她的额头已经疼出了一层薄汗。

齐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都不能想象这孩子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这脾气和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戚相思仰头笑了笑:“祖母,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齐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爹他小的时候爱闯祸,所以啊总是被你祖父罚跪,有一回你祖父冤枉了他,你爹他闷声不吭就冲去祠堂跪了两天两夜,水都没喝一口,非要你祖父承认冤枉了他才肯出来,那脾气,齐家上下谁都赶不上他。”

戚相思抿了抿嘴,齐老夫人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感觉到她身子一震,脸上的神情越发心疼:“你也别怪你爹,他啊是不知道你们在惠州过的这么不容易,你回来他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但他就是那样的脾气,不会表达。”

齐老夫人是如何对这个孙女改观的呢,是这半月时间的请安里,戚相思一直为她按摩风湿严重的双腿,还起了一些效果。如此有孝心的孩子,瞧着又心善,怎么能是个骗子呢。

“祖母,我能出去走走吗?”戚相思闷声问她,“来的时候我还没看过京都是什么样儿的。”

齐老夫人笑了:“你要出去又有什么难的,改日让玉石陪你出去,不过啊你得先把身子骨养好,璞玉,去把关大夫请进来,给五丫头先把把脉。”

说罢,守在门口的丫鬟走了出去,没多久就请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大夫,他恭敬的朝着齐老夫人行礼,齐老夫人让戚相思坐过去给他搭脉,一面询问:“关大夫,你好好给五丫头看看,开几贴药给这孩子补补身子。”

关大夫笑着点头,搭脉之后神情闪了闪,笑着起身:“老夫人,五小姐的身子骨没什么大问题,我先开一剂给五小姐补补元气。”

“这孩子可是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五年啊。”齐老夫人对他那句没什么大问题抱有疑惑,这怎么能是没问题,得是大问题啊,吃不饱穿不暖的身子骨还能好了去?

关大夫写下药方后笑着解释,“老夫人,五小姐的底子好,吃药膳来的更进补一些,刚好有这么个方子合适五小姐。”

戚相思心念一动:“关大夫,医馆里还卖药膳吗?”

“是啊,那都是二老爷自己研究出来的。”关大夫乐呵呵夸起当家老爷,“就连宫里的人吃了都说好。”

......

第010章

关大夫离开后齐老夫人拉着戚相思又问了不少在齐州流连的事,闻及她吃不饱穿不暖时忍不住红着眼难受心疼,一旁林妈妈担心老夫人伤心过度损了身子,劝着她:“如今姑娘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齐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脸安慰,“回来就好,以前吃的那些苦,将来都是有大福享,让关大夫给你好好开几剂方子补一补,看这瘦的。”

戚相思见老夫人乏了,起身请安离开,齐老夫人命璞玉把她送回怡蓉轩,看着被搀出去的戚相思长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那几年过的日子,真是不敢想。”

林妈妈扶着齐老夫人进了内屋,靠下后给她端了安神茶:“锦绣园里来消息,卢姨娘撞着柱子,晕过去了。”

团聚在眼底的心疼转为了怒意,齐老夫人把茶杯往几子上重重一搁:“成天就知道兴风作浪,把这宅子搅的乌烟瘴气,你去把鹤瑞叫来!”

“是。”林妈妈赶忙给她抚胸顺气。

齐老夫人眯眼靠下,蓦地又睁开眼嘱咐:“还有,五丫头那边你多走动两趟,看看还缺什么。”

“哎,您放心吧。”林妈妈示意候着的丫鬟照顾好老夫人,自己则是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吩咐外面的人去锦绣园请人,忖思半响又朝着小厨房走去,心想着给老夫人添两个开胃菜,以免她因为今天的事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

......

把戚相思送到怡蓉轩后璞玉离开了,守在屋外的丁香看姑娘一拐一拐的十分心疼,抬头看玉石:“玉石姐姐,这是怎么了?”

