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出嫁前,姐夫家下聘四十八抬,三姐被封侧皇妃,皇家那儿给的更不用说了,她将是第二个正儿八经出嫁的姑娘,嫁的还是岳阳王府,竟然只有这么多。

身旁两个丫鬟大气不敢出,齐敏兰坐在那儿许久都没有动,屋子里一片安静。

过了会儿外头传来动静,明翠走进来禀报:“姑娘,老爷来看您了。”

齐敏兰敛了敛神色起身出去,齐鹤瑞站在外屋,见她出来,脸上的神情满是欣慰,女儿长大了,这就快要嫁人。

“爹。”

“岳阳王府来送聘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接下来就是替她准备嫁妆,“日子已经定下,这阵子你就安安心心留在家里,王府是大家,岳阳王还有两个孩子,你嫁过去就得为人母,有些事儿得先想想。”

“女儿已经考虑过了,虽说刚相识不熟,但日子久了一定是能相处好的。”齐敏兰笑着,神情温婉,像足了卢姨娘刚进府时的样子。

齐鹤瑞微微失神:“你想过就好。”

“爹,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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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傍晚,下了一天的雪铺满了锦绣园的院子,天色有些暗,屋檐下早早点了灯。

顾氏忙了一下午这时才歇下来,陈妈给她端了杯茶:“您先歇歇,这就让人布桌去。”

“不急。”顾氏喝了口茶,“老爷呢。”

顾氏刚问完齐鹤瑞就出现在了屋外,身上还夹带着雪粒子,进门时拍了拍,门口的丫鬟赶忙迎上去给他脱了披风。

“还没用饭吧。”顾氏问过他之后让陈妈去布桌,夫妻俩也没多少话,齐鹤瑞倒是想开口,对上顾氏那淡淡的神情后又说不来了,直到两个人坐下来。

齐鹤瑞喝了一口汤:“李家的事怎么样了。”

“王夫人去说了,挑过日子他们就会上门来提亲。”

明年一下是要嫁两个女儿,齐鹤瑞不免有些感概:“日子不要撞的太近才好。”

“选定日子后不会这么快。”顾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手一顿,“敏莺有一阵子没回来了,她考进内教习的事老爷可知道。”

“我听二哥说了。”

“都在前门内,老爷有空就过去看看她吧,前几日腊八她都没回来,如今天冷了,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她缺什么。”

过去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觉,认回家后见面的次数又寥寥可数,说实话齐鹤瑞并不太在意这孩子。

但听顾氏这么说起来,心里又有些挂念了,毕竟是个姑娘家,遂他点点头:“过两日我就去看看。”

说完后顾氏不出声了,屋内安静了下来,齐鹤瑞面前的汤见底,一旁丫鬟给他添的时候齐鹤瑞又开口:“敏兰的嫁妆如何置办。”

顾氏料到他会提这个,忍了半天了,之前在前院他就想提,于是她放下筷子:“这得看老爷的意思。”

“这些宅内事我又不懂,你和娘商量着来就行了,问问大嫂,看敏慧她们是如何置办的。”

听他这么说,顾氏把话说了个明白:“明家那边只下了这么多聘,咱们准备三十二抬也不为过,只是前头出嫁的都是全抬,如今嫁的还是岳阳王府,这也不委屈了她,我看还是一样,全抬嫁过去。”

聘礼下的少,陪嫁要多,简单来说就是亏大了。

齐鹤瑞当然不会只想这些,亏的只是一时,今后成了岳阳王的岳丈大人,那好处才多:“肯定得全抬。”

“我也是这个意思。”顾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咱们这房能出的就这些,老夫人添一些,公中那儿怕是要多出了。”

女儿出嫁,做母亲的为她准备嫁妆那是无可厚非,可齐敏兰并非顾氏亲出,她当年从顾家带过来的这些嫁妆,今后是要留给自己的子女,就是三房这儿的一些铺面庄子,大部分都是留给嫡出的儿子,余下还有这么多庶子女在呢。

聘礼少,嫁妆要多出,三房这儿可亏不起,齐家要是想把这脸面充足,公中就得多出一些,这事儿可不是她做主了,如今执掌中馈的是二房,还得看二房是什么意思。

齐鹤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反驳又说不出道理,更没那脸面开口说要顾氏拿出自己的嫁妆来。