“你去端盆水来,我给姑娘净面。”玉石吩咐她出去端水,小心的扶戚相思坐躺下来,“姑娘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醒来奴婢再给您上药。”

丁香很快端了水进来,玉石麻利的绞干了面巾给相思净面擦手,替她脱了衣服躺下后放下了帐子,轻轻合上门,出了屋子后才问丁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朱兰呢。”

“朱兰被云夏姐姐叫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姑娘出门去锦绣园的时候就被叫去了。”

玉石眉头一皱:“你先去厨房看着姑娘的药膳。”

丁香离开后玉石又回了屋,看到落下的帐子拉开了,忙过去给戚相思递水:“姑娘您有事喊一声就行。”

“小事情。”相思喝下半杯水润了喉咙,靠在床上语气有些犹豫,“锦绣园那儿没事吧?”

“卢姨娘撞到柱子晕过去了,如今应该已经送回秀荷园。”玉石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回,“等朱兰回来奴婢去打听打听。”

戚相思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书正要翻开看,屋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玉石走到门口去看,刚刚回来的齐敏兰气呼呼的踹倒了放在台阶下的花盆,里面的泥撒的满地都是。

齐敏兰朝着厢房看去,仿佛是要看透墙壁看到靠在床上的戚相思,眼底满是恨意。

瞪了半响后在玉石以为六姑娘要冲过来时齐敏兰又狠狠踢翻了面前的盆子,转身气冲冲的进了屋子,玉石望着主屋那方向,时不时还有摔东西的声音传来。

......

傍晚丁香从大厨房那儿取来了药膳,按着关大夫写的方子大厨房那儿炖的是鸡汤,开瓮后戚相思就闻到了人参的气味,滤了油的鸡汤没这么浓,汤底显着清透。

戚相思从玉石手里拿过勺子往瓮底翻去,瓮底压着半支野山参,还放了白术和茯苓,几颗红枣和桂圆,补气益气。咸淡适中的鸡汤里带着微苦,微苦过后是红枣桂圆带来的一丝甘甜。

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戚相思喝着汤,多几口这熟悉感就被浓浓的人参味冲淡了,转念一想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祖父和父亲都不爱手写方子,留下的也不多,戚家的一切都葬身在了火海,那些药方又怎么可能延传下来。

一面想着,戚相思也是饿了,很快一碗汤见底,玉石又给她盛了一碗,这时顾氏来看她了。

顾氏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抱着好两个盒子,进屋后交给玉石,戚相思起身:“母亲。”

顾氏关切的拉着她坐下:“坐罢,这两日不必过来请安了,前院那边也别去了,虽是小伤,留了疤可不好。”

“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这样的伤真不算什么。

饶是知道她过去几年受过很多苦,顾氏当时看到她跪下去的时候心也跟着抽疼了一下,她在外流浪的时候和她同年纪的姐妹都还在自己娘亲怀里撒娇,都是齐府的姑娘却天差地别了这些年。

想到这儿顾氏真切了几分:“过去那些事儿你也别多想了,你父亲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公道?戚相思抬起头看她:“母亲,那会怎么处置他们?”

顾氏眼神一凛,声音却很和气,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些事你不用担心。”

她当然不担心这些恶仆的下场,她在意的是那个“以死明志”的卢姨娘,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看出来卢姨娘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孩子生的比主母还多的妾室,没点手段怎么行,如今这一撞,该不会又不了了之了吧。

当爹的连女儿都不认得,何其悲哀。在这个家里面,活着的这么活着,死了的好像也没什么要紧。

戚相思权当对卢姨娘串通恶仆的事一无所知,只问起她晕过去一事:“母亲,我能去看看卢姨娘吗?”

顾氏眉宇微挑:“你想去看她?”