“我听说,当年明家娶亲时下的就是二十四抬。”顾氏又淡淡的添了句,如今明家娶填房,出的当初一样,明老夫人要用这办法表达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意,齐家也挑不出错。

“这事儿你和娘商量。”齐鹤瑞眉头一皱,倍感头疼,“到时我和二哥提一提。”

顾氏抿了抿嘴没有开口,别说二嫂那边了,若是从公中多支银子,大房那儿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话。

屋内再度安静,齐鹤瑞连着喝了两碗汤,已经半饱,他放下勺子,这才切入今天过来的正题:“还有件事。”

顾氏夹菜的动作一顿,缓缓收回,抬头静静看着他。

“卢姨娘始终关在外庄说出去也不好听,如今敏兰要嫁了,若是让岳阳王府知道这事,对她影响不好。”齐鹤瑞清了清嗓子,“不如先把卢姨娘接回来,等敏兰出嫁后挑个尼姑庵把她送过去,这么一来也好说。”

“老爷有两年没见到卢姨娘了吧。”顾氏平静着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多芥蒂。

“我知道她犯了大错,关上十年八年也是轻的,不过眼下总是为了孩子考虑,等敏兰出嫁后再送她离开,到时名头上也好说,敏兰以后在明家也不会被人拿这事儿说。”

“老爷说的是,那这样吧,明日一早老爷与我一同过去外庄,把卢姨娘接回来。”

齐鹤瑞愣了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妻子会答应的这么干脆,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用来劝服她。

“陈妈,你去趟怡蓉轩,告诉六姑娘,让她准备准备,明日一早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外庄。”顾氏没理会他,随即吩咐陈妈去一趟怡蓉轩,不是要接人么,怎么也得隆重些不是。

“你们去就行了......”

“毕竟两年了。”顾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老爷去看看也好。”

......

第二天一早,雪还在下,齐敏兰起得很早,让明翠准备好衣物,又取了一套姨娘最喜欢的面饰带上,跟着顾氏和齐鹤瑞出发前去外庄。

雪天山路不好走,半日才到村子,到了外庄门口,齐敏兰迫不及待下来,压着情绪才没有越过顾氏,只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庄子。

两个看管的婆子见老爷和夫人都来了,惊的赶忙来迎接,顾氏看着父女俩的反应,心中冷哼,随即让她们开门:“卢姨娘呢。”

“怕是还睡着。”婆子开锁,冲着里面喊了声,“卢姨娘,老爷夫人和六姑娘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这边齐敏兰终于忍不住了,从婆子身边进了屋子朝里面看去,这一看,笑意全凝结在了脸上。

随后齐鹤瑞跨了进去,在闻到屋子里散出来的味道时他眉头轻皱了下,随后看到女儿脸上的神情,在不知情之下抬眼看向屋内,脸色大变。

坐在床上的卢姨娘先看到了女儿再看到老爷,脸上的欣喜不言而喻,用她那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如当初她那样怜弱的在老爷怀里一样,眼神里满是念想和期盼。

可齐鹤瑞眼中看到的却不是这些。

肥硕无比的身子,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勒紧着带子像是要撑爆,脸上的肉随着她的笑感觉就要抖下来,眼窝子都快胖的嵌进去了,昔日的美貌不见半分,原来白皙的皮肤上也不知长了什么,竟是东一块斑西一堆麻子,原来茂密的黑发,现在还露了白,偏偏她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简直是不敢入目!

“老爷。”卢姨娘开口动情的喊着,却不料嘴角兜不住,竟然有口水往下淌,她起初还不自知,直到齐敏兰凄厉的喊了声姨娘,看到女儿难以置信的神色,卢姨娘忙抬手往嘴角抹了一下,一双肉手显露在他们面前,齐鹤瑞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厌恶。

顾氏过来时看到她这幅样子,其实也吓了一跳。

她只吩咐下了些药让她克制不住食欲使劲的吃,肥硕到老爷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现在看着不止是肥,还有些恶心。

“老爷。”两年来从没见过自己变成什么样子的卢姨娘并不知道这些,她起身朝着齐鹤瑞走去,一开口就流口水,她还殷殷切切的望着他,“老爷您是来接我回去的是不是,我好想你老爷。”

“姨娘,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齐敏兰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姨娘,她来过这儿好几回,但每次都只在窗外说话,谁想会是这样。

“敏兰,你是来接姨娘回去的是不是。”齐鹤瑞后退了几步,卢姨娘转而拉住齐敏兰的手,刚刚那手还擦过口水,这一握上去,齐敏兰整个表情都不好了。

齐鹤瑞直接退到了屋外,深吸了几口气都缓不过来,继而看着顾氏,眼底还惊魂未定:“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留在这儿无事可做,吃的多了就是如此。”顾氏神情淡淡的看着卢姨娘,“让她少吃一些她还不肯。”

齐鹤瑞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卢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了解,平日里多注重自己的仪表,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可看到卢姨娘朝着门口走来,齐鹤瑞所有的心思都散了,只想离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老爷,您是来接我回去的吧。”卢姨娘满脸的欣喜,那贱丫头说的没错,敏兰果真是寻了好亲事,她可以回齐府了,再也不用留在这鬼地方。

齐敏兰那手还被卢姨娘抓着,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不能从这打击中出来。

顾氏看向齐鹤瑞:“老爷,是不是让卢姨娘收拾收拾,带她回去,到时岳阳王府的人见着了,也好少了闲话。”

这怎么带回去,别说是岳阳王府的人,就是齐家人看到都是件丢人的事,若是让她在婚宴那日出现,齐家的脸面都得丢尽。

“不行!”齐鹤瑞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卢姨娘的注视之下,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开春送她去庵堂。”

“爹!”齐敏兰失声,就算是姨娘再怎么变那还是她姨娘,她适应一下就能接受,更何况回了齐家之后肯定可以慢慢恢复。

“不必多说。”齐鹤瑞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转过身直接下了台阶朝着庄子的门口走去。

卢姨娘踉跄了一步追出门口,可她身子太过于肥硕,衣服勒的又紧,直接扑到在了雪地里,朝着齐鹤瑞望去,凄厉喊道:“老爷,您就这么不顾念我们的情分,老爷!”

可齐鹤瑞愣是没有回头,一直走出了庄子。

齐敏兰哭了,她想去扶卢姨娘起来,可根本使不上劲,自己险些也被带摔在地,她想不通姨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氏站在屋檐下,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马车外,她这才吩咐婆子把卢姨娘扶起来带回屋子,仿佛这些事都和她无关:“老爷不同意你回去,你就继续在这儿住着。”

两个婆子用了大力才把卢姨娘带进屋,齐敏兰呆呆的站在那儿,直到门快合上时才急忙去阻拦,可这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锁上。

此时此刻,齐敏兰是恨透了顾氏。

婆子是她派来的,两年来不许她见姨娘,生生把人弄成了这样,如今说着要把人接回去,却让父亲看到姨娘这副样子。

在父亲面前做了好人,又阻拦了姨娘回去。

顾氏瞥了她一眼:“不回去?”

齐敏兰咬牙:“母亲,我可以在这儿陪会儿姨娘么。”

顾氏没有阻拦她:“天色不早,别留太久。”

齐敏兰点点头,目送她出去,转身看着紧闭的门和窗,神情闪烁着,满是恨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

就此时,快到傍晚,天色微暗,顾氏和齐鹤瑞才刚回到齐府,玉石匆匆跑来找他们,说是五姑娘忽然失踪了。

第084章

玉石去宫门口接姑娘,上了马车后去了一趟晋阳街,原本玉石是守在茶楼外的,可两个时辰过去后还不见姑娘出来她就茶楼去找人,哪里知道找遍了里里外外都不见姑娘的踪影,大堂内的伙计说看到人上去了却没见人下来。

玉石在晋阳街又找了一阵,心急如焚。

姑娘若是有事必定会先知会她,像是这样忽然不见,八成是出了什么事。

听玉石说完,齐鹤瑞眉头深皱:“她去茶楼里做什么。”

“姑娘没说。”

“外头可有人看到她了?”