戚相思低了低头:“姨娘生前和卢姨娘很要好,她......大概是觉得我不可能活着,怕我冒充才找来那些人的。”

低低的声音里没有埋怨也没有恨意,顾氏眉宇微挑,到底是不知情还是真善良呢,可她也没有挑破,而是点头答应了戚相思:“休息几日,秀和园那里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也许是戚相思小心谨慎的模样讨了顾氏的顺眼,也许是今天卢姨娘的功亏一篑让她觉得利爽,顾氏对她的语气比起之前明显好了不少,离开的时候还嘱咐她好好休息,这一回是真的把玉石留在了她这里,不打算再让她回锦绣园了。

“多谢母亲。”

戚相思站在门口送顾氏,待人走远了,转头回屋时看到主屋那儿匆匆进去的丫鬟,嘴角勾起一抹笑,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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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府里就传开了白天锦绣园发生的事,几个惠州来的仆人被送去了官府,卢姨娘则是被罚禁足三个月,削减了一年的用度,连幼子珲哥儿都被送到了锦绣园,不许卢姨娘再养。

怡蓉轩这儿,小书房内点着灯,戚相思听完玉石所说,轻呵了声抬头看她:“那戎哥儿呢?”

“五少爷年初刚刚搬到春院。”玉石怕她看久了伤着眼睛,又端了一盏灯过来,“府里的少爷七岁单住,因为卢姨娘要养六少爷的关系就早了一年住到春院。”

戚相思点点头:“每天回来?”

“若是去京都外的书院就不能每天来回了,二少爷是半月回来一趟。”

戚相思合上书:“母亲今日说往后你就留在这儿照顾我,那你的月银是不是应该和明翠她们一样?”

玉石一愣,这也是今天夫人刚刚决定的,她都还没想到那事:“府里中馈之事都是由二夫人掌着,她还要过阵子才回来。”

二房夫人王氏掌着齐府中馈,府中这些奴仆的月例也都是二夫人定的,玉石月例涨不涨要是顾氏这边没说什么,那就得等到二夫人回来账房那儿才会按例来。

“那也不能委屈了你,这两月缺的部分就从我这儿出。”戚相思起身,玉石赶忙搀扶她出书房,“姑娘,这事儿也不急。”

于是扶着她坐下,戚相思低头看她帮自己脱鞋子,回想这大半月来她的尽心尽力,声音也跟着清了几分:“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丫鬟,那断然没有委屈你的道理,你从三月十五开始在我这儿,那就从三月开始算,补到二伯娘回来。”

“多谢姑娘。”玉石眼底闪过一抹情绪,扶她躺下后走到屋外,看到丁香一个人站着,皱起了眉头,“朱兰呢?”

丁香朝着院门口那儿看了眼,犹豫着:“她说她很快回来。”

丁香话音刚落朱兰回来了,看起来心情还很好的样子,抬头撞上玉石时那笑意都来不及收敛回去,只是动作规矩了很多,走到丁香身旁叫了声玉石姐姐,低头抬着袖子往嘴角轻轻抹了一把。

玉石冷声质问:“这么晚跑哪里偷吃东西去了?”

“没有。”朱兰赶紧否认,“我就是去解手,不信你问丁香,我刚刚和她说过的。”

“你嘴上沾着什么。”玉石指了指她嘴角,朱兰忙伸手去遮掩,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玉石这是在诓自己,于是尴尬的放下手,眼神朝着走廊里飘去。

玉石也不跟她多废话:“你要是不想伺候五姑娘,明日我就和夫人去说,把你调回外院去。”

“玉石姐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可没说不想伺候五姑娘。”朱兰回头看玉石,余下的声音低了些,“再说我伺不伺候也不是你说了算。”

“今天下午回来你就不在院子里,你去找云夏干什么?”玉石见她还不悔改,语气严厉了起来,“入夜没等姑娘洗漱你人就不见了,到现在才回来,还谎称自己去解手,是不是要我找人问过了你才承认?”

“姑娘都没说什么,玉石姐姐你着什么急。”朱兰一副不受教的神情,五姑娘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事,有丁香在不就好了,有必要上纲上线么。

玉石被她气着了,正要开口,身后门口传来声音:“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朱兰脸色微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五姑娘就站在那儿,手扶着门框,平静着神色看着她。

第011章

玉石赶忙扶住她,让丁香进屋把外套拿来给姑娘披上,唯独朱兰站在台阶下,捏着双手低着头,神情里显露出一抹局促不安。

尽管半个多月来补润了些,戚相思的身子还是瘦,宽大的外套披在身上更显得她羸弱,只是她的神情并不像身子那样弱,站在那儿半盏茶功夫后才缓缓开口:“你不想伺候我。”

沉默的时间越久人就越容易慌,朱兰忙摇头:“不,不是的,五姑娘,奴婢没有不想伺候您。”

“你到怡蓉轩有半个月了吧。”

“是。”

“这半个月里你在怡蓉轩的时间并不多,今天又是一整天没有看到你,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伺候我的,既然如此,明日你就收拾东西回外院去吧。”

戚相思淡淡的放下这句话后转身回了屋子,玉石扶着她进去,丁香见朱兰一点反应都没有忙走下台阶杵了她一下:“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求求姑娘!”

朱兰还沉浸在“姑娘怎么可能让我走”的反应中,半响才转头看丁香,嘴里脱口而出嘟囔:“我是夫人派来的,姑娘不能让我回外院。”

“你傻了啊!”丁香掐了一下她,“你到这边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让你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怎么想的,五姑娘可是府里正八儿经的小姐!”

朱兰愣了愣,随即瞪大了眼幡然醒悟,再抬头看时玉石已经把门关上了,这会儿她才开始着急,拉着丁香问:“那怎么办,我以为出去一下没事的,刚来的时候我不也经常出去,那时姑娘怎么什么都没说。”

不就是个外头寻回来的野丫头,像个村姑似的,比丫鬟都不如。府里的人都这么说,朱兰也是这么认为。舅舅把她安排到内院来,只要在五姑娘身边熬个几年等四姑娘出嫁她就可以让舅舅帮着说说一块儿跟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她往外走姑娘也没说她什么,朱兰觉得五姑娘好摆平,云夏姐姐还说五姑娘身份不明很快会被赶出去也说不定,于是她变本加厉的糊弄。可谁知五姑娘忽然发难,要送她回外院去。

“姑娘不说是觉得你会改,谁知道你......”丁香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夫人把玉石姐姐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照看姑娘,你真以为五姑娘好糊弄呢。”

朱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丁香无辜的很:“我说了你听进去没?”

“那我也不能回外院去,舅舅好不容易把我送到内院来的。”朱兰紧咬着嘴唇拉着丁香,“你替我想想办法。”

丁香朝着紧闭的门看了眼建议:“要不你跪在这儿,等玉石姐姐出来求求她。”

朱兰看了眼硬青砖地,抿嘴不吭声。丁香见此叹了声:“那随你,我去给姑娘烧水。”

屋内玉石扶着戚相思躺下,吹了靠窗的灯:“姑娘,朱兰还在外头。”

戚相思侧过身去淡淡吩咐:“明日你去锦绣园那儿找陈妈,就说我用不惯朱兰,麻烦陈妈再派一个过来。”

“是。”

玉石放下幔子吹熄了灯,屋外是朱兰站在门口的身影,但没多久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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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玉石去了一趟锦绣园,到了下午陈妈带着几个丫鬟来到了怡蓉轩让戚相思挑选,留下了个叫莲心的丫鬟。随后陈妈去了后屋,过了没多久,朱兰眼眶红红的跟着陈妈离开了怡蓉轩。

此后几天,顾氏没再过来,戚相思也没有见到那个应该对她怀抱歉意的父亲。

戚相思膝盖上的伤好得很快,恰逢休沐,前一天去齐老夫人那儿请安时提起要出府的事,四月十二这日,由大少爷齐彦霖带着她们出府游玩。

京都并不大,但胜在热闹繁华,这是个遍地都是官的地方,就连城西城北这样的巷弄四合院内都住着官,而在南县一个高高在上知县,到了这儿根本算不上什么。

六个人出府坐了三辆马车,戚相思和齐敏诗她们同坐在后面,马车从热闹的祥安街驶过,慢了许多,齐敏青掀开帘子示意戚相思往外看:“五姐你快看,你以前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吧,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京都最热闹的街市之一。”