“茶楼后头只有人看到马车经过,并没有见到姑娘。”

齐鹤瑞和顾氏相视,这没头没续的会去哪里:“派人去太医院看看先,兴许是有急事回去了。”

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回来了,此时天色已暗,外面还下着雪,回禀得知戚相思不在太医院内,齐家这才开始急,派了人出去找,晋阳街内外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线索。

大半日过去,若是真被人绑去,也该有人送信过来要赎金,碧秋院内,齐老夫人脸上满是担忧:“这么冷的天,究竟会去哪里。”

“娘,还是报官吧。”靠着齐家这么找能搜出什么来,一不能进民宅而没有足够的人手,那些护院都出去两趟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成。”齐老夫人没有开口,齐鹤瑞先出了声,他紧锁着眉头,对顾氏的这个提议并不赞同。

“这么找也不是办法,眼下天黑,也不知道人在城里还是出了城,报了官才好找人,要再拖到明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说的难听些,这会儿人是不是还活着都说不准,敏莺那孩子做事向来不会如此,忽然就这么在茶楼里失踪,怕是遭人绑了。

就他犹豫的这点功夫,顾氏的心骤然一凉,两年前敏莺在街上被人意外掳上马车出了事,齐家也没去报官,如今到这份上了竟还不去。

“出了什么事。”

就这时齐鹤年从外面进来,听了大概后当机立断要人跑一趟衙门报官。

“二哥,眼下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才要报官,要不然你等着收尸是不是。”齐鹤年打断了齐鹤瑞的话,严肃着神情问了玉石几句话,可对于姑娘去茶楼见谁她的确不知,她在外等着,也没见着熟悉的脸孔进茶楼去。

顾氏把两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冷哼,就是个二伯都比亲爹更关心。

......

就此时,京都城外,沿着前往咸阳的官道岔路上,沿着岔路直进了林子,往上一段路后的平地尽头倒着两辆马车。

天上簌簌落下的雪覆盖在马车上,几匹马早已经死了,雪地的深处还有隐隐透着血迹,其中一辆马车上半挂着一具尸首,月光静静,不远处还有两具尸首。

似乎不久前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雪地里还有箭插在那儿,还有一辆马车几乎有一半车身倒在悬崖上,风雪扬下,马车上剩下一半的垂帘轻轻晃动。

悬崖往下很深,底下是望不透的树林,入夜后山林里还有各种叫声,寂静中摄人心魂。

靠着悬崖的山壁上藤条凌乱,似乎是刚刚被人扯断过,大雪覆盖不到这儿,冬日里竟还郁郁泛着幽绿。

这时黑漆漆的夜里忽然山壁一处闪了下光,月光洒落不到之处,长满藤条的地方,出现了个隐蔽的山洞。

山洞上沿的藤条被破坏的厉害,有刀刮过山壁的痕迹,低矮的洞口需要人猫身进入,那闪光就来自这儿。

又闪了一下,只能容纳三四人的山洞内,齐家人忙着找的戚相思蹲在那儿,面前是用枯藤条堆起来的柴火堆,她手里握着两块石头,凑在那些枯藤叶子边上用力的敲着。

山洞内又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山洞久不经风的霉味,令人很不舒服。

距离戚相思很近的地方还坐着个人,背靠着墙壁,那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有了。”惊喜声响起,微弱的光闪了闪,戚相思忙捧起那些枯藤和叶子,轻轻的左右晃着,许久后枯藤中有烟冒出,最中央星火渐现。

戚相思继续晃着,直到那火苗冲枯藤中窜中,微弱的照亮了戚相思欣喜的脸。

戚相思放了一半刚刚摸索找到的藤条,火苗渐渐转旺,戚相思搓了搓冻僵的手转过身去,靠在墙上的严从煜脸色已经苍白。

他的左手臂上插着一支箭,流出来的血已经把他的袖子都给浸透,原本箭不拔是不会流这么多的血,可刚刚她从马车上掉下去时,他一手拉着藤条一手抱住她,用劲过度伤口都撑裂了。

戚相思没有犹豫,用匕首割开他伤口附近的袖子,好两个时辰过去,伤口的肉都冻的外翻,又红又肿。

箭头是铁的,不能这么一直留着,眼下的情况天晓得什么时候来人救他们,戚相思轻轻道:“你忍着点,我帮你拔了它。”

火烧过匕首后,做好准备的戚相思握着匕首在他伤口上划了个十字,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五指张合了好几下,捏住箭身,咬牙用力的拔了出来。

箭端从严从煜的手臂中□□时他的身子跟着抽了一下,血珠子从伤口被带出来,戚相思把帕子内碾碎的几颗药粉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用裙子上扯下来的布缠紧了伤口,只见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先止血,等会儿再松开。”