戚相思抿嘴微微笑着,齐敏青看着外面眼眸一亮,转身央求齐敏诗:“二姐,等会儿你带我去买糖蒸酥酪。”

说罢了后又朝着戚相思看了眼:“五姐姐以前这么穷肯定没吃过,等会儿五姐跟我一块儿去尝尝呗。”

齐敏诗轻轻拉了拉齐敏青的袖子,后者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兴致勃勃的问起戚相思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戚相思从窗外收回视线想了想:“惠州有一道名点,叫桂花糖蒸栗粉糕,做的最出名的要属惠州城内的宴寿楼,客人络绎不绝,但他每日只卖二十份,绝不多做。”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万宝楼里的东西才好吃呢。”齐敏青微撅着嘴,似乎是不太信戚相思所说,“五姐你还吃的起这个。”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不是什么暗示了,戚相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怎么,那你觉得我该吃什么。”

“是你自己说在惠州永州行......”乞字尚未出口齐敏诗就捂住了她的嘴,马车内安静了下来,戚相思低头看着今早玉石替她描的丹蔻,语气随意,“八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齐敏青挣脱齐敏诗:“什么话。”

戚相思抬起头冲着她笑,声音沉了下来:“好奇心害死猫。”

齐敏青往齐敏诗怀里靠了靠,有些不满:“五姐你干嘛吓人啊。”

戚相思转头看拨开的窗外没再理她,齐敏青瘪了瘪嘴,在齐敏诗警告的眼神下终于安歇了下来。

......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镇水寺下的丹枫园。背靠着山的丹枫园很热闹,从园子后面的山路还能去镇山寺,所以园子里有不少从寺庙里下来的香客在这儿休憩。

戚相思她们从马车上下来后跟着齐彦霖进了园子内的阁楼里,齐敏嫣和齐敏画结伴要去镇山寺,到门口时齐敏嫣回头看戚相思,笑的腼腆:“五妹要不要一起去?”

坐在窗边的齐敏兰朝着门口撇了眼,戚相思笑着摇头:“四姐可知道距离这儿最近的书坊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出去两里路不到就是修竹书肆。”齐敏嫣和齐敏画对看了眼继而道,“你一个人过去也不熟悉路,不如跟我们一起上山,等会再陪你过去。”

“有玉石带路呢,再说也不远。”戚相思笑着婉拒了她们,齐敏嫣没再勉强,和齐敏画一起离开了阁楼。

齐敏青早拉着齐敏诗逛园子去了,齐彦霖适才去会友还没回来,戚相思带着玉石走出阁楼吩咐守在外面的小厮:“我去书肆,等会儿大少爷问起来你就说我很快回来。”

也不等小厮有所反应,戚相思带着玉石很快离开了丹枫园,往左是山脚下的集市,虽没有祥安街那样繁华却也是应有尽有,戚相思朝着书肆方向走去,靠拢的屋舍间是一条条窄巷弄,有些还在巷口摆摊叫卖。

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修竹书肆,比起马车过来时看到的大牌匾书坊,这一家稍显寒酸了些,挂在铺子外的牌匾老旧却干净,门口还趴着一直懒洋洋晒太阳的花斑猫,戚相思跨步进去,迎面便是书卷香气,入眼的是陈列在柜台后的几排书架子。

有两个伙计在铺子里忙碌,柜台后还坐着个中年男子,瞧见有客人来了抬头看了戚相思一眼,随即轻轻敲了敲柜台,没多久底下又骨碌的冒出一个脑袋,手里还捧着书,迷迷茫茫的朝着戚相思看来:“有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