身旁的火又小下来,戚相思把另一半枯藤放上去,猫着身子到洞口,抬手从边沿的地方挖了些雪,包在帕子内放在火堆上沿缓缓转了转,等那雪融成了水后她赶忙用手捧住,示意他张嘴,要把帕子中浸透的雪水掐给他喝。

这样来回跑了好几趟,戚相思自己也喝了点,解了喉咙里的干涸,又在不大的山洞内四下搜寻了一圈,把能烧的东西都捡来了,还搬了石头放在火堆旁边,等火熄灭下去,还能有石头捂会儿热。

洞外的风呼呼作响,戚相思看着对面不过几丈远的洞壁,早上她才从太医院内出来,准备见过小王爷后就回齐家,问齐鹤年要祖父和父亲的书看。

等她到了茶楼后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小王爷还没到。

那时她也没想多,在茶楼里等了半个时辰,直到有人来敲门,出现了几个并不认识的男子时她才觉得不对劲。

可那时已经晚了,他们几个人捂住她的嘴后强行把她从茶楼带走,走的还不熟楼梯,直接从楼上的窗户抬出去。

被扔上马车后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后来大概是出城了,马车忽然加速,后头有人来追,一路颠簸,最后停在了悬崖上。

她见到了小王爷。

他那时就已经负了些伤,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陆勤不在,他身旁还跟着两个侍卫。

在她从茶楼里被掳走时严从煜就已经遭人拦截,陆勤与他兵分两路,原本严从煜是引开那些人,由陆勤来茶楼里找戚相思。

可陆勤来晚了一步,戚相思已经被带走,得知消息后严从煜追着出城,一直追到了这里。

他为了救她,替她挡了一箭,戚相思被人推入马车,受了惊的马直接朝着悬崖冲去,紧要关头刹住车后,身在后面的戚相思被甩了出去。

当她睁开眼看到底下悬空时,她吓的呼吸都停住了,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她。

严从煜直接从上面跳下来,抱住她之后抓了山壁上的藤条。

可这些藤条哪有这么能承重,只能给他们掉下去增加些阻力,严从煜没有放弃,断了再拉,一把一把的抓着那些藤条。

戚相思的脸上铺满了那些叶片,风雪挂在脸上特别疼,落下去时什么东西打在身上都像是利刃,也不知道往下掉了多久,底下一堆缠绕的藤条给他们做了支撑,两个人挂在了山壁上。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山洞就在他们的下方。

手臂中了箭他还抱着她没有松手,其中有多痛戚相思也难以想象,进了山洞后他却一声都没吭,直到她生了火替他拔掉箭他都没喊疼。

齐敏兰不会这么大手笔着要她性命,她知道,这回又是受了小王爷的牵连,那些人就是冲着取他性命去的,在前来救她之前,他又经历了什么呢。

火堆中发出哔啵声,是戚相思从洞外拉扯来的枯藤,大概是沾了雪,火星子在火堆中爆着。

戚相思转头看他,严从煜抿紧着嘴唇,额头上透着汗,脸颊微红。

不好,戚相思心中一惊,抬手捂了捂他额头,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戚相思急忙出去用帕子包裹了雪进来,这回不用融,四边压实后按在他的额头上降温,严从煜抬了抬眸,见她担忧的望着自己,眼眸又垂了下去。

他太累了,几乎是耗空了体力才抱住她没有掉下去,最后都是毅力撑着,发了热的人意识有些混沌,知道她在进出换雪,知道她在替手臂松绑,严从煜强迫自己不闭眼,瞥见她手上的青红时,张嘴声音嘶哑:“手怎么了?”

戚相思扫了一眼无所谓道:“没事,刚刚黑看不到,不小心砸到的。”

严从煜撑了撑身子做起来:“药呢?”

戚相思笑了:“那是我自己做的药丸,就带了几颗在身上。”磨成粉还没多少呢,刚刚刚替他消炎止血都不够,哪儿会有剩下。

严从煜朝着洞口看了眼,外面的夜风越来越大,似乎是要冲破洞外厚厚缠绕的藤条,洞内的火也越来越暗。

戚相思一直盯着那火堆,直到火苗慢慢缩小下去,只剩下手指大小的一簇在中央坚持,一会儿之后,火堆里就剩下了一些星红。

山洞内重新归于黑寂。